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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迪巴拉爵士     大唐扫把星txt下载     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68章 要好勇斗狠

    程知节醒来了。

    他听着程处默说这两日的事儿,连谁来,谁没来都一一问了。

    略微有些苍白的脸上多了讥诮,“那些人,巴不得老夫死了,可上天有眼,老夫却死不了。真想去看看那些人的嘴脸。”

    程处默突然落泪,“阿耶,某这几日真的想死。”

    “死什么死?”

    老程很公道,虽然又续弦,但早就下了决断,长子程处默继承自己的爵位,执掌程家;次子程处亮也早早有了归属,娶了先帝的女儿,成了驸马,一生无忧。

    “小贾那边……”程知节想了想,让程处默把自己扶起来。

    “医官说腰部的伤口不好就不能坐起来。”

    程知节骂道:“是医官是你阿耶,还是老夫是你阿耶?”

    阿耶好像不对劲啊!

    程处默记得那时候自己还小,阿耶每次回家都喜欢抱着自己玩高处扔,然后再接住,乐此不疲。

    以后阿耶就渐渐沉默了,话不多,告诫他们出门别惹事。

    程家就这么渐渐沉默了下来。

    可阿耶今日看着不对劲啊!

    “是。”

    程知节坐起来,得意的道:“你阿娘昨夜说的话,为父都记得。”

    程处默问道:“阿娘说了什么?”

    “你阿娘说,以后不管为父了。”

    哈哈哈哈!

    程家爆发出一阵猖狂的笑声。

    而朝中也是如此。

    梁建方得意的大笑后,说道:“陛下,臣发现了贾平安是个人才,就悉心栽培,这不,他就发现了酒水能杀毒的道理,救了卢国公。”

    李勣看了他一眼,觉得梁建方靠着不要脸这个人设就能立于不败之地。

    李治对此颇感兴趣,问道:“酒水能杀毒,是个什么说法?”

    呃!

    梁建方卡壳了。

    可耻!

    长孙无忌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个老东西真是老而不死是为贼。

    功劳比不过程知节他们,但他就凭着这等不要脸的作风,深得先帝和陛下的喜爱。

    “陛下,此事吧,臣说了也是妄言,还是让贾平安来说说吧。”

    李治点头,但有人质疑道:“一个少年来……这是给咱们授课?”

    是啊!

    让一个少年来说这些,一群老鬼觉得有些不爽。

    “看看再说。”李勣发话了。

    柳奭看了他一眼,觉得李勣就是一条毒蛇,隐藏在暗处,不到关键时刻不出动。此刻发声,竟然是为了贾平安,可见外界传言两家交情好为真。

    他想到了宫中的外甥女。

    那个萧氏得了皇帝的宠爱,逆袭了外甥女,整日在宫中跋扈。

    关键是萧氏有子,而王皇后没有,这个很要命。

    没儿子,皇后就是个空架子。

    而萧氏喜欢寻了贾平安进宫,这难道是臂助?

    若是臂助,那么李勣和贾平安交好,间接就站在了萧氏那边。

    老东西!

    柳奭对看过来的李勣微微一笑。

    如此,贾平安那个少年就是其中的关键,压住他,李勣也就断了和宫中的联系。

    想到这里,柳奭心中微松。

    贾平安正在提审麻野。

    最近他很忙,忙的不可开交。

    所以他也借机给自己放假,很是悠闲的坐在那里。前方,雷洪和包东一人手持鞭子,一人手持棍子,在等待命令。

    “说说倭国如今的情况。”

    边上孟亮提笔准备记录。

    麻野最近被关押在百骑,不能整理仪容,看着蓬头垢面的,浑身散发着一股子臭气。

    她跪在贾平安身前一步开外,双手被捆着,闻言抬头,苦笑道:“倭国……贾参军都说了乃是野人之国,就是那么多……”

    贾平安笑了笑,就像是看臭虫般的看着麻野,“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女人,真是有趣,包东。”

    “在!”

    “把毛刷弄出来。”

    包东拿出毛刷,问道:“刷她何处?”

    雷洪扯扯胡须,“某以为,当刷她的眼睛。”

    不学无术!

    贾平安深深的觉得百骑内部需要来一次扫盲运动,否则一群粗汉哪里能承担大任?

    但此事不急。

    “脱掉她的鞋子。”

    “刷脚底板?”

    雷洪想笑,然后扒拉了麻野的鞋子,捂着鼻子道;“好臭,比包东的还臭。”

    都那么长时间没洗过脚了,就算是美的惨绝人寰,那浑身上下也是臭烘烘的。

    “按住她的脚!”

    包东按住麻野的脚,雷洪笑着蹲在那里,毛刷一刷……

    “哈哈哈哈……”

    咦!

    雷洪觉得很有趣,再刷。

    “哈哈哈哈!”

    笑声再也没停过,外面的百骑兄弟听了不禁觉得愕然。

    “哈哈哈哈……”

    麻野浑身扭动着,眼泪都出来了。

    包东喊道:“按不住了!”

    “我说!我说了!”

    麻野喘息着,她看着贾平安,“你就是个魔鬼!”

    “说话!”

    贾平安压根没把这个女人放在心上,丢在百骑也是为了磨一磨,把她磨绝望了,再来问消息。

    麻野突然哽咽了起来,泪水冲开了脸上的污渍,竟然有些魅惑之意。

    “你浑身上下臭烘烘的,就算是把你丢在平康坊,那些嫖客也不会多看一眼,还会嫌弃踹你一脚。别装了,说话!”

    麻野见诱惑无效,只得说道:“如今倭国是大兄皇子和中臣镰足处理朝政,巨势德多等人辅佐……”

    这些人贾平安一个都没听闻过,为此不禁深深怀念着那些老师们,“说清楚!”

    “中大兄皇子和中臣镰足杀了权臣苏我入鹿,随后掌握朝政。”

    “他们如何看大唐。”贾平安看重的是这个。

    倭国此刻经过中原的文化熏陶了多年,才将开化,可岛民的眼光都是一致的,刻在骨子里的秉性一直在迸发。

    贾平安真心想不通,倭国在过些年竟然会挑战大唐。

    那些人莫不是脑子进水了?

    但他又想到了冒险主义。

    从此刻往后看,这一段历史就是倭国不断冒险的历史。

    大唐时他们发动挑战,出征新罗,然后白江口惨败,就此偃旗息鼓,乖乖的做小老弟。

    随后便是大明时代,倭国国内混战一场,整合了各方势力后,丰臣秀吉野心勃勃,觉得可以一窥中原,于是冒险出兵,依旧是出征半岛,最后被帝国余辉的大明打的抱头鼠窜。

    再后来就是近代,他们依旧是冒险一击……

    这个弹丸之地养育出了一群野心勃勃之辈,他们一面卑微低头,一面目光炯炯的盯着你,但凡你以为他们是朋友,那么下一刻长刀就会从身后捅入。

    在虚弱时,他们和孙子般的会低头学习,极尽谄媚之能事,让你觉得他们就是最好的小弟和跟班。

    为何要培育他们?

    贾平安一直不理解这等行径。

    国与国之间的相处该是双赢,而中原多年以来的习惯却是单方面付出。不管是从战略上还是战术上,倭国并不能给大唐带来一丝好处,反而和百骑勾搭在一起,给半岛带来不安,让大唐的盟友新罗苦不堪言。

    这不合适!

    贾平安皱着眉,等不到答案,突然抬头。

    麻野正在思忖怎么回答,见贾平安看过来,就准备媚笑。可却见那一双眼中冷冰冰的,竟然带着杀机。

    他竟然想杀了我?

    麻野心中一颤。

    男人面对美人时总是会多一些怜惜或是不舍,可在贾平安的眼中这些情绪压根就看不到。

    “你在消磨某的耐心!”贾平安微微眯眼,麻野赶紧说道:“是巨势德多,是他……”

    “他说了什么?”

    外面,来寻贾平安的内侍刚想进去,却被门外的百骑摇头拦住。

    他侧耳倾听。

    “善德女王亲近倭国,真德女王却靠拢了大唐,消息传来,巨势德多建言马上进攻新罗……”

    这是个超值的消息。

    贾平安心中微喜,淡淡的道:“还有什么?”

    麻野摇头,她知晓若是自己什么都说了,眼前这位俊美的少年绝对会把她当做是一摊烂肉,弄不好随手就处死了,“没了,那些人都反对。”

    “贾参军,陛下召见。”

    麻野身体一震,不敢相信的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竟然能获得大唐皇帝的召见?

    这在倭国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儿。

    贾平安起身道:“继续关押,不过……”

    他走过去,微笑道:“你此次表现的很好。”,为了增强说服力,他就像是摸小狗般的,伸手摸摸麻野的脸蛋,“让她沐浴,房间也弄干净些。”

    “多谢!”麻野跪下俯首。

    “你很乖!”贾平安微笑出去。

    他对内侍颔首,“且等一下。”

    他让人打水上来,随后洗手,这才跟着进宫。

    一路进宫,贾平安进了大殿,君臣都在看着他。

    “听闻你救了卢国公,用的是酒水,说说吧。”李治微笑着。

    但君臣都在想着一个事儿。

    什么酒水能救命,酒水只能让人醉。这个扫把星怕不是还有什么东西咱们不知道。

    所以君臣都在等着贾平安来揭开谜底。

    贾平安没想那么多,“陛下,这事说来话长。”

    李治看看群臣,长孙无忌抚须笑道:“今日老夫无事。”

    既然都无事,贾平安也乐于做一个科普。

    “昔日臣在华州时,曾得人教授学问,那人提及在西域有人在沙漠上拾到了一块透明的东西,用那东西去看万物,皆是硕大无比……”

    呃!

    李治觉得这事儿像是神话一般。

    不过是显微镜的概念而已,君臣都觉得是神话。

    “在那东西之下,一根头发都粗壮无比,能看出凹凸不平和分叉来。”

    梁建方拔了一根头发,“这般光滑,哪里来的凹凸?”

    贾平安笑了笑,“人眼看不到细微的东西,而那东西却能纤毫毕现。在人的手上就能看到些细微的东西在爬动。在伤口之上,在脓液中,更是能看到许多细微的东西。那些东西有好有坏,当坏的东西占据上风时,伤口就会恶化,随后……就是卢国公这等情况。”

    李治看看自己的手,很细嫩。

    想到这般细嫩的手上竟然有许多在爬行的小东西,他就觉得不靠谱。

    “而臣弄的那个不是酒水,所谓酒水酒水,水比酒多,而臣弄的那个却是酒比水多,能杀灭那些东西,于是伤口便干净了。”

    梁建方问道:“你说什么水比酒多,是何意?”

    “酒水为何能醉人?皆因里面的酒,而下官这里通过手段,把多余的水弄出去,那酒就越发的烈性了,杂质皆去,如此能杀灭那些有害的东西。”

    “口说无凭!”

    这话是于志宁说的,这位更像是个执拗的学问家,而非宰相。

    这是主动送上门来求打脸啊!贾平安淡淡的道:“长安诸军经常操练,伤者不少,拿了一批人不用酒精处置伤口,一批人用酒精处置伤口来试试。”

    他丢下此事,禀告道:“陛下,臣先前讯问了那个倭女麻野,她说倭国内部刚结束了纷争,如今权臣当道。”

    长孙无忌眯眼看着前方,丝毫没有感觉。

    “该国中有重臣得知新罗靠近大唐之后,建言进攻新罗。”

    话无需多,李治已然大怒,“蕞尔小国,也敢如此吗?”

    机会来了。

    贾平安说道:“陛下,大唐对待外藩过于亲厚了些。譬如说吐蕃,先帝在时,大唐对待吐蕃不可谓不亲厚,可换来的是什么?

    先帝还未进入陵寝,边疆就闻吐蕃侵袭声。”

    “放肆!”

    宇文节呵斥道:“你懂什么?若是先帝时不安抚吐蕃,大唐哪能分心去征伐高丽?”

    “可安抚和大方却是两回事。”从褚遂良走后,小圈子就在谋划新人进来,结果一番利益交换,宇文节和柳奭成为宰相,也是长孙无忌的哼哈二将。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太阳穴,“送些金银也可,赏赐些好东西也罢,就两样东西不能给,其一,经典之外的实用书,譬如说各行各业的技艺,这等书万万不可传出去。其二,工匠万万不能送出去。此两样若是送出去,那便是资敌!”

    “住口!”李治面色铁青,眼中多了冷漠。

    贾平安却兀自说道:“陛下,当年遣唐使来时多卑微?他们从大唐学到了许多能让倭国脱胎换骨的学识,可大唐教会他们得到了什么?是野心和觊觎,他们在盯着大唐,一旦大唐虚弱,他们就会用从大唐学到的学识来杀戮……”

    “赶出去!”

    李治摆摆手,有侍卫倒提着兵器来了。

    贾平安装作忠心耿耿的模样,边走边说道:“陛下,看看周边吧,不管是吐蕃还是突厥,或是海外诸国,但凡发现中原虚弱,哪一个不是争先恐后的进来烧杀抢掠?大唐的慷慨喂饱了他们,可他们感激了吗?他们只会红着眼睛来抢夺……”

    这事儿真的很让人纠结,中原历史悠久,周边国家都在文化圈内。可不管怎么变,都是一个循环:中原牛笔,影响着周边,诸国俯首称臣,从中原学习先进的文化和知识。而后中原内部人脑子打成了狗脑子,诸国把学生的面具一丢,狰狞着来老师家里无恶不作。

    “陛下,大唐谁都靠不住,靠山山倒,靠人人跑,只能靠自己。前阵子还有倭国学生在国子监打人呢!没人管。”

    贾平安一溜烟走了。

    朝中,李治淡淡的道:“少年妄言,罚俸。”

    喔嚯!

    传闻贾家有个铁公鸡表哥,这下要哭了。

    李勣叹息一声,说道:“陛下,少年纯真,言语无忌,却是发自肺腑。”

    李治点头,柳奭笑道:“若是无忌,便不该说话。”

    既然知道他是口出无忌的少年,朝堂上就不该有他说话的余地。

    这话顶了李勣一下。

    宇文节见李勣沉默,心中安乐,就继续追杀,“大唐万国来朝,远迈前朝,难道凭他一个少年的话,大唐就该舍弃那些外藩学生?荒谬!”

    李治看着这些臣子,知晓他们心思各异。

    晚些各自散去,李治说道:“少年人……好勇斗狠,去告诫贾平安。”

    王忠良满头懵逼,派了个内侍去。

    内侍在百骑寻到了贾平安,把这话转达了。

    贾平安一拍额头,笑道:“知晓了。”

    回过身,他不禁笑了起来。

    虽然李治面色铁青,可此刻却没有什么祖宗之法的限制。什么叫做少年好勇斗狠,还特地来看警告,可哥没动手啊!

    这话就是在暗示:你要好勇斗狠才行。

    这样的帝王,痛快!

    他随后就告假,唐旭问道:“去何处?”

    “打架!”

    “站住!”唐旭急了,可贾平安更快,转瞬就跑了。

    他一路去寻了李敬业,“把李必他们叫来。”

    “打马毬?”李敬业的眼睛都亮了。

    打你妹!

    贾平安摇头,“有事做。”

    晚些在长安食堂,贾平安请客,一群纨绔参加。

    李必是皇室,看着矜持。王轮是教头,上次被贾平安弄的心悦诚服……

    酒过三巡,贾平安放下酒杯,“某有一事,请诸君帮忙。”

    李必笑了笑,“不知何事。”

    贾平安说道:“某听闻国子监有倭国学生打了大唐学生,竟然没被处置,某在想,大唐男儿,何至于此?”

    众人都有些怒了。

    李必却微笑道:“此事可有情弊?”

    这人几次阴阳怪气的推脱找毛病,贾平安早就不耐烦了,当即说道:“你可不参加。”

    这话硬邦邦的,李必当即变脸,起身道:“小五。”

    李老五起身,“兄长。”

    “我们走。”

    李老五也是宗室,跟着李必共进退。

    随后又走了一人。

    在长安食堂外面,李老五问道:“兄长这是为何?”

    李必招手,等后面那人过来才说道:“朝中最喜万国来朝,那些学生更是不可少,贾平安此事弄不好就是大祸,回头弹劾,谁都跑不了。咱们……”

    李老五讶然,然后赞道:“多亏了兄长,否则某怕是回家会被打折腿。”

    少年意气,打架不需要理由,想打就打。

    里面传来了一声喊:“好!”

    李必摇摇头,“咱们脱身事外,看热闹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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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9章 俯瞰蝼蚁

    肖博大清早起来就在嘟囔,“老夫总觉着眼皮子在跳,这是为何?”

    在家吃了几张饼,又喝了一碗羊汤,肖博对妻子说道:“晚间为夫若是归来的晚,记着看好二郎,让大郎盯着他的功课,但凡不好……”

    他的眼皮子跳的更厉害了,最后咬牙切齿的道:“打!让大郎狠抽他一顿。”

    他的妻子跟在后面嘀咕着,“你对大郎严苛,对二郎却这般怜爱,连动手打都舍不得,还得要托言让大郎下手……”

    百姓爱幺儿,肖博也不例外。

    到了位于务本坊的国子监,肖博先去蹲了坑,随后召集人手去巡视。

    国子学是国子监最重要的一个学校,肖博每日都要巡查一遍。

    国子监,国子学,从名字就能判断出重要性来。

    按照大唐的规矩,没有足够的出身,这等学校你想都别想。

    一句话,国子学就是高官子弟的摇篮和培训基地。

    他巡查了一圈,还亲切看望了在国子学的外藩学生。

    国子学的外藩学生也是一个尿性,什么遣唐使的子弟,抱歉,你的父祖不是高官,你就别想进来。

    几个倭国的留学生坐在一起,微笑看着肖博。

    其中一人叫做南源请,他的目光中却多了些轻浮。

    慰问完毕,肖博准备离去,临走前看了南源请一眼,眼神竟然有些莫名的晦暗。。

    这是什么意思?

    南源请微笑着,等下课后,和几个倭国学生出去散步。

    国子学的环境不错,春光中,南源请得意的道:“上次我打了那个唐人学生,可他们却不敢处置我,你们说说这是什么意思?”

    同伴羡慕的道:“他们不敢得罪咱们吧?”

    “不,我觉着是唐人宽宏大量。”

    南源请的眼中多了些异彩,“宽宏大量最好,若是他们能给咱们更多的东西,那就完美了。”

    “唐人有许多好东西,他们的刀比咱们的更锋利,他们的战马真高大,还有,他们的军人看着很彪悍。”

    南源请不满的道:“我们的军队也很厉害,若非……说不清谁胜谁负呢!”

    另一人低声道:“国中一直想打新罗呢!若是打了,唐人怕是会赶走咱们!”

    南源请摇头,“你没看清唐人的秉性,就算是开打了,咱们依旧能在此读书。他们要的是天朝上国的荣耀,咱们来读书,那便是求学,如此他们就会得意洋洋。”

    有同伴兴奋的道:“明日休沐了,咱们去平康坊吧。”

    南源请点头,“好。”

    等放学后,这几个倭国学生聚在一起,随后去了平康坊。

    一进平康坊,这些倭国学生就移不开眼睛了。

    “真是繁华呀!”

    “唐人竟然能这般兴旺,这些是咱们的该有多好?”

    “……”

    前方几个男子相对走来,其中一个在看着南源请。

    这人的眼神不对啊!

    双方在靠近。

    在擦身而过时,南源请的肩膀撞到了对方。

    对方就像是被马车撞到了一样,径直倒地。

    “王伦,你好惨呐!”

    一个纨绔喊了一声,贾平安喝道:“有人动手了,打!”

    他第一个冲上去。

    南源请下意识的喊道:“打!”

    呯!

    贾平安一拳就封了他的左眼,随后合身而上。

    “啊!”

    南源请大喝一声,飞起一腿。

    贾平安接住了他的腿,双手抓紧,用力一拉。

    “嗷!”

    一字马的南源请惨嚎一声,贾平安一脚踹在他的面门上,顿时就没法看了。

    剩下的三个倭人怪叫一声,就冲了过来。

    “都别动!”

    贾平安拦住了李敬业等人,狞笑道:“今日耶耶要过过瘾。”

    一打三,贾平安毫不畏惧。

    这些倭人的个子真的一言难尽,大概就到贾平安的下巴那里,一拳打来,只能冲着贾平安的下巴。

    贾平安一拳打翻一个,一脚踹翻一个,最后一个他直接轻轻弹起来,膝盖就顶在了下巴那里。

    他拍拍手,只觉得胸中畅快,不禁就笑了起来。

    “打人了!”

    有人在喊,接着坊卒来了。

    “为何动手?”

    纨绔们挡在了贾平安的身前。

    “这几人撞到了咱们还出言不逊,他们先动的手。”

    “他们先动的手?”坊卒狐疑的道:“为何你等毫发无伤?”

    “因为咱们拳脚厉害!”

    “他们是倭人!”有人说道:“都是矮子,一看就知道是他们。”

    坊卒马上变脸,“该走的都走,留一人在此,记住了,就是一人打的,一打四,这些倭人不要脸,可却打不过大唐男儿。”

    娘的!

    几个纨绔目瞪口呆,坊卒纳闷,“怎地不妥?”

    王伦苦笑道:“本就是一人打的。”

    晚些,事情报了上去。

    平康坊属于万年县管辖,县令朱浩得了这个消息不禁狂喜,急匆匆的带着人去抓捕贾平安。

    “贾平安!”

    朱浩一脸正气的道:“看看你干的好事。”

    大伙儿看了一眼那四个倭国人,最惨的南源请脸上已经看不出人型了,连惨叫都变了腔调。

    贾平安很是淡然的道:“对方先动手,某只是自卫而已。”

    他看了朱浩一眼,心想此人可是老崔的对头,顺带让他在李治那里刷一个黑名单如何?

    “自卫?”朱浩怒了,“一打四,打的这般惨,这叫做自卫?”

    “不叫自卫叫什么?”贾平安有些不满的道:“难道某要任由他们动手?”

    说着他掉头就走。

    牛笔!

    当着万年县的县令的面走人。

    朱浩气得,不,是心中暗喜,说道:“拿下!”

    好机会!

    贾平安正准备翻脸,就听到了喊声,“闪开闪开!”

    围观的人闪开一条道,当先走来的是老崔。

    崔义玄看了一眼现场,觉得贾平安的眼神不对劲。

    这少年挤眉弄眼的是几个意思?

    怎地有些正气凛然呢?

    难道是老夫眼花了?

    贾平安干咳一声,“崔公,某冤枉啊!”

    老崔,闹起来。

    只要崔义玄和朱浩闹起来,两人的立场相反,李治绝壁会把朱浩记在黑名单上。

    但老崔要把握住核心啊!

    贾平安眼角往那几个倭人的身上瞥,暗示老崔这是事情的核心,你别为了我徇私啊!

    崔义玄有些不解,就皱眉道:“是何事?”

    老夫不懂你那暧昧的眼神,但老夫会试探啊!

    妙哉!

    贾平安说道:“崔公,某今日被这几个倭人围殴,你知道的,某身手了得,所以一打四打的他们满地找牙,可朱县令却说某这是伤人……”

    这是立场,老崔,站稳了,有好处。

    崔义玄看了他一眼,见少年的眼神又暧昧了起来,不禁头痛。

    现在的少年怎么那么多的花花肠子呢?

    朱浩冷笑道:“你先前可是带着数人,那些人……”

    人嘞?

    操蛋!

    全特娘的跑了。

    但朱浩不慌,“有证人在。”

    围观者中有人喊道:“咱们就看到有人围殴贾参军!”

    这是啥意思?

    集体为贾平安说谎?

    为何?

    朱浩不解。

    他不懂一个道理,圈子效应。

    哪怕平日里对贾平安无感的人,此刻在见到几个倭人后,都会不自觉地站在他这边。

    大唐男儿,帮亲不帮理!

    崔义玄见状马上就开火,“这是围殴,朱县令为何口口声声的说是贾平安殴打他们?”

    二人开始争执,朱浩站在贾平安不止一人的立场,定然是带着人围殴了倭人。而崔义玄就说贾平安一人怎么围殴……

    两边争执不下,朱浩怒了,“拿下贾平安!”

    “谁敢!”老崔站在贾平安的身前,须发贲张。

    别啊!老崔你赶紧闪开!贾平安趁机低声道:“没事,让他拿人。”

    崔义玄觉得贾平安的脑子抽了,兀自不肯让。

    贾平安干脆冲着朱浩骂道:“为外藩人说话,贱人!”

    擦!

    是可忍孰不可忍!

    “上!”

    两边大打出手,长安县的不良人和小吏战斗力看着还不错,竟然渐渐占据了上风。

    妙啊!

    贾平安觉得这样的局面更好。

    “住手!”

    金吾卫来了,这案子也就移交了上去。

    “别担心。”贾平安低声对崔义玄说道:“是好事。”

    因为时间问题,贾平安被释放回家,但金吾卫的明确说了,他明早不能缺勤,必须准时到达百骑,等候处置。

    “好汉呐!”王伦和几个纨绔等着贾平安出来,簇拥着他去了青楼里喝酒。

    消息传到了宫中。

    “那贾平安一打四,把那四个倭人打的很惨,随后和一群纨绔去了青楼。”

    娘的!

    李治想骂人。

    他是暗示贾平安想个办法,可贾平安却采用了最粗暴的方式,一顿暴打,把这件事儿弄大了。

    “说清楚。”

    “说是那些倭人撞到了贾平安,随后围殴他……”

    无耻!

    李治怒了。

    王忠良看了他一眼,“那些倭人矮小……就到奴婢的下巴这里。”

    李治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巨人打四个矮子的画面,觉得很有喜感。

    “万年县县令朱权想抓贾平安回去,长安县县令崔义玄拦阻,双方争执……”

    老崔不错!

    李治微微点头,同时记住了朱浩这个名字。

    小名单上又多了个人。

    “后来两边打了起来,万年县不敌。”

    无能!

    连打架都打不过万年县。

    李治在朱浩的身上加了个无耻兼无能的标签。

    随后消息就到处散播。

    不少人在酝酿着。

    弹劾如期而至。

    “弹劾很猛。”邵鹏很纠结的道:“你怎地就喜欢作死呢?连宇文节和柳奭都在弹劾你,说你为了驱赶倭人,竟然使出了这等苦肉计,无耻!”

    这个谋划贾平安并不觉得能瞒住那些大佬,这本就是阳谋。

    “你啊你!”

    唐旭也来了,恨铁不成钢的道:“赶紧去请罪。”

    贾平安得了这个借口,一溜烟跑去了禁苑里,寻了苏荷去小基地烧烤。

    大家在等着李治的反应,他的反应来了。

    朝堂上,他朗声道:“为何大唐官员被围殴无人为之义愤,几个倭人……”,这里他明显的露出了些许不满之色,“为何要为之奔走?此事朕以为,打得好!”

    宰相们失态的看着他。

    从登基以来,李治就没展露过强硬的一面。此刻他坐在那里,目光中全是大家陌生的威严。

    从未有帝王天生软弱,唯有的软弱只是被形式逼迫。

    长孙无忌看着自己的外甥,心中微动。

    随后弹劾依旧。

    宰相们沉默,并不代表他们赞同皇帝的意思,只是皇帝从未有过的强硬,若是宰相反对,这将会是李治登基后的第一次政治危机。

    “这便是帝王手段。”贾平安吃着烧烤,随口说着:“所以你无需担心。宇文节和柳奭做了宰相,关陇的势力又一次膨胀了起来,陛下想借此来彰显自己的威严,若是宰相们敢阻拦,他就敢出手!”

    “出什么手?”苏荷随口问道。

    “那便是提前决战了。”

    但……作为一个稳重的人,贾师傅早就有了后备方案。

    晚些,国子监祭酒肖博上了奏疏。

    “那南源请原先在国子学打过大唐的学生,当时本想赶走他,可有人劝说,说毕竟是外藩人,好歹再给一次机会,于是就留了下来。今日得了消息,国子监上下义愤填膺,请求陛下处置了他们。”

    这是一次绝杀。

    就在李治和小圈子博弈的时候,国子监来了一个神助攻。

    顷刻间宇文节变色请罪,柳奭说自己糊涂了。

    李治坐在那里,觉得这次胜利来得有些太顺利了些。

    他原本的打算是借此机会来建立威信,一步步的让自己的威权积累起来。而最好的鸡就是宇文节和柳奭。

    他微笑着原谅了两位宰相,等他们走后,却很是不屑的道:“宇文节上来才没多久,就提拔了三人,全是自己的亲信。柳奭和宫中的王氏暗中通信,这是意欲何为?”

    王忠良只觉得脊梁骨在发寒。

    皇帝竟然早就准备好了杀手锏,只等事态发展下去,在恰当的时候引发出来,一举击溃对方。

    “不过留着也好,以后说不定能用上。”李治轻松的起身,说道:“肖博那边去问问。”

    王忠良去了,晚些回来说道:“陛下,上次南源请打人,贾平安正好在国子监和人讨论学问,说是给年轻人一次机会,否则一棍子打死,他回了倭国岂不是要被家族重惩?还说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要慈悲为怀。”

    李治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朕觉着佛祖都想一巴掌拍死他!”

    王忠良不解。

    李治负手回去,坐下后吩咐道:“弄了饭菜来。”

    王忠良出去,半晌才想起皇帝的意思。

    以贾平安今日一打四的凶残,他岂会是慈悲心肠?当日他为何要为南源请说好话?多半是挖坑,就等着机会一举把对方埋了。

    也就是说,贾平安从一开始就对倭国人没好感。

    这个坑真是挖的够犀利啊!

    王忠良觉得自己迟早会笨死。

    ……

    贾平安才将到家,程处默就来了。

    他带着几辆大车,大车上全是礼物。

    “这不好吧!”贾平安看到了许多珍贵的东西,想想老程征伐多年,在那等乱世中不知道弄到了多少宝贝。

    看看那高大的珊瑚树,丢后世去起码也得换一个小院子。

    看看那随便堆放的字画,啧啧!就像是废品般的。

    程处默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真挚,心中不禁感动,“阿耶已经能下床了,说是本想亲来,可若是来了你家还得郑重准备,所以就让某来了。”

    礼物被送了进去,贾平安陪着程处默说了一会儿话,然后等他一走,杜贺就来了,眼睛放光的道:“郎君,全是好东西。”

    贾平安淡淡的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要那么多作甚?”

    郎君果然是雅量高致,杜贺心中暗赞,“先前某还担心家里没有传承,若是以后来往送礼不方便……郎君,有的人家你送值钱东西就是羞辱人,得送高雅的。”

    “某的诗算不算高雅?”贾平安淡淡的道。

    那自信扑面而来,杜贺说道:“当然算,不过那等名篇想来难作。”

    呵呵!

    贾平安到了百骑,事情已经偃旗息鼓了。

    几个纨绔被他一打四的豪迈和热血给激动的,径直来寻他喝酒。

    “还喝!”唐旭怒了,“也不看看你惹的事。”

    邵鹏却笑道:“赶紧去,别回来了。”

    唐旭怒了,贾平安赶紧开溜。

    “老邵,这般纵容他只会害了他!”唐旭很不满意。

    邵鹏叹息一声,“你以为小贾动手是无谋?”

    唐旭一怔,“难道他是蓄意的?”

    邵鹏点头,“陛下压住了此事,随后肖博上了奏疏,说了那倭国学生打人之事,这便是累犯。可咱听说当初小贾建言给那倭国学生一次机会。”

    “他竟然老早就想着坑了倭人?”唐旭苦笑道:“特娘的,和小贾相比……某比不了,那小子的手段神出鬼没,让人防不胜防。”

    “所以陛下才让你睁只眼闭只眼,看着小贾折腾。”

    ……

    青楼里,大家举杯畅饮。

    李敬业喝的畅快,不经意看到了李必三人来了。

    “你等来作甚?”李敬业不喜欢这等朝三暮四之人。

    李老五笑道:“此次打了倭人,好处没看到,家里的责罚怕是少不了吧。”

    这些纨绔算是给家里带去了麻烦,此刻闻言都有些不自在。

    贾平安看了李必一眼,微微摇头。

    这等傻缺,不知李治要借势,而跟着贾平安一起去的王伦等人必然会受到夸赞,好壮大声势。

    对李必这等富贵闲人,他本就没心思敷衍,此刻更是如此。

    李必等人坐下,随后阴阳怪气的说话。

    “王伦可被家里呵斥了?”李必微笑问道。

    王伦有些憋闷,但却不好否认。

    李必不禁笑了。

    本来这个小团体他是大哥,贾平安冒个泡后,凭着指挥大家赢了马毬赛的高光表现抢了他的风头。

    所以他要借机把风头拉回来,重新聚拢这些纨绔。

    别小看纨绔,当他们的人数足够多时,能量超乎你想象。

    “小郎君!”

    一个仆役模样的男子进来,四处张望,看到王伦后就跑过来,欢喜的道:“小郎君快回家,宫中来人了。”

    什么?

    众人愕然,有人问道:“可知为何?”

    仆役眼中都是喜色,“说是小郎君在平康坊为大唐扬威,乃是年轻人中的典范,阿郎欢喜的不行,让某来寻小郎君回家庆贺。”

    王伦蹦起来,喜上眉梢,然后看了贾平安一眼,“可这是贾参军的功劳!”

    “去了都有功劳!”贾平安起身,“兄弟们喝着,某出去一趟。”

    他看了李必一眼,那眼神就像是俯瞰蝼蚁。

    身后,几个纨绔起身拱手,“多谢贾参军!”

    贾平安没回身的摆摆手,随后出去。

第270章 欢迎归来

    在一个休沐的日子里,肖博来了贾家。

    他先是在道德坊里转悠了一圈,看看田地,问问农户。

    贾平安带着杜贺出来,就看到他蹲在那里,和一个农户在说话。边上农户的孩子在玩泥巴,随手一团泥巴扔了他脸上。农户大怒,肖博反而笑着摇头,然后就看到了贾平安。

    “上次你说那倭国学生有可取之处,能散播大唐威仪于海外,让老夫放他一马,老夫想这话也对。可你贾参军手段高超,老夫事后一琢磨,却觉着不对……”

    “何处不对?”贾平安微笑问道。

    肖博看了他一眼,“你贾平安去了叠州,用吐谷浑叛军的尸骸筑京观,消息传回长安,有人惊诧莫名。随后你去了单于都护府,二桃杀三士,引得突厥人自相残杀,筑京观镇压叛军,长安为之震撼,许多人都说你少年杀人如麻,莫非乃是前世的煞气?更有人说你是扫把星下凡……”

    “呵呵!”贾平安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总是有人觉得筑京观太过狠辣了些,为之感到焦虑。

    肖博笑了笑,“你这等人,若说为了大唐百姓而说项,老夫觉着没错。可你竟然为倭国人说好话,老夫觉着这便是黄鼠狼给鸡拜年,不安好心。果然,你挖了个坑,随后就埋了他们。小贾,国子监已经下了决断,驱逐倭国学生。”

    此刻已经到了猪圈边上,宋不出出来迎接。

    “老夫见过养豕的地方,臭烘烘的,人畜粪便混积,中人欲呕。你家这里却干干净净的,可见不凡。”

    肖博临走前说道:“老夫上了奏疏,举荐你进国子监,先做司业,等老夫退了,自然让你做祭酒。大唐最年轻的祭酒,老夫期待备至。”

    这个老东西!

    贾平安对肖博的好感瞬间消失大半。

    “郎君!大喜啊!”

    杜贺不禁狂喜。

    “若是进了国子监,那可是极为清贵。若是成了祭酒,贾家的出身就不同了。”

    贾平安若是做了祭酒,贾家就是文化人出身了,再经历几代,好歹也能算是个小家族。

    多少人家对此梦寐以求,可贾平安却只是淡然一笑。

    晚些李勣派了李尧来。

    “阿郎说肖博那边怕是有些不对劲。”

    “某知晓。”

    李尧放低了些声音,眼中有敬佩之色,“阿郎得了消息,肖博在和好友饮酒后说你乃大才,可手段太过凌厉,戾气太重,若是能在国子监消磨十载,定然能成国之栋梁。所以他上疏,恳请陛下把你弄到国子监去,说是要亲自熏陶你。”

    贾平安莞尔,“肖博教书育人够了,但国子监乃是宁静之地,他不知外面虎狼遍地,若是宽宏,那便是送人头。”

    李尧点头,“那人有些迂腐,阿郎担心你会和他争执。”

    “陛下不会答应。”目前他在百骑混的不错,算是帝党的干将。但按照贾平安的计划,太该要冒头了。

    一旦冒头,那便是蛰伏中沸腾,到那时会如何?

    贾平安倍感期待!

    倭国人走的那一日,贾平安骑马去看了看。

    数十国子监的学生在城外设宴,众人折柳相送,饮酒作诗……

    贾平安的出现让那些倭国人缩缩脖颈,但眼中那细微的仇恨却一闪而过。

    “见过贾参军。”一个学生朗声道:“敢问贾参军,学问乃天下人之学问,倭人也是天下人,为何逐走他们?”

    贾平安看了此人一眼,淡淡的道:“学问无界,人有界。你说学问乃天下人之学问,那某问你,大唐的刀枪可是天下人的刀枪?”

    学生愕然,“学问如何能与刀枪比?”

    “蠢!”这等学生盲目乐观,不敲打一番不会清醒,贾平安用马鞭指着他说道:“学问能换来秩序,能让天下大治,能让工匠打造出更厉害的兵器,能多收钱粮。

    而这些,都将化为刀枪箭矢,化为大军,最终杀的是谁?倭人野蛮残忍,今日的教导就会变成明日的刀枪杀戮,谁都可学,倭人不可学!”

    呯!

    一个倭人摔掉了酒杯,大吼着冲出来。

    贾平安看都没看他,继续说道:“你等在国子监就学,不能只看着书本学问,还得开阔眼界。去看看,去琢磨。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闭门造车不好。”

    包东狞笑着拔刀。

    呯!

    他反转长刀,用刀脊拍了一下,倭人嘴巴张开,突出了几颗黄黑的牙齿。

    包东策马过去,再抽了一下,倭人扑倒。

    贾平安对这些学生微微颔首,随后远去。

    前方,一袭红裙的高阳在等候。

    那些学生木然。

    有人说道:“你等说贾参军心胸狭隘,可也没见他驱逐别的学生,就是倭人。”

    “他莫非对倭人有什么误解?”

    “误个屁!他说倭人野蛮残忍,意思就是说,倭人的眼中只有好处,没有情义。”

    “不对,贾参军的意思……国与国之间并无情义。”

    “可大唐和新罗呢?两边情意绵绵呢!”

    “……”

    这些学生不知道的是,等高丽被大唐灭了之后,新罗就开始翻脸了。

    世界是个丛林,人类的欲望无穷无尽,在欲望的驱使下,压根就不存在永恒的朋友。谁不适应这个规则,谁就会扑街。

    春日游,行人悠悠,歌声悠悠。

    “春日游,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高阳看着身边的俊美少年,眼中多了羡慕,“当年我也这般出游,那时无忧无虑的,觉着天空蓝,人心空,见到什么都高兴,什么烦恼都不挂心。”

    “你挂念着过往,而过往多是烦恼纠缠。你不肯舍去这些,这些烦恼纠缠便会越来越多,直至成为一座大山压在你的脊背上,让你弯腰,让你无法微笑。”

    “那该如何?”高阳明媚的脸上多了黯然。

    “你不舍过往,那是因为你不舍那些岁月。人活着,时光便不急不慢的缓缓流逝,一同流逝的还有你的年华,你会怀念过往,越是对未来恐惧,你就越会怀念过往,那能让你逃避现实。可过去就是过去了,舍弃它!”

    贾平安朗声道:“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不念过往,不惧将来,活好当下!”

    高阳迷醉的看着他,“我见过那些所谓的大才,开口就是诗赋,可那些辞藻华丽的诗赋却不及你随口所言。小贾,你这个扫把星莫不是还带着才华下凡的?”

    “哈哈哈哈!”

    贾平安放声大笑。

    “贾参军,陛下召见。”

    春游被打断了。

    内侍好奇的看着贾平安和高阳,想看出些不妥来。

    可贾平安却很是坦然的道:“早些回去吧。”

    高阳却说道:“我和你一同回去。”

    这个娘们就不能懂事些?

    贾平安满头黑线。

    晚些觐见,李治看着他,拿着一份奏疏问道:“肖博建言你去国子监任职,朕认真想了想……”

    贾平安心中好笑,恭谨的道:“任凭陛下差遣。”

    李治淡淡的道:“朕本想让你去国子监,可想想国子监全是一群敦厚的先生,如羔羊,你若是去了,那便是狼入羊群,罢了。”

    “是。”

    贾平安出去,在皇城外发现高阳依旧在等候。

    这个娘们。

    贾平安摇摇头,高阳近前,担心的道:“皇帝寻你作甚?”

    “国子监觉着某是个大才,想把某弄过去。”贾平安觉得肖博的想法太幼稚了些。

    “那好呀!”高阳欢喜的道:“国子监可是清贵之职,你若是去了,贾家就不同了。”

    “为何要去?”贾平安很是无所谓的道:“陛下已经拒绝了此事。”

    高阳失望的道:“你竟然不愿去?”

    大唐的教育资源偏心的厉害,最好的给了权贵官员子弟,平民的子弟依旧在下面挣扎,看不到阶层正常流动的希望。

    而他若是去教授那些权贵子弟,就是在助长这种趋势继续蔓延。

    门阀世家就是这么产生的。

    所以贾平安压根就不愿意去国子监。

    但话不能这么说,贾平安诚恳的道:“某学问不精,若是去了,就怕误人子弟。再说了,国子监诸多大儒皆能做司业,何时轮到某这个后生小子了?”

    竟然有人不愿意去国子监就职。

    高阳觉得这是个值得宣扬的事儿,回家就让钱二去传话。

    “公主……”钱二今日鼻青脸肿的,却是打输了,觉得没脸出门见人。

    高阳摸着小皮鞭,冷哼一声,“怎地,要肖玲去?”

    肖玲昂首,“奴愿往。”

    钱二看了肖玲一眼,心想这个女人竟然想谋夺老夫管家之职吗?果然是狼子野心。

    呸!

    他在心中唾弃着肖玲,精神抖擞的道:“公主放心,某这便去了。”

    消息传的很快,肖博得知后,不禁叹道:“老夫错怪了他。老夫本以为他是在利用国子监,人品怕是有问题,就想亲自教导,谁知他竟然这般高风亮节,谦逊知礼……”

    一群老资格的大儒正在喷口水,说肖博的建言纯属扯淡,怎么能让一个少年来做司业。

    听到消息后,一个老儒起身,颤颤巍巍的道:“这少年这般谦逊,还尊老,诸位,祭酒先前却是小人之心了,回头……赔个礼?”

    肖博想吐血,心想刚才你们喷的更厉害,仿佛贾平安就是个万恶的贼人。

    “老夫刚编书一册,送与他!”

    “老夫家中有孙女一人……”

    瞬间值房里就变成了菜市场。

    谁都知道贾平安前途无量,关键是这个少年大才,还俊美,这般好的人选,谁愿意放过。

    一场讨伐最后变成了争夺女婿的大战,数名大儒头破血流,李治得知后,一面派了医官去诊治,一边失笑。

    “陛下,梁大将军最爱贾平安,说是家中的孙女任由他挑选,贾平安面如土色,被吓坏了。”

    “哈哈哈哈!”

    李治不禁大乐。

    “陛下,国舅求见。”

    笑容瞬间变得格外的亲切,“快请了来。”

    长孙无忌进来时,李治起身相迎。

    一番寒暄后,长孙无忌心满意足的道:“听闻有人建言让贾平安去国子监,老臣以为甚好。”

    李治看着他,眼中多了遗憾之色,“哎!朕刚拒绝了此事,舅舅却说晚了。”

    长孙无忌心中一叹,觉得这便是天意。

    等他走后,李治脸上的笑容淡淡的。

    舅舅的来意他知道,不外乎就是觉得国子监和寺庙有同种功能,能把贾平安镇压在里面。

    国子监功能单一,贾平安进去之后,任由你折腾也无济于事。

    于是朕就少了个对抗小圈子的干将,而小圈子就少了个对头。

    主意不错,但却把朕当做了傻瓜!

    李治心中冷笑。

    晚些他去了后宫。

    萧氏可怜巴巴的道:“陛下,让扫把星进宫吧,臣妾又梦到了邪祟。”

    “他那边事多,朕也不能让臣子老是进宫,他自家也不乐意。”

    贾平安的不乐意表现的很明显,让李治越发的满意了。

    萧氏柳眉倒竖,“他敢?”

    李治看了他一眼,心想贾平安和崔氏有交情,如今可不是你眼中的那个势单力薄的少年了。就算是兰陵萧氏想弄他也困难。

    “朕去皇后那里。”

    王皇后对他的到来很是欢喜,一番嘘寒问暖后,就提及了舅舅柳奭。

    “上次家里来人觐见,说舅舅谈及陛下赞不绝口,说陛下当是明君。”

    “是吗?”李治看着很是欢喜。

    可哪个臣子敢和未来的明君叫板?

    李治只是微笑,看着很惬意的模样。

    王皇后察言观色,突然笑道:“陛下,那武媚的头发都好长了吧。臣妾已经准备好了她的住处,就等时日一到……”

    李治看了她一眼,点头道:“也好。”

    渣男!

    王皇后心中一哂,觉得男人都渣,都是喜新厌旧的蠢物。

    等李治走后,她突然身体一松,喃喃的道:“这些都是为了什么?为了什么?”

    呯!

    杯子落地粉碎。

    蔡艳近前,关切的道:“皇后这是怎么了?”

    刚才和皇帝不是好好的吗?

    王皇后低着头,“我这般筹谋所为何事?就是因为没有孩子,但凡我有一个儿子,我何须与那个贱人一般见识?只等儿子长大,一巴掌就能打死她。可……终究没有啊!”

    她抬头,已然是泪流满面。

    “我知晓舅舅和那些人走得近,可我能如何?”她哽咽道:“我若是不寻了靠山,又没儿子,这个皇后之位如何能保得住?我……只望皇帝莫要怪我才是。”

    蔡艳劝道:“皇后何必如此。国舅执掌朝政,正该和他亲近。”

    “是啊!”王皇后的眼中有隐忧,但旋即消失,“只要跟着国舅,怎么也不会走错路。”

    蔡艳见她心情转好,就逗趣说道:“那贱人还想召见扫把星呢!”

    王皇后不屑的道:“哪有频繁见男人的?不要脸的贱人。”

    “是啊!”蔡艳有些惆怅的想到了那个故事。

    下面呢?

    等见到那个少年,她一定要听听下面。

    ……

    贾平安已经琢磨了一些故事,当然,不是为了什么贵人,而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孩子。

    胎教的故事要积极向上,要和美。

    小时候的故事要简单,要光明。

    等大一些后,若是儿子,那就……上棍棒吧。

    贾平安把记录下来的东西收好,随后去了猪圈。

    那些小猪在茁壮的成长着,等它们大些时,天气也好了,外面的猪菜也多了,每日弄了来,加些别的东西熬煮喂养,这在后世堪称是土猪中的土猪。

    贾平安看着黑皮猪,想着做成红烧肉会是啥样。

    他此刻才知晓,原来中原的土猪就是黑皮猪,白皮猪应当是后世引进的。

    “郎君,等小豕大了后,不能整日喂那些食物,得不时弄些粮食呢!”宋不出堪称是干哪行爱哪行,你看他在猪圈里母猪也不叫唤,他抚摸小猪,小猪竟然眯眼享受……

    “不必担心这个。”

    贾平安早有打算,就等人来上套。

    ……

    左武卫腾出了一排屋子作为酒精试验的地方,诸军操练受伤的人送了一些过来,一组用酒精按照贾平安的交代处置,一组依旧是老法子。

    “如何了?”

    梁建方来巡查。

    负责的官员眼中全是欢喜,“大将军,没用酒精的有七人伤口红肿发热,而用了酒精的仅有二人。”

    梁建方急切的道:“带老夫去看看。”

    他进去查看了伤员,那些伤员哪里见过这等大佬来探病,激动的不行。

    晚些他带着一群老将来了。

    “看看。”

    这些老将连伤口都仔细查看了一番。

    “果然是个好东西。”

    “有了酒精,以后军中的伤患就有了保命的东西,小贾呢?叫来,老夫今日请他饮酒。”

    “卢国公来了。”

    众人回身,就见程知节杵拐而来。

    “这这个老东西,以往这等事都不肯沾边,今日这是怎么了?”

    “如何了?”

    程知节来查探了一番,说道:“老夫说了小贾实诚,必然不会撒谎,你等不信,非得要验证,有这些功夫,不如玩女人去。”

    众人愕然。

    这是老程?

    程知节被看的不自在,“去不去?老夫请客!”

    重新融入圈子最好的办法就是请客去吃喝玩乐。

    所谓三大铁就是这个意思。

    “老程。”梁建方走上来,仔细看着他,伸手……

    二人拥抱在一起。

    “哈哈哈哈!”

第271章 炸了

    “陛下,卢国公去了左武卫,随后一群老将去了青楼。”

    李治得了消息后也有些愕然。

    “卢国公竟然去了青楼?”

    这是一个姿态。

    程知节难道从以前的蛰伏状态回来了?

    李治沉吟着。

    “可知为何?”

    王忠良说道:“说是左武卫那边测试,用了酒精能减少伤口恶化,老将们说自家戎马多年,肚肠里定然有许多伤口,于是就带着好几坛子酒精去了青楼,说是要给自家肚肠杀杀毒。”

    李治面色古怪,旋即起身道:“去左武卫看看。”

    王忠良看着他,心想大佬,那群老家伙上衙时间出去嫖女人喝酒,不呵斥一下?

    李治压根没搭理这茬。

    晚些到了左武卫,那些伤口红肿的开始后期处理了,消毒后的刀子割开伤口,只听一阵惨叫。

    王忠良缩缩脖颈,觉得真是人间地狱。

    当李治出现后,那惨叫的伤员愕然,旋即蹦了起来。

    “找死!”

    郎中差点一刀就插进了他的大腿里,不禁大怒。

    “见过陛下!”

    郎中缓缓回身,竟然看到皇帝就在身后,下意识的举着刀行礼,“见过陛下。”

    一个千牛卫准备冲进来保护皇帝,却被王忠良一脚踹了出去。

    这等时候皇帝才是唯一,你抢什么戏?

    李治仔细问了情况,又含笑抚慰了伤员。

    一时间伤员们热泪盈眶,万岁声不绝于耳。

    李治站在左武卫的大门外,若有所思的道:“先帝身先士卒,于是将士爱戴。朕无法如此,但也有亲近将士们的途径。”

    这个帝王在渐渐的成熟,眉间的威严也日益增加。

    “让贾平安来。”

    贾平安到时,李治已经转悠到了政事堂。

    所谓政事堂,就是宰相们议事的地方。

    “伤口竟然有毒,毒从何来?”李治坐在上首问道。

    众人都坐着,贾平安站在前方,觉得自己就是老师,在给一群学生授课。

    “诸位同学……呃,诸位。”贾平安代入的太深了些,赶紧走出那种状态,“请诸位看看自己的手臂。”

    大家低头。

    梁建方打个酒嗝,“老夫的手臂粗黑,有啥问题?”

    贾平安笑道:“诸位但凡见过伤口的,或是自家受过伤的……从小到大,没受过伤的罕有吧。身上受伤之后,首先是皮肤,大家回想一下,皮肤可是薄薄的一层?”

    老将们都纷纷点头,他们见过的伤口大概比郎中见到的还多。

    “再下面就是肌体,上面密布着血脉,若是外界的脏东西进去会如何?”贾平安举起手臂,“皮肤就是保护肌体不受外界脏东西侵害的护卫。而受伤之后,皮肤被破开,保护消失了……在等待伤口自愈的过程中,若是有脏东西进去,伤口便会红肿化脓,随后身体做出反应,发热等等……”

    众人已经听呆了。

    这是一次科普活动,大唐君臣只觉得自己看到了一个新世界。

    “如此酒精的功用便是杀灭脏东西?”李治想到了许多,比如说贾平安的本事从何而来。

    贾平安说当初自己在华州姥姥不亲,舅舅不爱,街坊不理,同窗脚踹,却得了异人传授,还是个高人。

    那个高人是谁?

    老李家登基后,为了给自家的脸上贴金,各种挂靠的奇葩事儿都出来了,比如说自家祖上乃是李耳老君。

    “对,那些脏东西里有看不见的细微东西,必须要清理干净,随后用酒精杀灭毒素。”

    宰相们沉思着。

    “这是能自圆其说的说法,皮肤护着肌体,皮肤破开,肌体便被外界侵袭……”

    毫无疑问,长孙无忌是个聪明人,他只是想了想,就觉得这是一们学说,并非只是一个知识点。

    这个感觉很敏锐。

    贾平安笑了笑,“先生当年说过,某被人称为扫把星,而这等学问便如同扫把星般的,不为主流所容纳……”

    长孙无忌的眼中多了异彩,“可是当年的学说?”

    贾平安微笑道:“某问,先生不肯说。”

    “定然就是了。”高季辅起身道:“陛下,前秦时始皇帝为了统一意志,焚烧了许多典籍,压制了许多学说。到了前汉,董仲舒迎合汉武进言,从此儒术为尊。诸多学说散落无处寻觅,这莫非就是那些学问?”

    我没说是啊!

    众人的目光顿时就不同了。

    “独尊儒术,大唐也是如此,不过大唐兼容并蓄,这等学说当有一席之地。”

    李勣的吹捧让长孙无忌微微眯眼。

    “那位异人还教授了你什么?”

    这个问题有陷阱。

    长孙老贼!

    贾平安心中冷笑,“教授了许多,他指着天上的太阳说,太阳的里面全是烈焰,永不停息。人间幸而有了这个烈焰,否则万物不得活……”

    “烈焰?”有人笑道:“若是烈焰隔着千万里还能让我等流汗,那还得了?那太阳的中间岂不是比炼狱还厉害?”

    “当然。”核聚变什么的贾平安说了众人只会当天书,他敏锐的发现这是一次机会。

    一次能让他扫把星名头改善的机会。

    “你的先生……还说了什么?”李治觉得这是一个重大发现。

    “先生教授了许多,天文地理什么都有。譬如说在虚空之中皆是气,这些气里有人体所需的氧气。人类的呼吸乃是本能,从母胎里出来后,断绝了先天呼吸,随后便是后天……”

    众人身体一震,纷纷凝神。

    完蛋了。

    贾平安发现自己说偏了些,这群君臣当做是修真来理解了。

    但他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产婆会拍打婴儿,让他嚎哭,为何?因为婴儿嚎哭后,便开始了后天呼吸,而他呼吸的就是咱们肉眼看不见的氧气,人类有赖于氧气才能生存。”

    “阳气?难怪。”梁建方一脸老夫果然睿智的模样,“人去了之后就断了呼吸,就此断了阳气。”

    哎!

    这老头为啥就喜欢插话呢?

    “叫做阳气也可,不过这气密布于世间,诸位可去打听打听,有人挖了地窖,地窖不透气,人进去并未察觉,随后闷死……为何?因为气进不去。最简单的说法,诸位蒙住口鼻,不得呼吸,随即……”

    还有比这个更简明的说法吗?

    众人瞬间就领悟了。

    “原来咱们一直忽略的呼吸中,竟然也有大学问。”

    “先生教授的还有许多学问。”贾平安说道:“譬如说算术,这一点太史令和国子监诸位都知晓,还有一些对这个世间的认知。”

    有人问道:“那你以前为何不展露出来?”

    有本事要藏着掖着,这是有病?

    说话的是柳奭。

    贾平安看着他,“某在华州人人喊打,初到长安也是如此,若那时某说出这些学问,那是福是祸?”

    李勣叹道:“那便是妖孽,是福非祸!”

    宇文节笑道:“可还有别的学识,莫不是就这些吧?”

    长久的等待让贾平安有些郁闷,闻言他微笑道:“宇文相公想知道些什么?看看地上的砖,宇文相公可知晓它是如何生成的吗?看看手中的笏板,这是象牙,宇文相公可知晓这些象牙来自于何处?可知大象吃什么,死之后去了何处……”

    宇文节愕然,随即老脸一红,就想呵斥。

    可贾平安今日既然露出了‘新学传人’的身份,自然要寻个人来展示一番,否则太掉价了。

    他微笑道:“宇文相公可是有疑问?若是有,只管说来。若是无,某还想再说些。宇文相公可知晓自家呼吸的是什么?可知晓为何马军伏在马背上吗?”

    “为何?”宇文节觉得贾平安在吹嘘,就冷笑着问道。

    “因为空气里有气,那些气看不着,来一张纸。”

    随后送来一张纸,贾平安把纸立起来扔出去,马上扑倒。

    “虚空中的气是阻力,所以越宽,阻力就越大。”

    他折了一个纸飞机,还哈了一口气,然后扔出去。

    纸飞机在空中滑翔着。

    “头部尖锐,能破开阻碍,下面宽阔平坦,能被气托起……”

    贾平安冲着宇文节笑道:“宇文相公可明白了吗?”

    他目光平静,可宇文节却老脸通红。

    少年一直谦逊,此刻锋芒毕露,众人不禁有些恍惚失神。

    他躬身,“陛下,臣告退。”

    炸了!

    王忠良觉得先前的贾平安就像是个单枪匹马闯入敌阵的勇士,潇洒斩杀敌将,随后洒然而去。

    等他走后,李治突然笑道:“人人都说他乃是扫把星,朕看却非如此。”

    柳奭也被贾平安一番话给震惊了,闻言下意识的道:“陛下,英国公差点被埋在了废墟之下,就是托了贾平安的福才避过一劫。”

    这不是扫把星也不会是好鸟。

    李勣淡淡的道:“那是福星。”

    他此刻只想回家问问孙儿,平日里跟着贾平安可学到了那些高深的知识。

    大家都心照不宣的不去提贾平安刚才的那番话。

    只有宇文节此刻老脸发烫。

    你质疑什么,贾平安就给你什么,一张纸弄出个东西你都不明白,你和我探讨什么学问?

    随后各自散去。

    “把那东西拿来。”李治拿着纸飞机琢磨了许久,打开又折回去。

    他静坐许久,突然吩咐道:“让太史令和玄奘来见朕。”

    晚些李淳风和玄奘来了。

    皇帝在殿内踱步,神态从容。

    “太史令乃高人,可知贾平安此人……朕要实话。”

    李治看了李淳风一眼,眼神微冷。

    若是老李为了和贾平安的交情说谎,那什么老脸也顾不得了。

    那少年又闯祸了?

    李淳风心中默念几句三清道尊在上,然后一脸高人模样说道:“陛下,有人说那少年的学问偏,但却无人敢和他比试作诗的本事。难道作诗也偏?有人说那少年是扫把星,可他到了长安之后,却未曾听闻克过谁……”

    李治干咳一声,想起了上次褚遂良刚和贾平安发生争执,旋即被开水弄了一身的事儿。

    这不是克的,难道是老天开眼?

    三清道尊在上!

    李淳风越发的仙风道骨了,“贫道一直在看着这个少年,若他是大奸大恶之辈,定然会明哲保身,可为了弄走那些倭人,他却百般谋划,为此被肖博警惕也在所不辞。陛下,为公如此,臣以为何必去问他是何等人。”

    他一会儿贫道,一会儿臣,弄的李治有些无奈。

    “法师以为如何?”李治还是更相信玄奘一些。

    而老李虽然人称半仙,可一直蹲在太史局里研究天文历法,乐此不疲。

    这是第几次让贫僧来观摩贾平安了?

    难道那个少年又闯祸了?

    玄奘想到了自己的阿姐,亏得那个少年才能团聚。还有皇室对自己的心思也是他透露的。

    哎!

    贫僧虽然不想沾染红尘因果,可那少年毕竟与我佛有缘呐!

    他宝相庄严的道:“陛下,那少年眸色清正,贫僧看了一眼,便知乃是正人君子。”

    说什么都会被皇帝猜疑,一句正人君子,随便你去解构。

    李治默然。

    良久他回去。

    “可是有神灵?”李治在看着一幅画,画里的小女孩在花丛中微笑。

    “如是有神灵,朕便希望神灵能让兕子复活。若是无……那便是苍天无眼!”

    他伸手摸摸画里的小女孩,然后别过脸去。

    那是和他相依为命的妹妹。

    外面有人来禀告。

    “陛下,有人弹劾滕王李元婴。”

    “何事?”李治眼中的温柔消散了。

    “弹劾滕王骄奢淫逸,冶游无度,夜里多次令人打开城门,更有用弹弓弹人,埋人于雪中取乐……”

    人渣!

    这位滕王乃是他的王叔,堪称是人渣一个。

    此人每到一处,必然大兴土木,弄的鸡犬不宁,被先帝再度驱赶去别的地方……随后又开始大兴土木……

    而后世所熟悉的滕王阁就是这位王叔的杰作。而且此人比较奇葩,走到哪都要建造一座滕王阁。

    李治淡淡的道:“令人呵斥!”

    他的呵斥命令才将下达的没多久,就接到了消息。

    “陛下,滕王回来了。”

    李治的眼中多了杀机,“他为何私下回来?”

    当年李元婴少年就去了封地,随后就是漫长的更换封地的奇葩经历。

    “陛下,滕王重病。”

    ……

    “那酒精关系到军中伤患,此事要抓在手中。”长孙无忌随口吩咐了下去。

    郑远东微笑看着官员领命下去,等人走后,劝道:“相公这边事务繁多,要保养一番才是。”

    “哎!”长孙无忌叹息一声,“皇帝年少,老夫若是不盯着,就会有人打压他。先帝的交代恍如就在耳畔,老夫哪敢不尽力?”

    郑远东和他说了几句话,然后告退。

    回到自己的值房后,晚些有人敲门。

    “进来。”

    门被推开,依旧是那个白生生的男子。

    郑远东放低了声音,微微低头,“宇文节和柳奭不必指望……”

    男子点头,“辛苦你了。”

    郑远东苦笑,“让陛下放心,某会一直盯着他们。”

    “还有一事。”郑远东叫住了男子,“先前他们想把酒精之事揽过去,若是如此,便会收揽军心,不可不防,某的意思……此事不能让他们做成了。”

    男子回去,晚些改头换面出现在了李治的面前。

    “郑远东说宇文节和柳奭不必指望。”

    “朕……知道了。”李治的眼中多了失望,但旋即冷漠,“朕也从未指望过他们。不过此刻站在了对面,以后就别想再回来。”

    “郑远东还说了一事……”

    ……

    “参军,有人寻你。”

    贾平安正在眉飞色舞的和唐旭、邵鹏吹嘘自己的刀法。

    “回来接着说。”

    贾平安到了前面,就见一个陌生的官员站在那里,见他来了,官员淡淡的道:“某是相公身边的人,寻你有事。”

    能称呼相公而不冠姓名的唯有长孙无忌。

    那老贼寻我啥事?

    贾平安笑了笑,没说话。

    他在百骑,天然就和小圈子是对头,也无需遮掩。

    官员觉得他不大懂礼貌,皱眉道:“相公说了,那酒精之事要抓紧,是如何做的,你回头拟个法子递过来。”

    呵呵!

    贾平安忍不住呵呵一笑。

    “此事倒让长孙相公失望了,某准备寻人合伙做生意,就做酒精。”

    长孙无忌要方子,不外乎就是想收买人心,这等事儿贾平安若是答应了才是棒槌。不但不讨好,而且李治那边和军方也会觉得他靠不住。

    所以,挺住!

    “生意?”官员纳闷,“什么生意能有相公的看重要紧?”

    这个蠢货,大概是长久的狐假虎威,竟然忘记了百骑是小圈子的对头。

    施恩到了这里,不是蠢就是傻。

    “是啊!某寻了在京的几个宗室,又寻了几位老帅,大家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

    忽悠人而已,贾平安说的顺畅之极。

    官员板着脸道:“你确定自己在拒绝相公的好意?”

    这是文的不行要来武的。

    贾平安笑道:“好意什么的……这里是百骑。”

    他看到了王忠良。

    机会来了啊!

    错过可就没这个店了。

    贾平安肃然道:“这里是百骑,只听从陛下之令。若是觉着不妥要动手,某等着就是了。”

    王忠良止步看着这边,眼中不禁有异彩闪过。

    果然是对陛下忠心耿耿呐!

    而官员却冷笑道:“机会只有一次,错失了……”

    这是威胁和利诱。

    贾平安平静的道:“某的机会都是陛下给的,除去陛下,就算是金山银山某也不会多看一眼!”

    要想升官发财,站队是最要紧的。

    小圈子看似拉风,可贾平安知道再过几年就会被李治和阿姐联手弄散了。而他是百骑参军,这是皇帝的私人力量,长孙无忌再怎么着也无法下手,否则就是狼子野心。

    这些都是他的倚仗。

    在旁人的眼中,此刻的贾师傅浑身上下都在散发着光芒,不可直视。

    王忠良悄然回去。

    “陛下,长孙相公那边派人去逼迫贾平安交出方子,贾平安不肯,还说他的机会都是陛下给的,除去陛下,就算是金山银山也不会多看一眼。”

    李治默然,眼中先是愤恨,这是对舅舅的不满。接着就是欣慰。

    “朕记得有人说仓部主事……那个杨德利吧,说他搅的户部上下不得安宁,传话,要想安宁,回家最好。”

    晚些,一个内侍去了户部。

    “陛下说了,想要做安宁官,回家去做。”

    唰!

    大部分目光都集中在了杨德利的身上。

    随着业务能力的熟悉,杨德利在户部发现了更多的漏洞,隔三差五就听到他的声音,让人焦躁不安。

    于是有人嘀咕,有人恶意斥责。

    杨德利不怕这些,但来自于皇帝的力挺却让他感动了。

    “陛下!”

    这一刻他觉得皇帝就比姑母低一些。

    内侍回去说道:“杨德利感动的嚎哭不已,涕泪横流。”

    这两兄弟都是忠心耿耿之辈啊!

    而户部上下就像是吃了一坨翔,有皇帝的话在,杨德利找茬找的心安理得。

    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杨德利得意洋洋的下衙了。

    刚出去,就有人凑过来,“杨主事,听闻你家表弟……就是贾参军学问了得,某家二郎勤奋好学,若是能拜在贾参军的名下,此后有事尽管说。”

    咦!

    这是啥意思?

    杨德利觉得这事儿来的莫名其妙,就含糊以对,“此事某回去问问。”

    前方有人又凑了过来,“杨主事,可有空闲?某想请贤昆仲去长安食堂饮酒。”

    这事儿不对了。

    杨德利觉得表弟怕是有事,随口道:“某要去拉屎。”。

    这人看着他打马而去,不禁满头黑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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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2章 门庭若市,伸手

    贾平安也被袭扰了。

    在第五个人问他是否收学生时,贾平安果断绕路回家。

    杨德利已经到了,见他回来担忧的道:“平安,先前好些人问你是否收学生,这是为何?”

    “就是觉着某的学问高深。”

    贾平安知晓是泄密了。

    他在殿内说的那些话被某位大佬应当是无意间说了出去,随后就一传十,十传百。

    杨德利觉得表弟越发的看不清了,“平安,你当年在乡学不吭声,和谁学的?”

    “和一个先生。”贾平安的眉间多了回忆之色,“先生学究天人,一见到某,就说某骨骼清奇,定然能传承这门学问,于是某在乡学就敷衍了事,整日在琢磨先生的学问。”

    杨德利讶然,“原来如此,某说你这般聪慧,怎地在乡学这般沉闷,平安,你受苦了。”

    表兄的感情比较丰富,一想到当年就忍不住落泪,随后去汇报工作。

    而杜贺看贾平安的眼神都不对劲了。

    “难怪郎君随口就是名篇。儒学当年排挤了无数学说,若是谁能取其中的精华汇聚成一门学问,那将会是什么……”

    学了这等学问的人,将会是怎么样的存在?

    王老二抽了徐小鱼一巴掌,“郎君可是仙人下凡,能在郎君的身边伺候是你的福气,再不认真,回头就回火星湾去。”

    家里的仆役对贾平安的态度又变了,多了畏惧和恭谨。

    “贾郎君可在?”

    “贾参军。”

    外面来了十余人,杜贺开门,问道:“敢问寻我家郎君何事?”

    “某来拜师。”

    “贾参军,我等前来拜师。”

    “……”

    外面嘈杂,阿福在门边呆呆的看着。

    贾平安出来,杨德利说道:“平安,那些学问值钱,传子不传女……”

    表兄的价值观一直就这样,别想他会有什么舍小家为大家的自觉。

    贾平安一露面,外面就安静了。

    “拜师……”

    贾平安摇摇头。

    有人说道:“贾参军,家祖以前在华州为官。”

    这是拉交情的。

    “贾参军,某带了束脩。”

    有人提溜了一捆腊肉,嗅着烟熏火燎的。

    贾平安说道:“某学的非是儒学。”

    “某就要学这个学问。”

    “若是儒学某还不学了。”

    一群人嘈杂,贾平安皱眉,“某目下并未有收学生的打算。”

    身边的赵岩欢喜,不禁就笑了起来。

    “那他是谁?”一个看着骄横的年轻人指着赵岩问道:“他叫做赵岩,就是贾参军的学生。”

    这位看来把贾平安调查的很清楚,赵岩有些紧张。

    刚开始他一家子只是觉得贾平安学问高深,诗才了得,可看看这些来拜师的人,大部分穿着考究,可见出身就能碾压了他。

    赵岩的母亲经常嘀咕,说是自家拜师连礼物都这般简陋,也不能给贾平安带来一丝好处,反而还管饭,心中颇为不安。

    这些人却不同,他们的家境多半不错,能给先生带来更多的资源。

    赵岩吸吸鼻子,身后的王老二捅了他一下,等他回身时摇摇头。

    贾平安淡淡的道:“他是某的弟子。好了,诸位请回了。”

    有人一怔,“这是什么意思?”

    姜融赶来了,拱手道:“贾参军安心,某来。”

    这位坊正看来也得了贾平安大才的消息,板着脸道:“弟子能在先生家吃住,学生却不同,你等去国子监诸学看看,哪个学生能进了助教祭酒们的家中去吃住?都回去吧,贾参军不收,你等在此苦熬也无用。”

    贾家的大门关上,赵岩就哭了起来。

    “先生……某不聪慧,还……还能吃。”

    赵岩这等年龄的少年胃口最好,仿佛是无底洞般的,吃多少都能消化掉。

    他缓缓跪下,贾平安说道:“你在家会帮着父母做事,穿着补丁衣裳依旧昂首挺胸,见到老人会避开让路,看到人有困难会伸手……你以为某是因为你的资质才收了你吗?”

    赵岩抬头,这才知晓自己为何能得了先生的青眼。

    “先生!”

    他不禁落泪,贾平安淡淡的道:“就是以后少吃醋,伤胃。”

    这小子吃馎饦的习惯太让人无语,一碗馎饦的汤里,少说三成是醋,看的贾平安牙酸。

    外面有人喊道:“贾参军,某愿意入门为弟子。”

    有人说道:“弟子入门,生死荣辱由先生,弟子愿意献身。”

    贾平安脸颊抽搐,外面姜融喊道:“贾参军不愿,你等在此袭扰却是违律了啊!赶紧走。”

    贾平安觉得自己脱离了袭扰,可晚些大门被人捶的震天响。

    “王老二!”杜贺怒了,叫了王老二和徐小鱼出来,气势汹汹的去开门,准备看看是谁这么嚣张。

    门一开,李敬业就冲了进来,“兄长救命!”

    贾平安诧异的道:“你这是……”

    李敬业的衣裳看着有些凌乱,贾平安下意识的想到了高阳用小皮鞭抽人,关键是这娃的脸上还有巴掌印。

    这谁那么大胆?

    按照李敬业的尿性,谁这么狠抽他,他会不管不顾的弄死谁。

    “阿翁先前回家,问某跟着你学了什么。某说学了许多,可阿耶细细的问,某答不上来……”

    李敬业心有余悸的道:“阿翁真生气了,拿着鞭子死命狠抽,一巴掌抽的某头晕,若非某跑得快,怕是活不了了。”

    这娃也是贾平安的受害者。

    今日贾平安在朝中交代了自己的‘来历’,顿时成为一颗耀眼的学术明星。而李敬业老早就跟着贾平安厮混,老李肯定心中得意,觉得自家孙儿的学问怕不是突飞猛进了。

    结果一问三不知,老李一气之下就下了狠手。

    哎!

    可怜的娃!

    贾平安赶紧让他进去。

    “不用,就在外面。”

    李敬业跑热了,不肯进屋,就在外面脱了外裳,一剥,上半身就赤果了,十余道鞭痕啊!

    老李下手真狠。

    后世有野史,说老李给女婿挖坑,想埋了他,女婿怕的要死。

    反正各种野史聚在一起,就一句话:老李不是人,下手忒狠。

    上药时李敬业压根没反应,随后就要酒喝。

    他喝酒喝的嗨皮,最后却嚎啕大哭起来,“阿翁说子孙太争气不成,不争气也不成,就想着某学文,好歹以后能随时转。”

    老李为了这个孙儿真的算是呕心沥血了,竟然连这等墙头草的法子都想得出来。

    先从军,在功高震主之前赶紧转为文官,随后洪湖水浪打浪。

    这个法子不错,至少比程知节的要高明。

    喝多了的李敬业还算是老实,丢在客房的床上睡的很舒坦。

    “郎君,英国公家来人了。”

    杜贺看着红光满面,“那是李家的管事吧,和某说话很是客气。”

    来人是李尧,问了李敬业在贾家后就走了,连看都不看一眼。

    老李难道是不要这个孙子了?

    贾平安觉得后世的传闻怕是有些问题。

    现在但凡和武媚沾边的事儿,他都要怀疑一番。

    唐史先有旧唐书,其中的描述算是中规中矩,随后北宋再修唐史,老欧阳披挂上阵,个人情感和立场占据了上风。

    毫无疑问,在这个时刻,李勣站在了皇帝这一边。等李治想废后时,李勣依旧站在了皇帝这一边……

    老欧阳厌恶武媚,这不只是他,在这个时代,女子称帝简直就是道德的滑坡,从父系社会变成了母系社会。老欧阳等人对武媚的厌恶由此可见一般。

    坐在院子里,边上鸿雁在缝补衣裳,杜贺在对面和王老二说话,徐小鱼和宋不出在嘀咕,表兄在苦大仇深的琢磨着户部的漏洞……

    这样的日子很好,贾平安越发的适应了。

    但他知晓这样的日子维系不了多久,甚至还赶不上后世。

    等阿姐一去,李隆基掌权,所谓的开元盛世短暂而灿烂,上面灿烂,下面腐烂……随后帝国崩塌。

    “大唐就不该如此!”

    第二天到了百骑,四巨头议事。

    “小贾,可有兴趣收几个学生?”唐旭突然开口。

    贾平安很头痛,“某学业不精,校尉,目下某并未准备收学生。”

    邵鹏没好气的道:“小贾为你开了口子,回头那些人送了子弟过去,他收还是不收?”

    唐旭叹息,“小贾有本事也藏着掖着,哎!”

    贾平安趁机开溜,说是去禁苑巡查。

    晚些外面有人来寻邵鹏,“邵中官,说是你阿妹来了。”

    邵鹏欢喜的起身,“某去看看。”

    他走到门边,又回身道:“老唐,可有钱?”

    唐旭去边上打开了一个柜子,在柜子里摸出一个破烂的坐垫,从里面掏啊掏,掏出了一块银子。

    大唐的货币是铜钱和绸缎等,金银却不能流通。把银子放在这里藏着,里面有啥原因……多半是私房钱。

    邵鹏接过银子,也不说谢,随后就去了皇城外。

    皇城外,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正在踱步,八字胡微微翘起,看向边上妇人的目光有些阴郁。

    一个官员出了皇城,男子随意看了一眼,眼神依旧阴郁,闪烁着琢磨的味道。

    一个孩子带着一条狗从边上跑过,那狗好奇的站在男子的身边,男子厌恶的骂道:“滚!”

    说着他开口,“he……tui!”

    狗被吐了唾沫,竟然动都不敢动。

    少年回身,眼中有畏惧之色,“阿黄快走。”

    那狗犹豫了一下,才缓缓倒退过去。

    边上的妇人看到了这一幕,依旧含笑。

    “二娘!”邵鹏出来了,妇人见了欢喜的小跑几步,然后又止步回身,对男子笑道:“郎君,兄长出来了。”

    男子点头,眼中多了些笑意,但那笑意冷淡。

    邵鹏笑着过来,“恒立最近生意如何?”

    妇人是邵鹏的妹妹邵二娘,总是笑着。男子是邵鹏的妹夫梁端,字恒立。

    梁端微笑道:“最近还好,只是北边厮杀,皮毛进货有些难。二娘……”

    他看了邵二娘一眼,“今日二娘说想兄长了,某就说过来看看兄长。陛下登基一年多了,兄长在百骑如何?”

    “还是那样。”

    二人寒暄几句,邵鹏看了看爱笑的妹妹,“皮毛生意要看军中人的眼色……”

    梁端客气的道:“是啊!有几个同行就是寻到了军中的关系,拿到了便宜货,赚的盆满钵满。对了,二娘,给兄长的礼物拿出来。”

    邵二娘摸了个东西出来,却是个小银猴,看着颇为有趣。

    邵鹏笑道:“这个你们自家留着,咱不缺。”

    梁端说道:“兄长这是看不起某吗?”

    邵鹏看了他一眼,眼中有些无奈之色,“你的生意,某回头去问问,但不能担保……”

    梁端笑道:“某知道好歹,兄长问问就好。”

    邵鹏眸色微暗,“咱和二娘说说话。”

    “某去看看宫中。”梁端就去了皇城门边往里看,守门的军士看在邵鹏的面上也不好赶他,倒是让他大摇大摆的。

    邵鹏看看妹妹,眼中多了柔色,“好生过日子,什么生意也比不过自家舒坦。钱挣不完……”

    他悄然把银块递过去,邵二娘摇头,“兄长,你留着。”

    邵鹏叹道;“梁端……你拿着,别告诉他,有啥使唤的就使唤,若是不妥……被欺负狠了,就来寻咱,咱……弄死他!啊!”

    邵二娘的眼中多了笑意,“兄长你放心。”

    “你就是爱笑,和小时候一般。”邵鹏把银子递过去,回头看了梁端一眼,“生意只是咱尽力,不过却难。”

    邵二娘眼中多了些羞色,“兄长莫管此事,不过是贪心不足罢了。”

    “咱……只想管你。”邵鹏看着妹妹,眼神温柔,“你受了委屈莫要忍着,来和为兄说,若是他过分,为兄叫人弄死他!你别担心,百骑是陛下的人,他不敢和咱翻脸,别委屈了自己。”

    邵二娘笑道:“他好着呢!”

    “他的眼神为兄不喜,太势利,见人就琢磨,看着阴郁。这等人翻脸如翻书,你把钱藏好,若是不妥,就带着孩子来寻咱,咱不受委屈,啊!”

    邵二娘点头应了,眼中有水光闪烁。

    “邵中官!”

    邵鹏回身,就见贾平安带着包东走来。

    “不是去禁苑了吗?”邵鹏不禁微怒,一看就知道贾平安是撒谎。

    “某马上去。”贾平安看了邵二娘一眼,微微颔首。

    “兄长。”梁端回来了,看了贾平安一眼,说道:“你忙,某就和二娘回去了,只是某的皮毛生意……”

    这人不知趣!

    贾平安看了梁端一眼,第一印象就是此人看人的眼神阴沉,看似在琢磨你,可琢磨就琢磨吧,却有些阴测测的。

    这等人他见过不少,所以心中有数。

    “皮毛生意?”贾平安笑道:“大唐的皮毛生意,北方居多吧?”

    梁端点头,目光依旧看着大舅子邵鹏。

    邵鹏就一个内侍,关系都在百骑内部,哪里有什么军方关系?

    但他却不好拒绝,担心梁端看轻了妹妹。

    他刚想说话,贾平安却抢先说道:“北方阿史那贺鲁谋反,怕是不好进货吧。”

    “是啊!”梁端依旧点头,却指望着大舅兄能出手相助。

    贾平安看了邵鹏一眼,不出意外的看到了无奈之色。

    “某要去禁苑,如此……”贾平安不喜欢梁端这种人,但看在老邵的面上,就说道:“邵中官认识的职位太高,若是为这等事去求助还不够丢人的……”

    这话有现实基础,你若是为了进一批冻肉去寻了封疆大吏帮忙,那不是求人,而是羞辱人。

    就和你去求一个博生生导师请教幼儿园的数学题一样荒谬。

    梁端的眼中多了异彩,觉得这个大舅兄果然是不凡,以往是不是有些懈怠了。

    邵鹏却暗自苦笑,他哪认识什么大佬,小贾这话分明就是在为他吹捧。

    但事情办不下来,他却要担心妹妹在梁家的遭遇。

    男儿都想洒脱,不沾染一丝尘埃,在世间潇洒而行。可重重情义却就像是大山,牢牢的压在他的背上,让他不得自由。

    贾平安笑道:“此事某倒是认识个人。”

    梁端这才正眼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出手是为了邵鹏,自然不在意他的轻慢,随口道:“你去皇城外,就说求见左武卫的人,报上贾平安这个名字。”

    他对邵鹏微微一笑,“某就是邵中官手下的一个卒子,回头喝酒。”

    梁端这等目光阴沉的人,他没有兴趣认识,随后上了阿宝,去了禁苑。

    梁端半信半疑的道:“兄长,此人不会是……”

    他就是个商人,商人在大唐就是个屁,谁都看不起,哪里敢说去求见左武卫的人?

    邵鹏心中感慨万千,“你且去吧。”

    小贾啊!

    他本可避开这里,不管自己的事,可他最终还是来了,伸手了。

    不管事情成败,邵鹏心中感激不尽。

    他事情多,而且军方的事儿内侍不好接触,就先回去了。

    梁端去了皇城门外,说了求见的事儿。

    他有些紧张,担心被看门的军士喝骂。

    作为商人,被喝骂不打紧,只要能挣到钱就好。

    军士去通禀。

    梁端站在那里,看着很是平静,对邵二娘说道:“此事怕是难,回头还得寻兄长帮个忙,若是能成了,咱们给兄长弄块金子,让他藏着。”

    这是许诺。

    就像是等价交换一样。

    邵二娘笑道:“兄长说不用。”

    “要的。”梁端有些不安,“你说那人是不是吹嘘?兄长也不肯说句话,若是被喝骂了,他也脸上无光啊!”

    邵二娘依旧笑道:“定然不会。”

    一个军士跟着出来了,见到梁端后问道:“谁让你来的?”

    梁端心中紧张,鼻尖都见汗了,谄笑道:“是贾平安,说是来寻左武卫报他的名字。”

    通禀的军士点头,那军士看了他一眼,“你跟着来。”

    梁端心中狂喜,就跟了进去。

    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盘旋着:那个贾平安究竟是谁?竟然能在左武卫这般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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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3章 传授

    梁端一路忐忑的到了左武卫,到了后面,军士让他在院子里站着,然后进去禀告。

    “大将军,贾参军让人来求见。”

    梁建方走了出来,梁端只觉得心跳快的分不清点了,膝盖发软,颤声道:“见过……见过大将军。”

    天呐!

    某竟然能进左武卫,还能见到梁大将军。

    这是祖坟冒青烟了吗?

    商人地位低下,面对梁建方这等大佬时,感觉就是看到了神灵。

    “何事?”梁建方只是看了他一眼,就知晓梁端不是小贾亲近的人。

    若是小贾亲近的人,他会让包东或是雷洪带着来。如此,多半是有事求人,小贾觉着事情不大,就让他来了。

    梁端看都不敢看梁建方,低头道:“某做皮毛生意,最近北方不安宁,寻不到皮毛……”

    这点小事……

    梁建方随口道:“阿史那贺鲁叛乱,北方的牛羊怕是被卷走不少,带他去,随便弄些给他。”

    梁端赶紧谢了,却有些失望。

    随便弄些,那点皮毛够做什么?

    晚些他跟着人去了一处值房,交代清楚后,值房的官员随手写了一张条子给他。

    “自家去要。”

    梁端出了皇城,邵二娘在等着。

    “可妥当了吗?”

    梁端平静的道:“只有一些,聊胜于无吧。”

    随即二人去了东市的一家皮毛店铺。

    “梁郎君。”

    掌柜和梁端是老相识,昨日梁端才来过,可掌柜的报价高的吓人,而且说货不多了。

    梁端拿出纸条,“陈郎君,某这里有些人情,还请多给些皮毛。”

    掌柜笑的很是矜持,“某也无货,奈何?”

    梁端心中苦笑,“给一点吧,若是没有,某的店铺就要关门了。”

    “你的店铺关门……那与某何事?”掌柜接过纸条,看了一眼,原先矜持的神色僵硬住了,旋即露出了笑容。

    “哈哈哈哈!”

    梁端发誓自己从未听闻掌柜笑的这般爽朗过。

    这是……

    掌柜再看了一眼纸条,笑的就像是见到亲兄弟一般,“梁郎君有这等交情为何不早说?这是看不起某?来人,罢了,某带你去看货。”

    梁端愕然,然后心中狂喜。

    到了后面,一个个箱子打开,里面全是皮毛。

    梁端犹豫了一下,“能给多少?”

    掌柜爽快的道:“某与你多年的交情,想拿多少就拿多少,价钱……按照往日的算。”

    这能赚一大笔啊!

    直至出了店铺,梁端依旧觉得如踩云端,不敢相信。

    “夫君……”邵二娘爱笑,哪怕嫁给了这个喜欢琢磨人的商人也是如此。

    生活的苦与甜她都尝过,唯有微笑挂在脸上,仿佛人生全是一片坦途。

    梁端这等人的眼中就只有自己,若是不妥当,回家怕是又要被喝骂。

    但喝骂就喝骂吧,她早就麻木了,你骂你的,我笑我的,你烦恼,我在笑……

    梁端平静的和她走出了东市,回家后,叫了伙计去运货,随后弄了酒菜来。

    “娘子。”

    梁端郑重斟酒,把酒杯送过去。

    这……

    他喝多了?

    邵二娘从未被这般尊重过,竟然连笑容都挂不住了。

    梁端抬眸,认真的道:“这些年辛苦你了,某想着过阵子就去买个奴婢来伺候你。”

    邵二娘:“……”

    梁端也觉得这番亲切有些无稽,就笑道:“那少年某以为无用,可报他的名竟然能见到梁大将军。大将军让人带着某去要了一张纸条,随后在东市,就一张纸条,皮毛随便拿,价钱还是以前的价钱……娘子,那少年不简单呐!”

    邵二娘心中一喜,“兄长竟然能认识这等人,他还随手就帮了咱们家,那兄长岂不是越发的好过了?”

    梁端点头,下午他又去了东市,却是寻了个消息灵通的恶少。

    几枚铜钱递过去,梁端说道:“某昨日遇到了贵人,贵人自称贾平安,你可知晓此人的名头?”

    恶少看看铜钱,斜睨了梁端一眼。

    这是不够的意思。

    梁端又摸出两枚铜钱,“再多某就去问别人。”

    恶少这才把铜钱收了,说道:“贾平安,你说贵人,那定然就是他了。他在百骑,人称百骑之虎,更是和老帅们交好,据闻连陛下都看重他。对了,附送一个消息,宫中的萧淑妃都和他……”

    说皇帝的八卦是最爽的,而给皇帝的女人弄八卦新闻更爽。

    你要说被抓……下面的市井八卦谁管?

    就算是后世有锦衣卫和东西厂在的大明,也只能盯着那些官员,管不着下面的事儿,以至于皇帝和女人的八卦被各种编排。

    梁端满面通红,回到家中,一迭声叫人弄酒菜。

    邵二娘过来伺候,梁端握住她的手,叹道:“某果然娶了个贤妻。”

    邵二娘一怔,心想你以前可不是这般说的,总是说兄长在宫中也借不上力,娶你白娶了。

    这是?

    “那贾平安竟然是少年权贵,娘子,这是好大的一个靠山呐!”

    那个少年竟然如此厉害?

    邵二娘心中不禁讶然。

    “回头请兄长饮酒,若是方便,请了那位贾参军来。”梁端有些兴奋。

    邵二娘一笑了之。

    你是商人,那是权贵。商人卑贱,权贵哪里会来吃你的酒宴?

    “来人。”梁端露出了笑容,竟然是多年未见过的温柔,“去布庄寻了人,就说娘子要做衣裳,让他们带着布料来,在家里选。另外,首饰也弄些来,娘子只管选就是了。”

    ……

    贾平安才将出了禁苑,梁建方的人就堵住了他。

    “大将军有请。”

    到了左武卫,竟然有不少人,连裴行俭都在。

    一张地图挂在墙壁上,梁建方介绍道:“吐蕃那边来人,说赞普去了,国中有奸贼作乱,嚎哭了一通,说幸而公主有威望,压住了那些奸贼,如今新赞普上台,求大唐册封。”

    有人问道:“公主可有话说?”

    梁建方摇头,“公主的人此行并未跟着来。但此刻吐蕃如今是个什么形式,还得看。”

    苏定方看着地图,突然说道:“当前要紧的是判定吐蕃对大唐的意思,是友是敌。”

    众人议论纷纷。

    贾平安和裴行俭资历不够,就悄然出去透气。

    “吐蕃居高临下,某以为对大唐不会友善。”裴行俭看了贾平安一眼。

    “看一方势力是否友善,要看对方的实力。”贾平安觉得分析最重要的还是方法,而他此刻不断把自己思考的方法教给亲近的人,这便是一种未雨绸缪。

    大唐开放,军力强盛,但你看看历史就会发现,大唐对对手的判断往往会出现偏差。

    就像是阿史那贺鲁,大唐竟然以为他忠心耿耿,于是把招拢突厥各部的重任交给他,贾平安估摸着还给了些别的支持。

    可这事儿从贾平安的角度来说就是一场灾难。

    让一个突厥人在远离大唐的地方去招拢突厥部族,还给他支持,任命他为瑶池都督,这便是给了官方身份,更方便了阿史那贺鲁收拢部族。

    可人是利己动物,阿史那贺鲁远离大唐,麾下兵强马壮,朝中君臣凭什么认为他会继续效忠大唐?

    “不说吐蕃,就说吐谷浑,你看他们如今对大唐称臣,成为大唐抵御吐蕃的屏障。可某告诉你,吐谷浑若是强大了,第一件事依旧是对大唐动手。”

    贾平安看着裴行俭,见他在仔细倾听,就笑了笑。

    “这不是什么和亲就能解决的事,大唐与吐蕃和亲,那是锦上添花,而让吐蕃不敢动手的原因是先帝的赫赫武功,是大唐将士击败突厥人之后的威名,绝不是什么和亲,这一点你要记住。”

    咦!

    这语气不对啊!

    怎么把老裴当做是学生了?

    贾平安看了裴行俭一眼,老裴竟然颔首,一脸的赞同。

    我去!

    贾平安觉得这一幕太玄幻了。

    那就继续教吧。

    “所以看外藩不用看什么关系,就说是新罗,善德女王在时,亲近倭国更多一些。可如今真德女王一来,就靠拢了大唐,知晓为何吗?”

    裴行俭摇头。

    此刻他只是左卫的仓曹参军,哪里知晓这些。

    贾平安看看左右,说道:“高丽原先强盛,前隋征伐不利,随后中原板荡。大唐初立,高丽等国都在旁观大唐和突厥人的争斗,想做渔翁,可大唐一巴掌就把突厥人打倒在地……这是基础。”

    什么基础?

    裴行俭抬头,眼中全是求知欲。

    上钩了。

    贾平安心中一动,就准备收拢这位未来的大佬。

    见他心动,贾平安继续说道:“大唐强盛,于是吐蕃偃旗息鼓。可辽东却有高丽在,大唐对新罗鞭长莫及,如此新罗为了保全自己,只能靠拢倭人,这是利益驱使。”

    裴行俭的眼中多了欢喜,他觉得这番话给自己打开了一扇门,门后面的世界宽广无垠。

    他想欢呼,但却忍住倾听着。

    “当先帝征伐高丽时,新罗和百济都屏住呼吸在看着这场大战,结果大唐优势,却因天气和地理的缘故,导致战马损失大半,粮草运送艰难,最后退军……”

    为了运送粮草,大唐堪称是想了所有能想的办法,可依旧误期,为此先帝差点杀人。

    而寒冷的辽东是第二个敌人,战马损耗之大,让先帝也只能学了隋炀帝撤兵。

    “二次征伐高丽,大唐更进一步,虽说后续退兵,可高丽不是大唐的敌手,这一点新罗人看到了,随后先帝采纳了袭扰高丽的建言,让高丽苦不堪言……新罗看到了,他们觉着大唐将会是未来影响辽东局势的大哥,于是真德女王上台,马上改弦易辙,一边和倭人继续眉来眼去,一边积极靠拢大唐……”

    “这是什么?”裴行俭觉得自己的脑子里全是各种观念在打转,很是混乱,但也很兴奋。

    “这是战略。”

    贾平安说道:“国与国之间,莫要看什么和亲,更不要看谁对你亲近,那只是一时,相信某,若是大唐衰弱了,从吐蕃到百济,到倭人,他们都会拎着长刀来分一杯羹。”

    裴行俭就站在门外苦思着。

    “利益驱使一切。”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

    裴行俭只觉得脑海里轰的一声,许多过去困惑的问题都迎刃而解。

    他抬头,郑重拱手,“平安可为吾师。”

    贾平安摆手,矜持的道:“过誉了,过誉了。”

    裴行俭认真的道:“平安此番话便是一门学问,可对?”

    贾平安点头。

    这等战略思维的方法在此刻堪称是原子弹级别的,一下就轰碎了所有的外交谋略,一下就击溃了所有的对外谋划。

    裴行俭再行礼,贾平安苦笑侧身,“不必如此。”

    老裴大他十余岁,他哪里好意思受这等礼。

    “这等法子让某如醍醐灌顶,往日的迷惑不解都寻到了答案,平安,这便是最近传的沸沸扬扬的那些学问吧?”

    在朝中不知道谁泄密之后,在不少人的口中贾平安就成了大学问家,关键是传言中说贾平安是集百家学问之大成于一身,就像是一棵金灿灿的大树,引得无数人想攀爬膜拜。

    贾平安点头,“学问学问,能用便是学问。莫问高低。”

    这话的逼格直冲云霄,裴行俭拱手,“谨受教。”

    “小贾,守约!”

    里面梁建方在喊。

    贾平安和裴行俭进去。

    老将们争吵结束,现在懒懒散散的盯着他们二人,这分明就是栽培军方后备力量的节奏。

    苏定方指着地图说道:“朝中最近在商议出兵之事,有人建言给吐蕃来一下,震慑一番。有人建言出兵攻打高丽。有人建言出兵剿灭阿史那贺鲁,小贾,你来说说。”

    贾平安笑了笑,“某昨夜没睡好,头晕。”

    “无用的小子!”

    梁建方骂骂咧咧的,“守约来说说。”

    边上还有几个年轻的将领,这些都是未来的种子,此刻在这里接受再教育。

    裴行俭起身,先是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把脑海里刚接受的那些知识迅速整理了一下。

    “吐蕃如今当是禄东赞掌权,他只要稳住局面,就会出兵来袭扰大唐,以此统合内部的纷争。”

    梁建方的眼中多了欣赏之色,“继续说。”

    裴行俭再看了贾平安一眼,“吐蕃那边攻打不易,而大唐目前有高丽和阿史那贺鲁这两个对手,特别是高丽那边,百济新罗,甚至还有倭国,局面繁杂。所以某以为,盯着吐蕃,收拾阿史那贺鲁,最后再动高丽。”

    那几个年轻将领目光中多了惊讶之色,不敢相信裴行俭能说出这番话来。

    这是战略方向的考量,他们这些年轻人哪里有这等目光?

    老将们相对一视,然后都笑了起来。

    “妙!哈哈哈哈!”

    “后继有人,老夫可以回家了。”

    苏定方的眼中也多了惊讶,他传授兵法给裴行俭,二人经常相处,所以对裴行俭的思路和想法非常清楚,可现在裴行俭的一番话却脱离了他往日的思路,这不对。

    裴行俭突然冲着贾平安拱手,很是认真。

    贾平安苦笑不已。

    这个动作会给他带来大麻烦。

    苏定方看看他,再看看贾平安,问道:“守约你今日一番话让老夫欢喜不已,可却与往日的想法不同,为何?”

    裴行俭看了贾平安一眼,“先前在门外时,平安说了一番话,下官茅塞顿开。”

    “小贾?”苏定方眼中多了好奇,“可是那些学问?”

    麻烦来了。

    贾平安干笑道:“只是某的一些胡言乱语罢了。”

    “胡言乱语能得了守约这般夸赞?”苏定方没好气的道:“你来说说。”

    贾平安想早些脱身,就走到地图边,指着吐蕃说道:“吐蕃身处高地,外敌极少,人说饱暖思那个啥,吐蕃此刻强大,自然会惦念着大唐的繁华。所以吐蕃将会是大唐长久的对手。”

    他指着另一边说道:“突厥这边不要想着能让他们彻底臣服,唯一的法子就是未雨绸缪,在那些势力成长之前就打散他们,随后把那些部族散于各处,别让他们有聚集的机会。”

    “至于高丽,大唐蒸蒸日上,高丽却原地踏步,下官以为,高丽此刻便是强弩之末,但大唐莫要以为一战就能覆灭了他们,要有耐心,不疾不徐,小刀子割肉……”

    梁建方的眼中多了异彩,轻轻拍着大腿,惬意至极。

    耶耶就是有眼光,老早就发现了小贾这个大才。

    “再有就是零散的势力,譬如说百济新罗,还有倭国,这些不着急,各种手段一起上,先把大的灭了,再去收拾他们,最后大唐……”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振奋之色,“大唐一扫周边之敌,雄踞中央,随后……”

    随后去抢占地盘吧,别客气,大食人正在膨胀,在窥视东方,今年他们的使者还来了大唐,可这不是什么进谏进贡,而是以此为名的打探。

    最后把西域打穿,这个大唐还怕个谁!

    但若是要如此,必须得有相应的保障,比如说更快的船,更平坦笔直的道路,更坚固快捷的大车……

    要想达成这些,好像先有的科技条件做不到吧?

    贾平安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出不来的圈子。

    他抬头,看到了那些老将眼神中的欣慰,这是毫无保留的欢喜。

    他们为何欣慰?为何欢喜?

    因为他们觉得看到了未来的将星在冉冉升起,由衷的为大唐感到高兴。

    就那么简单。

    那我纠结什么?

    我在意他们。

    贾平安还以微笑。

    我在意这些人,还有这个长安,以及这个大唐,那么我就该去守护这一切。

    他认真说道:“那些学问,某会择人而教。”

    那些欣慰的目光都变成了恶狠狠,慈爱的老家伙们马上化身为狼。

    “某的孙儿聪慧!”

    “某有七个儿子,不要多,收三个,否则耶耶打断你的腿!”

    贾平安瞬间就被淹没在了人海中。

    ……

    晚安,顺带求个票。

第274章 升官,帝王心术

    “陛下!”

    外面来了个内侍。

    “何事?”

    李治这几日过的还不错,皇后和萧氏在大战,他由此得了清闲,四处播种之余,还能看看热闹。

    “陛下,左武卫梁大将军、卢国公二人求见。”

    李治点头,然后笑道:“这卢国公自从醒来之后,竟然就变了样,出门游玩,去青楼,喝骂晚辈……朕觉着多了鲜活。”

    王忠良笑道:“卢国公大概是生死之际大彻大悟了吧。”

    这蠢人竟然难得的聪明了一回,让李治也有些诧异。

    “他以为先帝会猜忌他,以为朕会猜忌他,可他也不想想,李勣涉政,还是如今的大唐第一名将,朕也坦然。他程知节只是从军,朕猜忌他作甚?自作聪明!”

    王忠良谄媚的道:“陛下雄才大略……”

    “这和雄才大略有何关系?”李治莞尔,“程知节的身后有一帮子瓦岗的老人,他觉着朕机会这个,可他却看不到那些人……”

    有小圈子在,有门阀世家在,你程知节的那点儿力量还担心被猜忌,这不是吃多撑的吗?

    关键是程知节一蛰伏,李治这边就少了一个支持的大佬,让他很是不渝。

    “陛下,他们来了。”

    李治抬眸,程知节和梁建方走了进来,行礼。

    “坐吧。”

    二人坐下,李治看了程知节一眼,觉得老程的眉间开朗了许多。

    “陛下。”梁建方先开口,“臣等请见乃是因为酒精之事。酒精对军中用处颇大,伤患皆有赖于此。原先朝中想打造作坊,可终究多有不便……”

    李治微微一笑,所谓的不便,就是贾平安忽悠了长孙无忌那伙人,挡住了他们伸向军中的手。这件事他极为满意。

    梁建方看了李治一眼,说道:“后来臣想,那酒精乃是贾平安弄出来的,若是把方子要来……”

    这是个好主意!

    一旦拿到方子,李治可以让宫中的机构出手建造作坊,不但能供给军中治疗之需,还能出售……

    帝王也没有余粮呐!

    他看向梁建方的目光中多了赞赏,觉得老梁虽然不要脸,但忠心却是没问题。

    梁建方发现不大妙。

    他是人精,只是看了一眼李治的模样,就知晓皇帝误会了,以为自己建言把酒精送给宫中。

    但他毕竟是不要脸,所以微笑道:“臣在想贾平安在此事中功劳不小,若是再封爵,陛下怕是会为难。”

    是啊!

    李治微微颔首,觉得梁建方以后由武转文,去做一任宰相也成。

    梁建方发现更不妙了。

    “陛下,既然如此,何不如让贾平安自家弄起作坊来。”

    李治觉得自己怕不是听错了。

    程知节知晓事儿不妙,赶紧打个岔,“陛下,贾平安的学问……老臣很是钦佩。”

    李治看了梁建方一眼,程知节继续说道:“先前他说可以教授学生,老臣想,这等学问怕是不能随意传授吧?”

    梁建方觉得自己在作死,赶紧切换到这个话题来,“陛下,贾平安当初弄出了马蹄铁,臣以为怕不是偶然,而是那门学问的功绩。这等学问若是……”

    他说不下去了。

    李治淡淡的道:“他想方设法也要驱逐了倭国学生,可见外藩人想学是万万不能的。如此……让他去国子监,把这门学问教授出去。”

    梁建方欢喜不已,“陛下英明!”

    进了国子监,贾平安的出身就变了,以后也能说一声咱是个大儒什么的。

    等梁建方和程知节走后,李治淡淡的道:“那少年十六岁,进国子监十年,二十六岁出来,如此刚好,朕正好用他。”

    王忠良笑道:“陛下这是在栽培人才呢?”

    ……

    贾平安是在百骑得的消息,他喜气洋洋的说下衙去五香楼喝酒,他请客。

    这一次请客很豪爽,酒水满天飞,女人到处跑。

    贾平安喝的大醉。

    李治在宫中看奏疏,有人来禀告,“陛下,贾平安欢喜,请了百骑去青楼,喝的烂醉。”

    “知道了。”

    李治抬头看着烛火,淡淡的道:“改换门庭,改个出身,这是朕给他的赏赐。”

    ……

    “狗屁的赏赐!”

    贾平安回到家中,等送他的百骑回去后,不禁破口大骂。

    杨德利却欢喜不已,去给姑母报喜。

    “郎君,这难道不是好事?”杜贺觉得贾平安的神色不像是高兴的模样。

    贾平安喝了一口茶水,嗤笑道:“这是帝王用人的手腕,先压你十年二十年的,等你被磨平了性子,觉着日子再无一丝指望时,再突然启用你,这便是施恩……”

    可他压根就没想过去国子监。

    杜贺不解,“国子监不好吗?”

    “那里多是权贵官宦子弟,某的本事……他们学了便是如虎添翼,陛下却没想过门阀世家越发昌盛的后果吗?”

    杜贺哑然,“郎君,国子监里世家门阀的子弟不多吧。”

    贾平安眸色深沉,“全特娘的是权贵高官的子弟,这是要培养新的门阀。”

    杜贺迟疑了一下,“难道这门学问能打造出新的世家门阀?”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淡淡的道:“某若是愿意,随时能把贾家打造成新的门阀世家。”

    杜贺微微一笑,却是不信。

    贾平安若是把那些学识全丢出来,估摸着能把杜贺吓尿,“门阀世家靠什么?家学、关系,权利,部曲……家学不提,关系某是收着,还刻意和不少人有些小冲突。至于权利,这个和关系密切相关。再有部曲,某若是愿意,真去了国子监……”

    那些学问啊!

    “那些学问会让师生们惊为天人。”

    然后他就成了众星拱月中的那一人。

    到了那个时候,他只需等着,许多人家会主动把女儿送来联姻,这便是世家门阀的雏形。

    “可人是有欲望的。”贾平安觉得李治真的眼界不够宽,“某若是在国子监大展手脚,数千学生,上万学生,某能蛊惑他们成为某的追随者,你觉着后果如何?”

    杜贺遍体冰凉,“不是造反,就是被杀。”

    就如同是阿史那贺鲁拥有了庞大的势力后,造反就是自然而然的事儿。

    “某不想测试自己的心思,更不想去测试帝王的底线。但陛下依旧如此,只有一个说法……”贾平安笑的很是欢乐,“他低估了这门学问的厉害。”

    “睡觉。”

    贾平安一觉睡到了第二天天大亮。

    “郎君!”鸿雁在外面叫门。

    杜贺站在更后面些,叹道:“世家门阀的子弟从不贪睡。”

    “杜贺去一趟百骑,就说某病了,告假。”

    贾平安的声音听着很懒散,杜贺应了,“郎君,可要寻个郎中?”

    “要的。”

    贾平安就在卧室里鼓捣着什么。

    “陛下,贾平安告假了。”

    正在等待贾平安主动把酒精方子送来的李治皱眉道:“如此昨日的欢喜都是装的,什么青楼庆贺,都是哄骗朕。朕登基以来,哄骗朕的不少,可那些人朕都视而不见。朕护佑了贾平安,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倒也有趣。”

    帝王口中说着有趣,可眼神却是冷冰冰的。

    郎中去了,贾平安只说头痛。

    “头痛?”郎中拿脉,看看面色什么的,信誓旦旦的道:“这是风邪入体了,老夫开一副药吃吃看。”

    许多头痛后世都查不到病因和病灶,现在就更别提了。

    药方被贾平安丢枕头下,他盘腿坐在床上,在记录着,随后叫来了王老二。

    “这里是一份东西。”贾平安吩咐道:“你每一种弄二十斤来。”

    “是。”

    王老二走后,贾平安叫来了徐小鱼。

    “小鱼……”

    贾平安的态度很亲切,“你拿了这份东西,谁都别说,悄然去买了来,每一种买十斤。”

    徐小鱼去了,贾平安安逸的躺着,阿福在床边哼哼唧唧的。

    帝王要什么他很清楚,一方面想要出色的人才,一方面又觉得人才需要磋磨一番才好用。于是你就会看到帝王喜怒无常,奇葩的让你无语,随后惶恐。

    先帝敢用人,这一点李治看来也继承了,但在面对贾师傅时,他依旧有些忌惮。

    玄奘悄然遣人来说了一句话:低调。

    为了贾平安这个扫把星,李治把他弄进宫中数次,每一次都是看,然后说感想。

    贾平安觉着这纯属扯淡。

    若是他没有才华,那么镇压不失为一个好法子。但贾平安却一步步的用自己的手段让李治不舍。

    但随着时光的流逝,贾平安发现李治对自己的态度也越发的微妙了。

    小圈子是李治的大敌,随后就是门阀世家。

    而王琦最近偃旗息鼓,李治对阴暗处的控制就没那么迫切了。

    所谓狡兔死,走狗烹。帝王的眼中从未有情义,贾平安的利用价值不断下滑后,他就多了选项。比如说寻个错处,让贾平安去庙里蹲几年。

    但李治还算是够意思,只是让他去国子监蛰伏。

    国子监是不可能去的。

    阿姐眼看着就要进宫了,贾平安若是去了国子监,那就错过了最好的时候。

    等二圣临朝时再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贾平安要让李治知晓一件事……

    “我的学问能让大唐人目瞪口呆!”

    他很是惬意,压根就不担心。

    “小贾!”

    呯!

    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贾平安马上就装作是生病的模样,虚弱的撑起来,眼中迸发出了欢喜,“公主?”

    门外,高阳眼神焦急,右手握着小皮鞭,“你可还好?”

    “某……还好!”就像是喝酒多了的人会说我还能喝一样,贾平安采取了这种手段。

    高阳果然急了,进来伸手拉被子。

    擦!

    贾平安可是习惯那个啥的。

    他赶紧拉住被子,“别啊!公主,别。”

    高阳拉扯两下没拉开,就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不烫。”

    “就是头痛。”

    贾平安一脸弱弱的模样。

    高阳坐在床边,仔细看着他,“我听闻你病了,就赶来看看。郎中如何说?”

    “就是风邪而已,养些时日就好了。”

    “那就好。”高阳松了一口气,目光一转,就看到了毛笔和写的东西。

    “什么东西?”

    她伸手去拿。

    老夫休矣!

    贾平安心中哀嚎一声,眼睁睁的看着高阳拿起了那张纸。

    上面可是写了配方,还有和李治讨价还价的方法,被高阳看到了还玩个屁啊!

    高阳看着他,突然噗嗤笑了,“男人的东西,女人少过问,这是阿耶当年的话。我一直记得,还你。”

    贾平安接过纸,讪讪的道:“其实也就是些别的东西。”

    高阳探病结束,贾平安‘强撑’着起来,“某送你。”

    高阳想着他头痛应当影响不大,就笑着应了。

    “兄长!”

    李敬业来了,悲痛欲绝的冲进来,无视了高阳就扑在了床上。

    你妹!

    滚!

    贾平安扯着被子,咬牙切齿的想打死这厮。

    可他的力气在李敬业的面前就是个玩笑。

    唰!

    被子被悲痛的李敬业拿起来扯眼泪鼻涕,贾平安觉得大腿侧冷飕飕的……

    马丹,半边屁股露出来了。

    高阳捂嘴在笑,贾平安心想非礼勿视,你还不走等什么?

    可高阳就是不走,捂着肚子笑道:“原来你先前扯着被子竟然是为了这个。小贾,你竟然……”

    果睡有问题吗?

    “这是某的自由。”贾平安一巴掌拍的李敬业满脸懵

    “兄长,他们说你重病垂危,小弟急得不行,这一路太快,还打了拦路的金吾卫。”

    操蛋!

    贾平安满头黑线,“某真要不行了,你阿翁乃是名医,早就遣人去请了,你这什么脑子?”

    晚些他穿了衣裳把高阳送出去,“别担心,对了,最近在家少出门。”

    “为何?”高阳喜欢出来溜达跑马,觉得这样才安逸。

    贾平安淡淡的道:“没有为何!”

    他一硬化,高阳就应了。

    哎!

    男人果然还是硬化些好啊!

    晚些那些东西买来了,贾平安自家在书房里鼓捣。

    而在国子监,肖博心中欢喜,觉得皇帝的决定真是英明,顺带上了奏疏颂圣。

    “清理一间值房出来,给小贾配……”肖博想了想,“配两个侍女。”

    边上有官员酸溜溜的道:“祭酒,这是来教书还是来享受的?”

    肖博斜睨着他,“有本事的老夫都供着,你若是有本事,老夫亲自去伺候你。”

    奏疏一路进宫,李治见了只是冷着脸。

    “陛下,那个郎中问过话了。”

    那个沈丘出现了,王忠良眼观鼻鼻观心,就觉感受到了那冷冰冰的气息。

    “如何?”

    “那郎中说贾平安的头痛多半是宿醉。”

    李治的眸色微冷,“他难道不知?知道却用来搪塞,这便是不肯听从朕的安置。少年如此,十年后,二十年后如何?”

    他心中有事,晚些处置了朝政,又去把邵鹏叫来。

    “贾平安在百骑可有私心?”

    邵鹏说道:“陛下,贾平安在百骑并不揽权。”

    这个回答极巧妙,李治微微点头,“他的心腹有多少?”

    “就二人。”邵鹏看了皇帝一眼,诚恳的道:“陛下,就两个百骑,其他人他从不深交。”

    晚些回到百骑,邵鹏把事情和唐旭说了。

    “他大才。”唐旭皱眉道:“大才是好,可十多岁的大才却不好。若是他此刻四五十岁,陛下不会猜忌。”

    他看了邵鹏一眼,“老邵,你不该这般说,小心陛下那边……”

    邵鹏心中感动,说道:“咱做事不看好处,只看情义。小贾这人重情义,咱再怎么着也不能害他。”

    “可他此次弄了什么学问出来,引得许多人想学。这不是好事。”唐旭冷笑道:“那些人哪里见得一个少年出头,还是个扫把星弄了个让人赞叹不已的学问出来。而且还说是什么……当年被儒学打压的各种学问,这不是招风是什么?”

    “老唐你莫着急。”邵鹏知道唐旭看似平静,可嘴角的水泡却暴露了他的真是心情,“此事小贾……”

    “那个小畜生!”唐旭骂道:“他装病也就罢了,竟然不和咱们说一声。老邵你就知道护着他,回头他惹下大祸了,某看你如何收场!”

    “咱又怎么护着他了?你这话却是没道理。”邵鹏怒了。

    外面的百骑听到了里面争执,晚些这些争执都传到了李治的耳中。

    “唐旭说贾平安出风头太盛,该死!邵鹏说贾平安还是个少年,少年不出风头,那便是妖孽,心思深沉,那样人,他都得建言陛下弄死了再说。”

    李治的眼中多了讥诮之色,“他们二人倒是会说话,这番话是故意说给朕听的。少年不出风头就是妖孽,心思深沉。”

    第二天上午,处理完了政事的李治换了便衣,带着侍卫们出宫。

    “陛下,去何处?”

    贾平安不在,唐旭不放心程达,只能亲自带队护卫。

    李治看了他一眼,“去道德坊。”

    这是要去突袭贾平安?

    唐旭心中暗自叫苦,心想小贾你可小心些……

    一路到了道德坊前方,就见大门那里围拢了几个人。

    贾平安就在中间,指挥人把一包东西放在坊门边上,看那精神的……

    啧啧!

    有千牛卫说道:“这不是装病,耶耶回头就割了耳朵给他下酒。”

    李治面色铁青,唐旭心中暗自叫苦。

    “都闪开!”

    那边贾平安驱散了人,随后弄了一炷香,竟然去点火。

    点了火之后,他转身就跑,就像是身后有鬼在追赶。

    “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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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5章 这也算事?

    人类对大自然的野望无穷无尽,比如说飞天,华夏就有各种传闻,进而引出各路神仙。

    飞天很困难,至少在看不到有驱动力的情况下,人类最多只能装个鸟,弄一对翅膀从高处跳下来。

    而爆炸对人类来说就是个很恐怖的事儿。

    偶尔自然界会弄出现爆炸声来,人类听了惊为天人,觉得这是人类不可控的东西。

    后来人类从植物在火堆里爆鸣中得到启发,于是过年时就砍些竹子扔火堆里,噼里啪啦的各种炸响,觉着能驱散邪祟。

    竹子的爆鸣声可以想象,也就是那么回事,但此刻却称之为爆竹。

    李治在宫中多年,也听过爆竹的动静,觉得很好玩。

    当了皇帝后,那等事儿自然就没了心思。

    他看到贾平安在精神抖擞的玩耍时,那股子火气啊!

    然后爆炸声传来……

    “轰!”

    李治只觉得耳朵里嗡嗡作响,眼前的东西仿佛都凝固住了。

    那巨大的坊门摇摇晃晃的,估摸着也有些年久失修了,轰然倒塌。

    嘭!

    这个声音在平日里能吓到无数人,可此刻所有人都觉得这是蚊虫的鸣叫,微不足道。

    唐旭张开嘴巴,第一反应是大喊:“保护陛下!”

    周围的百骑迅速反应过来,贾平安研发的安保系统启动。

    几个百骑打开手中的包裹,折叠盾牌打开,护住了李治的四周。

    “弓箭手。”

    贾平安一直觉得没有狙击手的安保不完整,随时都有可能被人从背后一刀干掉,所以就精心挑选了几个弓箭手随行。

    弓箭手张弓搭箭,侦查四方。

    可马却惊了。

    李治的坐骑平日里就在宫中养尊处优,今日被这么一个剧烈的爆炸给惊住了,呆滞到现在,旋即仰天长嘶,来了个人立。

    “咿律律!”

    “陛下!”唐旭吓坏了,刚想去帮忙,李治夹住马腹,漂亮的跟着立起来……

    马蹄落地,撞开前方的百骑后,一下就冲了出去。

    “畜生!”李治喝骂了一句,那马却充耳不闻,一路疾驰。

    “陛下!”

    百骑和千牛卫都傻眼了。

    “快追!”

    可大伙儿的马都有些不听使唤,就唐旭的好些,一声长嘶后,就开始狂奔,喜的百骑的人准备嘲笑千牛卫。

    “校尉,跑错了,不是那边!”

    唐旭骂道:“某知道,拉不住!”

    他被战马驮着往李治的相反方向跑去。

    “陛下!”

    一群人有的在收拾自己的马,有的在打马狂奔追赶……

    长安城中是土路,一旦刮风就是沙尘暴的效果,此刻也差不多。

    “长安城中奔马!大胆!”

    金吾卫的人出现了,想拦截。

    几个军士拔刀厉喝,前方的老卒一个哆嗦,“甘妮娘!闪开!闪开!”

    几个军士不解,老卒一脚踹飞,自家也闪避在一边。

    “这是陛下!”

    几个军士被吓的屁滚尿流,有人傻眼说道:“莫不是有人谋反?”

    “是啊!若非如此,陛下怎会一人策马疾驰?”

    “快!去保护陛下!”

    不得不说,此刻的大唐军队就是彪悍。换做是后期,宫变的时候压根就不带抵抗的,弄的帝位更迭和玩闹一般。

    “保护陛下!”

    疯了,追赶的人越来越多。

    李治在冲出长安城后没多久才控制住了马儿,他勒马回身,看着后面那些大喊追来的军士,一股子火气就暗搓搓的在升腾。

    “陛下!”

    贾平安也追来了,李治看了一眼他胯下的阿宝,眼神晦暗。

    他记着自己今日骑的这匹马和阿宝应当是兄弟,当时萧氏为贾平安请赏赐,他就赏赐了阿宝,觉着也就这样。

    可看看现在的阿宝,那摇头晃脑的模样,压根没有半点惊惧。而它的兄弟却被吓的一路狂奔。

    关键是……有些丢人啊!

    他板着脸道:“朕想出城走走,慌什么?”

    众人愕然。

    “不是造反?”金吾卫的灰溜溜的回去了。

    百骑和千牛卫此次堪称是丢人,压根没有反应过来。

    “贾平安!”李治看着贾平安,双目中多了探索之意,更有些疑虑。

    “陛下。”贾平安心知肚明李治是为何惊马,但依旧赞道:“陛下先前策马疾驰的英姿,引来了无数百姓的叫好啊!”

    阿宝遇到了兄弟,甩个脑袋,打个响鼻。可它的兄弟却有些垂头丧气的。

    一行人回到了道德坊,现场已经被金吾卫控制住了,长安县的不良人也来了,万年县的也来了,都想在皇帝的面前冒个泡。

    李治下马过去,走到了坊门前,说道:“都散了吧。”

    “各自回家了。”

    晚些连百骑和千牛卫都被赶走大半,李治才蹲下去,看着爆炸中心的那个小坑。

    他摸摸倒下的坊门,觉得那声爆炸就不该来自于人间。

    “那是雷霆吗?”

    李治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个,“你会驱使雷霆?”

    这不是李半仙的事儿吗?

    贾平安说道:“陛下,雷霆藏于云间,一旦激发,那必然是从上到下。请陛下嗅嗅。”

    李治嗅了一下,“这是什么味?”

    “硝烟。”贾平安无比怀念这个味道,后世在禁止燃放鞭炮前,每到大年三十深夜的十二点,整座城市都变成了烟火的海洋,关闭窗户后,硝烟味依旧能挤进来。

    真美!

    眼前的这些人在瞠目结舌,李治再问道:“是何物所为?”

    贾平安看看周围,“此事旁人不可听。”

    有人说道:“陛下,此乃宫外!”

    这话的言外之意就是安全问题。

    李治看着贾平安,点头道:“都散开。”

    等周围的人散开在十步开外时,贾平安说道:“陛下,这是有几种原料配比而成的一种东西,臣称之为火药。这等东西……先前陛下也看到了它的威力,若是用于攻城……”

    李治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画面,万众欢呼声中,轰鸣声骤然爆发,接着城墙倒塌,无数大唐将士蜂拥而上,有人高呼破城,有人欢呼万岁……

    他看着贾平安,问道:“可是那些学问?”

    贾平安默然点头。

    李治深吸一口气,“可能再来一次?”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贾平安,“可有难处?”

    没啊!

    贾平安说道:“就是磨的手疼。”

    “什么手疼?带朕去看看。”

    皇帝来道德坊了,姜融先前跪地嚎哭,高喊是哪路神灵驾临道德坊,并降下雷霆,若是有罪,恳请等他回家安置了一家老小后再收了他。

    那些坊卒也好不到哪去,近距离被巨大的爆炸声吓得魂不附体,此刻看着依旧面色惨白。

    “见过陛下。”

    李治没有放弃这等亲民的好机会,微微颔首,让姜融激动万分,竟然忘记了吸气。

    到了贾家外,杜贺见到李治瞬间跪了。

    他是奴仆,也就是和畜生并列的一种生物。

    李治未曾多看他一眼,跟着进了书房。

    “离远些!”唐旭站在书房外,手中握着刀柄,连千牛卫的人一起驱赶。

    “凭啥?”

    唐旭说道:“这是百骑参军的家,你等想听什么?”

    MMP!

    有人不满的道:“就算是在宰相家,咱们的人也能跟进去。”

    唐旭觉得这人没眼力见,就说道:“想死或是想进宫直说。”

    李治进了书房,结合前面那莫名其妙的爆炸,唐旭觉得小贾又弄出了不得了的东西,这等东西能惊动皇帝,自然该守密。

    书房里都是些很粗糙的东西,李治看了一眼,“木炭,这是何物……硫磺?这又是何物……”

    “硝石。”贾平安弄了些东西在桌子上捶打。

    嘭嘭嘭!

    然后研磨。

    但只是演示。

    随后他直接捣碎。

    现在无需保密,他把家仆们叫来,轮流干活。

    贾平安亲手把原材料混合起来,最后弄了一大包。

    “陛下,在何处试?”贾平安觉得在道德坊内测试最好,这里地广人稀,随便选一块空地炸了完事。

    “就是这些?”李治觉得不可思议,“硝石、硫磺。木炭,此三等东西加在一起能爆炸?”

    你莫不是想欺君?

    贾平安叹道:“陛下,臣学的这门学问来自于自然,电闪雷鸣是学问,大雨倾盆亦是学问……这等爆炸也是如此。这个世间有许多未解之谜,而用一些看似简单的东西组合起来,就能变成杀伐的利器,臣……陛下可带回去,自行测试。”

    “也好。”

    李治令人带了这一大包火药回去,临走前见贾平安一脸纠结,就问道;“可还话说?”

    “点燃之后赶紧跑,离远些。”贾平安很认真的说着。

    李治点头,随后离去。

    帝王多疑,这一点没错,可这是火药啊!

    贾平安送李治出了道德坊,最后叮嘱道:“陛下,定然要离远些。”

    此人真的很啰嗦啊!李治点头,贾平安这才回去。

    回到家中,杜贺隐隐知道些事儿,他觉得郎君此举有些冒险,“郎君,此等神器不该拿出来,帝王会猜忌。”

    “猜忌又如何?”贾平安压根不怕这个,“一个火药可怕,可某的脑子里……”,他指指自己的脑子,自信的道:“某的脑子里有无数学识,那些学识可经天纬地,可上九天,下大洋,可让人明白这个世间的模样,也能让大唐强盛的让你不敢置信,这样的学问,帝王可会舍弃?”

    “先前郎君说那门学问不得了,某还有些狐疑,今日见到那爆炸,某觉着那怕不是神灵的学问。”杜贺已经有些小崇拜了。

    “也可以说是神灵的学问。”贾平安想到了那些学问的积累,“都是一代代人呕心沥血研究出来的,说是神灵的学问并无错。”

    杜贺不解的道:“那郎君为何以前不显露出来?”

    贾平安笑了笑,“某从小就被视为扫把星,后来跟着先生学了这些学问,那时某就是一个不能主宰自己生死的少年,这学问一旦显露出来便是祸根。”

    杜贺惭愧的道:“某竟然忘却了此事……是了,郎君如今算是有了根基,那些老帅们在,若是没有正当理由,谁也不敢动郎君。”

    “安心。”贾平安知晓杜贺在此刻有些惊喜加彷徨,不知道火药会给贾家带来什么,“某此刻弄出火药,只是让陛下和那些重臣知晓,某的学问……不能只教授给国子监的学生。”

    杜贺心悦诚服的躬身,“郎君放心,某会管好那些人。”

    贾平安微笑点头。

    很快外面就传来了杜贺的声音,“今日之事不得在外宣扬,不得提及郎君,否则重惩,一家子全数重惩。”

    这等连带处罚以前贾平安深恶痛绝,可到了大唐后,他堪称是入乡随俗,竟然适应的格外的快。

    “难道我是个残忍的人?”贾平安扪心自问,然后摇头。

    若是残忍的话,他会把火药包丢在战马的身边点燃,用一匹马的生命来证明火药的战争属性。

    然后再说一句:“陛下,大唐该有大炸逼!”

    “我总是心太软。”

    这个时代的人会毫不犹豫的选择这等方式,若是遇到残忍的,甚至敢弄几个活人来做测试。

    他坐在院子里微笑着,想着李治发现火药真的就那么简单后的反应。

    “你可还想让我去国子监?”贾平安笑的就像是一头狐狸。

    他一直不敢把后世的学识丢出来,就是担心会被门阀世家淹没了。

    这等学问会让小圈子眼红,会让世家门阀感受到威胁……他们传世多年的根基就是家学!可家学却在这门学问之前败的毫无机会,这便是掘根。

    就算是门阀世家不弄死他,皇帝也会把他幽禁在宫中的某个冷宫里,整日让他说出那些学问。

    别怀疑,这等事儿帝王干得出来。

    当他们发现这门学问超凡脱俗,于国于民大有益处时,贾平安就危险了。

    那等时候皇帝不可能让他安然在外,那就像是小儿持币于闹市,风险太高。

    所以他一直在等。

    渐渐的,他立功了,封爵了……

    他的朋友圈不断扩大,而他最关注的朋友圈就是老帅们。

    但这并不保险,于是他结交了崔氏,后来更是结交了裴行俭,并用一番理论折服了他。

    有老帅们在,有崔氏和裴氏的保护,这便是两个强力支撑。

    等阿姐进宫后,这便是三足鼎立……

    贾平安一直没有安全感。

    刚开始他在杨家坞时也想过就此终老,可那些人愚昧,他担心迟早有一日会爆发出些事儿来,比如说谁家的人死了,或是谁家倒霉了,会拿他泄愤。

    所以他通过老许顺利来到了长安城。

    随后就是在长安的一系列运作,期间也几度差点被镇压。

    现在呢?

    新学一出,他终于要在长安城冒泡了。

    哈哈哈哈!

    贾平安的眉间多了欢喜,“杜贺!”

    杜贺正在训话,闻声道:“郎君吩咐。”

    贾平安说道:“弄些好酒菜,晚上一家人都有。”

    “多谢郎君!”徐小鱼喜上眉梢,“郎君,某去采买吧。”

    曹二把肚皮一挺,“怎地,你觉着某的刀不利?”

    想到曹二剁骨头的狠劲,徐小鱼笑道;“哪里,某就是去帮忙。”

    “去吧。”贾平安心情极好,就像是后世颠沛流离半生后,终于买下了第一套房子时那样,整个人放松的一塌糊涂。

    那种惬意啊!

    ……

    李治回到了宫中,宰相们集体进谏。

    “陛下,长安城中纵马疾驰……这非帝王所为。”长孙无忌苦口婆心的劝说着,“若是有人行刺……陛下当时身边并无护卫,危险啊!”

    连李勣都破天荒的说道:“陛下,此等事此后万万不可。若是要出城也得带着人,若是可以,臣愿率人护卫御前。”

    老不死!

    柳奭看了李勣一眼,想着若是皇帝出了意外,自己的外甥女可就坐蜡了。

    没有儿子的皇后,帝王驾崩后就成了孤家寡人,以后不愁吃喝,但也仅仅如此而已。

    这个问题要解决!

    柳奭暗自下了决心。

    李治听了一耳朵劝谏,却是左耳进,右耳出,“朕今日去了道德坊,见贾平安在弄东西……”

    长孙无忌早些时候得了消息,“可是爆炸的那里?”

    李治点头,“贾平安弄出来的新东西,朕想试试。”

    “这东西元日用才好,在宫门外炸响,什么邪祟都跑了。”

    众人出了大殿,长孙无忌经历过不少厮杀,李勣更是名将,其余的差点意思,但就是差点意思胆子才大。

    “陛下,放在何处?”唐旭亲自来操作,倍感荣幸。

    李治说道:“朕看放在前方就好,都能看到。”

    唐旭带着火药包过去。

    “左边些。”长孙无忌腆着肚子说道:“别放的太远,都看不清。”

    回过头,他对李治说道:“当年陛下喜欢看爆竹,老臣就弄了几节过来,那时候就蹲在边上看,如今一晃十余年多去了,哎!”

    李治看着火药包,由些迟疑,“会不会近了些?”

    这个算事?

    长孙无忌笑道:“老臣经历过刀林箭雨,这点动静……无碍!”

    李勣问道:“贾平安是如何说的?”

    唐旭说道:“贾平安说离远些。”

    李勣说道:“如此陛下,还请离远些。”

    “英国公,你的胆气何在?”

    柳奭冷笑着,故意再往前几步。

    李勣目光温润,不搭理。

    贾平安别的时候会忽悠人,但在安全问题上却不可能。

    李治想看,但李勣拉着他站在了长孙无忌的身后。

    国舅身体肥胖,好大一个人体盾牌。

    “点火点火!”前方的柳奭等人已经等不急了。

    唐旭按照贾平安的交代点燃了引线,然后掉头就跑,最后蹲在了大水缸的后面。

    宫中因为救火的需要,蓄水的大水缸不少。

    柳奭微笑道:“这等阵仗算得了什么?老夫这几日觉着没精打采的,正想听个动静振奋精神,若是……”

    “轰!”

    爆炸声中,柳奭只觉得一股气浪扑来,人就飞了出去。

第276章 会稽愚妇轻买臣

    贾平安有时候会开玩笑,但大部分时间里还是个‘淳朴’的少年,这在百骑是共识。

    在得了贾平安的警告后,唐旭照单全收,躲在了水缸后面。

    你要说勇气……勇气唐旭是不缺的,可莫名其妙的出事儿,这有些冤吧?

    轰的一声后,他就看到前方有东西飞了过来,噗通一声,竟然就落在了水缸里。

    呯!

    水花飞溅中,水缸竟然没破。

    若是贾师傅在,定然要问问是谁做的水缸,回头和他合伙打造个品牌。

    在爆炸发生时,长孙无忌眯眼侧身几乎是一瞬间。作为厮杀过的老汉,他非常清楚在遇到危险时避开正面的重要性。

    气浪席卷过来,前方的宇文节猛地撞了过来,长孙无忌想退,但旋即想到身后就是外甥。

    他站稳脚跟,伸手推拒。

    呯!

    这一刻他想到的是先帝。

    先帝临去前身体已经很差了,他只能俯身下去听他说话。先帝用手勾住他的脖颈,微笑着说道:“辅机,雉奴年少……你是舅舅呀!”

    是啊!

    老夫是舅舅。

    这一刻长孙无忌猛地爆发了起来,闷哼一声后,抱着宇文节斜着倒了下去。

    风吹过来,带着硝烟扑打在李治的身上,旋即李勣挡在了他的身前。

    李治看着倒下的宇文节和舅舅,眸色里有些复杂的情绪,随后看了一眼其他人。

    于志宁蹲在地上双手抱头,很是惊惧。

    高季辅背身而立,踉踉跄跄的才将止步。

    李勣就站在他的身前。

    右边,唐旭木然起身,身前的水缸里,一人倒栽葱插在里面,双腿在水面上蹦跶着。

    “是柳相公!”

    王忠良在李治的侧面,身前有于志宁等人挡着,就像是挨了一阵冷风,毫发无损,所以才格外的精神。

    柳奭在水缸里挣扎着,王忠良跑过去,抓住他的双腿往外拽。

    这架势就像是鲁智深倒拔垂杨柳。

    可王忠良不是光头,也不吃香肉。

    这等手法需要力气大,王忠良拽起来又因为力气不够放下去;再拽起来,再放下去……看着竟然像是在把柳奭反复送进水里。

    “快救柳卿!”

    李治估摸着是被吓呆了,直至王忠良插拔柳奭十余次,水缸表面看着水泡不断从下面冒起来,这才惊呼一声。

    唐旭很轻松的把柳奭拎了出去,柳奭趴在地上不知死活,李治看了,焦急的道:“快去叫了医官来。”

    但眼底的厌恶却一闪而逝。

    现场一片狼藉,随后皇城各处都做出了反应,梁建方亲自带着数百精锐来到皇宫外。

    “陛下,梁建方带着数百人,杀气腾腾的,说非是陛下出面不肯退,若是一刻钟后陛下不露面,他就会杀进来。”

    内侍被吓得浑身发抖,李治看了一眼宰相们,颔首:“朕这便去。”

    他到了宫门处,梁建方带人行礼,一句都不问。

    “朕无恙。”李治含笑点头。

    “臣告退。”梁建方带着人回去。

    晚些,李治召集了宰相们议事。

    长孙无忌和宇文节都有些摩擦伤,而柳奭最惨,虽然被救了过来,但为了催吐,先前不知医官用了什么东西,引得他至今依旧不停的干呕。

    “陛下。”长孙无忌心有余悸的道:“先前老臣只觉着眼前全是昏暗,那气浪扑过来,不可抵御。贾平安给的这是何物,竟然有这等威势。”

    柳奭干呕了一下,今日他算是出丑了,先是不以为然的站在最前方,结果扑街,所以他需要把这口气找回来,“陛下,这等东西威力巨大,贾平安竟然这般随意就给了唐旭……”

    这会不会是个阴谋?

    “若是先前咱们靠近去看。”柳奭一脸后怕的神情,然后再次干呕。

    关耶耶屁事!

    唐旭觉得自己就是个背锅的,那东西是皇帝亲手要来的,在宫中测试也是皇帝定的,为啥出事了就寻某的过错?

    柳奭觉得难受,“贾平安其心可诛!”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在给此物之前就说过要离远些,朕听从了。”

    朕离远了,你却觉着自家豪迈,非得要站在最前面装个逼,结果被炸成了撒比。

    柳奭面色一红,“这等东西本就不该出现在宫中。”

    他方寸乱了。

    “柳相这是头晕了?先去歇歇吧。”李勣毫不客气的出手了。

    长孙无忌说道:“此物恍如雷霆,陛下,若是军中有此物,不算是厮杀还是攻城,有大用。臣请保密。”

    李治点头,“朕也知晓。”

    这东西军方会视为至宝,而后大唐军队……

    李治想到的是高丽。

    高丽人被大唐打的满地找牙,可他们随即缩进了城中,这个时代攻城艰难,伤亡太大,所以大唐也只能望而兴叹。

    有了火药就不同了,如何使用可以让军方摸索,但只需想想先前的威势,李治的身体不禁微微颤栗。

    前隋数次征伐高丽失败,前隋因此而亡。

    先帝征伐高丽虽然斩获颇丰,也占据了不少地方,但却无法覆灭高丽。

    现在呢?

    李治心中火热,不禁想到了贾平安。

    柳奭也想到了贾平安,“陛下,臣遍历史书,从未见过这等骇人听闻的东西,臣在想,那贾平安从何弄来的法子。”

    “他的学问。”李治此刻也在反思。

    整件事他回想了一遍,马上就想到了贾平安的用意。

    “此人……”长孙无忌眼中多了厉色,“老臣以为可关押在宫中,令人严加看守。随后拷打,把他的学识都抄录下来,随后令可靠之人研习……如此可为万全。”

    长孙相公果然高明!

    柳奭干呕了一下,“臣附议。此等学问骇人听闻,臣在想,莫不是仙人之学?万万不可置之不顾。”

    宇文节说道:“是啊!长孙相公所言甚是,此等人本是扫把星,更是得了异人传授学问,臣以为最好控制在宫中,若是不妥……”

    他挥挥手,仿佛是杀了一只鸡。

    李勣冷眼看着他们在表演。

    什么关押于宫中,这等建议纯属是馊主意。

    但以长孙无忌的城府为何要出这等主意?不外乎就是觉着贾平安是皇帝的人,而这等学问一旦成为皇帝的助力,小圈子又将会多一个麻烦。

    但皇帝可会同意?

    李治微微一笑,“诸卿所言朕都想过了。只是朕在想,今日贾平安在道德坊坊门处测试,为何?”

    他看看长孙无忌,觉得这位舅舅真当自己是傀儡了,“朕才将让他去国子监教书,他就来了这么一下,诸卿以为为何?”

    长孙无忌当然知道,这是来自于贾平安的提醒。

    “他这是在说,自己承袭的这门学问价值无穷,若是教授给了国子监的学生,有泄密的风险。若是外藩得了这等学问,大唐危矣。”

    呵呵!

    李勣微微一笑,知晓皇帝还是在给长孙无忌留面子。

    可李治真没想留,“他这是在告诉朕,他的身上有许多能助力大唐强盛的学问,朕若是弃他不顾,那么他亦会把朕和大唐视为路人……”

    “诸卿的想法都不错,可那少年却不是一个温顺的!”李治微微俯身,眼中有些怒色,“关押拷打,那是羞辱,不,那是屈辱!朕想大唐长盛不衰,但却不会用这等卑劣的手段!今日不会,此后……也不会!”

    他是真的恼火了,起身看着柳奭,眼中有不屑之色闪过,“天下生民亿兆,今日听闻此人有才,于是绑架而来,拷打所学。明日听闻那人有才,掳掠而来,逼迫拷问……这是帝王还是贼子?”

    长孙无忌嘴唇动了几下,最后化为一声叹息。

    他是有些忌惮了那个扫把星,所以才会赞同这等荒谬的主意。此刻被李治这么一说,不禁有些难堪。

    李治的眼睛很亮,“朕听闻某人有才,心中欢喜,恨不能朝夕相伴,视为肱股。此为帝王之心。若是囚禁拷打,这是……”

    长孙无忌老脸一红,知晓后面的意思。

    ——这是山贼!

    连当年的瓦岗都不如!

    柳奭干呕了一下,看了长孙无忌一眼。

    宇文节觉得该缓和一下气氛,就笑道:“陛下,那少年知晓此物的厉害,如此,臣以为他当深居简出,作蛰伏之态。”

    这话没错,历史上许多大才都是这般干的。

    被大佬看重后,他们蹲家里装作啥事都没发生,然后大佬自然赞叹曰:果然是视名利如粪土的君子。

    李治知晓刚才自己把舅舅的脸面剥的够呛,就笑道:“如此可去看看。”

    王忠良去安排,李勣才发声,“陛下,这等学问不可小视,国子监自然该教授,可臣觉着先缓缓更好。”

    李治点头,“朕知。”

    他突然笑了起来,“朕在想,那少年在道德坊这么一炸,便是在告诉朕,你若是把某弄进了国子监,莫要后悔才是。朕此刻想来,却是后悔了。”

    他这是打预防针,免得有人建议把贾平安弄进国子监去教书。

    这等学问分明就是强国之基,而国子监里多是权贵子弟,教授给了这些人,那就是在批量打造世家门阀。

    好险!

    李治想到自己的决定,不禁脊背发寒。

    幸而那个少年是没心机的,否则他默不作声的去了国子监,只需教授些让人惊讶的学识,自然就收拢了人心。

    果然,朕一直护着他的好处就来了。

    晚些去查探贾平安动静的人回来了。

    “陛下,贾家正在道德坊摆宴,但凡坊内的人皆可去吃。”

    尼玛!

    这是啥意思?

    宇文节被打脸了。

    “他这是何意?”连李勣都很是好奇。

    来人说道:“贾平安作诗了,他在外面和坊民们一起饮酒作乐,带着那些孩童一起玩耍……”

    他摸出一张纸,看来这首诗不短。

    李治笑道:“贾平安诗才名震长安,连上官仪也不是对手,今日朕与诸卿共赏。”

    王忠良觉得上官仪听到皇帝的评价大概会想死。

    此刻文坛多赞美上官仪的诗,并名曰上官体。可上官仪却两次败在贾平安的手中,其中以第二次最惨,大庭广众之下,被贾平安一首‘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击败,毫无还手之力。

    那人念诵道:“白酒新熟山中归,黄鸡啄黍春正肥。”

    李勣抚须微笑道:“道德坊于他而言便是山中吗?有趣。”

    这个开头轻快有趣,众人不禁微微颔首,觉得天真自然,果然是诗才了得。

    “呼童烹鸡酌白酒,儿女嬉笑牵人衣。”

    前面都是欢喜的宴饮描述,很是轻松。

    “高歌取醉欲**,起舞落日争光辉。游说万乘苦不早,著鞭跨马涉远道。”

    饮酒酣醉,拿出横刀挥舞,寒光与落日争辉。

    听到后面两句时,李治不禁微微一笑。

    这是想为君王效力之意,让他如何不得意。

    “会稽愚妇轻买臣,余亦辞家西入秦。”

    这个……

    李勣想捂脸。

    当年朱买臣落魄时,妻子看不起他,离他而去。

    这话怎么有些隐喻呢?

    李治看看长孙无忌等人,又想到了自己。

    此次他准备把贾师傅弄到国子监去教书,这和朱买臣的愚妻有何区别?

    李治不禁莞尔,觉得少年发牢骚也颇为有趣。

    “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

    殿内沉默着。

    我是大才,随便上天怎么打压,怎么磋磨,我依旧能大放光芒。

    关键是贾平安借着这首诗表达了自己的志向。

    晚些散去,柳奭走在长孙无忌的身边,低声道:“相公,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那扫把星的意思是说,从今日起,他便要走出家中,大放光芒了。他好大的口气!”

    长孙无忌眸色平静,“老夫此生见过无数大才,可能走到最后的……”

    他指指自己,柳奭想想还真是。

    当年先帝的身边聚集了一批人才,号称十八学士,还有其他人才无数,这才奠定了秦王府的基础。

    那时的长孙无忌并不算顶尖,在房玄龄等人的光芒之下,靠着和先帝的关系苦苦维持着。

    但过了数十年,房玄龄等人早已归西,而长孙无忌却权倾朝野。

    “相公豪迈,某佩服。”柳奭心中还有些不安,“那少年的学问……”

    “学问学问,这是大唐的根基,陛下不傻,自然会有妥当的安排。”长孙无忌微笑道:“他开一门新学也是好事,新学新学,纷争必然不少!”

    柳奭懂了,“回头寻人去辩驳,让他焦头烂额!”

    长孙无忌点头,觉得此人不蠢,就是太着急,一心只想为外甥女谋划。

    “宫中之事,镇之以静。”

    这是隐晦的表态:皇后那里老夫在看着呢!

    柳奭大喜,拱手道:“多谢相公!”

    他回身看到王忠良急匆匆的过来,就问道:“可是出宫?”

    王忠良在皇帝的身边伺候,能出宫的机会很少。

    王忠良点头,“陛下令咱去贾家。”

    柳奭艳羡的看着他远去,“贾平安说仰天大笑出门去,陛下这便派人去请他入宫。多少人苦读一生,就期盼着有这么一日。”

    王忠良去到道德坊,此刻这里依旧在狂欢。

    杨德利也请假回来了,正在给王学友倒酒,见到王忠良被吓了一跳。

    “平安在家里。”

    王忠良带着人也不打招呼就进去了。

    院子里,贾平安就坐在树下,看他来了,起身拱手,却踉踉跄跄的,要扶着树干才能站稳。

    先前他和王学友敲定了表兄的婚事,心情大好,结果被王大锤一顿灌,灌的两眼发直。

    王忠良板着脸道:“陛下召见。”

    “喝多了。”贾平安打个酒嗝,“去不了。天子呼来不上船,自云臣是……臣是酒中仙。”

    艹!

    这人就算是喝醉了,竟然一开口依旧是名句。这人才就是人才,让普通人觉得自己就是一根朽木。

    王忠良承认自己有些小嫉妒,但帝王的命令必须完成,“弄了大车来。”

    于是贾平安就坐车出发了。

    到了皇城外,他醒了些酒,被扶着进去。

    李治见到他的模样也不怪罪,反而觉得正好。

    少年饮酒,定然会说实话。

    他问道:“你这门学问名曰为何?”

    别这么文绉绉的啊!

    贾平安挣开内侍的搀扶,笑道:“这门学问分枝颇多,数学、几何、高数、物理、化学、天文、地理、思想品德……若是说来,怕是一张纸都记不完。

    儒学当年打压百家,非此即彼,非我即敌。如此那些大才纷纷隐入民间或是山中,悄然收徒,以为传承。但学问的名称他们却不敢再用,于是叫做新学。”

    儒学当年打压百家,堪称是不遗余力,和宗教之间的争斗并无差别。非我即敌,不是你死就我亡。

    李治心中微喜,“有何用?”

    他既希望这门学问经天纬地,又有些顾虑,担心动静太大,动摇了目前的学术体系。

    老李家号称是老子的后代,假模假式的还弄些道家经典来推崇一番。但骨子里的帝王思想让他们依旧喜爱儒学。

    贾平安打个酒嗝,“这门学问可问天,可探地;可看极细微处,亦可无边无沿……细微处可探知世间万物本源;可知晓万物本性……譬如说……”

    贾平安指着宫殿的大木说道:“木为何朽烂?外界侵袭,为何侵袭?何物侵袭。再譬如说,刀枪为何锋锐?皆因钢铁的独特,而这门学问就能研究这些东西。当你研究透彻了之后,你会一步步发现这个世间的奥妙。譬如说如何……”

    他笑的憨态可掬,“如何让刀枪更加锋锐。如何让大车更加坚固,如何让道路更加的平坦……长安城中皆是土路,大风一起尘土飞扬,哪家学问能解决此事?哪位大儒能试言之?哈哈哈哈!”

    他得意的道:“有了坚固的大车,有了平坦的道路,大唐军队才能飞速集结,如此,边疆有变,长安也能快速应对。”

    “陛下。”贾平安打个嗝,“陛下可知那水汽中也蕴藏着巨大的力量,一旦用了,就能开山,就能带着千万斤的货物飞速疾驰……”

    李治双拳紧握,“这些可为真?若是欺君……你可知后果?”

    “哈哈哈哈!”贾平安真心喝多了,大笑道:“臣仅仅用些简单的东西就弄出了火药,陛下,这个世间还有许多奥妙等着一一揭开,而这门学问就是为此而来。”

    李治的眼中多了光芒,毫无疑问,他动心了。

    “臣告退。”

    贾平安回身,嘴角微微翘起。

    外面春光明媚。

第277章 薛万彻,表兄成亲

    出了皇宫,贾平安刚想跑路,就看到了唐旭。

    “校尉。”贾平安笑着拱手。

    唐旭今日得知了许多事儿,此刻见到贾平安颇为唏嘘,“你往日在百骑不显山漏水,谁寻你的麻烦你也只是一笑了之,某那时还说你宽宏大量。如今才知晓,你这是不与他们一般见识。你有这等学问,百骑怕是容不下你了。”

    别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留在百骑还是挺好的,否则去哪?去六部?还是下去为官。

    去六部还行,李勣在,他不必和大佬打擂台。

    但很累啊!

    而在百骑却不同,邵鹏纵容他,唐旭睁只眼闭只眼,程达早就退出了竞争……

    我疯了才会离开百骑。

    想到这里,贾平安情真意切的道:“校尉对某不薄,邵中官对某不错,某在百骑就像是在家中一般。外面诱惑不少,可却不及家的微暖。校尉别说了,某哪都不去。”

    外面都是野花,虽然可以采一采,但日子终究是和家花一起度过。

    唐旭心中唏嘘,回到百骑后说道:“某一直觉着小贾是大才,谁知晓竟然如此大才。他本可去了别处高就,却说想留在百骑,这人念旧……老邵,念旧的人都不会差。”

    邵鹏也心中欢喜,“咱就说小贾重情义,只是……”

    他突然神色一变,看着唐旭道:“老唐,你莫要担心。”

    “你这话何意?”唐旭不解。

    邵鹏叹息一声,“小贾这般声名鹊起,陛下定然是要重用的,你这个校尉怕是坐不稳呐!”

    “狗内侍!”

    唐旭怒了,“小贾岂会盯着百骑?他若是愿意,去六部随意就能混个……混个……”

    邵鹏冷笑道:“说下去,咱看你说下去!小贾才多大?去六部能做什么?郎中吧,小贾估摸着不愿意,侍郎他太年轻,你说他能去作甚?”

    唐旭却想通了,笑道:“百骑的统领也就如此,比之六部更差,小贾能看上?哈哈哈哈!”

    贾平安是看不上百骑的统领之职,当然,若是李治答应开发些后世锦衣卫和东厂的职责的话,他还能考虑考虑。

    到时候作威作福一番,拷打大臣,抄家灭族……

    这日子一想就觉着舒坦。

    “见过贾参军。”

    道德坊的坊门修补了一下,竟然又装回去了。

    姜融在门外相迎,等贾平安进去时就跟在后面,这次他换了方式,呼吸不深,但频率很高,不易被人发现。

    坊民们明显的多了敬畏,一问姜融,却是因为皇帝来过。

    “陛下都来了贾家,贾参军以后定然是宰相。能和宰相做邻居,说出去都得意。”

    道德坊就是个农业坊,地广人稀,而且离皇城还远,上班得起早,贵人都不乐意来这里住。

    所以从这里就能看出所谓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那种心态,并非人人能有,喊的越凶的,实际上越不舍繁华。

    贾平安看到了柴令武。

    他已经恢复了,此刻站在前方,微笑道:“倒是好巧。”

    好巧?

    贾平安看到了左边的几个贵妇人,其中就有高阳和巴陵。她们坐在那里饮酒作乐。

    “柴驸马带着人来此,说是踏春。”

    这年头无聊,冬天又没有羽绒服,只能蹲家里发呆。夏天太热,出门难受。所以一年四季就只有春秋两季适合贵人们玩耍,于是踏春就成了最热门的活动。

    只是道德坊里就这么个地方,大部分都是耕地,踏什么春?

    高阳正好看过来,眼中春意盎然。

    娘的,这是发春吧!

    那几个贵妇人的眼中也多了水光,看来在道德坊得到了滋润。

    “小贾,来饮酒。”

    高阳举手,长袖滑落,露出了一截白嫩的手臂。

    地上铺着上等的布料,摆放着酒菜,真是奢靡啊!

    柴令武笑道:“一起?”

    “喝一杯。”贾平安看了他一眼,觉得这货不安好心。

    柴令武多半是听到了些爆炸的风声,就用踏春的借口来看看情况。

    贾平安双腿交叉,轻松就盘坐了下去。

    柴令武不知道是腿骨还没好全,还是因为心有余悸,坐下去时竟然要扶着巴陵的肩膀。

    边上一个贵妇人用长袖遮脸看了贾平安一眼,对身边坐着的魁梧男子说道:“好个少年。”

    男子抬头,虎目中全是不屑,“贾平安!”

    贾平安微笑,高阳低声道:“是薛万彻。”

    原来是这头蠢驴!

    那么边上的贵妇人多半就是高阳的姑姑丹阳公主了。

    传闻丹阳公主和薛万彻刚成亲没多久时,因为薛万彻太蠢,丹阳不肯和他亲近,最后还是先帝想了个办法才解决。

    这人看着魁梧,一双眼中全是不屑之色,果然愚蠢。

    薛万彻厮杀号称无敌猛将,太宗皇帝说大唐除去李靖之外有三个名将,二李一薛。二李是李勣和李道宗,一薛就是薛万彻。

    但薛万彻这个名将的名头全是悍勇无敌换来的,自家带着数百轻骑遭遇敌军大队,他不说跑路,而是冲杀进去。等杀出来后,说敌军太特娘的不禁打了,咱们再杀回去。

    此刻他不屑之极,贾平安却不搭理,只是作半个地主,叫人去家中取了些肉脯之内的食物来。

    薛万彻见他不和自己说话,就举杯道:“可敢与某饮酒?”

    这个蠢货!

    贾平安微笑道:“这等酒却不堪下咽。”

    尼玛!

    瞬间所有人……包括高阳都对贾平安怒目而视。

    你这话是说咱们都在喝假酒吗?

    啥叫贵人?喝最好的酒,睡最好的男人(女人),这才是贵人的日子。

    薛万彻冷笑道:“你可取来,若是不成,某今日拆了你家大门!”

    薛万彻和贾平安并无矛盾,他去年还在高丽厮杀,杀的高丽人闻风丧胆,此刻在京估摸着时日也不长就得下去任职。

    这时候他跟着来道德坊,多半是柴令武和巴陵的杰作。

    这伙人的胆子很大,拉拢薛万彻为啥?

    贾平安笑了笑,等宋不出送了酒菜过来后,打开酒坛子,“请。”

    薛万彻提起酒坛子,喊道:“好酒!”

    随后这厮竟然仰头就喝。

    巴陵无语,心想你好歹和贾平安吆喝一声,让他也喝啊!灌醉了他不香吗?

    薛万彻一口气喝了半坛子,放下坛子后,竟然面露微笑,“你这人实诚。”

    呃!

    贾平安被他的逻辑弄的无语。

    晚些薛万彻酒性发作,霍然起身,上马后喊道:“拿了铁棍来。”

    姜融寻了一根铁棍,薛万彻接过,竟然就在道德坊里疾驰演练冲杀。

    一根铁棍被他耍的和灯草似的,那动作看着富有节奏,看似简单,可贾平安知晓,若是当面有敌人,此刻怕是被他杀怕了。

    这等悍将让贾平安想到了他的结局。

    因为房遗爱谋反一案,薛万彻被牵连,随后被处斩。行刑时他大喊,刽子手竟然被吓尿了,最后薛万彻喊他动手,刽子手手软没砍掉脑袋……

    此刻的薛万彻依旧喊道:“何不加力!”

    刽子手连砍三刀,这才把他的脑袋砍下来。

    这样的猛人,可惜死于愚蠢。

    丹阳在看着贾平安,突然开口,“听闻你大才,许多学问在身,我来问你,这酒为何能烈?”

    她坐在薛万彻的身边,只是嗅了嗅,就觉得那股子味道太烈了。

    “去伪存真即可。”

    贾平安突然觉得这群人都是闲的蛋疼的。

    “某回去了。”

    他起身,高阳想跟着去,可却有些难为情。

    晚些薛万彻回来,丹阳觉得贾平安失礼,就说道:“那少年倨傲,问他烈酒何来也不知。”

    这话换做后世的意思就是:老公,那小子和我装比,削他!

    薛万彻酒意散了些,吸吸鼻子,把酒坛子弄过来,突然一拍大腿,“某刚知晓军中用了什么酒精杀毒,莫不就是此物?”

    他又喝了一口,“就是此物。”

    你这个铁憨憨!

    丹阳公主横了他一眼,薛万彻说道:“这东西就是他弄出来的。”

    “是他弄出来的?”丹阳公主愕然,然后捂脸,“那我先前质疑岂不是很丢人。”

    薛万彻点头。

    丹阳公主捂脸,觉得自家嫁给这个憨憨真是无话可说。

    晚些众人回去,高阳寻个借口留下。

    她去了贾家。

    贾平安正在书房里发呆,高阳见了捂嘴笑道:“你这是要得道了?”

    “没错。”贾平安在想自己要如何整理那些知识。

    高阳看看桌子上的记录,满头雾水的道:“这是什么?”

    “这些都是学识。”

    贾平安很平静,可高阳却心中一惊。

    “陛下可知晓吗?”

    “知晓。”贾平安估摸着李治正在琢磨怎么从自己这里把那些知识掏出来。

    “你……”

    高阳看着他,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懂这个少年。

    她的脸红了。

    贾平安好奇的道:“很热吗?”

    现在不热啊!屋内还有些冷。

    高阳摇头,眼中多了异彩,“我早些时候经常在先帝的身边,见过许多所谓的大才,或是文韬,或是武略,可却从未见过你这等……少年英才。”

    贾平安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高阳想到他那一身本事,却从不肯显摆,这分明就是君子。

    不,是不屑吧?

    高阳想起了当初自己威胁贾平安,甚至还抽了他一鞭时贾平安的眼神。

    是轻蔑?如今想来更多的是不屑。

    这样的郎君……

    高阳的眼中水汪汪的,脸颊微红。

    这娘们要干啥?

    贾平安觉得不大妙。

    “咳咳!时候不早了。”贾平安开口,高阳看了一眼外面,起身道:“那我回去,你……皇帝的性子是个多谋的,你坦然些最好。”

    ——皇帝是个多疑的,你越坦然越好。

    什么叫做女生外向,这个就是。

    贾平安把她送出去,晚些表兄回家,闻讯大喜,当即嚎哭。

    随后贾平安就在编写教材中度过,直至表兄成亲。

    暮春成亲,草长莺飞,生机勃勃。

    户部来了些官吏,百骑来了不少人,贾平安出马,把李淳风请来,王学友和赵贤惠激动万分,拉着老李就请他指点这桩婚姻。

    而后李勣也来了一趟,说道:“佳儿佳妇,百年好合。”,王学友哆嗦着,“娘子,是英国公啊!”

    赵贤惠也分外激动,却装作淡定的模样,“慌什么?”

    贾平安早有准备,请李勣留下墨宝。李勣欣然挥笔而就。

    “收好了,回头传给子孙,数百年后少说能值一套长安的宅子。”有人在戏谑着,却不知这话一点儿都不假。

    等崔氏派了管事来送礼后,赵贤惠也哆嗦了起来。

    “裴氏的人来了。”

    道德坊的人今日算是开了眼界,一个婚礼竟然看到了一群权贵。

    这一切都是那个少年带来的。

    坊中的少女挤在一起,冲着贾平安看一眼,然后嘀咕着,偶尔有尖叫声传来。

    少女怀春,分外的动人。

    婚礼热闹,来自于后世的贾平安看的自惭形秽。

    后世的婚礼和这个比起来,除去堆砌钱财之外,再无半分可取之处。

    当然,唯一延续下去的‘陋习’就是下婿,所谓下婿就是捉弄女婿,就像是后世新婚恶搞新郎一样。

    李敬业早就来了,跃跃欲试的准备去下婿。等贾平安看到那些妇人拎着棍子抽打表兄后,就拽住了他。

    这货若是去,弄不好一下就把杨德利捶死了。

    杨德利接到了新娘子,回头却冲着贾平安流泪。

    “平安!”

    他被人簇拥着落泪,贾平安挥手,笑的很是灿烂。

    新宅子在王家的另一侧,表兄过去,从此就是两家人了。

    杨德利嚎哭了起来,有人说道:“他哭什么?”

    “这是欢喜,喜极而泣。”

    杨德利却不是喜极而泣,而是不舍。

    从来到贾家后,他就和贾平安相依为命。他护着贾平安,平日里劳作,从土里刨食,饿了一起喝水,得一顿好吃的一起笑……

    这突然就分开了,杨德利心中不舍,不禁嚎哭起来。

    “平安!你要好好的。”

    本来很伤感的贾平安一下就笑了。

    这怎么就像是生离死别呢?

    最后还是赵贤惠喝道:“就在隔壁,走几步就到了,哭什么?”

    晚些宴饮,贾平安和李淳风等人在一起。

    “小贾。”李淳风突然靠过来,“有人说你的学问有问题。”

    “什么意思?”贾平安早有心理准备。

    “有人说新学乃是当年独尊儒术时打压的百家学说,于是许多人……你该知晓,这是马蜂窝,百家学说当年就是儒学的死对头,如今你想复苏百家学说,便是许多人的死对头,你……”

    李淳风认真的道:“你还是随老夫去修道吧。老夫已经为你看中了几个道侣,都是年轻貌美的,保管服侍你的舒舒服服的。”

    咳咳!

    贾平安有些小可耻的萌动了一下,“此事某知晓,迟早的事。不过前汉覆灭之后,儒学也混乱了一阵,以至于先帝要让人来重新修正儒学经典。而且大多人心胸宽阔,不觉着非得要独尊什么儒术。”

    这是最好的时候。

    五胡乱华之后,学问散落,那些所谓的大儒都跳出来说自己是正宗,随后还是孔家厉害,孔颖达出手修了《五经正义》,从此儒学再度散发光辉,孔家也渐渐冒头了。

    孔颖达去了两年多,儒家的光辉在渐渐生成。

    这时候真是爽啊!

    贾平安心中欢喜,晚上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

    第二天早上,贾平安还没起,杨德利就过来了,先是查看了一番,又问了表弟昨夜可喝多了……

    杜贺笑着说了,杨德利这才放心,随后回去。

    “这位表郎君也算是功德圆满了。”杜贺了解贾家两兄弟的情况,所以才有如此感慨。

    表兄的亲事解决了,贾平安也算是解决了一件大事,随后就是……

    “你的亲事该相看了。”

    感业寺里,武媚摸摸贾平安的头顶,发现自己竟然要踮脚才够得着后,不禁有些伤感。

    “越发的高大了。”

    她在感业寺里就是坐监,冰冷的心在遇到这个少年后就多了暖意。

    “不着急。”贾平安真心不着急,在后世他这个年纪还是孩子呢!

    “还不急!”武媚长眉一皱,“别人如你这般的都已经有孩子了!”

    “某还忙着呢!”

    贾平安一溜烟就跑了,武媚失笑道:“你能跑哪去?”

    说话间,她的眸色深沉。

    一个女官在苏荷的陪同下来了,苏荷随即离开,女官行礼后说道:“差不多了。”

    武媚点头,“还有半月。”

    女官看了她一眼,“宫中已经准备好了,皇后让我告诉你,要知进退,若是得意洋洋,或是飞扬跋扈,皇后能让你进宫,也能一巴掌把你镇压了。”

    武媚的眼中多了惶然之色,“是,我万万不敢。”

    女官就是蔡艳,她鄙夷的看着武媚,“进宫之后,你要紧的是对付萧氏那个贱人,若是得力,皇后自然会在陛下那里为你说话。若是不尽心,宫中多枯井,死一个人在里面也不是事。”

    武媚低头,浑身颤抖,“奴……奴不敢,皇后说什么,奴就做什么。”

    蔡艳越发的看不起这个女人了,“还有,切记莫要狐媚惑主。”

    她轻松而去。

    身后,武媚抬头,那双眸子里依旧如故,深邃,不可揣度。

第278章 赚大发了

    酒坊的事儿有了军方的赞同进行的很快。

    道德坊里弄了一块地皮,军方亲自盯着,那建造速度叫做一个快。

    眼看着都差不多了,不用贾平安去招募工人,朝中给了数十壮汉。

    这些壮汉看着眼神呆滞,带他们来的官员叫做杨焕东,见面就笑吟吟的道:“此后这里就是某来管事,多谢贾参军了。”

    咦!

    这不对啊!

    这酒坊当初贾平安和军方说好了,贾家出酒精,军方要货时给低价,酒坊属于贾家的产业。

    可杨焕东的意思却不对。

    “这些都是官给的奴隶,只管使唤,死了报个名就是了。”

    贾平安皱眉,“如此就动手吧。”

    他不准备和杨焕东争执,回头去寻李勣和老梁,还有程知节问问就知道了。

    这些奴隶看着孔武有力,贾平安知道并非都是大罪,许多人都是上代奴隶的后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会打洞,这话在大唐就是至理。

    “啪!”

    “嗯!”

    杨焕东就像是驱赶畜生般的抽打着这些奴婢,骂道:“都去搬运粮食。”

    酒坊的原料就是粮食,但大宗粮食最好是朝中供给,价钱便宜不说,质量也有保障。

    那杨焕东带着几个胥吏一路抽打着这些奴隶,贾平安的额头青筋蹦跳着。

    杜贺跟在身边,低声道:“郎君,大唐律,奴隶等同畜产,这些还算是轻的,有的……”

    他原先是官员,后来犯事一家沦为奴隶,见过不少惨事。

    “汉儿不该为奴!”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杜贺想到贾平安对家中奴仆的态度,不禁摸摸眼角,感慨的道:“如郎君这等慈善的何其少。不是那些人不慈善,他们都认为奴隶就是畜生。”

    “可汉儿不该为奴!”贾平安见那边一个奴隶被打的惨叫,突然觉得这个盛世有些好笑。

    “郎君!”杜贺见他大步过去,担心他说出什么逆天的话来,比如说什么……不该有奴隶。那些蓄养奴隶的权贵会把他视为另类。

    杨焕东正在抽打奴隶,这是他的经验,第一天使唤奴隶,你一定要打的他们丧胆,以后自然听话。

    若是可以,打死一个奴隶效果更好。

    他正在奋力抽打着一个奴隶,只觉得浑身颤栗,那种兴奋让他觉得虐打奴隶的快乐不比敦伦差。

    身后有人惊呼,“郎君!”

    接着杨焕东就被一脚踹倒在地上,再抬头时,贾平安捡起皮鞭,没头没脑的抽打着,“这是耶耶的奴仆,要打也是耶耶打,甘妮娘!”

    杨焕东在地上翻滚惨叫着,那些奴隶惊呆了,聚作一团在瑟瑟发抖。

    只有杜贺,他站在不远处含泪看着这一幕。

    这位郎君他真的看不懂,他仁慈,对家中的奴仆和对家人差不多,但你若是以为他心善,那些对手的血泪会告诉你,他心狠起来连那些厉鬼都怕。

    贾平安打累了,把皮鞭一扔,说道:“把咱们家的人撤回来,这个酒坊,贾家不要了,给你们。”

    杨焕东被扶起来,看着遍体鳞伤,惨不忍睹,他喊道:“回去!咱们回去!”

    他的眼中全是狠毒,骂道:“不死何为!不死何为!”

    这话他没说名字,但谁都知道说的是贾平安。

    贾平安猛地回身,杨焕东怪叫一声,撒腿就跑。

    贾平安回到家中,看着心情颇好。

    杜贺犹豫了一下,觉得作为管事,该劝的还得劝,“郎君,此事就怕惹怒了军中的老帅们!再有,郎君刚声名鹊起就责打官员,这跋扈的名声不好听呐!陛下那边大概不会责罚,可令人呵斥却少不了。”

    “军方若是定了人选,会和某提前打招呼,此人可见是对头派来的,一来就挤兑某。某此刻鞭打了他,这一路会被控诉到陛下那里去,这样最好。”贾平安笑的很是惬意轻松,

    他看了担忧的杜贺一眼,“你去外面散播些话,就说贾家的酒坊来个官员,一路鞭打仆役,贾平安话都不敢说。最后只能弃了酒坊。”

    这是要坑人啊!

    杜贺回想起贾平安先前的言行,这都是把自己摆在一个弱者的位置上,可却是行强者之事。

    这叫做什么?

    坑人不赔命!

    他在准备礼物。

    阿姐要进宫了吧,在李治的孝期结束之后,她就悄然从感业寺进了宫中。

    送什么好?

    贾平安想了许久,却不得要领。

    送值钱的,得了吧,他自己都不好意思。

    阿姐不缺钱,在感业寺没地方花钱……可进宫后应当要花钱吧。

    比如说用钱收买打赏几个宫人什么的。

    贾平安的脑海里马上就浮现了后世宫斗剧里的情节。

    杨焕东一路狂奔冲进了皇城,守门的军士一脸懵逼。

    他寻到了兵部,一番哭诉,兵部大怒,径直请见皇帝。

    “陛下……”

    李治听了一番贾平安狂暴粗鲁,跋扈不要脸的控诉后,就把事情丢给了程知节。

    这是为何?

    老程不是不管事吗?

    兵部尚书有些懵,但想到老程此人不得罪人的性子,就喜滋滋的去寻他。

    “去问问。”程知节目前是左屯卫大将军,但他资历深,功劳高,真要较劲的话,老梁都得低头。

    他看着文书,神色平静。

    “大将军,那贾平安跋扈非常,一见面就抽打了兵部的官员,杨焕东过来。”

    杨焕东的衣裳依旧是那个模样,就和乞丐似的,身上的鞭痕也没处理,倍感凄惨。

    程知节看了一眼,兵部尚书满怀期待的道:“这等人难道不处置?大将军,若是如此,以后兵部的人下去谁还会尊重?”

    所谓军律无情,在许多时候就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兵部下去监察酒坊竟然被打,还有没有天理了?

    程知节皱眉,“他为何打你?莫不是疯了?”

    兵部尚书心中一喜,却不知晓老程的手段。

    贾平安不疯,为何打你?

    一句话就把此事从欺凌变成了争执,老程的水平确实是能甩梁建方几条街。

    “下官只是呵斥告诫那些奴隶,贾平安就冲了过来鞭打下官……”

    杨焕东眼眶都红了,就像是一个无助的孩子。

    程知节淡淡的道:“老夫知晓了。”

    晚些派去的人回来了,禀告道:“大将军,贾家如今都撤出了酒坊,说是兵部派去的人太霸道,贾家担心惹祸上身,愿意把酒坊双手奉上。”

    程知节看了杨焕东一眼,眼神依旧平静。

    老程还是那个老程啊!兵部尚书心中欢喜,问道:“那他为何打人?”

    来人面色古怪的道:“说是那些奴隶既然送到了酒坊,自然就是贾家的人,该如何处置是贾家之事,杨焕东带着人狠命抽打,这是在抽打贾家的财产,是可忍……孰不可忍。”

    兵部尚书一拍案几,然后发现有些过了,急忙看了程知节一眼。

    老程涛声依旧。

    “大将军,奴婢不过是畜生罢了,那贾平安竟然为了一些畜生动手鞭责我兵部官员,当严惩!”

    程知节一脸沉思的模样,杨焕东马上就跪下道:“那贾平安抽打时还说什么兵部算个屁,大将军……”

    他呜咽了起来,程知节叹息一声,“小贾那人老夫知道……”

    这个开场白不大对啊!

    杨焕东停止了哽咽,兵部尚书懵逼。

    “你说他抽打你,贾平安如何说的?”他问了去问话的官员。

    官员说道:“有些难听。”

    程知节神色平静,还带着微笑,突然喝道:“甘妮娘!老夫问了什么?”

    官员浑身一颤,说道:“贾平安一边责打一边骂,这是耶耶的奴仆,要打也是耶耶打,干……甘妮娘!”

    门外有人噗嗤笑了起来。

    程知节深吸一口气,觉得骂粗口当真是惬意之极,“仆役给谁?”

    他盯住了杨焕东。

    “给……给贾平安。”杨焕东觉得不大妙。

    “要责打也是贾平安责打,你多管闲事……”程知节阴测测的道:“若是老夫的奴仆被人当面责打,不把此人打个半死,老夫就跟他姓。另外,你去时和小贾说了什么?”

    杨焕东才发现程知节一直在称呼贾平安为小贾,肠子都悔青了。

    “说……下官说……”杨焕东有些结巴。

    “说!还是不说!”程知节觉得手痒了,想当年老夫打人是何等的酣畅淋漓,自从蛰伏以来,都成孙子了。

    他握紧双拳,关节处马上噼里啪啦作响。

    杨焕东被吓坏了,“下官说此后酒坊由下官来管。”

    “甘妮娘!”程知节起身过去,劈手就把杨焕东揪了起来,骂道:“那是贾家的酒坊,谁让你去管的?”

    杨焕东偏头看向兵部尚书。

    大佬,救命啊!

    兵部尚书从未见过这等粗鲁的程知节,颤声道:“和某无关,不关某的事。”

    “滚!”

    程知节一脚把杨焕东踹了出去,大声的道:“去禀告陛下,兵部吃饱撑的派了个对头去贾家,激怒了小贾,还抽打贾家的财产,小贾激怒攻心,心疼不已,就出手鞭责了他。”

    兵部尚书面如土色。

    杨焕东如丧考妣。

    可事情还没完,回过头他们发现贾平安竟然撂挑子了。

    哥不干了!

    贾平安溜达到了感业寺,苏荷进宫,好人陪他进去。

    贾平安现在的个子越来越高,好人走在身侧暗自揣摩了一下,觉得以后自己怕是只能到贾参军的鼻梁下端。

    但这个高度……

    好人看看贾平安的侧脸,觉得少年越发的俊美了,而且还多了些男人气。

    一路巡查过去,那些女人见到他都笑了笑。贾平安注意到一个女尼的手握住却不成拳,露出了一点银簪的痕迹。

    娘的!

    贾平安知晓这里就和监狱一般,要想获取好处优待,或是想给外面传信,就得去买通那些看守的女尼。

    但这事儿近乎于敲诈,而且说句实话,这些女人从进了感业寺后,这等事儿做了不少,可家里从未给过反馈。

    先帝的女人这个标签被打上后,除去李治把阿姐拉了出去,其他人按照这个时代的规矩,就得在这里青灯古佛的熬过一生。

    贾平安对此无能为力,但那些女尼近乎于敲诈的举动却让他有些不满。

    这些女人从宫中出来时几乎是净身出门,能藏下些金银的也是靠着搜查的人睁只眼闭只眼的人情。

    这些金银是她们后半生的最后念想,握住这些金银,她们的心中总会多些希望。

    那个女尼贾平安认识,叫做闲清,是宫中派驻感业寺的狠人。

    贾平安微微颔首。

    “春季菜蔬多了,多给她们些,只是别忘了多放油。”

    好人随口应了,贾平安看着她,“闲清对你如何?”

    好人眼中多了水雾,心想他竟然关心我?

    妹纸,你说话啊!

    贾平安满头黑线,觉得自己长得这般俊美真是个累赘。

    就不能长得平庸些吗?

    美好的皮囊怎么能比得过美好的心灵。

    好人脸一红,“闲清很凶,就是对住持说话也是板着脸,责打人从不留情。”

    就是个狠人,狠人也就罢了,只要不惹到阿姐和娃娃脸,贾平安可以无视。

    但哄骗敲诈这些女人,过了!

    贾平安叹道:“你们该早些和某说。不过也不晚,跟着来。”

    他转身回去,闲清正在和那个女人说话,神色凶狠。

    “贾参军。”那女人面色苍白,看着很是卑微。

    所以女人去哪都行,就是别进宫。若是没有阿姐那等本事,进宫就是送菜。

    贾平安抓住闲清的手举起来,闲清尖叫踢腿。贾平安避开,拗了一下她的手腕,手松开,一枚银簪掉了下来。

    “贾平安打人了!”

    闲清喊叫着,贾平安一巴掌抽去,随后一拳打在她的小腹上。

    闲清跪在地上,张嘴就吐。

    贾平安拍拍手,对好人说道:“此事某发现,某处置,你等善后即可。回头宫中质疑,就照实说。”

    好人喊人来绑了闲清,闲清喊道:“我认得宫中的贵人,放开我,放开我!”

    这个女人不算太蠢,至少知道不能把自己背后的贵人说出来。

    贾平安趁机去了后面。

    “阿姐!”

    武媚已经被惊动了,闻声出来,嗔道:“可是你在闹腾?”

    贾平安见她的脸上多了血色,心中欢喜,说道:“闲清勒索那些女人,我处置了她。”

    武媚微微皱眉,“此事你看着就是了。若是要处置,让她们去。”

    在她的眼中,那些女人的死活和小老弟没有半文钱关系,她们死光了自己都不会眨一下眼睛。

    贾平安咧嘴笑了笑,“某只是看不惯。”

    “你!”武媚皱眉看着他,“心软在仕途上走不远,会被人利用。那些人就如同是毒蛇,打蛇不死反受其害,你还年少,莫要心软。”

    贾平安没有直接回应,就是笑笑。

    武媚仔细看着他,觉得少年有正义感,这大概就是本能。但想起自己和母亲当年被亲戚欺凌时,那些少年可没见到什么同情心。

    小老弟自然是不同的。

    武媚莞尔,“随你,以后好生做事就是了。”

    她知晓自己进宫是为何,皇后希望她对付萧氏,而皇帝希望她能做后宫的第三极,牵制萧氏和皇后。

    但……我想要全部!

    什么萧氏,什么皇后,我都想把她们压下去。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那帽子已经遮不住头发的形状了,看着颇为古怪。

    这也是阿姐不愿出门的缘故吧。

    贾平安知晓这一日不远了,他摸出了一个锦囊,“阿姐,这个你收着。”

    武媚接过,打开看了一眼,竟然是十多颗金子。她抬头道:“你给这个作甚?我在这里也没法花钱。”

    这是给你进宫花的啊!

    贾平安很认真的道:“阿姐,以后某若是外出一年半载的,你在感业寺某不放心,若是遇到了麻烦,就把这金子拿去打点,等某回来再说。”

    这便是示敌以弱的手段。

    武媚本想说不要,但突然想起自己进宫后的处境怕是会很艰难。

    “好!”

    她收了锦囊,看着贾平安离去,眼中全是期待。

    贾平安出去就遇到了好人。

    “多谢你了,贾参军。”好人看来被闲清欺负过,所以颇为欢喜。

    “举手之劳罢了。”贾平安笑着。

    春光在感业寺里处处皆是,那些碧绿的青苔在阴暗处肆意的生长着,贾平安甚至看到了几株蘑菇。

    “贾参军,你下次何时来?”好人觉得自己该感谢一下贾师傅,比如说做些小东西送给他。

    “呃……说不准。”贾平安不想造孽,就拱手告辞。

    刚出了禁苑,就见外面有人在等候。

    “大将军召见。”

    老梁啥事寻我?

    贾平安一路进了皇城,却是去了左威卫。

    “小贾。”

    程知节看着颇为惬意,“酒坊之事你还得要弄起来,兵部那边会重新派人过去,不可再闹腾了。”

    贾平安茫然道:“某没闹腾啊!”

    “若非是你,老夫一杯子就砸了过去。”程知节举起杯子又放下,“就算是杨焕东得意洋洋,你大可来寻了老夫和梁建方,兵部再得意,老夫和老梁站出来他们也得低头。你这是借机示威,顺带敲打兵部,你担心兵部渐渐拿住了酒坊,就用了这等手段,却太过刻意了些!”

    这些老家伙的眼睛太毒了,一眼就看穿了贾平安的把戏。

    “此事就这样,不过价钱……”程知节有些恼火,“兵部不愿意和你打交道,就问了老夫,酒精的价钱如何算?”

    贾平安苦笑道:“某就一人过活,要那么多钱作甚?到时候有兵部的官员监察,成本多少自然一清二楚,供给军方的酒精,某按照成本价……”

    程知节哪怕再老油条也感动了。

    “要不,再加点?”老程也是属于那种帮亲不帮理的。

    贾平安大义凛然的道:“某挣钱还有别的手段,为了将士们出点力,值得!”

    程知节过来拍拍他的肩膀,说道:“老夫这便进宫为你请功。”

    这……

    不要脸如贾平安也有些脸红。

    这事儿不是不挣钱,而是能挣大钱!

    顺带还能刷个高风亮节的好感,这一波赚大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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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9章 国民老丈人

    酒坊需要粮食,这是由官方提供的,价格稳定,并且低于市价,仅此贾平安就能大赚一笔。其次就是这些酒精摇身一变就能变成高度酒,随手就是生意。

    所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大唐人喜欢喝酒,酒水堪称是最稳定,利润最丰厚的一门生意。

    不管是辽东还是北方草原,最近这些年天灾就没消停过,不是雪灾就是旱灾,一到冬天冷的一家子缩在被子里猫冬。

    这时候用那等最便宜的高度酒走私过去……有军方的关系在,朝中报备一下,这不是难事啊!

    那利润能让最奸猾的商人发狂。

    还有个谁也不知道的好处。

    ——酒糟!

    酒糟能混进饲料里喂猪。

    在这个时代,让猪吃粮食舍不得,可老是绿色喂养它也长不快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就是个奸商,把东西高价卖给了客户,客户还感动的眼泪汪汪的想送锦旗。

    我是不是有些无耻了?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

    晚些朝中传来消息。

    “陛下说贾平安深明大义。”

    邵鹏总觉得贾平安太过深明大义了些。

    “军方的老将们说你果然知大局,识大体,在年轻一代无人能及。”

    这夸赞实在是太过了些。

    贾平安一脸赧然,唐旭见到了赞道:“这让某想到了自己年轻时,那时某……”

    邵鹏冷冷的道:“那时你被妇人勾引。”

    唐旭面色涨红,一脸要动手的架势。

    贾平安退后一步,觉得老邵这话……太大快人心了。

    他出了值房,看到孟亮在外面看着明媚的春光唏嘘。

    男人痴情是对的,但被一个女妓利用后还这般念念不忘,果然是人才。

    被虐千百遍,待她如初恋。

    这是舔狗!

    哎!

    贾平安觉得自己这样的人不会再有了。

    回到家中,表兄不在后,家里有些空荡荡的。

    杜贺有意无意的在他的身边晃悠。

    “郎君,该相看了。”他苦口婆心的道:“贾家看着就是蒸蒸日上的势头,可这等势头……”,他看看左右,放低声音说道:“就算是皇帝也得有了儿子才放心。咱们家也是如此,郎君,早些成亲吧。”

    成个毛线。

    贾平安觉得自己依旧年少。

    “贾郎君!”

    外面一声欢喜的叫喊,大门一开,却是个妇人。

    妇人穿着喜庆,笑容喜庆,福身后,喜气洋洋的道:“恭喜贾郎君……”

    “这人是谁?”贾平安满头雾水。

    杜贺笑道:“郎君,这是媒人黄五娘。”

    “贾郎君这般俊美,连奴见了都心动呢!”

    黄五娘这夸赞来的太真实,随后坐下,她看看杜贺,笑道:“此事……”

    还想玩什么屏蔽左右?

    “有事请说。”贾平安的警惕性是被高阳培养出来的。

    “贾郎君俊美,才华多的吓人,家中钱财也不少,这便是任何人家都梦寐以求的夫婿,奴今日来此,是受人之托……”

    贾平安神色平静,黄五娘见了有些小失落,然后笑道:“说来奴也是欢喜,那家人大名鼎鼎,和皇室也是亲戚……”

    她神色暧昧的靠拢过来,贾平安有些不自在,皱眉看着她。

    黄五娘却一直靠近才说道:“那可是一门三皇后的独孤氏,奴得了请托都欢喜的不敢相信……”

    贾平安呆滞。

    是国民老丈人?

    说到独孤氏,就不能不提到国民老丈人这个词。

    而这一切都起源于著名的大帅哥独孤信,这位大帅哥会站队,跟的大哥最后都出息了,于是他也跟着水涨船高,成为所谓的八柱国之一。

    这位大帅哥帅到惨绝人寰,生的女儿就不用说了。

    其他人家还在打生打死的时候,大帅哥的长女嫁给了北周皇帝为后,这很牛笔吧?

    不,这只是传奇的开端。

    独孤信的七女嫁给了后来的隋文帝杨坚,所谓的河东狮在这位皇后的面前不值一提,杨坚想睡个女人都不行,回头直接弄死。最后杨坚郁闷难当,干脆一路策马出城,嚎啕大哭……

    随后独孤信的四女嫁给了李昞。李昞是谁?李渊的老爹。

    后来李渊称帝,把自家老娘也追封为元贞皇后。

    一门三皇后,谁当皇帝俺们家都不怕。

    这样传奇的家族贾平安当然知道,他还知道后续……李渊称帝后,把表弟独孤怀恩叫来,开玩笑说:“你姑姑的儿子我都做了皇帝,你独孤家何时出一个皇帝?”

    这话是玩笑,但有些轻浮。

    独孤怀恩却从此记住了这番话,后来干脆就来个谋反。只是还没开始就被镇压了,随后独孤家沉默。

    现在独孤家突然冒个泡,说是想和贾平安联姻。

    这是啥意思?

    关键是独孤氏属于关陇门阀,虽然因为独孤怀恩而得罪了皇室不被待见,但终究是亲戚,剩下的人得以保命,只是威权不在。

    贾平安看了黄五娘一眼,黄五娘说道:“贾郎君好好想想,奴过几日再来。”

    这等婚姻大事自然不能草率,关键是老贾家没长辈,年轻人嘛,得去打听打听对方的消息,衡量利弊。

    贾平安坐在那里,杜贺不知他的想法,就分析道:“郎君,这独孤氏当年因为谋反之事被处死了不少人,剩下的缩在家中不敢出门,这突然联姻,某以为是要静极思动了。”

    “有人在背后鼓动他们。”贾平安笑了笑。

    “但独孤氏终究是皇室的亲戚。”

    “某知道。”

    杜贺沉吟再三,“这是一个暗示,独孤氏如今不行了,可若是郎君与他家联姻,从此就是关陇的人,而独孤氏也能借此再度出头,好谋划。”

    这货不笨啊!

    贾平安看了杜贺一眼,觉得自己小看了他。

    杜贺笑道:“某如今心静,许多事都能看的透彻。”

    “人若是心浮气躁,做出的判断多半有误。”贾平安赞许的道:“好好做。”

    他觉得这不是事。

    但外界却疯了。

    长孙无忌坐在值房里,对面站着郑远东。

    “谁的主意?”

    郑远东知道这位相公有些不满,“说是几家人的主意。”

    哪几家长孙无忌也不问,冷笑道:“以前把贾平安当做是扫把星喊打喊杀,如今听闻他乃是学问大家,手段又不错,马上就变了脸,准备用女人去拉拢他……独孤氏一直蛰伏着,需要这个机会。”

    郑远东笑道:“相公所见不差。若是独孤氏能有这么一个女婿,说不得还能重新站起来。”

    长孙无忌眯眼,郑远东说道:“不知贾平安可会答应。”

    长孙无忌微微摇头,“他挂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就是必死之局。唯一的破局法子便是为官,竟然被他寻到了,可见聪明。可他若是想长久安宁,就必然要寻咱们……罢了,独孤氏那些蠢货如今也知道畏惧,如此……也好。”

    郑远东回去,晚些有人进来。

    “告诉宫中,有人撺掇独孤氏和贾平安联姻,大多赞同。”

    郑远东负手看着来人出门,自己缓缓出去,先不露声色的看看左右,然后皱眉。

    消息传到了宫中,不,是飞快传到了各处。

    传信的人屁颠屁颠的跑进了宫中,李治已经在听八卦了。

    “陛下,说是独孤氏想和贾平安联姻,媒人已经去了道德坊贾家。”

    李治抬眸,“贾平安乃是新学的传人,朕就知晓有人会坐不住,可却没想到竟然是联姻。”

    联姻是小圈子最擅长的手段,包括老李家当年也是如此,比如说李渊的母亲独孤氏就是联姻的产物。

    通过联姻把普通关系变成亲戚关系,代价只是一个女儿,这个真是大赚特赚。

    贾平安乃是大才,而且手段不差,若是收拢过去,只需小圈子培养些时候,就是小圈子的一员悍将。

    李治的眼中多了阴郁。

    小圈子的拉拢有几人能拒绝?

    那个少年……

    王忠良觉得贾师傅怕是危险了。

    贾平安去上衙,一路上见到的都是羡慕嫉妒恨。

    独孤氏的女儿啊!

    不,小圈子的女儿啊!

    从此贾师傅就要飞黄腾达了。

    进了百骑,邵鹏看着他欲言又止,唐旭只是叹息。

    能说什么?

    说小贾你这般做不地道?

    这年头要紧的是家族,不管是邵鹏还是唐旭都知晓这一点,所以怎么劝?

    贾平安冒个泡就开溜了。

    “哎!”邵鹏叹道:“百骑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小贾了,他……老唐,你说小贾可会拒绝?”

    唐旭说道:“贾家就剩下了他一人,他要想立足,必须寻求靠山。老邵,咱们是过命的交情,你说说,谁的靠山能有那些人强?”

    “可他若是和独孤氏联姻,随后就是陛下的对头,哎!”邵鹏知晓皇帝对小圈子的看法,唐旭也知道。

    贾平安没反应。

    于是王琦嗤笑着说道:“他终究还是要对咱们低了头,只是想着往日的争斗,却觉着都是一场空。”

    他放下茶杯,拍打着案几道:“都是尘埃!我等苦心孤诣的结果,不及一个女人,你说!你说这是为何?”

    他盯着陈二娘,目光凶狠。

    陈二娘看着他,突然一阵莫名的心慌,不知来由,“他是大才。”

    “是啊!他是大才,原先只是手段了得,还有诗才。可诗才有屁用!一文不值!”王琦的眼中多了嫉妒,“可他竟然能得了异人的传授,多年前被儒学打压的百家学说竟然被他传承了。多少人在盯着他……”

    王琦拿出了针线,专注的开始了。

    陈二娘走出房间,外面站着唏嘘不已的周醒。

    “贾平安弄死了咱们不少人,竟然化敌为友了。”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突然发现那个心慌来源于期待。

    我竟然期待贾平安成为自己人?

    而柴令武闻讯却只是大笑。

    “那个扫把星,他弄断了某的腿,如今摇身一变却成了那些人的狗,何其可笑?至为可笑,哈哈哈哈!”

    他癫狂的笑着,可笑着笑着的,眼泪却出来了。

    “这是欢喜的泪水。”他这么对巴陵解释着。

    可作为枕边人,巴陵却知道他很难过。

    贾平安若是进了小圈子,柴家再无报复的机会。

    这看似很可笑,由此也能看出小圈子的强大和皇室的衰微。

    所有人都在等着贾平安的答复。

    他忙碌的就像是一只工蜂。

    广袤的草原上……

    不,是广袤的长安城中,酒楼最多的就是平康坊。

    贾平安此刻就在平康坊里。

    长安食堂斜对面的酒楼要发卖。

    “兄长,这酒楼原先是准备弄来针对长安食堂的,说是准备了一万贯,把饭菜的价格压低,就算是味道差一些,也得把长安食堂给顶垮了。”

    曹英雄最近成为了老崔的机要秘书,很是得意,看着脸上都多了油光。

    斜对面的酒楼才将装修完毕,可竟然就开始发卖了。

    曹英雄自告奋勇去打听。

    他进了酒楼,凭着一张笑脸,很快就和一个施工的工匠混熟了,蹲在那里和他扯淡。

    “想去青楼不?”曹英雄吸吸鼻子,“某认识青楼的老鸨,保证三折。”

    “那么便宜?”工匠动心了。

    “某说话算数,晚些一起去。”

    曹英雄见他心动,就挤眉弄眼的道:“这酒楼才将弄好,为何要发卖?”

    工匠警惕的看着他,曹英雄淡淡的道:“某想买。可有人说这里才将死人,晚上有女人披着白纱在跳舞,就来问问。”

    披着白纱的女人?

    工匠颤抖了一下,曹英雄摸摸后颈,“说是飘着……脚不沾地,七窍流血呀!”

    工匠起身,觉得遍体生寒,“此事吧,某在茅厕里听人在外面说,这个酒楼弄出来就是恶心人的,挣钱不能,说是坑对面,可对面却是炒菜,哪里坑的了?如今要成一家了,这酒楼干脆卖掉,还能省一万贯。”

    曹英雄又忽悠了一阵子,摸了一串铜钱给工匠,说是晚些聚首同嫖。

    贾平安得了消息,马上就去寻了崔义玄。

    “独孤家的贵婿,来此何事?”老崔横眉冷眼的。

    贾平安想打人,但事情很急切,“崔公,急事求助……”

    老崔冷冷的道:“何事?”

    你个老东西!

    贾平安附耳一阵细说,崔义玄的眼珠子都瞪圆了,指着贾平安道:“你……你就不怕气死了那些人?”

    “气死了也是好事。”贾平安很是混不吝。

    随后一个男子就进了那家酒楼。

    “听闻这里要卖,某要买。”

    “哦!”这酒楼开着就是准备亏本的,所以有人来接手再好不过了。

    双方一阵勾兑。

    “某是买来做凶肆的。”男子指着周围的装饰说道:“这些东西都是多余,到时某还得要重新弄掉。”

    凶肆就是售卖丧葬用品的地方,堪称是晦气。

    男子的身上有股子味道,和他谈判的人不明所以,晚些一人附耳,低声道:“确实是凶肆的味道。”

    不知这些人是怎么嗅出来的,不过主持的男子却很是欢喜。

    开酒楼怼长安食堂堪称是拍脑袋决策,聪明人都知道,长安食堂是卖炒菜,你再便宜,可那些人不差钱,你怎么抢生意?现在卖掉这家酒楼给贾平安示好,顺带止损,但并不代表他们就乐于见到长安食堂生意兴隆。现在俺们走了,后续来个凶肆,谁还敢进来吃饭。

    妙啊!

    男子很是大气的指着外面的马车,“全是钱,某很忙,回头还得去北方把店铺搬过来。”

    “为何要搬过来?”主持的男子很是好奇。

    男子淡淡的道:“原先北方兵戈不断,死人死的多,生意好。可大唐越发的厉害了,打的突厥人抱头鼠窜,哪来的生意?某听闻长安死人多,就干脆把生意搬过来。”

    长安死人多……

    这话确实是没错。

    但男子压价很厉害,“你装饰的这些都无用,对某来说反而是累赘,还得花钱雇人弄掉。你等想想,别人心情哀伤,进来却看到的是华丽,这生意还如何做?罢了,某去别处寻寻。”

    别啊!

    主持的男子叫住了他,一番争执后,顺利的把价钱降了下来。

    这堪称是跳楼价了。

    双方约定明日交割,主持的男子叫人跟踪买家。

    “就在逆旅住着,查过,是外面来的商人。”

    第二日交易顺利进行。

    契约一成,主持的男子回去禀告。

    “哈哈哈哈!”

    狂笑声中,有人说道:“那扫把星和高阳公主怕是想吐血。”

    “可公主让那凶肆关门呢?”有人担心高阳发飙。

    “那就寻御史弹劾。”

    “有人要哭了,哈哈哈哈!”

    就在他们狂笑时,贾平安已经接过了契约。

    “许多多那边知晓有人最近开酒楼,马上转卖给他,价钱低一些。”

    晚些交易结束。

    贾平安带着那些利润去了养济院。

    天气暖和了,那些孤老在院子里晒太阳,手中却不停,在做着竹编。孩子们也在边上帮忙,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见过贾参军。”

    管事过来行礼,那些老人和孩子齐齐看过来。

    他们不认识贾平安,但觉得这个少年笑的很和善。

    “某带来些钱财。”贾平安指指身后的大车,“入账,还有,偶尔给他们吃吃肉,若是病了记得请郎中。”

    管事笑着应了,但却有些疑惑,“寺庙里就有病坊呢!”

    病坊就是寺庙设置的慈善机构,专门收容那等无力医治的病人。

    贾平安淡淡的道:“如今的寺庙……僧人们说是伺候佛祖,可他们自家却还得要人伺候。在僧人的眼中就该众生平等,可自家却分了个三六九等……他们有田地,有寺奴,还是好生过日子吧。这等慈善事,朝中来做最好不过了。”

    他微微颔首离去,管事不禁愕然。

    “寺奴不是应该的吗?”

    贾平安听到了些,不禁失笑。

    回到家中,他令人寻了媒人来,说道:“某仔细思忖过了,独孤氏乃是世家,某出身卑微,却是不敢高攀。”

    媒人苦苦相劝,最后竟然说贾平安这是不识好歹,若非杜贺拦的快,徐小鱼就动手了。

    消息传出去,小圈子愕然。

第280章 年轻人,要稳

    大唐普遍是两餐制,但作为帝王,李治日理万机,自然不能如此。

    中午,王皇后带着一溜人来了。

    远远看到了宫殿,也看到了站在外面的几个宫人。

    “是那贱人身边的姜红衣,皇后,那贱人先到了。”

    王皇后想到了即将进宫的武媚,冷笑道:“贱人,回去!”

    殿内,萧氏在陪李治吃饭。

    作为李治而言,他更喜欢一个人用餐,这样还能想想事儿。

    吃完饭,萧氏含情脉脉起身道:“陛下,臣妾有些困了。”

    这个信号让李治觉得有些腰痛。

    “朕还有事。”李治皱眉,他虽然会哄着萧氏,却不会一味放纵。

    萧氏有些遗憾,“陛下,那个贱人早上又把宫正叫了去,听闻是威胁了一番……臣妾担心这宫中再无咱们的栖身之地了。”

    李治点头,“朕晚些令人去查。”

    他无需去查。

    等萧氏走后,王忠良来禀告道:“先前萧淑妃说的事奴婢知晓,宫中昨夜有人打斗争执,蒋涵处置了,随后皇后又把她叫了去,寻了毛病……”

    这和李治的想法一致,他淡淡的道:“蒋涵如何?”

    不向着朕的宫正,那自然不能留。

    王忠良想到蒋涵的悍勇,也为之动容,“蒋涵和皇后争执,皇后威胁责打,蒋涵说她是陛下的人,随意皇后发落。”

    李治点头,起身去了后面。

    寝宫的边上有一幅画。

    画里的小女孩在花丛中笑着。

    李治伸手摸摸小女孩的脸,触摸的很轻柔,和此刻的目光一样,良久转身出去。

    他去了前面。

    “陛下,先前有十余人在聚会,谈话间说是收了扫把星,很是欢喜。”

    邵鹏的脸上全是冰冷。

    他知晓,一旦贾平安去了那边,从此就是自己的对头。

    李治淡淡的道:“无碍。”

    他的眸色冰冷,仿佛看到了父亲当年身为秦王时四面楚歌的困境。

    可那又如何?

    他的目光越过邵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陛下。”唐旭来了。

    唯有他和邵鹏才能这般顺利进宫。

    老唐来做什么?

    邵鹏想起进宫前和唐旭相对唏嘘,不禁有些惊讶。

    难道是有什么紧急事务?

    唐旭急奔而来,近前用力呼吸一次,然后压住气息,语气稳定的说道:“陛下,臣刚接到消息,贾平安拒绝了独孤家。”

    李治的眸子中多了些不解,“为何?他迟疑了数日,首鼠两端!这是权衡利弊之后觉着唯有朕才能护着他?还是说他觉着朕更能给他高官厚禄。”

    唐旭心中一冷,知晓这事儿麻烦了。

    帝王一旦猜忌,他和邵鹏都没有开口的余地,否则是火上添油。

    “臣这便去查。”

    唐旭转身快步而去。

    他还未走远,有内侍来了。

    “陛下,贾平安先前去了养济院,捐了六百余贯。”

    嗯?

    李治觉得不对。

    邵鹏吸吸鼻子,喊道:“老唐。”

    这个称呼不对啊!

    他觉得自己暴露了和唐旭的亲密关系。

    但李治眸子都未曾动一下。

    唐旭跑了回来,李治吩咐道:“贾平安刚在养济院捐了六百余贯,去查查这钱的来路。”

    他缓缓踱步,邵鹏跟在后面。

    “独孤氏出了三个皇后,其中一人更是朕的曾祖母,这一家子曾经和皇室很是亲密,但终究出的贵人太多,窥探神器,被高祖皇帝收拾了。”

    李治想着那家人也觉得奇葩,“先帝想着好歹是亲戚,就丢着不管,但这家人看来依旧不死心,想通过和贾平安联姻来获得好处。大才啊!还是百家之学的传人,给些时日就能成为一方文坛巨子……

    而贾平安也首鼠两端。他受朕的庇护,却又想着关陇那些人势力更强大,熙熙攘攘,利来利往,不过如此!”

    李治的眼中多了不屑之色,随即开始理事。

    不知过了多久,王忠良近前,“陛下,唐旭求见。”

    李治点头,然后放下手中的奏疏。

    唐旭进来,行礼后抬头,脸上的喜色一闪而逝,“陛下,百骑查清了此事,在媒人登门之后,贾平安就去了平康坊。

    原先那些人在长安食堂的对面弄了一家酒楼,放话说准备一万贯,上好的酒菜亏本卖,要压住长安食堂。可在贾平安……”

    “等等!”李治抬头,觉得不对,“贾平安去那作甚?”

    “贾平安态度暧昧之后,那酒楼就说是要发卖。”唐旭说道。

    李治明白了,“这是想缓和气氛,果然是有钱。”

    “贾平安寻人去把那酒楼低价买了来,随后高价转手,中间竟然得了六百多贯的利钱。”

    李治捂额,觉得自己的三观要崩塌了。

    “也就是说……他先哄住了独孤家,目的就是为了低价买入那个酒楼挣钱?”

    唐旭点头,“是啊!”

    那个少年,竟然为了六百多贯钱去忽悠了小圈子,更是忽悠了所有人。

    “朕……”

    李治咬牙切齿的,第一次生出了动手殴打臣子的冲动。

    唐旭笑道:“他顺手还解决了长安食堂的一个麻烦。”

    这一箭双雕也太出彩了,让唐旭决定晚些寻了邵鹏去五香楼,当然,必须是邵鹏请客。

    晚些更详细的消息传来,“贾平安让那商人说是做凶肆的,那边估摸着也想看长安食堂的笑话,就把价钱压的更低了些。”

    “整个……就是个奸商!”李治气得晚饭多吃了一碗。

    吃完晚饭,他吩咐道:“贾平安的亲事……去问问杨德利。”

    杨德利正在家吃饭,第一次单独和内侍说话,有些小紧张。

    “婚事?”他有些懵,“平安的主意大,也不知谁能为他做主。”

    内侍皱眉,“那他要个什么样的娘子?”

    “屁股大的吧。”

    杨德利脱口而出。

    内侍满头黑线,回去一说,李治却赞道:“果然是实在人。当年大兄娶妻时,阿娘就说过要屁股大的。”

    这位阿娘就是长孙皇后,而大兄自然就是前太子李承乾。

    王忠良谄笑道:“陛下,宫中都难得见到大屁股。”

    李治看了他一眼,觉得最近对他好了些,这蠢病又犯了。

    屁股大好生养,这是皇家传家的一句话。

    李治一直记得。

    宫中谁的屁股大?

    萧氏略微大些,王皇后……看不到屁股。

    还有感业寺的那人。

    快进宫了。

    朕也很期待。

    他指指边上,王忠良瘪瘪嘴,然后过去跪下,却不知自己犯了何错。

    ……

    “贾平安拒绝了。”

    王琦得到消息时,几乎是不敢相信,眼中迸发出的光芒让边上的陈二娘有些陌生。

    “他竟然敢?”

    王琦呼吸急促了一瞬,随后压下。

    他自诩才华无双,可却只能躲在阴暗处操纵些见不得人的事儿。

    才华无双,自然要出人头地。而当世最出彩的事儿就是和世家门阀联姻。

    你能和世家门阀联姻,别人自然会高看你一眼。比如说程知节,他娶了崔氏后,仕途就顺畅的和喝酒一般。

    比如说李渊的老爹,娶了独孤氏后,这不人生就不走寻常路,生个儿子竟然改朝换代做了皇帝。

    这个时代终究是世家门阀的时代,当年先帝在时,也对此无可奈何。

    王琦只是想了一下娶一个世家女的快意,就觉得那嫉妒压不住的往外冒。

    可贾平安竟然敢拒绝。

    “他是喝多了?”王琦清高,但若是世家门阀说嫁个远房侄女给他,他依旧会笑的谄媚。

    这便是权势带来的压力。

    周醒低头。

    王琦冷笑道:“既然没喝多,他这是疯了?”

    “不对!”陈二娘突然说道:“他迟疑了数日,若是同意了还好,拒绝之后,在皇帝的眼中也是首鼠两端……他有麻烦了。”

    王琦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失去了理智,闻言心中大快,“某等着看皇帝会如何处置他。”

    晚些消息传来,“皇帝令人去了道德坊。”

    “这不对。”王琦皱眉道:“再去打探消息。”

    “不必打探了。”

    外面进来了郑远东。

    他看了一眼案几上的女红,皱眉道:“皇帝赏赐了贾平安六十万钱。”

    六十万钱,这便是六百贯。

    “为何?”王琦不解。

    郑远东负手而立,“此事定然有不妥之处,相公令你去查。”

    王琦起身,恭谨的道:“遵命。”

    郑远东看了一眼案几上的手串,下意识的摸摸腕间的东西,说道:“手串要把玩,方能圆润入神,你的手串一看便是摆样子,何必如此……”

    王琦的脸红了一下,却无言以对。

    晚些等郑远东走后,他杀气腾腾的道:“贾平安拒绝了咱们的好意,传令,让酒楼开起来,再出一万贯,定然要把长安食堂打下去。”

    陈二娘抬头,“那个酒楼卖掉了。”

    “为何?”王琦不知此事。

    “贾平安当时没拒绝,他们说此事稳了,就想缓和些关系,把那酒楼卖了。”

    “蠢!”王琦阴着脸道:“这是钱多闹的。”

    陈二娘笑道:“不过他们卖给了一家凶肆,那长安食堂的生意怕是不好做了。”

    王琦一怔,旋即就笑了起来,“高阳冲动,怕是会动手,极好的主意。令人去盯着,若是高阳跋扈,马上煽风点火。”

    可第二天就传来了噩耗。

    “不是凶肆,而是酒楼。”

    卧槽尼玛!

    “谁卖的?去查!”

    消息一步步汇总,谋划的人发誓看到了买下酒楼商人的过所。

    “就是凶肆商人,从北边来的,可他转手就把酒楼转卖了出去。”

    “蠢货,上当了!”王琦深吸一口气,果断的道:“相公那边要答复,二娘你去一趟,去试探一番贾平安。”

    陈二娘为难的道:“那少年咄咄逼人,奴……”

    王琦阴着脸,“你手段那么多,难道还怕什么?”

    我怕他占便宜啊!

    陈二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出去。

    她一路到了皇城外,求见贾平安。

    这个女人来做什么?

    贾平安刚得了六百贯赏赐,百骑内部在起哄。

    “耶耶为你来回跑,老邵为你在陛下那里察言观色,五次五香楼多不多?”唐旭伸出五根手指头。

    “五次……”邵鹏犹豫了一下,“六次吧。”

    这都是狠人啊!

    “小事。”贾平安随口应了,然后出去。

    陈二娘换了新衣裳,阳光下看着让贾平安回想起了后世的古装秀。

    “贾郎。”陈二娘欢喜的走来。

    “二娘!”贾平安想酝酿些感情却失败了,只能伸手。

    陈二娘避开,“贾郎,这里是光天化日之下。”

    “是啊!光天化日。”贾平安突然认真的看着她,“你又美了。”

    陈二娘觉得脸竟然有些热。

    这不对啊!

    我不该是把他视为敌人的吗?

    为何要脸红?

    她抬头,见到的是一双认真的目光。

    少年的眼睛黝黑,和王琦眼白多一些不同,看着让她不禁有些失神。

    “你最近可还好?”

    “还行。”这等程度的试探对于贾平安来说没有任何意义,他能这么一直忽悠下去。

    陈二娘发现自己有些心慌,不知为何,“你……奴都听闻陛下赏赐了你六十万钱。奴真为你欢喜。”

    这是试探来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等陈二娘抬头时说道:“宫中的萧淑妃经常做噩梦,某进宫解决了此事,陛下为此赏赐。”

    竟然是这个?

    陈二娘心中微喜,见贾平安看着自己,就娇羞的低下头,“有钱要存着。”

    “某知道。”贾平安深情的道:“等以后某在外面给你弄个家。”

    陈二娘的身份做不了贾平安的妻子,所以这个忽悠很现实。

    陈二娘心中一震,旋即冷静了下来。

    难舍难分的离开后,她回去说了此事。

    “竟然如此?”王琦皱眉,“那他依旧会被皇帝猜忌。”

    猜忌个毛线。

    贾平安进宫了。

    这次是李治召见。

    “你想要什么?”

    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陛下,臣想要的很多。”贾平安说道:“臣想看到大唐兵临域外,臣想看到大唐的田地里丰收,臣想看到大唐蒸蒸日上……臣最想看到的是,万国来朝。”

    李治看了他一眼,“为何拒绝独孤家的亲事?”

    帝王多疑,贾平安心中微微一哂,“陛下,臣从未想过自家成为门阀。”

    李治懂了。

    成为门阀,那便是帝王的敌人。

    贾家可能会富贵,可能会清贵,但不会盯着帝王更迭,不会盯着王朝兴替。

    李治拿起奏疏,“去吧。”

    帝王的疑心病无穷无尽,就像是一个焦虑症患者,贾平安看了李治一眼,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可怜。

    他出了殿内,内侍引着他往宫中去。

    “这是去何处?”

    内侍说道:“萧淑妃处。”

    贾平安微微皱眉,旋即想到阿姐快进宫了,这才耐下性子。

    “见过贾参军。”

    这次的地位又高了些。

    “贾参军请进,淑妃正在沐浴,稍后就来。”

    姜红衣带着他进去,并肩而行时,竟然伸手摸摸他的手背。

    这女人在发烧。

    贾平安目不斜视。

    晚些萧淑妃沐浴出来,慵懒的道:“听闻你乃大才,以后的皇子要先生,你可愿意?”

    这个女人想的真美。

    做了她儿子的先生,回头阿姐出手,贾平安就是左右为男。

    但……话不能这么说。

    贾平安先是欢喜了一下,萧淑妃心中鄙夷,心想果然是贱人,一给根骨头就软了。

    “臣倒是想,可臣够不着啊!”贾平安遗憾的道:“而且臣的对头太多。”

    萧淑妃心中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疏忽了这个,她欣赏的看了一眼贾平安,“你先前说了故事,我很欢喜。下面可还有?”

    贾平安打起精神开始说故事。

    “……只见那白蛇飞腾起来,尾巴一甩,那法海被打出三百里。但他随即大喝一声:妖孽,你胆敢在人间现形,今日贫僧便收了你。他拿出紫金钵照着白蛇,喝道:大威天龙,世尊地藏,大罗法咒,嘛哩嘛哩哄,慢慢哄!收!只见那白蛇……”

    贾平安口干舌燥,关键是觉得太安静了些,不想说了。

    前方,萧淑妃双手托腮听的出神,身边的宫人都在发呆。

    他缓缓回身,门外全是人。

    卧槽!

    这个是开读书会吗?

    “下面呢?”萧淑妃急不可耐的问道。

    “是啊!那白蛇可会被收了,那许仙可能接受这般模样的娘子。”

    “贾参军,把下面说了吧。”

    贾平安喘息了一下,“臣脑子里空空如也,再也没了。回头吧。”

    他现在断更,等阿姐进宫后,萧淑妃再逼他进宫扯淡,到时候还能和阿姐见个面。

    萧淑妃柳眉倒竖,“我回头禀告陛下,把你阉割了,进宫来伺候我!”

    你的脸真大!

    贾平安苦笑。

    等他出了寝宫时,身后一溜人。

    “贾参军,下面何时能有?”

    “那小青色诱法海,可还能活吗?”

    “贾参军!”

    贾平安,一个内侍突然低声道:“咱知道你和苏荷交好,你若是聪明就老实些,某问你……”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

    “去尼玛的!”

    呯!

    内侍捂脸,鼻血从指缝里喷了出来。

    “打人了!”

    有人惊呼。

    贾平安冲过去,一脚踹倒内侍,接着‘不小心’踩到了他的下身。

    “嗷……”

    回头他就被带到了李治那里。

    一个冷艳的女官正在禀告事情,回头看了他一眼。

    “陛下,贾平安殴打内侍。”

    李治问道:“为何?”

    他声音冰冷,边上的蒋涵却在看着贾平安。

    这个少年果然是俊美。

    这是蒋涵的第一印象。

    贾平安苦笑道:“陛下,那内侍突然靠近臣,说知晓臣和苏荷交好,让臣聪明些,乖乖听话……臣听到此话就动了手。”

    冲动!

    蒋涵觉得少年有些问题。

    李治淡淡的道:“拿下讯问,贾平安回去。”

    贾平安行礼告退,蒋涵也是如此。

    “蒋涵……罢了。”李治摆摆手。

    她就是蒋涵?

    贾平安冲着蒋涵微微颔首。

    出了殿门,蒋涵嘴唇微启,“少年人,要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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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1章 地狱中爬出来的女人

    那个内侍是谁的人,贾平安觉得不是王皇后就是李治。

    王皇后的话就是威胁,而李治……

    帝王用这等手段试探有些跌份。

    但关键是……阿姐要出来了。

    贾平安再度去了感业寺。

    “贾参军!”

    苏荷在林间招手。

    娃娃脸看着个子又高了些,近前后贾平安认真的比了一下,“到某的鼻下了,努力。”

    “个子太高不好。”苏荷嘀咕着。

    到了感业寺里,贾平安径直去寻了阿姐。

    武媚坐在床边,看着门外透进来的阳光,不喜不悲。

    “阿姐!”

    武媚抬头,嘴角微微翘起,“你来了。”

    贾平安感受到了告别的味道。

    “阿姐,今日某进宫,见到了萧淑妃,说了一通什么故事,最后还遇到了个内侍,说知晓某和苏荷交好,让某老实些,还想威胁,某打了他一顿。”

    “打得好。”武媚起身走了过来,目光中多了温柔,“这是试探,你要记住,若是真的威胁,那人定然是在无人之处,如此你若是动手就无法解释清楚。”

    “是。”贾平安知道这个道理,所以毫不犹豫的动手。

    武媚看着他,突然笑了笑,“以后要稳重些,至少要稳重两年,可好?”

    贾平安突然觉得鼻子有些发酸,就点头道:“好。”

    武媚踮脚摸摸他的头顶,“你越发的高了,以后定然是栋梁。”

    晚些贾平安走了,武媚就站在门里目送他离去。

    苏荷来了,神色有些不对劲。

    她急匆匆的跑来,近前低声道:“来了马车,好吓人,说是要接你。你若是怕就躲起来,从后门走。”

    武媚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一直未曾问你,你觉着平安如何?”

    苏荷跺脚,“我和你说正事呢!他们就在外面等着。”

    武媚笑了笑,目视了一下苏荷的个子,“你觉着平安如何?”

    “贾参军吗?”苏荷随口道:“贾参军是个好人,真好。”

    武媚点头,这时前面来了个女官,却是蔡艳。

    武媚嘴唇微动,“退后。”

    苏荷不解,但依旧照办。

    蔡艳过来,凝视着武媚,“这是皇后的恩典。”

    “是。”武媚低头。

    在父亲去后,她和母亲就在绝境中挣扎。亲族于她而言只是噩梦,她只有奋力挣扎,才能为自己和母亲争取到生存的权利。

    而后进宫,母亲哭泣,她却从容的说是好事。但进宫后,她的信心被现实击溃,荡然无存。

    她沉寂了,当先帝驾崩后,她和那些无子的嫔妃一同去了感业寺。大家都不愿意剃度,仿佛这样就能再度重临人间。

    在所有人的眼中,感业寺就是地狱。

    我将再度从地狱中爬出来,去看看人间!

    “你若是背弃皇后,可听说过人彘吗?”

    “知晓。”武媚垂眸。

    我的命不该如此,我就该站在高处俯瞰着这个世间。

    蔡艳满意的道:“收拾你的东西,咱们走。”

    武媚摸摸袖子里的锦囊,还有那根木簪,微笑道:“我并无东西。”

    蔡艳愕然,随后当先出去。

    武媚看了呆滞的苏荷一眼,微微颔首,跟着出了房间。

    那些女人正在外面转悠,看到武媚出来,都有些惊讶。

    “这个女人在里面数月了,都不肯出来,今日这是怎么了?”

    “那是皇后宫中的人。”

    “她们去何处?”

    蔡艳看了她们一眼,眼神轻蔑。

    这些女人享受过富贵,但将会用后半生的孤寂来偿还。

    武媚垂眸走过,这里将会成为尘埃,而她不会多看尘埃一眼。

    那些女人感知到了什么,缓缓跟了过去。

    “止步!”

    几个粗壮的女尼挡住了他们。

    “武媚……她要出去了!”

    一个女人尖叫了起来。

    “她要出去了!”

    那些女人要疯了。

    “稳住!”苏荷板着娃娃脸,“什么出去了?她是有别的活计,谁想出去?”

    武媚一路出了感业寺,外面有一辆马车。

    一个内侍站在那里,“咱叫做王忠良,见过武才人。”

    “才人。”武媚微微一笑,“我如今只是个女人。”

    王忠良说道:“陛下有话,你便是才人。”

    这是不动声色之意。

    武媚福身。

    “上车吧。”

    武媚抬头,看到了右前方站着的少年。

    她心中一暖,多看了一眼。

    阿姐……

    贾平安隐入树后。

    武媚上车,旋即掀开车帘看了那边一眼,只看到了一点衣角。

    车厢内无人,但堆放了一套衣裙。

    她换了衣裙,打开了一个小木匣,里面是发簪。

    她看了一眼,把木匣子合上,然后从袖子里拿出了那根檀木的木簪,轻轻插在头发里。

    车帘掀开,蔡艳看了她一眼,皱眉道:“为何不用金簪?”

    武媚含笑道:“我在寺里落发晚,原先就习惯了木簪。”

    果然是贱人!

    蔡艳摇头放下车帘。

    武媚伸手摸了一下发簪,面色柔和的哼唱着一首歌谣。

    歌声柔和,连拉车的马也缓慢了些。

    晚些一路进宫。

    先去见了王皇后。

    王皇后见她未施粉黛,容颜华丽,但却胆怯。等看到木簪后,心中就更不屑了。

    但凡是女人,哪怕是乡村农户,她们都会尽力给自己置办一根好的发簪,金银的弄不起,你弄根铜的也成啊!

    用木簪,可见是不知如何取悦男人,否则原先在宫中多年为何无子?

    “以后好生伺候陛下。”

    王皇后随后笑道:“可怜见的,竟然用木簪,给她一匣子首饰,免得陛下见了说这般素净,莫不是我亏待了她,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大笑。

    这便是众星捧月,中间的月亮就是王皇后。

    武媚谢恩,随后被带了出去。

    一路去寝宫的路上,带路的内侍态度有些恶劣,也不说介绍一下情况。

    等到了寝宫一看,只是寻常。

    武媚谢了内侍,随即被迎了进去。

    内侍宫女们行礼,为首的内侍三十余岁,叫做周清,看着很是精明的模样。

    而宫女们大多看着木讷,唯有一人有刻薄之相。

    “奴婢陶倩。”

    武媚看了她一眼,晚些众人散去,她叫住了周清和陶倩,一人给了一颗金子,微笑道:“我刚到宫中,还得要人帮衬,以后慢慢来。”

    周清马上就滔滔不绝的说着这里的情况,陶倩拍着胸脯说她厮打最厉害。

    武媚含笑看着。

    周清爱财,不可靠!

    陶倩厮打厉害,面带刻薄之相,这大概就是王皇后特意安排的人手,让她和萧淑妃斗起来。

    她独自一人坐在那里,直至夜幕降临。

    “陛下来了。”

    武媚起身,走了出去。

    外面的宫人们纷纷点燃了蜡烛,武媚恰好出来,那骤然大亮的光芒罩住了她。

    萧淑妃一直在等,可最终却等来了不好的消息。

    “淑妃,陛下去了新来的才人那里。”

    “谁?”

    “武媚!”

    萧淑妃冷笑道:“听都没听说过,可见是新人,回头打听一番。”

    等得知是先帝的人后,萧淑妃笑道:“这等贱人也就是一下的事,莫管。”

    等二天,她径直去堵住了李治。

    “陛下,臣妾想着那个扫把星乃是大才,若是能让他教导雍王可好?”

    李治皱眉,觉得萧淑妃喋喋不休的想让贾平安来教授雍王李素节,不外乎就是想先占位。

    但李素节此刻才两岁,教什么?

    “陛下……”

    萧淑妃柔声说道:“臣妾昨夜一夜未睡……”

    李治想自尽。

    萧淑妃目送李治过去,回身咬牙切齿的道:“走,去看看那个贱人。”

    武媚站在殿外,仰头看着初升的太阳。

    “才人,萧淑妃来了。”

    武媚看到了气势汹汹的萧淑妃一行。

    “贱人!”那张俏丽的脸上全是狠毒,“你为何不去陪先帝?在感业寺里依旧能勾引男人……”

    她冲过来,伸手就扇。

    一个宠妃抽一个刚进宫的女人,这场景让人看着就觉得热闹。

    武媚轻轻避开,然后说道:“我是皇后的人。”

    萧淑妃一怔,“那个贱人!她竟然为了固宠引来了你这个老女人,该死!”

    她仔细打量着武媚,才发现这个女人粗看不怎么样,可整个人竟然显得格外的华贵。

    什么叫做华贵?

    这不是用衣裳和首饰能装点出来的气质。

    而且那一双眸子里……是卑微吧?

    定然是卑微,这样的老女人进宫就是祖坟冒青烟,还敢想什么美事?

    “看你头发短短,分外不堪入目。”萧淑妃突然指着武媚身后的一个宫人说道:“此人斜睨了我,打!”

    体壮的孙怡狞笑着过去,转瞬,那个宫女就被抽的脸颊高肿。

    这是孤立之意。

    打了这个宫女,就代表武媚护不住自己的身边人,随后人人离心。

    萧淑妃在和王皇后的争斗中领悟了许多手段,随便弄了一个出来,不禁得意洋洋。

    孙怡也得意洋洋的回来。

    萧淑妃在盯着武媚。

    “你能如何?”

    这是杀威棍。

    我打了你的人,你却无可奈何。

    下一次见到我你就会害怕。

    武媚垂眸,她并无人手,身后的这些人不是她的心腹,此刻的她堪称是孤立无援。

    但……

    她抬头。

    眼中多了坚定。

    那又如何?

    她伸手。

    孙怡愕然。

    武媚抓住了她的手臂,轻轻伸脚……

    呯!

    孙怡扑倒在她的身前。

    萧淑妃愕然,“贱人,你竟然敢……”

    孙怡飞快的爬起来,萧淑妃尖叫道:“动手!”

    她连皇后都敢动手,一个小小的才人算的了什么?

    孙怡毫不犹豫的挥拳。

    武媚轻松避开。

    她本就不是柔弱的性子,父亲去后,她和母亲被武氏亲族逼迫欺凌,若是手无缚鸡之力,早就被镇压了。

    而在感业寺中,她同样是对手不少。那些看不惯她特立独行的女人闲极无聊,就拿她来取乐。可最后都是她们被打的满头包。

    武媚一拳打在孙怡的肋下。

    此乃人体柔弱处。

    孙怡惨叫一声,竟然蹲在地上起不来了。

    “贱人!”

    萧淑妃近前,一巴掌扇来。

    武媚迟疑了一下,避开晚了些,脸颊边缘被指甲划过,留下了两道血痕。

    萧淑妃心中欢喜,她的人也在笑。

    接下来就是虐菜了。

    武媚抬头,一拳打在了萧淑妃的胸腹中间。

    萧淑妃呃的一声,觉得呼吸困难。

    她跌跌撞撞的往后退去。

    有人扶住了她,喊道:“武媚对萧淑妃下了毒手!”

    众人准备一拥而上。

    武媚不进反退,长眉微挑,“再来,打杀了!”

    瞬间众人只觉得眼前的女人格外的凶悍,若是手中有横刀,就和一个大将一般。

    郎中还没来,萧淑妃就缓过来了,竟然觉得毫发无伤。

    “贱人,你好狠毒!”

    萧淑妃骂骂咧咧的回去了,晚些派人去告状。

    武媚就站在外面,眯眼看着初夏的风光。

    周清打一开始就缩在后面不动窝,此刻近前说道:“才人,萧淑妃那边怕是会去陛下那里哭诉,要不……请罪吧。”

    这是善后的法子。

    武媚默然无语。

    这个女人真是……够野!

    周清干笑一声,心想此事和咱无关,你既然不听劝,那就随意。

    晚些,一个内侍急匆匆的来了。

    “是陛下身边的人。”

    众人站好。

    内侍看了武媚一眼,说道:“陛下说了,后宫之中不得争斗。”

    武媚垂首,“是。”

    还有呢?

    众人都在等着处罚。

    内侍却转身就走。

    就这?

    周清瞪大了眼睛。

    陛下这分明就是在纵容啊!

    为何?

    他不懂。

    武媚回身,那双狭长的眼中多了威仪。

    她动手了,李治果然是这般反应。

    这和她的猜测一模一样。

    李治并非不能动萧氏和王皇后,但此二人的身后有世家门阀的势力,所以他投鼠忌器。

    但武媚却不同。

    她突然笑了笑,心想皇帝定然在想:是武媚动的手!

    那些内侍宫女心中一震,纷纷行礼。

    王皇后得了消息,不禁大喜,令人准备酒菜,准备好生庆贺一番。

    萧淑妃哭哭啼啼的去求见皇帝,却被皇帝以政事繁忙为由拒绝了。

    “陛下,萧淑妃回去了。”

    王忠良觉得后宫之中打架太难看了,可皇帝怎地看着有些高兴的模样。

    “晚上准备些酒。”李治的心情好的飞起。

    那个女人,果然没有辜负朕的期望。

    ……

    贾平安在家中喝酒。

    阿福就趴在脚边哼哼唧唧的,不时挠他一下。

    鸿雁在后面做针线,不时看这边一眼,有些担忧。

    杜贺觉得贾平安今日不对,借口过来看了几次,但每次都被贾平安用眼神逼着出去。

    贾平安喝的不是如今的发酵酒,而是高度酒。

    他仰头就是一杯,然后笑了起来。

    月亮很好。

    贾平安突然抽了自己一耳光,然后把酒杯丢掉,起身道:“睡觉。”

    第二天早上起来,贾平安操练的格外的狠。

    “郎君,还是寻个女人吧。”杜贺觉得这是童子鸡的躁动。

    王老二挑眉,“郎君,鸿雁千肯万肯呢!”

    马丹!

    两个老油条。

    贾平安皱眉,杜贺赶紧瞪了王老二一眼。

    晚些去了百骑。

    “今日巡查感业寺……”

    包东在外面嘀咕,贾平安却突然觉得有些空虚。

    我这是寂寞了?

    贾平安摸摸光溜溜的下巴,觉得不可能。

    “校尉!”

    外面进来一个百骑,“校尉,先前有快马来了,据闻是阿史那贺鲁自称沙钵罗可汗,率军突袭庭州,攻陷金岭城及蒲类县……”

    来了!

    唐旭起身,“可有军令?”

    他面色发红,一看就是想出征。

    连邵鹏都说道:“咱可能跟着去?监军也成。”

    监个毛线,那些老流氓出征,邵鹏这等资历的敢去监军,保证大气都不敢出。

    ……

    “阿史那贺鲁大胆!”李治黑着脸道:“此次偷袭,死伤数千,这是奇耻大辱!”

    帝王发怒了。

    宰相们躬身,“臣等万死!”

    将领们躬身,“臣等万死!”

    主辱臣死,在这个时代彰显的淋漓尽致。

    李治起身,“大唐从开国始,兵锋加于宇内,令异族丧胆。阿史那贺鲁降而复叛,狼子野心昭然若揭,若是不加征伐,天下何以看大唐?”

    他抬头,臣子们同样如此。

    每个人的眼中都多了怒火。

    大唐威严不可辱!

    “梁建方。”

    终于轮到老夫了吗?

    一直被压着很少独立领军的梁建方激动了,“陛下,臣在!”

    李治犹豫了一下,“契苾何力!”

    “臣在!”

    契苾何力乃是番将,战功赫赫,比阿史那社尔还凶悍。

    “你二人可为弓月道行军总管!”

    “领命!”

    李治看了一眼群臣,“右骁卫将军高德逸、右武候将军薛孤吴仁为副总管,发秦、成、岐、雍府兵三万人及回纥五万骑以讨之。”

    “领命!”

    众将轰然应诺,一时间杀气腾腾。

    这便是大唐!

    随后就是准备。

    梁建方出了宫殿后脚程很快,契苾何力喊道:“等等!”

    可梁建方压根不搭理,一路去了百骑。

    “小贾可在?”

    “在。”

    老流氓来了,不在也得在。

    贾平安一出来就被梁建方拽住了,“走!”

    “去哪?”贾平安扛不过老梁,被拉着一路出去。

    到了左武卫,梁建方骂道:“耶耶要出征了,无关人等都滚出去!”

    这等时候没人敢耽搁片刻,稍后值房就变成了一个作战室。

    梁建方摊开地图,“阿史那贺鲁此次定然要和咱们碰一碰,若是如此,你以为如何?”

    他在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楞了一下,心想老梁这是在栽培我?

    他仔细想了想,“阿史那贺鲁定然在等待我军的消息,按照路程来提高戒备。按照脚程,大军到达时该是天寒地冻的季节,阿史那贺鲁定然以为我军不会来,如此当轻骑而往,汇合回纥三万骑兵,在北方就地征发府兵步卒,快速出击,赶在下雪前发动进攻,否则于我军不利……”

    梁建方看着他,木然的脸上突然多了笑容,“哈哈哈哈!”

第282章 贾子总管

    阿史那贺鲁的突袭让大唐上下都震怒了。

    “出兵!”

    朝堂上,宰相们在咆哮着。

    “陛下,臣等商议,骑兵从长安出发,就地征发府兵,突袭贺鲁部!”

    李治沉吟着。

    宰相们飞快的交换着意见,长孙无忌起身道:“陛下,臣等以为如此可行。”

    李治点头。

    梁建方和契苾何力松了一口气。

    梁建方随后送上了奏疏。

    李治看了一眼,当看到子总管名录时,竟然看到了贾平安的名字。

    他的心中莫名的一松。

    萧淑妃要疯了。

    在被武媚收拾了一顿之后,却投诉无门,又寻他哭诉,说想请了贾平安进宫来驱除邪祟。

    李治烦不胜烦,此刻见到这个名字,不禁格外的亲切。

    老梁果然深得朕意啊!

    “可!”

    这上面有梁建方征辟的行军长史等人的名录,若是皇帝不满意,会直接划去,然后自己指派官员随行。

    这下全盘同意,堪称是圣眷满满啊!

    梁建方笑的很是得意,契苾何力征辟的人手也尽数得到同意,一时间君臣其乐融融。

    这是李治登基后的第一次大规模军事行动。

    贾平安得知自己被弄进了大军中担任子总管后,不禁愕然。

    “某呢?”唐旭要疯了。

    他做梦都想去厮杀,可贾平安去了,他依旧蹲在长安当看门狗。

    邵鹏同情的道:“下一次吧。”

    所谓总管,就是主帅。而子总管可以理解成为下面的小股人马的主帅。

    这是大唐的规矩和称呼。

    子总管一般管辖千人,可单独执行一个小方向的作战任务。

    贾平安第一件事就是去了千牛卫。

    “敬业!”

    李敬业最近很无聊,自从他出手打残了两个同袍后,再没人和他操练了。

    一个人耍刀没意思,李敬业就操练筋骨,拎着硕大的石锁在抛接。周围三丈没人烟。听到喊声,李敬业回身,“兄长。”

    他把石锁随手扔出去,几个千牛备身赶紧避开。

    噗!

    石锁落地,那劲头让众人不禁咂舌。

    “娘的!某发誓绝不与李敬业操练。”

    “某也不敢!”

    “哎!贾平安来寻他作甚?”

    贾平安来寻吴伟洪。

    按理吴伟洪应当感谢贾平安,若非没有贾平安弄走了蒋巍,他依旧没这个机会来统领千牛卫。

    双方行礼,吴伟洪捋捋大胡子,笑道:“贾参军可是为李敬业而来?”

    此人心思敏锐。

    贾平安笑道:“正是。某此次奉命随军,想带着敬业去看看,还请成全。”

    “好说!哈哈哈哈!”

    吴伟洪笑着应了,等贾平安带着李敬业离去后,有人说道:“校尉,那贾平安管不着咱们,何必给他脸面。”

    上次贾平安把千牛卫折腾惨了,大多人对他都没有一丝好感。

    吴伟洪回身看着那些麾下,有些艳羡的道:“贾平安此次随军出击却不是文职,乃是子总管。”

    “什么?他竟然是子总管?”

    “校尉,他的资历哪够?”

    “子总管少说得厮杀多年,还得战功赫赫吧。”

    吴伟洪吁出一口气,“他在叠州两次厮杀,颇有灵性,叠州都督王德凯说过此人可为名将。后来他去了北方镇压突厥部族,一战让单于都护府的突厥人丧胆。资历可够?”

    众人沉默。

    一个千牛备身突然骂道:“娘的!他竟然立下了这般多的功勋,这等好汉子,某却不该敌视他!”

    大唐男儿豪迈,小肚鸡肠的有,但不是主流。

    有人问道:“校尉,此战如何?”

    众人都关心着这一战。

    吴伟洪说道:“此战梁大将军和契苾大将军联手出征,大唐必胜!”

    “大唐必胜!”

    军中传来了欢呼声。

    贾平安去见到了自己的麾下。

    “见过主帅!”

    但这里只有一百骑兵,也就是说,贾平安还有九百麾下得等到北方才能来报到。

    晚些他去了感业寺,和苏荷道别。

    “等你再回来,少说是明年年底了。”苏荷很不乐观。

    “自家弄火小心些。”

    “哦!”

    苏荷看着他离去,突然觉得天空不再蔚蓝,禁苑里的一草一木不再生机勃勃。

    高阳就比较嗨了,“带我去!带我去!”

    带你去……

    老子是想寻死吗?

    贾平安满头黑线,恨不能一巴掌拍死她。

    “想都别想。”

    高阳生了一会儿闷气,然后进去,再出来时,带着一根马槊。

    “这是当年我和阿耶要的,只是我不会耍,你拿了去。”

    马槊是这个时代的兵器之王,但造价贵,练习难,所以除去极少数人之外,大多人使用的还是以横刀或是长矛为主。

    “某回家练练。”

    这可是太宗皇帝的马槊,摆在家里就是古董。

    “你一个女人家家的,耍耍刀就好了,马槊不适合你。”

    贾平安无耻的带走了马槊。

    出兵那一日,武媚在宫中默默的看着北方。

    “你越发的高了,当为栋梁。”

    ……

    从初夏的长安到了北方时,已经是九月末了,这还是骑兵快速行军的结果。

    天气已经冷的不像话了。

    贾平安带着自己的一百骑兵扎营。

    按照大唐的操典,他这个子总管统军为左虞侯军。

    刚扎营,步卒就来了。

    “入营!”

    营地外沉默着的庞大步卒缓缓入营。

    “各自举旗。”

    大唐军中每一队都发给一面旗帜,用于辨认。

    贾平安很快就收拢了自己麾下的九百步卒。

    “见过主帅!”

    三个校尉各自统领三百人。

    黄鹏,江辉,陈不偷。

    这是贾平安麾下的三个校尉。

    三人显然也被贾平安的年轻镇住了,随即就接触了一下。

    大军当即整编,梁建方和契苾何力的叫骂声每天都听得到。

    “兄长,还在等什么?”

    李敬业的兵器是李勣给他寻的陌刀,甲衣据说是老李早些年还算是悍勇的时候的甲衣,可因为身材的缘故,还拿去改大了许多。

    为了这个孙子,老李在临行前请贾平安喝酒,一言不发,只是灌酒。

    “在磨合。”李敬业虽然家学渊博,但却是纸上谈兵都算不上,“大军来自于各处折冲府,在大战之前必须要融合。”

    晚些大军再度出发。

    贾平安率军在大军前方,觉得老梁真看得起自己,竟然让左虞侯军担任前锋。

    “贾平安并无多少厮杀经验,老梁,你让他担任左虞侯过了。”

    契苾何力有些恼,为了左虞侯军的人选,他和梁建方打了一架,不分胜负。

    梁建方淡淡的道:“这是行军,不是厮杀,急什么?”

    契苾何力看了他一眼,“老夫还能厮杀,可你等却急着想栽培年轻人了,急什么?”

    “为何不急?”梁建方没好气的道:“看看李卫公,当年何等的英雄,可能敌过寿数?若是此刻不栽培年轻人,以后咱们老了,大唐靠谁厮杀?”

    契苾何力一听就乐了,“那老夫此次带来的年轻人为何不能统领左虞侯军?”

    他觉得梁建方会夸赞贾平安如何如何的了得,也准备了驳斥的话。

    可梁建方看了他一眼,说道:“你带来的那些年轻人都不及小贾俊美,长得太丑,老夫看着恶心。”

    契苾何力:“……”

    甘妮娘!

    老家伙怒了。

    ……

    天气愈发的冷了。

    贾平安接到了快马,查验身份后让他过去。

    消息很快传来。

    “处月部、处密部反叛,与贺鲁合兵一处,在牢山屯兵。”

    大军气氛一紧。

    二位大总管随即召集众将议事。

    契苾何力指着地图说道:“处月部、处密部反叛,庭州城已然成为一座孤城,幸而天气冷,贺鲁不肯出兵攻打,否则庭州难保。”

    庭州也就是北庭的治所。

    梁建方在沉思。

    “处月部的朱邪孤注斩杀了大唐招慰使单道惠。”契苾何力的眉间多了怒色,“那些叛逆得了大唐的看重却依旧野心勃勃,此次他们固守牢山,但老夫敢断言,若是得到大军的消息,贺鲁等人定然会远遁。”

    梁建方抬头,“所以要快!”

    他和契苾何力看了贾平安一眼,当初贾平安就建言此战要快,莫要从长安带着步卒出发,否则等到了庭州时,大雪漫天,怎么打?

    众将纷纷出言。

    “该轻骑而往。”

    “轻骑而往,若是贺鲁全军出击,那便是送死!”

    “回纥三万骑兵,我军一万骑兵,难道怕了他们?”

    “可他们会逃窜,四万骑兵拦不住。”

    一群将领在争执。

    贾平安却若有所思。

    这一战他有印象,后世对梁建方此战争议颇多,最大的争议就是梁建方在击败处月部后,竟然没有追杀贺鲁,结果被御史弹劾。

    老梁为何不追杀?

    因为那时大雪遍地,唐军没有马蹄铁,战马的损耗颇大。

    此刻却不同,大唐的战马有了马蹄铁这个保障,外加因为快速赶到庭州附近,所以天气还行。

    而历史上那一战,贺鲁听闻大军到来就跑了,留下个朱邪孤注统领着处月部在牢山固守。

    那不是固守,而是被贺鲁抛弃了。

    也就是说,贺鲁狡诈,但凡有些风吹草动就会抛弃所谓的盟友跑路。

    前方就是天山山脉,牢山的地形更是复杂。

    所谓牢山,在后世叫做阿拉沟。当年国内和老大哥对峙时,为了就近提供武器,大规模迁徙了许多工厂在阿拉沟。

    那地方他听闻就是在山里,后来革新,那些工厂都渐渐倒闭或是迁徙了,最后一场大洪水冲垮了许多厂房民居,就此,阿拉沟重新回到了大自然的怀抱。

    那等地方不好攻打,但同样也不好固守。

    所以机会对双方均等,关键是能否捕获贺鲁的主力。

    副总管高德逸说道:“下官以为贺鲁既然收拢了处月等部,很有可能会固守,我军当分兵两股,从左右夹击牢山。”

    这个想法……太美。

    但没用。

    从历史上来看,贺鲁就是属兔子的,第一次遇梁建方跑路,第二次遇到程知节也跑路,两位堪称是大唐超级打手的名将竟然都追不上他,由此可见贺鲁于跑路之道的造诣之深。

    所以……

    “小贾!”

    契苾何力对贾平安不熟悉,但老梁看重这个少年,那他也想试试,“你对此如何看?”

    一个子总管,看个毛线,乖乖听令就是了。

    梁建方皱眉,“他还年少,说个屁,骆使君说说。”

    一个中年男子走了出来,看着面带风霜之色,这人便是庭州刺史骆弘义,此前建言对贺鲁之策,李治颇为赞同,于是随军来赞画。

    “贺鲁与处月等部合兵一处,声势大振,下官以为定然会固守牢山,此刻天气转冷,再过些时日怕是就要下雪了。这等天气之下,贺鲁等人定然以为我军不会出击,所以下官建言宽恕处月等部,专打贺鲁……”

    贾平安微微摇头,他建议快速进军不是为了突袭,贺鲁就是一头老狐狸,想突袭他的难度太大了。

    骆弘义继续说道:“大军当征召当地处月等部族为前驱,大唐大军在后,逼着他们冲去厮杀……”

    这个建议比较符合贾平安的胃口,他看着骆弘义都觉得多了几分亲切。

    “小贾!”梁建方突然开口,“你来说说。”

    契苾何力看着他,“……”

    老夫先前让他说话你说他还年少,说个屁,现在这个屁你要吞下去吗?

    可他显然低估了老梁的脸皮厚度。

    贾平安刚才已经把整件事想的很清楚了,从容的道:“下官以为贺鲁狡黠,从他的经历来看,在被击败后就果断向大唐低头,随后更是愿意带路……等自家羽翼丰满后就毫不犹豫的谋反,可见此人阴险狡诈。此等人对大唐军队颇为畏惧,这等时候出击……某以为抓不住他。”

    历史上老梁和老程都没抓住他,最后还是苏定方一战灭了贺鲁。

    怎么灭的?

    示敌以弱!

    骆弘义皱眉,觉得贾平安少年,不该在这等大战之前说这等丧气话,打击了士气,“如此……难道我军就该按部就班的进军?”

    贾平安笑道:“为何不示敌以弱呢?”

    瞬间帐篷内就传来了呯的一声。

    梁建方一拍案几,边上的文官脸颊抽搐,心想这等案几随军带着不易,拍坏了哪找去?

    契苾何力看了梁建方一眼,知晓老梁赞同这个主意,就淡淡的道:“若是被围如何?”

    是啊!

    若是示敌以弱,敌军围攻怎么办?若是抵御不利,在援军到来之前崩溃,这一战就算是败了。

    高德逸想了想,叹息道:“下官更担心贺鲁会跑。”

    契苾何力看了贾平安一眼,“少年有这等见识不错,不过正如先前所说,此策弊端有二,其一被敌军围攻,若是有失,我军必败。其二若是贺鲁闻讯而逃,大军徒劳无功。”

    帐内沉默,梁建方深吸一口气,起身道:“老夫以为……可以试试,否则贺鲁也会逃。”

    “你……”契苾何力觉得老梁有些冲动了。

    梁建方说道:“老夫领一千骑,九千步卒前往,你在后面跟着,寻机突袭贺鲁。”

    “这是在冒险。”契苾何力叹息一声,随后摆手,“都出去。”

    这是二位大总管要私下勾兑的意思。

    众人出去,帐内爆发了争吵。

    什么甘妮娘,贱狗奴之类的话不绝于耳。

    贾平安突然觉得这样真不错。

    但凡军中将领温文尔雅,说话细声细气的朝代,基本上都是扑街货。

    看看大宋,文官领军,下面的武人俯首帖耳。

    看看大明后期,文官领军,武人不敢动弹,说话都得注意语气的变化。

    而大唐却不同。

    “贱狗奴,老夫领军前往,你在后跟着就是。老夫有一万人当纵横,怕个屁的贺鲁!”

    老梁的嗓门太大了。

    晚些众人进去,二位大佬的甲衣看着有些凌乱。

    随后就是安排。

    梁建方带着一万人前出,作为诱饵。

    契苾何力率领其余六万人在后面跟着。

    临行前,骆弘义寻了贾平安说话。

    “你这个建议太冒险,若是不妥,记得护着大将军。”

    贾平安笑了笑,“某以为,怕是贺鲁更需要护卫。”

    老梁多年憋屈,此战竟然还带着一个契苾何力,这让他觉得李治看低了自己。

    此战,要疯!

    贾平安也想疯一把。

    大军兵分两路,贾平安率领麾下跟着老梁出发了。

    按照李敬业的说法,此刻贾平安若是留在契苾何力的麾下,弄不好晚上会被人敲闷棍。

    贾平安率领左虞侯军在前方开路。

    六日后的一个清晨,左虞侯军刚出发不到五里地。

    “参军,有骑兵!”

    贾平安在马背上站起来,阿宝非常配合的站稳了。

    就在前方的雾气中,十余骑正在眺望这边。

    这是遭遇战。

    贾平安没有任何犹豫,“给大将军报信,左虞侯军发现敌军斥候,下官领军一路哨探,大军当马上跟随。”

    说完他令五十骑兵出去。

    “驱散敌军斥候,若是能活擒,首功!”

    贾平安在长安苦学兵法,又经历了数次厮杀,渐渐的有了自己的章法。

    五十骑兵欢呼一声冲了过去。

    前方开始厮杀,雾气里出来了更多的敌骑。

    “参军,敌军千余骑!”

    “甘妮娘!”贾平安的眼中全是冷色,“令骑兵回来,列阵,全军列阵!”

    第一战竟然就这么来了。

    贾平安目视前方疯狂而来的敌骑,兴奋的浑身颤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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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平安出生时李渊驾崩,重病时李世民驾崩。他穿越在即将被村民们活埋的那一刻,自爆……不,自救成功。李治继位、接着二圣临朝、武妹妹称帝、最后老李家再度翻身。这么多变的局面怎么搞?顶着一个扫把星的名头,他脚踩三只鸡蛋辗转腾挪。今日挖坑,明日忽悠…………书友群:624065836,群名:大唐扫把星。若是全订,进去后可联系群主,验证进全订群。大唐扫把星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扫把星,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扫把星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