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3章 你莫非去过倭国
现场看着很清楚,就是几个先帝的女人在围攻武媚。
若是别的事儿,比如说打架或是违反规矩,那么贾平安可以出手。
可这是吵架啊!
武媚给贾平安使个眼色。
她觉得小老弟能领会自己的意思。
贾平安领会了,可却说道:“你等在此无聊绝望某都知晓,所以一般无事某就是照个面罢了,不打扰你等。可数人围攻一人,这算是什么?”
一个女尼冷笑道:“贾参军,你莫不是……”
她冲着武媚挑挑下巴,轻佻的道:“少年人莫不是看上了武媚?否则为何如此偏心?怎地?今日你要为她出头吗?如此便来吧。”
这个女人在寻死!
贾平安看着她,森然道:“某可以无视你这番话,可你却不该羞辱她!来人!”
贾平安忘记了只有自己才能进感业寺。
有点小尴尬啊!
所以但凡有点儿本事的人出门都会带着小弟跟班,就算是没啥用也行,只要在这等时候捧个哏就够了。
他指着那个女人说道:“你是先帝的女人,某不能出手责罚。但你这等人闲极无聊便会生是非,如此……罚洗衣一个月。”
洗衣一个月,对于这些曾经养尊处优的女人而言就是苦差事。那女人变色道:“这里是感业寺,不是百骑,就凭你,也配?”
几个女人都笑了起来。
武媚看了小老弟一眼,见他神色愤怒,却没有被羞辱的意思,心中不禁微动。
他为了我竟然愿意去呵斥这些有背景的女人,不怕传出去被皇帝处置……
当然,她自动忽略了自己和皇帝暗度款曲的事儿,认为小老弟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这份姐弟情义才显得弥足珍贵。
在感业寺的岁月是她一生中的最低谷,堪称是绝望。
没有人关心她,她整日就孤零零的站在一墙之隔的小院子里,默默看着这个灰扑扑的世界。
她绝望过,但咬牙坚持了下来。
然后,贾平安就来了,那不带一丝利益纠缠的关怀,让武媚不禁感动。
那时候的她就是一株野草,哪里能给小老弟带来一丝好处?
这便是人世间最为纯真的情义。
武媚深吸一口气,刚想阻拦。
“好!”
苏荷却站了出来,吩咐道:“贾参军说得对,从明日起,明义便去洗衣,一月为期,但凡懈怠,就从头再来。”
明义指着贾平安骂道:“贱人,你果然在感业寺勾搭了许多人,看看吧,陛下,有人……”
边上有人出手捂住了她的嘴,再让她说下去,大伙儿都没好日子过。
贾平安吩咐道:“堵住她的嘴,回头再不改,就报过来,某禀告给宫中。”
明义猛地挣脱了一下,喊道:“陛下定然会弄死你!弄死你!”
几个女尼拖走了她。
贾平安见苏荷依旧昂首,就笑道:“无碍,无需担心。”
苏荷有些担心,但嘴硬的道:“我才不怕这些。”
“别担心。”武媚过来了,并未说什么你不该这样,“此事……我觉着无事。”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不担心,大不了去做生意。”
他竟然愿意为我舍弃了大好前程?
武媚心中震动,忍不住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好。”
那些女尼都觉得这是武媚感激的举动。
但她们看向贾平安的目光中都带着些怜悯。
这事儿皇帝绝对会收到消息,以皇帝对先帝的情义,定然会严惩贾平安。
“这个俊美的少年,以后怕是再也见不到了。”
晚些,消息果然传进了宫中,邵鹏恰好知道了此事,急匆匆的去寻唐旭。
“老唐,不妙!大事不妙!”
“何事呐!”唐旭正在琢磨着要不要少去几次五香楼,节约些,好歹把邵鹏的钱还了。
邵鹏进了值房,满面愁容的道:“小贾在感业寺呵斥了一个先帝的女人,还处置了她,是什么……洗衣一个月。那女人还说小贾在感业寺里勾搭女人……你特娘的还发呆!”
邵鹏一巴掌拍在了唐旭的额头上。
“啥?”唐旭懵逼,“小贾勾搭那些老女人?他疯了?放着外面那些美貌的小娘子他不下手,却去勾搭那些老女人,她这话真当耶耶是傻子呢!”
“可帝王却不会管这个,只要觉着被触怒了就会出手!”邵鹏是内侍,更清楚皇帝的性子。
“如此……麻烦了。”唐旭没好气的道:“少年意气,那些女人之间的事,与他有何关系?非得要出头,非得要去露脸。耶耶整日在百骑里蹲着,就是不想露脸,某暗示多次了,他怎么就不省心呢?”
邵鹏叹道:“此刻说这些有何用?怎么办?”
唐旭啧的一声,“那是先帝的女人,小贾……咱们都知晓他不会去触碰,可那些恶毒的话就像是刀枪,扎的你防不胜防,若说解释,某觉着没有机会,陛下会越发的愤怒。那唯有……”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来人!”
外面来了个百骑,唐旭吩咐道:“去寻小贾,让他去宫外请罪。”
邵鹏点头,“唯有如此了。”
先发制人!
……
感业寺,武媚在房间里写着什么。
写好之后,她犹豫了一下。
这是请罪书,里面她把自己和贾平安之间的往来都说了个清清楚楚,并无一丝隐瞒。
但若是递上去……会不会让皇帝勃然大怒?
或是……
她坐在那里,眉间清冷。
“人呐!”
她突然笑了起来,起身出去。
晚些她找到了苏荷。
苏荷也在写东西。
武媚看了一眼……
竟然也是请罪书,上面写了她管理不善,导致先帝的女人闹腾……污蔑贾平安和武媚。
武媚心中一震,“你……”
苏荷竟然把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呀!明空呀!”
苏荷挡了一下请罪书,娃娃脸上全是不好意思,“我就是去试试,兴许就能免除了责罚。”
武媚问道:“你不怕自己被责罚?就算是咱们能免除了,可你作为住持却免不得,你不怕?”
苏荷茫然了一下,“为何要怕?贾参军对我好,我就不舍他被罚。”
原来你只是为了小老弟吗?而我只是附带的。
武媚的心中没有丝毫失落,眼中反而多了欣赏之色。
她目送着苏荷出去,却没有把自己的那份请罪书请她代交。
不是她不想,而是她知晓自己离进宫的时日不远了。只要进了宫,她才能有更大的权势。
“到了那时,谁也不能欺负……”
……
宫中,李治在听禀告。
“那明义说贾平安在感业寺勾搭女人。”
简单的禀告,至于其它细节都没说。
那内侍低眉顺眼的,可王忠良却觉得一丝人味儿都没有。
什么人命,在这等人的眼中就是草芥!
若是他,定然会把那些细节禀告清楚,甚至还会带着自己的看法。
可这个内侍却只说结果。
若是皇帝为此冤杀了谁,那也是活该。
李治点头,“朕知晓了。对了,贾平安可辩驳了?”
内侍摇头。
李治再问,“武媚怎么说?”
内侍木然道:“她什么都没说。”
李治笑了笑,“如此……朕知晓了。沈丘,你且退下。”
内侍转身,路过王忠良身边时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木然,仿佛在看着蝼蚁。
操蛋!
王忠良被他一眼看的脊背发寒。
这是皇帝的力量,他不敢问,也不敢说。
等沈丘走后,李治突然问道:“王忠良,你以为如何?”
为啥问咱?
这等隐秘事儿王忠良真心不想沾染。
但皇帝的垂询,他若是说不知道,回头就准备洗干净晒干吧。
“陛下,奴婢以为……奴婢听闻那贾平安在外面颇有些名声。”王忠良有些羡慕嫉妒恨了,“他诗才了得,各家青楼都恨不能把他拉了去。据闻几家青楼的头牌都愿意……都愿意……”
让一个无稽之谈的内侍来说这个话题,真的伤自尊啊!
“那些女妓都愿意侍奉他。奴婢知道的不多,就知道一个道理,若说女人,感业寺就是一棵小树,而外面是一片树林,贾平安连树林都没去,怎会对一棵树痴情?
就像是奴婢喜欢吃馎饦,可元日的时候酒菜一大堆,奴婢也会把馎饦丢下,去吃美食。”
“道理是这个道理,可却说的不堪。”
李治指指边上。
不是你主动问的吗?
王忠良伤心了,慢慢吞吞的过去跪下。
“此事不消说,朕就知道……”
李治去感业寺的次数不少,也特地调查过,“那些女人寂寞无趣,武媚却不喜和她们啰嗦,于是被孤立了。此次双方发生了争执,贾平安刚好去,就呵斥了那些女人,于是被污蔑。”
他笑了笑,“武媚上次说那少年对她不错,就像是阿弟一般。”
“陛下,有感业寺的住持送来的请罪书。”
“哦!”李治点头,有人把请罪书送来,李治一看就笑了,“这苏荷说她管教不力,致使有人争吵叫骂,带累了贾平安和武媚,果然和朕想的一般。”
王忠良突然觉得不对,“陛下,若是苏荷也是说谎呢?”
“你今日多跪一会儿。”
王忠良赶紧捂嘴。
“这等事关系重大,若是苏荷被牵连,连她的姨母都跑不掉。这等时候,她不傻,自然要说实话。”
“再说……”李治微微一笑。
过了一会儿,有内侍进来,低声道:“陛下,感业寺的消息,明义等人见明空整日待在屋里,就出言撩拨呵斥,最后叫骂。贾平安正好来查看,就呵斥了明义,明义叫嚣辱骂贾平安,贾平安怒了,说是不敢惩罚先帝的女人,但洗衣却不是惩罚,就让明义洗衣一月。”
王忠良看了此人一眼,发现眼生。
李治笑道:“果然如朕想的一般,如此……去告诉苏荷,明义若是再犯,重罚。”
得!
那个倒霉催的女人,这下算是碰到铁板了。
苏荷在外面有些忐忑,担心连累了姨母。
哎!
贾参军都说过那些女人不简单,都是什么……老鬼,让我小心些。可我今日还是疏忽了,让人围攻了他的姐姐。
殿内出来了内侍,苏荷心中一紧,双拳紧紧地握着,心跳加速。
若是被罚了咋办?
“陛下有令,明义无礼,感业寺处置的极好,回头再犯,严惩!”
啥?
苏荷失态抬头,“陛下竟然不怪罪我吗?”
内侍见她娃娃脸可爱,就板着脸道:“你该自称贫尼。”
“哦!贫尼……”
这小娘子果真有趣,内侍笑道:“去吧,无事了。”
“为啥?”苏荷却想知道为何。
“尖牙利齿的小娘子……好奇心太重了些。”内侍想了想,“陛下明察秋毫。”
“多谢了。”苏荷福身,内侍失笑道:“一点都不像是女尼,倒像是当年咱的妹妹。”
苏荷欢喜,走路都是蹦跳着。
晚些去见到了姨母,苏荷嚷道:“姨母,今日好险!”
蒋涵叹息一声,放下毛笔,皱眉道:“又闯祸了?”
苏荷抹了一把光洁的额头,“今日有人吵架,吵的厉害,贾参军正好来,就呵斥了一人,那人就叫骂不休,还说什么……贾参军勾搭感业寺里的女人……”
嗯?
蒋涵问道:“你如何处置的?”
“我处罚了那个女人洗衣一月,对了,先前我进宫请罪……”
“蠢!”蒋涵怒了,“怎么不来和我商议?若是……”
帝王无情,有时候只是一个情绪的波动,就能让一件事在他的眼中变味,从而给出截然不同的处置方案。
苏荷瘪嘴,“姨母,陛下说处置的极好,夸我了。”
蒋涵楞了一下,“夸你了?”
“是呀!”苏荷得意的道:“那内侍说了,陛下明察秋毫。”
蒋涵微微一哂,“这是暗示,感业寺有陛下的人在盯着,以后你可小心些吧。”
“不怕!”
苏荷搂着她的脖颈,“姨母,感业寺里的食物不好吃。”
蒋涵的眼中怜惜之色一闪而过,“烦人!”
“姨母!”
“好啦好啦!来人,去弄些肉来。”
贾平安平安回到百骑,被唐旭和邵鹏轮流呵斥了一顿。
“去盯着宫门!”
唐旭气急败坏的让人去查看消息。
“去玄武门盯着,宫中进出感业寺都喜欢走那边,若是有处置的消息,多半还是哪里。”
“老邵你真睿智。”唐旭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然后咆哮道:“我百骑能巡查禁苑,为何不去感业寺门口守着。”
“贱人,早些知晓消息不好?”
两位大佬的火气上来了,贾平安靠墙打盹。
晚些他们吵完了,才发现外面站着个百骑。
“如何了?”
唐旭指指贾平安,一脸的恨铁不成钢。
百骑说道:“感业寺的住持苏荷蹦蹦跳跳的出了玄武门,还背着个小背篓。”
“咳咳!”唐旭干咳几声,“今日该谁请客去五香楼?”
邵鹏说道:“小贾!”
唐旭没好气的道:“这小子,话说你就不怕被陛下处置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更怕自己的良心过不去。”
他摸摸自己的良心,胸肌越来越强壮。
唐旭猛地想起了那件事,“咱们去,那个麻野就交给小贾审讯了。”
操蛋。
贾平安想回家啊!
等他出去后,唐旭突然叹道:“看看这个少年,咱们做事小心谨慎,他却是大开大合。就说此事吧,若是陛下怪责,他至少也脱层皮,可你看看,他压根就没在意。”
邵鹏看了他一眼,“你忘记了一事。”
“何事?”
“他是扫把星!”
是啊!
唐旭恍然大悟,“逢凶化吉,克了那个女人。”
他赞道:“老邵对女人颇为了解,这……”
尼玛!
正准备煮茶的包东悄然出去。
“贱人!”
砰砰砰砰砰砰!
里面一阵厮打,晚些唐旭出来,淡淡的道:“你的拳法不如某。”
说话间,一缕鼻血流淌了下来。
贾平安去审讯麻野。
房间里有些昏暗,麻野被捆着蹲在地上。
她抬头见是贾平安,就笑道:“要杀我吗?若是如此,死之前我有个愿望。”
“想魂归故里?”贾平安淡淡的道:“你想多了。说吧,倭国对新罗和百济是怎么一个打算。若是说的不妥,某让你埋骨猪圈!”
麻野仔细看着他,想看到一丝不忍,可看到的全都是漠然。
“奴愿意侍奉参军。”麻野面露狐媚之态,雷洪不自然的弓起了身体。
这姿态不错,可远远不及后世的那些女子。
贾平安伸手,雷洪一怔。
“皮鞭!”
皮鞭在手,贾平安问道:“可愿说了?”
啪!
一鞭子下去,麻野惨叫一声,心想你为何不等我回答就动手?
啪啪啪!
连续几鞭子下去,贾平安说道:“某其实无需要你的口供,可百骑出动去抓人,好歹也得有个收获,否则就白跑了……”
麻野落泪,“倭国对新罗有旧怨,对百济视为朋友。”
娘的!
啪!
贾平安又抽了一鞭子。
外面围了不少人。
“那女人看着让人心动,参军竟然能下手,果然是不为女色动心。”
外面来了卫无双,本是来寻贾平安,听到这话不禁也有些好奇。
他真的对女色不动心?
那他为啥总是调戏我?
“某查阅了许多记载,倭国从前汉以来就在羡慕中原的繁华,那时的倭人就是野人,得了前汉的文化滋养,这才有了些尊卑秩序……”
外面的人听的津津有味的,卫无双也是如此。
倭国以前竟然是野人?
“倭国侵袭新罗数百年,期间百济作为盟友,源源不断的渡海过去,带去了从中原学来的学识,让倭国渐渐成长……”
参军真有学问。
连唐旭都微微颔首。
贾平安的声音突然严厉,“可倭人骨子里的兽性却不灭,攻打新罗所为何事?什么旧怨,分明就是想跨过大海,夺取陆地,随后不断从中原的身上吸血,最终反噬!”
这……
倭国没那么大的能量吧?
也不可能有那么大的野心吧?
此刻的倭国看着对大唐很恭谨,唯有贾平安知晓这个地方的野心和狡黠无耻。用不了多久,倭人就决心来一次认真的,为此不惜与大唐开战。
众人不解。
里面的麻野却惊呼道:“你……你莫非去过倭国?”
外面的百骑呆滞了。
卫无双愕然,看着贾平安从里面走出来,对着自己微微一笑,竟然有些莫名的茫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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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4章 药方
贾平安没想到卫无双竟然来了,就问道:“可是有事?”
卫无双和他出去,“先前在宫中,皇后突然慈眉善目的,见到我竟然笑了一下……”
“被吓到了?”
就像是一个严厉的上官突然对你展颜一笑,你估摸着第一反应就是我的眼角有眼屎?
卫无双点头,然后又觉得不妥,就板着脸道:“先前陛下说了,感业寺那边你还得多看看,再有如明义这等闹腾的,严惩。”
啧!
李治这是对阿姐上心了,所以隐晦的来了个曲线救国。
“知道了。”贾平安看着卫无双,长腿妹子下意识的摆出个防御的姿势,长腿作势欲踢。
咳咳!
你这个……
贾平安不满的道:“某难道是登徒子吗?”
卫无双点头,“没错,你就是登徒子。”
青天白日,信口雌黄!
贾平安心中不忿,“皇后某虽没见过,可一个人突然性情大变,某觉着不简单。她突然慈眉善目的,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她有了新的倚仗。这是要准备收拾人呢!”
他记得今年王皇后就多了臂助,一番运作后,她的舅舅柳奭(shi)就飞黄腾达,享受宰相待遇了。这堪称是超级大腿,王皇后也多了信心,从此越发的嘚瑟了,最后被武媚打落尘埃。
可怜的李治,这下算是多了半个对头,那小日子越发的难熬了。
卫无双狐疑的道:“真的?”
贾平安认真的道:“某会骗世间所有人,却不会骗你。”
渣男!
卫无双再一步,“你是说……”
“皇后慈眉善目的,那些人是不是胆子就会大一些?”
“是。”
“胆子大,说话就会放得开,做事也会少了谨慎,被皇后抓到了把柄……顺手就处罚立威了。”
卫无双晚些回宫,见到皇后身边的心腹蔡艳笑吟吟的走来,下意识的就想到了贾平安的话,心中警钟长鸣。
“你去了宫外?”蔡艳微笑说道:“宫外可热闹?”
若是没有贾师傅的提醒,卫无双会说还行。
“我出宫办事,急匆匆的,没在意这些。”
随后一番瞎扯淡,卫无双告辞。
她去寻了蒋涵。
“皇后竟然和气的让人不敢置信。”蒋涵有些纳闷,“先前有人去禀告事情,算是过错,可皇后却笑吟吟的说不碍事,这般古怪。”
“宫正,皇后突然性情大变,怕是背后有了倚仗,准备拿人立威呢!”卫无双觉得贾平安这话的可能性不大,但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蒋涵微微一笑,随后去禀告事情。
宫中的女官职位就那么多,宫正是肥差,蒋涵霸占了许久,引来了许多羡慕嫉妒恨。
路上她遇到了老对头黄英。
黄英当年和她竞争宫正之职,最终失败。这几年她一直在寻机给蒋涵找麻烦,不过被蒋涵怼了几次后,手段变得更加的隐晦了。
“皇后心情不错。”黄英淡淡的道。
“是。”蒋涵连话都不想和她多说。
黄英看了她一眼,眼中有讥诮之色,“据闻皇后想换个宫正……”
“是吗?”蒋涵依旧不搭理。
黄英侧身看着她,“你要倒霉了。”
蒋涵依旧不动声色。
这几年她遭遇了许多,若是动辄发怒,早就被气死了。
晚些到了皇后那里。
“……有人偷了灯油,此等事虽说只是偷盗,臣却觉着不妥。”蒋涵禀告事情时依旧是淡淡的,冷艳感十足,“可臣想那灯油若是积少成多,点个火就能让宫中不安,所以臣严惩了此人。”
王皇后在听着,等她说完后,就微笑道:“做的极好,最近宫中颇有些不妥当之处,你有何建言只管说。”
这话很是礼贤下士,若是换个人大概就觉得皇后对自己改观了,难免要说些奉迎的话。
蒋涵依旧平静,“臣只管宫中的规矩和惩治犯错之人,别的事却少有关注,无话可说。”
王皇后笑道:“有就说,我这里准备给陛下禀告,到时候谁提的建言多,谁提的建言好,陛下那边自然会有嘉奖。”
这已经是垂询了,但凡有点儿上进心的都会感动,然后说出自己的看法。
蒋涵心中微动,但突然想到了卫无双先前的话,于是依旧如故,王皇后的面色就有些难看。
这女人在作死啊!
黄英心中欢喜,等王皇后问自己时,就说了一堆建言,甚至……
“……皇后这边有几人平日里有些轻浮,经常喝骂那些宫人。喝骂也就罢了,那言辞……污言秽语都有,臣觉着这些人损害了皇后的声誉……”
黄英说完,见皇后依旧微笑,甚至还有肯定之色,心中不禁大喜。
得分了啊!
出殿时,她冷哼一声,扬长而去。
蒋涵恍惚了一下,觉得自己得罪了皇后,不过得罪就得罪吧,反正债多不愁。
她回到了值房,到了下午,有人急匆匆的跑来。
“宫正,皇后发怒了。”
“怎么了?”蒋涵皱眉,“谁触怒了她?”
来报信的宫女拍拍胸脯,喘息了几下,“宫正,皇后先前大发雷霆,说黄英信口胡言,污蔑她的身边人,令人责罚……”
宫女又喘息了一下,“如今黄英被拖了去,说是要责打呢?”
蒋涵心中一冷,瞬间脊背就生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无双!
卫无双提醒她王皇后突然性情大变,怕是有些问题。
她没在意,但在皇后问话时,却鬼使神差般的想到了这个提醒,就没说话。若是说了,此刻皇后的人定然就来了。
无双竟然这般聪慧。
但此刻她想的却是黄英!
她霍然起身,“去皇后那里。”
“宫正!”
这时候皇后正要责罚黄英,你这个宫正去,那就是打擂台。
这是往死里得罪皇后啊!
蒋涵大步出去,一路到了皇后那里。
啪!
“嗯!”
黄英被捆在长凳上,褪了下裳,两个内侍正在打板子。
黄英只觉得身后那里剧痛难忍,嘴里的软木几乎就要咬烂了。
可皇后没说打多少板子,弄不好就会被活活打死。
她觉得阳光被遮挡住了,就抬头看了一眼。
她满头大汗,汗水蒙住了一只眼睛,但依旧看清了身前的人是蒋涵。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啪!
身后又是一板子,黄英惨哼一声。
这是要活活打死的意思!蒋涵看了她一眼,大步进了殿内。
“见过皇后。”
王皇后正在盘算着通过杀鸡儆猴能获得多少好处,比如说宫中震慑。
这对她的威望有好处。
她看了蒋涵一眼,淡淡的道:“何事?”
蒋涵说道:“黄英并未污蔑皇后的身边人,那数人确实是跋扈,言辞不堪。”
这个女人……
王皇后冷笑道:“你听到过?”
这等事儿没凭没据的,再说了,在这等时候,谁敢站出来为黄英说话?
蔡艳抿嘴笑了,觉得蒋涵是自取其辱。
蒋涵抬头,那张冷艳的脸上全是认真,“是,臣听到了。就在前日,臣亲耳所闻,其中就有蔡艳……”
蔡艳的笑容僵硬了。
这个疯女人,她竟然敢往死里得罪皇后?
王皇后也楞了一下,旋即冷笑道:“我怎地没听闻?”
这蒋涵分明就是来和她叫板的,谁给她的勇气?
蒋涵平静的道:“不止一人说过此事,另外,先前皇后说畅所欲言,黄英这才说出了此事。不论对错……黄英皆无错!”
轰隆!
蔡艳仿佛听到了一声霹雳。
王皇后想借机立威的谋划不错,她最想弄掉的便是蒋涵,可蒋涵不上钩,就转过弯,把黄英拿下了。
但蒋涵竟然说出了当时的事儿,更是暗指王皇后坑害黄英。
王皇后猛地把茶杯砸了下来,呯的一声,里面的茶汤飞溅了蒋涵的裙摆一大块。
蒋涵抬头,平静的说道:“臣请罪。”
要动手就动手。
王皇后想到了自己早些时候拉拢蒋涵失败的经历,不禁怒道:“滚!”
蒋涵福身,“是,臣告退。不过臣是宫正,黄英无错,臣恳请皇后施恩……”
王皇后想说打死勿论!
可蒋涵已经点出了此事,她若是一意孤行,回头皇帝得知了,怕是会越发的冷落她,便宜了萧氏那个贱人。
“滚!”
蒋涵回身,腰杆笔直的走了出去。
外面,黄英和行刑的两个内侍都听到了里面的交锋,此刻两个内侍茫然。
“放了她。”
蒋涵见黄英的后面青肿,就知晓问题还不大。
黄英抬头,冷汗和泪水糊满了脸庞。她喘息道:“为何?你为何救我?”
蒋涵不语,黄英被解开后,蒋涵也不管她,当先离去。
黄英一瘸一拐的追上去,抹泪问道:“你为我得罪了皇后,为何?你莫不是想补偿我吗?多谢了,以后……以后我是你的人。”
蒋涵侧身看着她,皱眉,厌恶的道:“我不喜欢你的性子。”
这就是连朋友都没得做。
黄英诧异,“那你为何救我?”
“只因我是宫正!”
蒋涵前行,那腰杆笔直,步履稳健。
黄英在后面呆住了。
“竟然是为了这个?”
回到值房,卫无双在等候。
蒋涵微笑道:“此次多亏了你的提醒,不然我今日就要被罚了。”
卫无双一怔,“竟然是真的?”
蒋涵诧异,“什么真的假的?”
那个小贼!
卫无双想到了贾平安当时的模样,很是认真。
——某会骗世间所有人,却不会骗你。
那个小贼说的竟然是真的。
她也很是震惊的道:“是贾平安说的。”
蒋涵愕然,“竟然是他?难怪他短短时日内就凭功封爵,果然是好手段!好眼力!”
她想到了苏荷。
这不是现成了好男儿吗?
但她又想到了贾平安的身体。
那个少年是个不能做事的,哎!可惜了!
卫无双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从床底下弄出个小酒坛,仰头就是一阵吨吨吨……
“那个小贼!”
卫无双觉得自己误会了贾平安,有些内疚。
“他好心提醒我,我却冷言冷语,他不会伤心吧?”
但想到贾平安的那一句话,她就呆滞了。
——某会骗世间所有人,却不会骗你。
“我是你什么人?这般说话,不要脸!”
卫无双觉得脸有些发烫,一摸就恼了。
“为何要难为情?”
一夜之后,卫无双准备去值守。
“无双。”
蒋涵那边的人来了,“宫正要见你。”
到了蒋涵那里,她已经精神抖擞的开始理事了,见她来,就说道:“你且等等。”
处置了事情后,蒋涵令人出去,只剩下她和卫无双,然后叹道:“贾平安那个少年不错,对苏荷也颇多看顾,我本想说感谢他一番,可如何感谢?”
那个少年俊美,多才,这多好的女婿人选?
可不能做事,这个却没办法。
“我这里弄了一个药方,你拿去给他,让他按时吃药。”
宫中的男人,除去皇帝之外都没了淡,但就是为了皇帝一人,那些医官研究出了许多那个啥……药方。
蒋涵昨日就去寻了个老友,一番话要来了这个药方。
那老友是内侍,当年得了她相助,所以很是感激。见她要这等药方,就笑着问是家里的谁一蹶不振了。
蒋涵含糊以对,被取笑了一番。
若是他吃了这药好了呢?
想到苏荷,蒋涵的眼中就多了些柔情。
她自然不会看着苏荷在宫中一辈子,时机到了,她就寻机在陛下的面前求个情,把苏荷放出去。
但苏荷在宫中多年,外面的世界怕是不适应,必须要寻个可靠的男子……
想到这里,她就叹息一声。
卫无双带着药方去了百骑,等贾平安出来后,就把药方递给他,“昨日你的话让宫正躲过一劫,这是宫正的谢礼,让你按时服药。”
贾平安接过看了一眼,只是看了几个药材,就觉得懵逼。
“这是干啥用的?”
卫无双不说。
“哎!你不说……某没病啊!为何要服药?”
这是药三分毒,贾平安哪里敢乱吃?
他看着卫无双,悲愤的道:“难道你要毒杀了某?”
最毒妇人心呐!
卫无双抬头就是一拳,贾平安避开。
呯!
但卫无双这次学精了,下面悄无声息的一腿,贾平安抱着小腿龇牙咧嘴的。
卫无双呸了他一口,“是……是男人用的药,皇帝都是用这个,你……你不是男人,吃了兴许能好。”
说完她耳根都红了,转身就走。
大长腿迈动起来,那是相当的赏心悦目。
可贾平安此刻却恍如晴天霹雳。
“啥?我不是男人?”贾平安懵逼。
我咋不是男人了?
他在仔细看看药方,然后悄然去了尚书省。
“英国公,这里有个方子,还请你看看。”
贾平安拿着药方给李勣看了看。
老李不但是名将,更是名医,琢磨了一番之后,神色古怪的看着贾平安,“少年人吃这个药会不会太早?”
明白了,贾平安感谢,然后准备告辞。
李勣叫住了他,沉吟了一会儿,“这药配比的极好,不伤身,不过那等虚的可不能吃,否则会焦躁。”
那不就是上火吗?
“虚不受补!”
贾平安丢下让李勣愣神的话就走了。
这可是皇帝御用的那个啥药方,换后世千金不易。
贾平安去弄了几服药,想想自己不能吃,表兄也好好的不能吃。
让谁当试验品呢?
回到百骑,唐旭正在唏嘘。
“娘的,家里的娘子最近很是凶悍,说某再去青楼就别再回家了。”
唐旭看着一脸的萎靡不振,联想到他最近频繁前去五香楼的事儿,邵鹏就叹道:“你这是不行了吧。”
“放屁!谁说某不行了?”男人就听不得这一句不行,唐旭当场就反驳道:“不信去五香楼,耶耶开着门让你等看看。”
邵鹏没说话。
到了下午时,有人说请客去五香楼。
“校尉,还请赏脸。”
唐旭叹道:“某真是想去,可家中最近吵闹不休,罢了,下次吧。”
邵鹏叹息一声,贾平安叹息一声,程达叹息一声……
这多半是腰子不行了。
贾平安想到了那个方子,心想这不就是最好的试验品吗?
“校尉,某这里有几服药……”
唐旭狐疑的道:“什么药?”
贾平安笑道:“宫中的好东西,男人……要她好你才好嘛!”
马丹!
唐旭觉得见鬼了,“小贾你这话说的就如同是三四十岁的那等老东西,不过……可是真的?”
贾平安挑眉,“你说呢!”
唐旭笑了笑,“某有个亲戚正好有些毛病,让他试试。”
那个亲戚多半就是你吧。
贾平安也不揭穿。
晚上他琢磨了一番宫中的局势,觉得如火如荼,阿姐一进宫怕是就要面临着巨大的压力。
不过那可是女皇,千年来就这么一个。
贾平安信心十足。
第二天到了百骑,贾平安发现唐旭脸上有些红润。
看来药效不错啊!
“校尉,那药你亲戚服用了如何?”若是好,贾平安就把那方子珍藏起来,子孙就算是败家了,有这个方子也能东山再起。
想想李治那充沛的精力,后来更是把阿姐的姐姐一家子全给秃噜了。
一般人能这样?
这个药方怕是不简单啊!
唐旭正色道:“他才将吃,说是身体有些发热。”
贾平安告诫道:“若是流鼻血或是牙龈肿痛,那就是虚不受补,要养一阵子再吃。”
唐旭笑道:“那亲戚的身子极好,不虚。”
接着开始议事。
“……撒到各处的探子陆续传来消息,朝中对百骑颇为满意……”
唐旭洋洋得意的说着最近百骑的功劳,却见众人神色古怪的看着自己,就问道;“可是不妥?”
邵鹏的脸颊颤抖了一下,“老唐,你的鼻子……”
唐旭觉得鼻子有些温热,就摸了一下。
全是血。
贾平安的话回荡在大伙儿的耳边。
——若是流鼻血或是牙龈肿痛,那就是虚不受补,要养一阵子再吃。
唐旭的腰子……怕是不行了。
第255章 朋友圈又扩张了
“这是……”鼻血滴答滴答的滴落下来,唐旭想到了贾平安的话。
某的身子竟然虚了?
他心慌了。
当身体感觉强壮无比时,这时候的男人自信而骄傲。
他们觉得无所不催,世间再无事情能难倒自己。
可当得知自己的身体亏虚时,那种寂寞空虚冷,让人绝望。
啊……
唐旭面色微红,很是难过。
程达非常清楚,这是唐旭的艰难时刻,对于男人而言,甚至被视为丑事。
别人的丑事最好别在场……
老油条守则第二条清楚的记载着……
“某去看看兄弟们。”程达出去了。
出门前他看了一眼,邵鹏没动,这个他理解。可贾平安竟然也不动,这是啥意思。
年轻人总是热情满满,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希望,所以从不担心什么。
但目睹了别人的丑事,不对,这特娘的还是贾平安的药弄出来的丑事,你还不走,等菜呢?
程达出去,邵鹏叹息一声,用那种你好可怜的语气说道:“某就说你整日去青楼会有麻烦,看看,如今身体亏虚……哎!去看看吧。”
唐旭涨红着脸,那种男人不行的羞辱感让他想找条地缝钻进去。
但……男人要嘴硬!
他淡淡的道:“某只是最近操心百骑之事,有些焦躁不安。”
看,这个解释多完美。
最近百骑派往外藩的人手密集送了消息回来,贾平安的事儿很多。
清理消息是一件苦差事,文书们在许多消息里要分辨出值得重视的消息,立即报上去。
贾平安再进行复核。
“参军,你看看这个。”
孟亮递来一条消息。
贾平安漫不经心的看了一眼,然后眼睛就拔不开了。
消息里说阿史那贺鲁不断在兼并部族,实力越发的庞大了。
娘的!
这货未来就会反叛。
贾平安惆怅,心想该怎么让朝中相信自己呢?
他丢下手中的事儿,去寻了梁建方。
“哈哈哈哈!”
不知道是哪里的捷报,看的梁建方猖狂的大笑着。
“小贾!”见到贾平安,老梁颇为高兴,“刚才来了消息,吐蕃那边千余人来试探,陇右那边一巴掌抽了回去,吐蕃人损失大半,哈哈哈哈!”
吐蕃又抽了?
贾平安想了想,觉得不至于。
唯一的解释就是……
“这是禄东赞管不住下面的人了。”梁建方不屑的道:“看看,吐蕃内部少说还得乱几年,这几年大唐正好收拾北方草原,辽东那边若是可以也要动手。”
老梁看了他一眼,“你小子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来寻老夫何事?”
贾平安干笑一下,“大将军,某刚收到消息,阿史那贺鲁如今的实力越发的膨胀了,某担心他会谋反。”
阿史那贺鲁是番将,当年被任命为瑶池都督,收纳那些散乱的突厥部族。
“阿史那贺鲁……”梁建方皱眉,“朝中不少人说此人温顺……”
温顺就不能抽打,免得让番将离心,这个道理贾平安知晓。
“可不该让他在北方。”贾平安一直不理解让番将在北方的用意,你要说利用番将的威望,那威望就是双刃剑,能镇压北方的同时,也能让番将滋生野心。
这就好比后世的一家公司被收购了,随后总公司用人不疑,依旧派遣原先公司的老板去管理这家公司,而且不加干涉,他的手下一个不动……最要命的是,收购协议上没写收购方占股多少……
那原来的老总收纳旧部,渐渐的羽翼丰满,一看合约,我去,竟然不管哥?那有啥好说的,马上寻了旧部商议,大伙儿一致觉得总公司就是傻逼,咱们反了吧。
分公司一造反,总公司想制裁,却发现很棘手。
在分公司里他们并未掺杂人手,管理层依旧是那些人;其二,分公司利用总公司的名头,市场做大了,资本扩张了……他们的实力牛逼了。
那就动手吧?
可总公司一看收购合约,卧槽!特娘谁拟定的合约?
这上面只写了总公司的责任,分公司的责任和义务呢?
哪去了?
这哪是收购,分明就是慈善捐助啊!
到了这个时候,总公司就怒了,于是调兵遣将,从市场上打压分公司。
这就是阿史那贺鲁谋反的过程和结果。
梁建方笑道:“小贾,当初咱们打的突厥人丧胆,阿史那贺鲁也是其中的败军之将,安心,他必然不敢。”
贾平安诚恳的道:“大将军,人无远虑必有近忧啊!某就问一句,贺鲁远在北方,麾下全是突厥人,谁来制约他?若是无人制约……大将军想想,若是你在左武卫没人管,想干啥就干啥,麾下听令……”
咻!
贾平安低头,茶杯从头顶飞过。
老梁骂道:“你特娘的想说老夫要谋反吗?小畜生,看打!”
贾平安被一脚踹了出去。
梁建方独自坐了一会儿,随即进宫请见皇帝。
“梁卿可是有事?”对于这些老将,李治总是多一分耐心。
“陛下,阿史那贺鲁如今兵强马壮,臣担心……”
李治嗯了一声,觉得这话有些耳熟,“朕记得去年是谁提到过此事?”
梁建方本想把贾平安隐藏了,有事儿自己扛,可此刻却只能干笑道:“陛下,是老臣啊!”
不对。
李治想了想,“是贾平安。”
被皇帝打脸的梁建方捂额,“哎!老臣这记性,真是越发的差了。”
这个不要脸的老东西!
李治眼皮子跳了一下,“百骑有人在北方打探消息,可是他又说了什么?”
“陛下英明。”梁建方说道:“贾平安说阿史那贺鲁四处收纳部族,势力庞大,怕尾大不掉。”
“尾大不掉。”李治笑了笑,“上次提及此事之后,朕已令人去警告乙毗射匮,另外,还派了使者去见贺鲁,且等消息吧。”
晚些梁建方召集了一干老将议事,把此事说了。
“老夫觉着贺鲁不敢吧。”苏定方很淡定。
“老夫也觉得如此,当年突厥被打残了,乙毗咄陆败逃,贺鲁是他的部下,目睹了那一场大败,后来对大唐颇为恭谨,陛下才派了贺鲁去安抚收纳那些部族,如今他收纳了部族……难道就敢对着大唐龇牙?”
贾平安就在角落里,听着老将们自信满满的分析,觉得很无奈。
大唐很牛笔,毋庸置疑,这些老将一旦出马,那便是血色滔天。什么乙毗咄陆都不是菜。可他们有个问题,那就是把外藩想的太好,也就是太自信。
不管是突厥还是后来的新罗,大唐都在大胜之后把局势想的太美好。
随后现实就给了大唐一巴掌,突厥和少了威胁的新罗都和大唐翻脸。
老将们商议完毕,苏定方见贾平安在角落里不吭声,就笑道:“小贾来说说。”
梁建方给他一个赞赏的眼神。
这些老将能得了帝王的看重,并非只是厮杀征战的本事,而是栽培后人,为大唐培育后备将领的那份心。
比如说苏定方此刻就在左卫中栽培后来的大唐名将裴行俭。
贾平安起身道:“某觉着……没有制约的庞大势力,必然会反!”
他看着诸位愕然的老将,微微颔首,随后告退。
不管是贺鲁还是安禄山,他们造反的原因就是势力庞大,无人制约。
里面一阵哄笑。
“少年大言不惭!哈哈哈哈!”
院子里的几个官员对贾平安投以同情的一瞥,觉得这位当真是悍勇,竟然敢和那群老家伙对着干。
“这位可是贾参军?”
一个官员突然出来打招呼。
贾平安拱手,“正是。”
官员面白,胡须很短,微笑时看着很是和气,不,是温文尔雅的模样。
“左卫仓曹参军裴行俭,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颔首,刚想走,突然觉得不对劲。
裴行俭?
贾平安仔细看着他,突然笑道:“某曾听闻苏郎将提过你,果然是大才。”
苏定方栽培裴行俭不是什么秘密,可谁也不知道这位看着温文尔雅的男子,会在以后成为威震四方的大唐名将。
可这位未来的大佬,此刻依旧在左卫蛰伏。
裴行俭知晓贾平安,所以也做好了泛泛之交的准备,可没想到……
“裴兄来此何事?若是无事,与某去饮酒。”
裴行俭三十出头,看着身材匀称,和以后宋明的文官压根不同。他有些意外于贾平安的亲切态度,刚想说话,里面出来了一群老将。
“守约?”苏定方当先出来,问道:“可是左卫有事?”
裴行俭点头,“大将军寻你。”
苏定方见他和贾平安正在谈话的模样,就说道:“老夫自去,你和小贾还是第一次见面吧,去外面转转,喝喝酒,年轻人别学了我等,整日在值房里待着。”
裴行俭看了贾平安一眼,“可某还未曾告假。”
送他们出来的梁建方骂道:“告个屁的假,老苏说了就是,回头谁敢置喙你只管说,老苏去弄死他。”
太凶残了,惹不起。
贾平安和裴行俭去了平康坊,想着去长安食堂太高端,第一次不大好,贾平安就选在了燕青楼。
站在燕青楼之前,裴行俭赞道:“这家某听闻过,说是新弄了炒菜,只是某最近忙碌,从未吃过。”
进了大堂,裴行俭就去交涉。
“没了。”掌柜古琛苦笑道:“先前都被人订满了,还请客人晚些再来。”
裴行俭觉得有些遗憾,回身道:“贾参军,此处并未空座,咱们换个地方吧。”
古琛咦了一声,然后说道:“有!有有有!”
裴行俭一怔,回身道:“先前为何说没有?这为人不诚信,再好某也不吃。”
这时候的大唐人就是如此的直爽。
古琛冲着他的身后拱手,“见过贾参军。”,然后对裴行俭说道:“客人却是误会了,房间是没了,可贾参军来了,某自然会腾出个地方来。”
随后去的竟然是一间静室,里面看着不像是用饭的地方,反而是看书思索之处。
“这是郎君在这里的地方,并不示人,这时候贾参军来了,再怎么也得腾出个地方来。”
裴行俭觉得纳闷,随口问道:“为何如此?”
古琛笑道:“没有贾参军,哪来那么好的生意?”
裴行俭本是聪明绝顶之辈,当即讶然道:“那炒菜竟然是贾参军弄出来的?”
贾平安很是淡然的道:“原先穷,就弄了这个出来换钱,倒是贻笑大方了。”
他很是坦然的说出了自己原先的出身,裴行俭暗自赞赏。
二人吃饭,裴行俭说了早上老帅们商议的事儿。
“突厥那边应当是慑服了吧?”这是如今大唐上下的共识。
贾平安摇头,“差得远。”
“为何?”裴行俭此刻跟着苏定方学习兵法,但还没以后那等儒将的风范。
贾平安看着他,想到的却是以后。
大唐门阀世家的势力太庞大,他若是要想活的滋润,活的潇洒,必须要扩大自己的朋友圈。
他一直都在默不作声的结交各色人等,从清河崔氏,到这些老帅,甚至还未雨绸缪的拉拢了一干小弟,比如说曹英雄等人。
人脉从何而来?
从你的本事而来。
你没本事却想去结交各色人等,不是自取其辱,就是被别人忽悠。
只有当你的力量强大之后,别人才会正视你,才会正儿八经的和你结交……
为啥?
因为别人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可以利用的价值。
而你也是如此。
你说有人视钱财如粪土,和那些普通人结交。
可你却忽略了一点,他能从那些人的身上获取什么?
优越感?
还是什么。
比如说有人和方外人结交,被人视为闲云野鹤,说他已经远离了尘世和利益,高雅的不行。
可他却能从方外人那里获取新奇感,以及宁静,精神上的舒缓。
这些都是利益。
人类从来都是无利不起早的生物,高尚的人有,但凤毛麟角。
眼前的这位未来大佬,此刻正在等着贾平安的分析。
“简单,阿史那贺鲁的势力越庞大,反叛的可能就越高。”
这是从人性的角度来分析出的结果。
裴行俭眯眼,仰头喝了一口酒。
“可阿史那贺鲁……他难道不怕被再次击败?”
大唐君臣太过自信了,以至于觉得贺鲁定然不敢造反。
“赌徒为何要倾家荡产?”贾平安淡淡的道:“为了赢钱,更是为了获取赢钱的那份舒爽。商人为何要为了挣钱而冒着杀头的风险?也是为了挣钱,获得那等舒爽……阿史那贺鲁手握大军,麾下的部族越来越多,他便是赌徒和商人,在面临着称王称霸的诱惑时,说个例子吧。”
贾平安举杯喝了一口,缓缓道:“你若是户部侍郎,尚书无能,整个户部都靠你支应着,所有的官吏都为你打抱不平,觉着你该任职尚书。而此刻朝中对户部无法管束,你可以架空尚书,可以使手段赶走他,你可能忍住这等诱惑?忍住一年,两年呢?三年五年如何?”
这是最简单的思维方式,但却是从人性的根底揭开了虚伪的面具,直指人心。
什么君子,那是在没有触犯到自己核心利益的情况下,他才会对你展露出自己温润如玉的一面。
裴行俭只觉得脑海里有东西裂开了,和苏定方学了许久的兵法,可他却没有实战的机会。此刻贾平安从人性的角度去剖析了国与国之间的关系,一下就让他豁然开朗。
他放下酒杯,眼中有欢喜之色,下意识的伸手……
擦!
被他握住双手的贾平安觉得郁闷,心想这是哪家的规矩?
他不知道的是,在这个时代,用握手来表达亲密在世家门阀是常态。
“贾参军一番话让某恍然大悟。”裴行俭难掩欢喜的道:“看外藩,不该看什么忠义,却是该看好处。若是反叛的诱惑足够大,谁都靠不住!”
赞!
就是这个意思。
贾平安不禁笑道:“裴兄所言甚是。”
“什么叫做某所言甚是?”裴行俭举杯,“若无你的一番话,某还不解其中的奥妙。要紧的是,这番话……”
裴行俭起身,肃然道:“这是贾参军的学识,某今日得闻,定然不会外泄。”
这年头学问最值钱,而这等分析事物的思维方法更是门阀世家的不传之秘。
贾平安楞了一下,然后淡淡的道:“某与裴兄一见如故,裴兄这是要与某见外吗?”
我表现的这般大气,老裴会如何?
第一:谨慎,这是因为裴行俭出身河东裴氏,世家门阀的子弟规矩多,比较谨慎。
其二:感谢,这是初步结交。
贾平安不着急,觉得一点五就行。
所以他从容的举杯邀饮,洒脱的一塌糊涂。
裴行俭见他丝毫没有半点要和自己结交的心思,不禁就想到了河东裴氏对子弟的教导。
朋友分为多种,结交朋友要谨慎,为何?因为一旦不谨慎,回过头你交的朋友声名狼藉,或是利用裴氏的名声,利用裴氏子弟的名头去做些见不得人的事儿,会损害裴氏的好名声。
所以世家子弟交朋友很谨慎,有的是矜持,但更多的是担心麻烦。
他仔细看了贾平安。
那微笑一点儿杂质都没有,那举杯的手纹丝不动。
好一个百骑之虎啊!
这等人不结交,某以后定然会后悔!
想到这里,裴行俭举杯一饮而尽,“如此,某就厚颜了。”
贾平安心中一楞。
贾平安说这个思维方法你随便用,传给谁都成。他估计裴行俭会婉拒,或是说不会传给谁。
可他就没想到裴行俭竟然爽朗的答应了。
世家子弟的矜持呢?
门阀世家的规矩呢?
他看了裴行俭一眼,拱手笑道:“见过裴兄。”
裴行俭拱手,认真的道:“见过平安。”
二人相对大笑。
“哈哈哈哈!”
裴行俭……能和小贾这等真诚之人成为朋友,某真是高兴啊!
贾平安……哥的朋友圈又大了些,可喜可贺啊!
第256章 这个大唐必将长盛不衰
流鼻血的第二天早上,唐旭来了。
他寻到了贾平安,很是云淡风轻的问道:“某的亲戚昨日说身上燥热,这等如何弄?”
是你燥热吧?
都虚不受补了。
贾平安皱眉想了想,“这是虚不受补,校尉,你那亲戚还得养。按照说法,少说养半年,不得近女色。”
“半年?”唐旭面如土色。
人生已经够无聊了,再不能睡女人,那还活着干啥?
“这药是一位过路道人送的,他说看某骨骼清奇,就给了几服药。”贾平安很认真的道:“他说了,某只要服了那几服药,定然能金……不,定然能成为伟男子,校尉,这话何意?”
这话……
唐旭激动了。
这年头经常能听到些类似的话儿,特别是那些大佬,经常传出他们幼时遇到神仙的故事,挺多了,唐旭觉着贾平安以后定然是出将入相的大才,所以对此深信不疑。
“骨骼清奇,那药……”唐旭有些不解。
那么好的药你为啥给了某?
贾平安笑了笑,“某本来就是伟男子,何须服药?”
唐旭:“……”
难道某不是吗?
但他感动了。
小贾竟然把这等好药给了某,这份心意让某如何回报?
“伟男子……”唐旭解释的比较尬,“就是男儿大丈夫,那个厉害。”
“哪个?”
“就是那个……”
二人绕口令,贾平安保持着童子鸡的人设完整,然后说道:“那道人说了,但凡服用流鼻血,禁房事半年。”
擦!
半年啊!
那得多难受?
关键是怎么和妻子说?
唐旭想了想,强笑道:“回头某就和他说。”
下衙回家,妻子陈氏笑吟吟的迎上来,“夫君回来了。”
陈氏看着颇为俏丽,但唐旭依旧在外面厮混。
“嗯。”唐旭含糊以对。
吃完饭天也黑了,夫妻二人没啥娱乐,就早早的上床。
上床后,唐旭只觉得浑身难受,而陈氏也觉得奇怪,心想往日夫君都是搂着我的,今日这是怎么了?
难道是……在外面养了女人?
唐旭却纠结万分,担心陈氏一会儿开口……
拒绝?
夫妻之间哪有拒绝的?
可若是不拒绝,那道人说了要禁房事半年,一旦半途而废就会如何如何。
他越想越烦躁,干脆起身,“某记着百骑还有事,你先睡。”
陈氏哦了一声。
第一夜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日,贾平安见唐旭眼睛有血丝,就问道:“校尉没睡好?”
“嗯嗯嗯!”唐旭随口道:“昨夜某在想着百骑之事,特别是突厥那边的消息。”
“把突厥的消息都送来。”程达去跑腿,晚些四巨头一起琢磨。
“贺鲁的部族越来越多了。”
唐旭琢磨着,贾平安却知道离贺鲁造反的时日不远了。
就在他的琢磨中,邵鹏突然说道:“去年年中,贺鲁遣长子咥运到长安城为质子,陛下授他中郎将之职,随后就遣送了回去。”
唐旭说道:“阿史那贺鲁既然能遣长子入宫宿卫,可见没有反心,小贾你的话偏激了些。”
擦!
贾平安这才恍然大悟。
阿史那贺鲁竟然把长子送到了长安城中,这就是此时最为忠心的表现。
难怪朝中君臣都说贺鲁不会反。
“他的长子如今该到何处了?”贾平安觉得此事紧密相关,甚至有些小激动。
“按照路程算计,早就到了贺鲁的身边。”
贾平安一拍大腿,起身道:“朝中让贺鲁的长子回去,这是宽容之意,否则若是贺鲁存心造反,一个长子丢了就丢了,此举果断,干得漂亮。”
大唐君臣的眼光不差,只是从一个操作就能看出来。
但他们却不知道突厥的尿性,先帝驾崩开始,他们就不停的在反叛。
“贺鲁必然会造反!”贾平安坚定的道:“校尉,请代某进言,贺鲁必反,恳请朝中派兵前去镇压。”
唐旭犹豫了一下,“你这无凭无据的……”
邵鹏也露出了谨慎之色,“百骑不好掺和政事,而且贺鲁曾经派遣长子宿卫宫中,若是此刻说他谋反,那会……你可知晓大唐有多少番将?”
贾平安点头,“某知晓。”
大唐用番将是有历史的,出名的不少,比如说阿史那社尔,堪称是大唐名将。
当然,以后还有更出名的,比如说安禄山。
邵鹏叹道:“那些番将在朝中有不少友人,所以你这个建言会引来反感。”
贾平安认真的道:“校尉,某依旧觉着……不受监控的庞大势力定然不会臣服。而且贺鲁的麾下全是突厥人,如何保证忠心?某以为,他的长子回去之日,就是贺鲁起兵之时。”
邵鹏笑道:“按你这个说法,乙毗射匮也不安稳?”
贾平安点头,“没错。”
历史上那些被大唐寄予厚望的突厥人降而复叛,牵动着大唐的无数人力物力,以至于高丽那边拖延了许久。
可我在啊!
贾平安只觉得热血沸腾。
唐旭深吸一口气,“罢了,某去说说看。”
晚些他进宫,君臣都在。
“陛下,臣有建言。”
唐旭很懂规矩,所以不会掺和朝政,李治很好奇的问道:“何事?”
“陛下,阿史那贺鲁那边怕是不简单,臣建议未雨绸缪……”
长孙无忌皱眉,“这话老夫怎地听人说是贾平安说的?”
于志宁板着脸道:“统领百骑之人定然要忠心耿耿,不可说谎,陛下,当严惩。”
唐旭……MMP,小贾,你把某坑惨了。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是他的麾下。”
于志宁还想继续喷,重回朝堂的李勣淡淡的道:“军中的将领不护着麾下,上了沙场别想麾下为大唐效力。弄不好还会有人放冷箭。”
他看了于志宁一眼,“于相可还有疑问?”
他是此刻的大唐第一名将,于志宁哪里还能质疑。
于志宁骂骂咧咧的退出了。
长孙无忌无意在这等小事上纠缠,问道:“为何这般认为?”
唐旭灰头土脸的,决定回去就逼着贾平安请客,但一想到自己去了五香楼就只能和邵鹏般的看着,眼馋却不能下手,心就冷了大半截。
“贾平安说阿史那贺鲁越发的势大了,他的麾下全是突厥人,并且周边并无大唐的大军牵制,这等庞大势力定然会造反。”
“胡言乱语!”
果然,朝中对待番将比较谨慎。
李治皱眉,“打五棍!”
小贾,你坑了某!
五棍打完,唐旭一瘸一拐的进来告退。
“看好百骑。”李治的话意味深长:不该百骑插手的事儿就别哔哔。
“是。”唐旭觉得自己的圣眷又少了一大截,不禁有些悲伤。
他缓缓出宫,一边走一边活动着,觉得自己被老邵骗了。
回到百骑,他把贾平安叫来,狞笑道:“某被陛下令人责打五棍,如何算?”
呃!
贾平安一脸正气,“为了陛下,挨打也心甘情愿。”
校尉,你难道想抱怨吗?
回过头就会有人说你有怨望。
到时候你的路就走窄了。
唐旭被这话憋的想吐血,指着贾平安道:“陛下和宰相们都批你这话大谬,回头收拾你。还有,某为你挨打,此事如何说?”
邵鹏淡淡的道:“五香楼五次。”
你妹!
唐旭觉得心中难受。
贾平安点头,“好说,可若是阿史那贺鲁反了如何?”
邵鹏笑呵呵的道:“老唐是校尉,若是如此,请客六次。”
唐旭点头,事情就这么定了。
呵呵!
贾平安坐下,格外的平静从容。
程达见了,心想若是换了某得知这等噩耗,早就六神无主了,小贾……某输的不怨。
“老邵,你那什么挨板子的法子不管用。”
“你可动了?”邵鹏觉得不可能。
唐旭怒道:“某一直在动,就没停过。”
“不对!”邵鹏骂道:“不是一直动,是打一次动一次,打一次动一次……”
这特娘的……不就是动次打次吗?
贾平安无语。
“校尉,有消息!”
门外,文书孟亮感受了一下气氛,畏畏缩缩的进来了。
唐旭揉揉屁股,龇牙咧嘴的道:“是何消息?”
孟亮看都不看,说道:“在北方的兄弟传来消息,贺鲁突袭乙毗射匮……”
唐旭正在揉屁股,动作一下就停住了。
邵鹏觉得唐旭没好生学习自己的挨打神功,正在怒不可遏,闻言愕然……
程达正觉得自己不是贾师傅的对手,有些沮丧,闻言只觉得一颗心落到了深渊里。
“小贾!”
唐旭一声惊呼,然后接过了消息,仔细看着。
邵鹏也凑过去看了一眼。
“二十五日前,阿史那贺鲁突袭了乙毗射匮,幸而乙毗射匮得了朝中的提醒,早有准备,阿史那贺鲁无功而返……”
唐旭用力拍打着贾平安的肩膀,笑的猖獗之极,“咱们百骑要露脸了,某又要露脸了,哈哈哈哈!”
邵鹏骂道:“此事乃是小贾算计出来的,与你可有半文钱的关系?”
唐旭的喜悦被打折了,但依旧欢喜的道:“小贾立功,那不就是百骑立功?”
邵鹏的眼中多了喜悦之色,却故作严肃的道:“先前谁在质疑小贾?”
MMP!
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
唐旭骂骂咧咧的准备进宫,却顺带拽走了贾平安。
“某就不去了吧。”贾平安觉得自己现在的朋友圈不够强大,所以不想在朝堂上冒泡。
唐旭三人看着他,贾平安坦然一笑。
这是货真价实的不想去。
“太谦逊了。”唐旭不由分说,拽住贾平安就走。
宫中,此刻于志宁提到了百骑。
“陛下,百骑如今兼顾着哨探外藩的重任,臣以为护卫陛下之职当留给千牛卫。”
老于,千牛卫有你儿子还是什么,你就这么卖力的为他们说话。
若非知道于志宁不是小圈子的人,早就上了李治的黑名单。
长孙无忌看了外甥一眼,想到那个扫把星的各等骚操作,第一反应就是赞同,“老臣附议。”
“那贾平安行事太……臣附议!”
马丹!
看着起身的三人,李勣脸颊抖动,心想小贾那些手段让人想吐血,这下算是被反噬了。
李治有些头痛,第一个念头就是把贾平安弄去千牛卫。
但仔细一想,若是他去了千牛卫,把那地方弄的和百骑一样,让群臣头痛怎么办?
他可以随口拒绝,但先前唐旭的事儿被抓了把柄,哎!
“此事,且容朕再慢慢思之。”
咱来个缓兵之计,缓一缓的自然就忘记了。
“陛下,唐旭和贾平安求见。”
李治黑着脸,于志宁却怒了,“陛下,这是不依不饶啊!先是请了唐旭代为进言,被驳斥后竟然让唐旭带着来御前……陛下,这等跋扈之人,当严惩。”
李勣干咳一声,看了于志宁一眼。
老于,你站哪边的?
于志宁一个愣神,心中暗叫糟糕。
唐旭和贾平安都是陛下的人,百骑更是陛下的自留地,某先前呵斥唐旭也就罢了,可现在竟然建言惩处贾平安……
陛下为如何看?
定然是觉得老夫吃里扒外。
于志宁把肠子都悔青了。
李治淡淡的道:“让他们来。”
既然不知趣,那便用板子来教他们什么是规矩。
唐旭和贾平安一进来,于志宁就看了他们一眼,特别是贾平安,更是使了个颜色。
老于这是咋地了?
于志宁是有名的墙头草,今日怎么给咱抛媚眼了?
“何事?”李治看着贾平安,就觉得自己最近太仁慈了些,以至于让这个扫把星越发的嘚瑟了。
少年人,要经常敲打此是。
“陛下。”唐旭昂首道:“百骑在北方的兄弟刚快马传来了消息,阿史那贺鲁突袭乙毗射匮……”
轰!
殿内马上就轰动了。
长孙无忌起身喝道:“可成功了?”
大伙儿都知道,若是乙毗射匮被击败,阿史那贺鲁顺势收了他的麾下,那实力会膨胀的无以复加。
一个近年来最强大的突厥势力将会诞生,大唐的麻烦来了。
唐旭说道:“因朝中上次遣人去提醒了乙毗射匮,其部早有准备,阿史那贺鲁无功而返。”
“好!”长孙无忌击掌,欢喜的道:“第一战败北,士气将会大损,阿史那贺鲁若是不蠢,就只能远遁!”
“那奸贼……”于志宁怒道:“大唐对他不薄,可此人竟然谋反,可见狼子野心。当起大军征伐!”
征个屁!
众人说了许久,李治却吩咐道:“请了诸位老将来。”
那些国宝级别的老将在京城就等着厮杀的机会,此刻得了召见的消息,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啥?阿史那贺鲁谋反?”梁建方咆哮道:“老夫早就说那人不地道,比不得阿史那社尔,当初他进京就该弄死了……”
阿史那社尔也来了,闻言苦笑不已。
但他不同,他在大唐领军多年,战功赫赫,没谁把他当做是外人。
所以梁建方连解释都不带解释的。
李治问道:“诸卿可有建言?朕当倾听。”
梁建方说道:“陛下,若是消息无误,老臣以为阿史那贺鲁初战失败,当会远遁,去收拢部族,蓄养实力。但在此之前,他会选择一个地方突袭,作为示威……”
李治听了这番分析,心中一松,面上不禁多了笑容。
长孙无忌不禁觉得有些无奈,心想老夫的分析就是如此,你为何不信?
“若是不示威就远遁,那些部族不会信服于他!”梁建方的分析极为出色。
李治笑道:“驸马都尉说说。”
阿史那社尔的妻子是先帝的妹妹,也就是李治的姑姑,说起来还是长辈。
阿史那社尔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说道:“大将军所言甚是,臣并无异议,只是……”
他指指贾平安,“臣听闻百骑的贾平安一直在为此事奔波,而朝中却置之不理,臣知晓,这其一朝中觉着阿史那贺鲁当年就是大唐的败将,目睹了大唐军队的悍勇,如此不该反叛。其二便是顾忌朝中番将的脸面,可……”
阿史那社尔笑道:“臣入唐多年,早已是唐人,为何要顾忌臣的脸面?”
赞!
这话说的让贾平安欢喜不已。
这才是他心中的大唐啊!
李治亲自下来安抚了自己的姑父,阿史那社尔却说道:“臣自己的荣辱不打紧,可朝中有贾平安这等年轻大才却不知重用,臣为大唐感到了担忧。”
长孙无忌的脸颊颤抖了一下,看了贾平安一眼。
阿史那社尔乃是大唐有数的名将,若是论战功,连梁建方都比不得。他为贾平安发声,那扫把星该得意激动了吧?
可贾平安却很是平静。
激动个毛线,他才十六岁,要想不断升职,迎娶白富美,最好的法子还是军功。
大唐军功第一!
突厥、吐蕃、高丽、百济……以后还有大食,以及西域,这个时代出现了大唐,但也出现了这些强劲的对手,要想大唐长盛不衰,就得一一和这些对手过招,唯有击败了他们,大唐才能说是天下第一。
不,世界第一!
李治看着贾平安,眼中有欣赏之色,“贾平安去岁说阿史那贺鲁不可靠,朝中也未曾深信,不过却派人去提醒了乙毗射匮,所以此次阿史那贺鲁无功而返……这一切皆是你的提醒。若是没有你的提醒,此次大唐的麻烦不小。今次你又冒险进言,朕却险些责罚于你……”
唐旭觉得屁股那里又在疼了。
于志宁老脸一红,起身道:“陛下,臣先前却是误解了贾平安。他虽然年少,可此次有赖于他,局势才没有崩溃,臣……先前失言了。”
他冲着贾平安拱手,贾平安颔首表示接受这份歉意。
哪怕是墙头草于志宁,在犯错后依旧能果断承认自己的错误。
这样的大唐,必然会兴盛!
贾平安依旧平静,不卑不亢。
李治含笑道:“少年有担当,更有大才,朕当量才施用。”
这是期许,帝王的期许殊为难得!
李勣欣慰的看着这一幕,他一直觉得这个少年的未来将会是一片光明,此刻这等印象就更深刻了。
帝王年轻力壮,知人善任,臣子坦率勇敢,辅以那些名将……
贾平安觉得这个大唐走在了一条宽阔的大道上。
这个大唐将会顺着这条大道一直狂奔,直至盛世。
而且这个盛世必将更加的长久,更加的灿烂辉煌!
第257章 煎熬的王琦(为盟主“唐仁66”加更)
“淡定!”
左武卫,梁建方的值房里,此刻一群老东西在大打出手。
“贺鲁这等祸害,就该千里追杀,一路杀过去!”一个老将在叫嚣,“老夫当拿了他的头颅来做夜壶!每日滋一壶。”
程名振淡淡的道:“老夫的判断,贺鲁不管突袭成败都会远遁。此刻起大军,那便会扑空。”
老将的眼睛都红了,瑟瑟发抖的小透明贾平安看到了煞气。
娘的,这些老东西都是杀人杀多了,但凡听到出征,就像是发放口粮似的,争执不休。
“若是贺鲁后续突袭如何?”老将骂道:“他既然是贼,就不会停止侵袭大唐,此次失败,下次依旧会来,你可知为何?”
程名振点头,“他若是避而不战,远离大唐,麾下就会认为他不够武勇,随即内部就会争斗,会弄死他。”
这便是突厥。
他们觉着自己是曾经的王者,可如今竟然被大唐打成了青铜。哪怕是造反,也依旧以大唐为目标。
“贺鲁必然会口口声声的说要重新寻到突厥的辉煌,而最好的法子就是击败大唐。可一群老将,却不如一个少年看的清楚。”程名振讥诮的道:“贾平安早就说贺鲁不靠谱,失去牵制的贺鲁会越发的膨胀,可谁听了?谁赞同了?”
值房内安静了下来。
老将们都在盯着贾平安。
贾平安只是微笑着。
苏定方笑道:“这小子此次算是让我们灰头土脸,可依旧平静。你等当年如何?”
梁建方摸摸脸颊,那里先前被打了一拳,有些疼,“娘的!一个个说发现了什么年轻的将才,值得栽培,可和小贾比比如何?”
这是公然为我拉仇恨呐!
贾平安捂着肚子,皱眉道:“怕是吃坏了肚子,下官告退。”
“拉裤裆里!”梁建方狞笑道:“想跑?你这等手段能瞒过这里的任何一人,耶耶回头就把孙女全许配给你。”
一群老东西都怪笑了起来。
“你是如何琢磨出了贺鲁必反的道理,说!”梁建方手按刀柄,仿佛下一刻就要拔出横刀,一刀剁了贾平安。
在门口义愤填膺的李敬业想进来助拳,可连对贾平安不错的程名振也淡淡的道:“说!”
苏定方更是急躁的道:“不说还等什么?”
真是太过分了啊!
兄长的性格宁折不屈,定然不会低头。
李敬业握紧了双拳。
贾平安起身道:“此事说来也简单,从人性出发,阿史那贺鲁是大唐的手下败将,随后低头,主动做了带路党……”
带路党这个说法好。
老将们纷纷颔首。
“这等人能屈能伸,能伸能缩……”
“这不是那话儿吗?”一个老将笑的格外的猥琐。
“哈哈哈哈!”
一群年龄能做贾平安祖父有余的老家伙在猥琐的笑着。
贾平安干咳一声,“随后先帝让他去收拢突厥各部,这便是让他蓄积自己的势力。一个人,当他坐拥这等强大势力,而周边并无约束时,诸位老帅,他定然会反!这不是什么道理,而是人性。人性……永不满足!当诱惑就在眼前时,他们会发狂,哪怕知道失败会被弄死也是如此。”
“人性吗?”苏定方皱眉,“你的看法……”
“人心经不住诱惑。”贾平安说道:“就如同是面临女色的诱惑时,有几人能坐怀不乱?柳下惠只是传闻,就算是真的,千年来出了几个柳下惠?
大唐放任阿史那贺鲁在收拢突厥旧部,某一直以为这是故意的。朝中这是故意让他把那些突厥部族收拢在一起,随后一战灭之。可某后来觉着不对,为何?因为大唐还有许多对手,并无这等闲暇。高丽、百济、吐蕃……还有西域的那些势力在等着大唐去压制,不可能玩这等手段。”
他拱手告退。
刚到门外,李敬业低声道:“兄长,他们逼迫你说出自家的学问,你该反抗不说。”
这个棒槌,贾平安摇摇头,不准备在此刻和他解释。
李敬业见了,越发的不爽。
里面有老将骂道:“老梁,还有老程和苏定方,小贾这是自家的学问,你们三个特娘的逼着小贾说出来,这是想让咱们欠人情是吧?不要脸!”
“就是,想不听都不成。听了就是得了小贾的好处,以后得看护着他,这买卖谁还有你三人会做?”
梁建方的大嗓门传来,“你等特娘的就知道骂骂咧咧的,却不肯得罪人。这都风烛残年了,啥时候说不准就死在了床上,还谨慎什么?学程知节?那可爽快?不如栽培几个年轻人,若是那年轻人有出息了,少不得史书上还能写一笔……”
“也是啊!”
“是个屁!他们三人就是故意的。”
里面一阵叫骂。
李敬业愕然,“兄长,这竟然是好事?”
“你以为呢?”
贾平安嘴角含笑。
回到百骑,就听到邵鹏在叫嚣,“为何不去青楼?该你请客了,六次!咱算着呢!”
“去个屁,某被打了屁股,动不了。”
“你上次不是说什么……不动吗?”
马丹!
唐旭怒道:“某今日身体不适。”
“每个月的那几日?”邵鹏尖牙利齿的让唐旭崩溃。
但他就是不去。
晚些回家,吃饭,然后准备睡觉。
唐旭干咳一声,“为夫今日闪到了腰……”
陈氏:“……”
第二日晚上,唐旭揉揉腰,“为夫的腰还没好。”
连续几日素着,唐旭有些焦躁不安。
早上来到百骑,见贾平安在查看消息,唐旭的心情就好了些,等看到包东在翻弄胡饼时,就骂道:“吃吃吃,就知道吃!”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知晓老唐此刻心中不安,担心自己雄风不再。
哎!
男人就是这么难。
晚些贾平安查完消息,没有值得注意的事儿,就悄然而退。
一路到了千牛卫,因为上次挑衅的事儿,门子压根不搭理。
前方,几个千牛备身在练习近身搏斗,其中一个就是李敬业。
李敬业牢记兄长的交代:刚到新地方别哔哔,少嘚瑟,慢慢的,等熟悉了之后再露出你的真本事。
他牢牢记住,所以进了千牛卫后,以一脸憨笑而出名,众人也愿意和他亲近。
大伙儿在搏斗,他也收着力。
于是打的有来有往的。
“敬业!”
贾平安喊了一嗓子。
一个千牛备身见是贾平安,就骂道:“那个贱人来了……”
话音未落,他就觉得腾空而起,然后就飞了出去。
呯!
他撞倒了一人,剩下的一个千牛备身第一次见到狂暴的李敬业,不禁傻眼了。
这是那个憨厚的李敬业?
李敬业目露凶光大步而来,千牛备身咆哮一声,飞扑过来抓住了他的肩膀,准备使用摔法。
用力!
他奋力去拉,可李敬业纹丝不动。
咦!
那就使绊子。
他伸腿使绊子,可李敬业的脚下仿佛是生了根。
“住手!”,贾平安在他暴露实力之前出声。
“兄长!”
贾平安满头黑线。
你特娘的这般野蛮,还怎么低调?
不低调的李敬业,千牛卫能承受不?
……
“长安食堂是贾平安和高阳公主的财源,那贾平安出手在道德坊买下了新宅子,就是用的这个钱。”一个男子在禀告着。
王琦看着已经恢复了原先的从容和自信。
周醒看了陈二娘一眼,觉得这个女人越发的妩媚了,“王尚书,那贾平安太过得意了些,某认为该反击了。”
王琦淡淡的道:“淡定。”
这是暗示:动手吧,但某不管了。
最近王琦就是这般。
陈二娘抬头,眼中多了关切,“要不奴去试探一番那个小贼?”
王琦觉得心中膈应,但却点头同意。
晚些陈二娘再度出来,却是打扮了一番。
王琦觉得脊背有些冷,头顶也有些发凉。
他能阻止,甚至只需一句话就能让陈二娘从此不再去和贾平安见面。
可陈二娘已经和贾平安勾上了,以后说不得能利用起来,把贾平安置于死地。
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韩信有胯下之辱,才有了后来的辉煌。
某亦如此!
他深吸一口气,睁开眼睛时,发现陈二娘出去了。
他拿出细长的针就往大腿上扎去,那眼中迸发出了兴奋之色。
痛并快乐着!
……
陈二娘一路去了皇城外,却得知贾平安不在百骑。
那个小贼去了何处?
陈二娘一路晃荡着,才出去没多远,就看到了贾平安。
贾平安看到了她,但却装作在想事儿的模样。
对付女人,要淡定。
陈二娘也装作才发现他的模样,惊喜的策马过去,“贾郎!”
擦!
这个称呼很暧昧啊!
贾平安心中一哂,也目露欢喜之色,“二娘!”
陈二娘想吐,但却欢喜的道:“见到贾郎,奴真是欢喜。”
贾平安也想吐,闻言放低了声音,“某有相熟的逆旅,或是去某家中也行。”
咱们去开个房间吧。
你痴人说梦!
陈二娘娇羞的道:“那王琦看守的严,奴想念贾郎,这才偷空出来一见,随即就得回去。”
“很快的。”贾平安一脸渴望。
贱人!陈二娘也无语了,“……”
她叹道:“奴只想和贾郎长久厮守,若是小不忍则乱大谋呀!”
说着她含情脉脉的看着贾平安。
这女人的眼神里戏真多,不过对于贾平安来说,这等飙戏完全不在话下。
贾平安叹息一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此刻没有这等词牌,但名句就是名句,陈二娘的眼中不禁迸发出了异彩。
这个少年,那才华真是多的如泉涌般的,随时随地都能喷出来。
而且他能随口说出这等名句,可见对自己用情至深。
陈二娘心中的怀疑和警惕又少了些,然后趁机试探道:“你在百骑能挣多少钱?若是不够,奴回头想办法弄些钱,以后……”
她含羞带怯的看了贾平安一眼,“以后奴和贾郎远走高飞。”
呕!
贾平安想吐。
然后期冀的道:“你别担心钱。”
这个少年……此刻不该是炫耀的吗?炫耀你挣钱的本事,哪里哪里挣钱多少……
男人都喜欢炫耀,哪怕是王琦也是如此。
所以陈二娘信心满满,但却碰了个满头包。
老娘还就不信了。
她再问道:“他们说你做菜好?”
“是啊!”贾平安深情的道:“以后某做给你吃。”
老娘不是想吃啊!
陈二娘心中咆哮着,却耐心的再问道:“那炒菜能挣钱呢!”
“是啊!”
贾平安心中一动。
这个娘们老是问炒菜,这是想干啥?
不对,她一直在诱导,想问炒菜挣钱的事儿。
那是什么?
长安食堂!
她来问长安食堂……为何?
不可能是吃饭,上次王琦想去长安食堂吃新菜,被贾平安派了王老二去,一刀剁了随从,惨不忍睹。
那么就是要对长安食堂下手?
那么……就送她一程。
贾平安得意的道:“某在长安食堂每月能分到一大笔钱,全家人衣食无忧,还有许多结余,只需一两年,某在长安城中也能算是富人了。”
贱人!
果然是靠着长安食堂发财了。
而且高阳也是如此,借着长安食堂摆脱了财政困境,也不肯去折腾了,让王琦有些一筹莫展。
这便是机会呀!
陈二娘心中欢喜,想着要给贾平安一些甜头,就靠近握住了他的手,微微捏了一下。
哎!
哥不是那等人啊!
但贾平安必须要装出呼吸急促的激动模样,然后握紧了陈二娘的小手。
你放手啊!
陈二娘刚才已经察觉到了贾平安的意图,想躲避,可贾平安出手如电,竟然让她生出了避无可避的无奈来。
感谢催胸!
贾平安握住陈二娘的手,心想她出来,若是王琦真的变态了,定然会派人跟着。
到时候……
某会不会弄出一个真正的变态来?
真是期待啊!
陈二娘挣脱了他的手,心想这便是没玩过女人的少年,遇到心仪的女人就完全失态了。
但也说明老娘很美呀!
想到贾平安连雅香这等名妓都不睡,却对自己神魂颠倒,陈二娘不禁暗自得意。
老娘就是美!
回到地方,陈二娘喜滋滋的去见了王琦。
“王尚书,那贾平安说了,果然,不只是他,连高阳公主家中都是靠着长安食堂,这才有了余钱。若是能让长安食堂坏事……”
王琦看了她一眼,发现头发整齐,脸上也并未看到什么痕迹。
他心中一松,说道:“交给周醒去做。”
周醒应了,随后王琦摆摆手。
晚些一人进来,低声道:“陈二娘去和贾平安见面,二人在交谈,陈二娘看着……”
这人看了王琦一眼,王琦淡淡的道:“这等小事,某岂会生气?说。”
“是。”这人觉得王尚书的度量就是大,“后来陈二娘去抓贾平安的手,二人的手握着许久,贾平安好似还摩挲……”
王琦微笑道:“这只是虚情假意罢了。”
来人告退。
王琦的面色瞬间铁青。
他呼吸急促,只觉得胸口有火焰在燃烧,却又格外的胸闷。
难受啊!
当难受到了极点时,他又摸出了长针,往手臂上扎去。
……
贾平安在琢磨此事。
上次王琦派人来长安食堂纵火失败后,就再也没打过主意。这次是为何?
为了自己?
不能。
贾家就算是失去了长安食堂,可依靠炒菜依旧能风生水起。
那么就是为了高阳。
不,是一箭双雕。
但纵火王琦是不敢了,若是再来一次,贾平安斩杀了他,连长孙无忌都无话可说。
——你这般蠢,死得其所!老夫还省事了。
可还有什么办法能坑了长安食堂?
后世对酒店饭馆影响最大的是啥?
卫生!
什么汤底里发现了蟑螂老鼠。
什么后厨污水横流,食材就在污水边上。
长安食堂的客人非富即贵,最忌讳的也是卫生。
想到这里,贾平安摸着下巴玩味的道:“玩碰瓷?这个我可是见多了。”
后世在酒楼饭店里碰瓷栽赃的手段多不胜数,都能编成一本书了。
贾平安晚些去了长安食堂,交代了一番。
就在第二日……
两个男子来到了长安食堂。
二人来得早,所以顺利的在第一批进去。
矮瘦男子淡淡的道:“点菜。”
边上的男子张开嘴,满嘴烂牙,说道:“羊排汤多要一份,合在一起。”
“是。”
二人选择了在大堂里吃饭。
大堂里有十余案几,能容纳十余人同时用饭。
随后上菜。
贾平安就在二楼,身边赫然是曹英雄和王辅,还有几个不良人。
“你等盯着,那些人若是要下手,东西多半是在袖子里,只等他们一出手,就马上擒住。”
“熟客是哪些,排除掉。”贾平安的安排丝毫不乱。
范围近一步被缩小。
“七人有嫌疑。”曹英雄赞道:“兄长这手段,让某又学到了。”
曹英雄的马屁拍的极差,贾平安看看左右,“盯着他们,谁抓到了动手的那人,十贯钱。”
我去。
这可是重赏啊!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些不良人采取了人盯人的手段,盯住了嫌疑人。
但包厢里的没办法,贾平安就安排了人手堵在外面,一旦叫喊就出手。
敢来栽赃,就要做好被收拾的准备。
他不可能日日都来盯着,所以准备回去了。
“兄长!”
曹英雄的眼睛贼好,他指着大堂的一人,说道:“看,那人在袖子里摸索东西。”
那个烂牙男子自以为很隐秘的拿出了一只死老鼠,然后看看左右,就用左手长袖遮着,右手准备把死老鼠丢进大份的羊排汤里。
这等手段,真心的low啊!
贾平安冲过去,就在烂牙男把死老鼠丢进汤里,矮瘦男子伸出筷子准备去夹时,他飞起一脚,把烂牙男踹了出去。
呯!
烂牙男倒在了中间。
矮瘦男子见到是贾平安,心中陡然绝望,然后就想叫喊。
“竟然敢放死老鼠?”
曹英雄过来,伸手拈起了死老鼠的尾巴,提溜了起来,喊道:“看看,看看,这人竟然把死老鼠丢进了汤里,这是想干什么?”
矮瘦男子喊道:“不是我等放的,是里面自带的。”
贾平安拎着排骨汤,把整个瓦罐都砸在了矮瘦男子的脸上。
汤是才上了没多久的,依旧滚烫。
“啊……”
男子的叫声惨烈。
贾平安站在那里,无需说话,边上就有人说道:“他还没说看到了老鼠,贾参军就来了,可见是栽赃。”
“为何栽赃?”
“哎!长安食堂生意好啊!”
众人恍然大悟,一时间不禁怒不可遏。
“这等行径恶心人,某认识刑部的,把他们弄进去。”
王琦的人在边上盯着,见状赶紧回去禀告。
“王尚书,被贾平安发现了。”
呯!
王琦站起来,眼中全是愤怒,“谁泄露了此事?让周醒来!让他立刻来!”
周醒一到,王琦骂道:“你如何做的事?废物!”
说着他一脚踢去,却恰好踢到了周醒的胯下。
“哦……”
周醒夹着腿缓缓跪下。
为何要踢某?
他满头雾水。
“畜生!”王琦下意识的就拿起了细针,一下戳去。
“嗷!”
王琦觉得不对,就退后,骂道:“滚!”
他有些惶然,担心自己自虐的事儿被发现。
那要如何?
咦!
他想到了个好办法。
“去,弄了布料来,某从今日起学做衣裳。”
陈二娘愕然,“这不合规矩。”
男人做衣裳,你想让别人笑掉大牙吗?
王琦淡淡的道:“某要求静。”
他是老大,谁敢置喙就弄死谁!
于是晚些,王琦寻了个针线了得的女子来跟着学习。
翘起兰花指,这不是为了美型,而是为了方便出针……
……
求票。
第258章 离心(为盟主“夜亂天”加更)
两个碰瓷的男子被控制住了,纪成南气得浑身发抖,“谁让你等来干的?”
烂牙男子惶然道:“我等只是想来哄骗些钱财,并无人指使。”
纪成南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本想戳穿,但旋即想到了陈二娘。
若是戳穿的话,陈二娘这个最佳队友会不会有暴露的危险?
为了我方队友……
“长安食堂自从开张以来,托各位客人的福,生意异常火爆。”贾平安拱个手,周围的客人都面露微笑之色。
贾平安指着两个男子,冷笑道:“看到长安食堂的生意好,有的酒楼就羡慕嫉妒恨,于是就让人来栽赃陷害。这个消息某在半月前就接到了,所以请了长安县的不良人来蹲守,今日终于抓到了贼人。”
曹英雄觉得不解,“兄长,你先前不是说不是酒楼吗?”
“某说过吗?”贾平安很茫然的道:“你怕是记错了。”
曹英雄想了想,“莫不是某忘性大?”
“多半是。”
贾平安是临时起意压下了此事,纪成南却气得不行,“公主若是知晓,怕是会抽死这两个贼子。”
呵呵!
高阳若是知晓了,这事儿就小不了。
不过也不怕。
“只管告诉公主。”贾平安觉得这事儿能带来好处,“有了此次事件,以后谁再想栽赃长安食堂就难了。”
纪成南觉得也是,然后心领神会的道:“还得要传出去才好,让众人皆知。”
你真是个小机灵鬼!
贾平安点头。
他想的不是这个,而是王琦和陈二娘。
……
“王尚书!”
王琦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抬头,眼中有厉色闪过,“何事?”
周醒撇着腿进来,看了陈二娘一眼,王琦摇头,“有话只管说。”
周醒忌惮的看了王琦手中的针一眼,说道:“某刚回去问了谋划之人,他说此事绝无问题,咱们的人在边上看着,发现贾平安竟然是早有准备,身边还有长安县的不良人,某怀疑……”
泄密!
王琦看了陈二娘一眼。
——她握住了扫把星的手,还摩挲了许久。
某的心好痛。
王琦呼吸急促了一瞬,“谁?”
周醒侧身看着陈二娘,冷冷的道:“陈二娘!”
陈二娘抬头,眼中全是怒色,“荒谬!奴恨不能杀了那个扫把星,怎会泄密?”
周醒冷笑道:“你和那扫把星私下见面,谁知道你……”
呯!
王琦一拍案几,周醒束手而立。
王琦看着陈二娘,眼中突然多了厉色,“为何?”
“什么为何?”陈二娘真的懵了。
“为何要泄密告知贾平安?”王琦握着针,真的怒了。
陈二娘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被冤枉,她含泪道:“奴为了哄骗那扫把星,竭心尽力,忍辱负重,可……可你竟然疑奴?”
她看着王琦,想看到内疚,可看到的却是冷漠。
“带下去。”王琦摆摆手,只觉得心中竟然一松。
两个男子进来,陈二娘不用拉,只是深深的看了王琦一眼,就跟着出去了。
王琦竟然微笑道:“此事你要好生检讨。”
“是。”周醒见王琦拿起了书本,就告退。
他刚看到大门,就有人进来,行礼后说道:“有要事。”
二人一起回去,王琦刚想再做做针线,闻声只能放下。
“王尚书。”来人说道:“那长安食堂生意火爆,有酒楼嫉妒,说是要黑手,贾平安请了长安县的不良人来蹲守,已有半月了。”
周醒愕然,“那……咱们这是运气不好碰到了?”
王琦只觉得心中憋闷,阴郁的道:“知道了。”
周醒却提醒道:“王尚书,陈二娘那边……”
“放出来。”
再次获得自由的陈二娘进来,王琦微笑道:“倒是冤枉你了。”
陈二娘看了他一眼,含泪道:“奴不会背叛你。”
王琦点头,“去吧,此事运气不好,就怕那扫把星疑你,回头你再去见见他。”
……
高阳得知了此事,第一反应就是冲去了长安县县廨。
“那两个贼人何在?”高阳怒气勃发,手中握着小皮鞭,吓得曹英雄赶紧劝道:“公主,那两个贼人正在讯问。”
“带我去!”
曹英雄……
“公主,这不合规矩!”
高阳握紧了皮鞭,“我就是规矩!”
擦!
好汉不吃眼前亏!
曹英雄把高阳带到了讯问的地方。
这等地方阴暗,何曾见过贵人?
里面正在讯问的两个不良人被吓到了,曹英雄摆摆手,等他们出去后,才谄笑道:“公主请便。”
高阳过去就是一顿狠抽,晚些神清气爽的出去后,那两个贼人已经招认了。
“是有人花钱请咱们出手栽赃,连老鼠都是他们给的。”
晚些,遍体鳞伤的两个贼人按照地域划分准备交给万年县。
黄湖这才知晓此事,见两个贼人遍体鳞伤,就问道:“所犯何事?”
有不良人说道:“黄少府,此二人在长安食堂栽赃,把死老鼠丢进汤里去。”
曹英雄那个蠢货!黄湖心中一喜,板着脸道:“此等寻衅滋事的贼人为何要如此拷打?”
回过头,他就把此事捅给了刑部。
刑部有个二愣子较真,把事情捅了上去,竟然到了御前。
李治得知此事后就问了问。
“陛下,是高阳公主下的手。”
李治皱眉:“多事。”
这个多事说的是谁?
下面的人一揣摩,自然不是高阳。
“这般小事,怎能送到御前?这是有人存心想给高阳公主使坏呢!查查是谁?”
回过头,崔义玄就得了反馈消息。
“叫黄湖来。”
黄湖不知何事,进来后先是说了些套话。
崔义玄看着他,“为官做事,要紧的是什么?”
这是考教,难道是崔明府看好某?
黄湖窃喜,说道:“为官当知晓上官的辛苦,要体察上官的难处,主动为上官排忧解难……”
崔义玄看着他,淡淡的道:“老夫不求你排忧解难,只是莫要擅自行事,可好?”
黄湖一惊,“下官并未擅自行事,崔明府怕是误会了。”
“一件小事就捅上去,老夫不问你的初衷,就问一句,为何不给老夫禀告?”
黄湖的脑海里嗡嗡作响,期期艾艾的道:“下官……下官……”
“出去!”
黄湖失魂落魄的出去,碰到了崔建。
崔建进了值房,随口道:“先前遇到个县尉,怎地看着失魂落魄的?”
“小人罢了。”崔义玄皱眉看着他,“你这不在户部,来此作甚?”
崔建说道:“家里有人来了,说是晚间请客。”
“鬼鬼祟祟的。”崔义玄不置可否。
下衙后,他径直往平康坊去。
初春寒冷,崔义玄马速很慢,甚至有步行快的超过了他。
一辆马车也超上来了。
“……长安食堂栽赃事败,王尚书很生气,你等是如何谋划的?”
“说是那人早有准备,却不是针对咱们,只是运气不好。”
“不管如何,王尚书很生气,某来就是要整治一番……”
崔义玄心中一动,就等随从上前后低声道:“那辆马车怕是有问题,去寻了贾平安来。”
随从迟疑的道:“阿郎,你……”
大佬,你老胳膊老腿的,还玩跟踪?
崔义玄皱眉:“速去。”
老夫当年练刀的时候,你还没出生呢!
他一路跟踪而去,最后见马车停在了平康坊的一家酒肆外面,车里下来两个男子。
其中一个男子回身看了一眼,崔义玄平静的看着前方。
老夫当年忽悠人的时候,这小小年轻还在吃奶呢!
他绕了过去,晚些看到了贾平安,却只带着包东一人。
哎!
年轻人就是不靠谱啊!
崔义玄招手,等贾平安过来后说道:“老夫听到那马车里的人说什么栽赃长安食堂事败,来此呵斥谋划之人,就在那家酒肆里。”
贾平安看了一眼,崔义玄说道:“你就带了一人,怕是不够,老夫也算一个吧。”
贾平安……
“崔公,某有人。”
贾平安吩咐包东去寻许多多。
但此事还得斟酌。
所以他带人冲进去,回过头王琦那个死变态就能揣测他是否知晓了自己的谋划,近而影响队友陈二娘。
许多多带着十余个恶少来了。
“贾参军吩咐。”
春不暖,花未开,许多多的脖颈下只能看到蛇头,很是遗憾。
“晚些冲进去,客人别动。”贾平安想了想,“某想个动手的理由。”
许多多愕然,“咱们动手无需理由。”
这不是人渣吗?
贾平安叹息一声,“要与时俱进,别动辄就打打杀杀的,不好。”
他突然问道:“可能乔装?”
许多多点头。
“如此给某的脸弄一下。”
贾平安觉得还是亲自进去掌控为好。
“那某呢?”包东在跃跃欲试。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给你女装。”
“为何?”包东想起上次在洛阳的女装经历,堪称是生不如死。
难道参军觉得某女装好看?
还是说参军有些不为人知的癖好。
若是参军向某提出那等要求,某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瞬间包东的脑海里闪过多般念头。
贾平安不知道他给自己加了许多戏,说道:“进去打砸要个理由,晚些就说是抓奸,而苦主便是包东。”
“……”
包东的脸颊颤抖,先是感到屈辱,但旋即又感到了轻松。
参军没有这个癖好,真好。
晚些他女装完毕,贾平安见了不禁微怒,“这那像是个女子?”
看看这张脸吧,画的花花绿绿的,胸口……
“这胸脯平平的,怎地没弄两个饼来。”
许多多低头,有些羞愧的道:“我……我不会。”
这个恶少头目看着就和个男人般的粗犷,让她给包东男扮女装,却是个高难度的活。
晚些重新弄了一下,贾平安很满意的道:“包东使个兰花指看看。”
包东想死。
“准备。”
众人簇拥着包东到了门外,有人喊道:“那对贱人就在里面!”
包东下意识的一脚踹开大门,身后的贾平安骂道:“矜持!矜持!”
呯!
酒肆里此刻有五个客人,包括伙计,都愕然看着冲进来的这群人。
“那对贱人何在?”
“在后面!”
一群人冲进了后院,伙计喊道:“干啥的?哎!站住。”
贾平安一拳,世界安静了。
后面的一间屋子房门打开,五个男子冲了出来。
“贱人在哪?”
包东率先冲进来,见到这五人,就喊道:“在这里!”
“打!”
一声喊打,旋即十余人蜂拥而至,围殴这五个男子。
贾平安反而被挤到了外面,只能抽空打打太平拳。
“原来只抓奸啊!”
那是客人在看热闹。
“可……是不是打的太惨了些?”
一个男子从包围圈中顽强的爬了出来,被一个恶少飞起一脚揣在脑袋上,当即昏迷。
太凶残了啊!
“闪开!”
外面来人了,为首的竟然是周醒和叶二娘。
贾平安在人群后面打太平拳,见到这二人后,就对包东说道:“那两个,男的打半死,女的……”
“打死!”包东已经打红了眼。
“打你妹!”贾平安怒了,那可是队友,“吓走。”
包东指着陈二娘喊道:“又来一个贱人!”
擦!
恶少们还没打过瘾,闻言就冲了过去。
这是咋回事?
周醒和陈二娘是懵的。
他先派了人来清查这处据点,可王琦却突然令他也来,甚至还派出了陈二娘来监督,让他觉得王尚书越发的诡异了。
可没想到才将到就看到了这莫名其妙的一幕。
抓奸!
这特娘的闲的蛋疼才去玩别人的娘子!
回头全弄死!
他说道:“某不是……”
咻!
一个恶少扔了东西过来,呯的一声,砸在了周醒的胸口上。
“不是某……”
周醒转身就跑,陈二娘却早就溜了。
真不愧是队友!
贾平安暗赞一句,旋即看到周醒被恶少们淹没了。
但外面却冲进来两个大汉,他们手持短刀,气势汹汹。
“闪开!”
手中有刀,你人再多有屁用!
连被围殴的周醒都觉得自己有救了。
“他们有兵器!”
一个恶少喊道:“兄弟们,动手!”
一个恶少从怀里摸出了一条用细小铁环连成的铁链,包东见了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但贾平安却倍感欣慰。
前世早些时候,有人专门带着自行车链条,打架时拿出来狠抽,堪称是打群架的利器,无人能敌。
十余条铁链在甩动着,呜呜呜的声音听着渗人。
“打!”
铁链狠抽,对方用短刀格挡,可铁链是软的,头部依旧打在了对手的脑袋上。
“嗷!”
两个持刀男子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随即被抽翻,在地上翻滚惨叫着。
这是恶少?
包东看呆了。
一个恶少没去,赞道:“贾参军弄出了这个东西,堪称是咱们恶少游侠儿的宝贝。出门不用带兵器了,但凡遇到对头,摸出来狠抽就是了。”
竟然是参军发明的东西?
包东见贾平安神色轻松,不禁倍感振奋。
百骑内部也有小山头,比如说程达就有几个心腹,唐旭也有,贾平安的最少,就他和雷洪。
开始有人笑话他们跟着贾平安没前途,弄不好还会被扫把星连累。
可这才过了多久,程达变成了百骑的老三,贾平安逆袭上位,并且唐旭把大多数事务都交给了他去办,这才是真正的百骑之虎。
跟着这样的老大,他觉得前途光明!
晚些贾平安出去,寻个地方卸妆,然后上了阿宝,缓缓出去。
出了平康坊,他就看到了等待周醒的陈二娘,欢喜的道:“二娘!”
陈二娘看到他,不禁愕然,旋即想到了自己的身份,就欢喜的道:“贾郎。”
贾平安下马走过去。
陈二娘想着要有敬业精神,也是如此。
二人相对快步而行,相遇时,贾平安握住她的双手,深情的道:“二娘,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某觉着已经与你数年未见了。咱们寻个地方说话吧。”
呵!
这个渣男,这是想睡了老娘?
陈二娘羞赧的道:“奴……还未准备好呢!”
这是绿茶的名言,什么我对你有好感,但还没准备好和你一起双宿双飞,再酝酿一番吧。
然后老实人就老老实实地等待着召唤。
贾平安遗憾的道:“某准备好了。”
陈二娘赶紧换个话题,“你为何在此?”
贾平安说道:“某去了长安食堂看看。二娘,这长安食堂挣钱可不少,某不差钱。”
这种底气十足的话,男人说出来时是最爽的。
陈二娘突然觉得不对。
先前贾平安想睡了老娘时,老娘竟然没想到做梦这个骂人的话。
你做梦!
你痴心妄想!
我竟然没想到这个念头。
为何?
陈二娘的脑海里出现了王琦看自己时的冷漠眼神。
不,定然不是这样,我是忘记了。
但她又想到了自己被关押在昏暗屋子里时的绝望和气抖冷。
我尽心尽力的为了他去做事,可最终却得不到信任,我是为了什么?
这个念头飘了一下,旋即被陈二娘压了下去。
她清醒过来,才发现贾平安正在关切的看着自己。
“奴无事。”
陈二娘掩饰了一下,然后说是回去。
贾平安想到今日之事后,王琦怕是会疑惑自己最近的运气是不是有问题。
而小圈子最近不大活跃,这和褚遂良被弄走也有关系。朝中不活跃,阴暗处就得活跃起来,否则就是死水一潭。
王琦会弄什么?
贾平安在思索。
他刚到百骑没多久,就听到外面喧哗。
“千牛卫出事了。”
贾平安笑道:“蒋巍最近的运气不大好啊!”
唐旭也幸灾乐祸的道:“他一直不服咱们百骑,可咱们蒸蒸日上,千牛卫却麻烦不断,可见某的运气要强过他。”
不要脸!
众人别过脸去。
外面来了一人,说道:“千牛卫有人争执,随后动手,两人被打成了重伤!”
贾平安呆若木鸡。
能这般猛的还有谁?
还有谁?
邵鹏问道:“是谁这般凶悍?”
“是李敬业。”
第259章 悍勇,祸事
李勣正在理事,一个官员进来禀告道:“英国公,令孙李敬业在千牛卫与人争执,重创二人。”
小畜生!
李勣差点一口老血就喷了出来。
陛下让你去千牛卫,这便是栽培之意。老夫让你谨慎,可你看看自己干了些什么!
他怒了!
但目光依旧温润。
这便是成熟的代价。
年少时你可以喜怒形于色,想愤怒就愤怒,想大笑就大笑。
但当你被社会毒打多次后,你就会不自觉的变成另一种人:愤怒了依旧微笑;高兴得意了依旧微笑……
有人说这是被社会打磨的圆滑了,但更多的是人心难测,你不敢去试探。
李勣深吸一口气,“知道了。”
事情既然发生了,他作为祖父反而不好插手。但他有些担心小圈子会借机出手……
这种只能眼睁睁看着的感觉太难受。
来禀告的官员却是个眉眼通透的,知晓李勣此刻定然焦急,但却不能干涉。
这便是某的机会啊!
但他觉得自己需要等一下,于是晚些才继续说道:“说是贾平安去了。”
李勣心中一松,接着就淡淡的道:“知道了。”
不一下全部说出来,此人是想卖人情。
可老李何等人?
卖人情就卖的干脆些,这等欲擒故纵的手段只会结仇。
……
千牛卫。
两个受伤的千牛备身躺在地上,一人双手扭曲,一人断了大腿。
“为何动手?”
蒋巍黑着脸,觉得自己真是倒霉催的。
原先千牛卫前途大好,李治甚至准备撤掉百骑的护卫之责,这对千牛卫是极大的鼓舞和肯定。
可现在百骑翻身了。
千牛卫却……翻船了。
哎!
两个千牛备身的惨叫声很是渗人,而肇事者站在边上,依旧是桀骜不驯的模样。
“他们羞辱人!”李敬业依旧火气未消。
蒋巍冷笑道:“羞辱人就能把同袍打成重伤?”
看看那两个千牛备身吧,那手脚断裂处,弯曲的角度格外的清奇,
李敬业看了一眼那二人,眼神依旧凶狠,“杨胜涛和王修当着某说了兄长的坏话。”
“坏话……”蒋巍觉得自己听到了一个最大的笑话,“同袍之间的争执,为何下狠手?”
李敬业木然道:“某就只是一抓,随后踹了一脚。”
呃!
就那么简单?
蒋巍冷笑着过来,“一抓一踹就能如此?你是把某当做是傻子了吗?来,抓某!”
李敬业看着他,然后摇头。
兄长说过,要与人为善。
蒋巍骂道:“贱狗奴,动手!”
李敬业下意识的抓去。
蒋巍的肩膀被抓住,他冷笑着想挣脱……
李敬业大吼一声,两只手牢牢的抓住了蒋巍的肩膀,随后发力……
卧槽!
一群人看着蒋巍被举了起来,然后李敬业准备开扔。
“住手!”
众人赶紧喝止。
李敬业手一松,啪嗒,蒋巍掉在了地上。
他以身试法,觉着李敬业的武力值达不到那等程度,谁知道差点就当场扑街……
他羞红了脸,喝道:“痛责!”
李敬业很光棍的趴在长凳上,随后上了板子。
“说,为何对兄弟下手?”
蒋巍在边上喝问。
李敬业咬着软木,眼中全是倔强。
“痛打!”
在百骑唐旭还有邵鹏来钳制,在千牛卫,蒋巍说啥就是啥。
板子打的又快又狠!
李敬业闷哼着,蒋巍不断喝问。
“校尉,贾平安求见。”
蒋巍抬头,“不见!”
这是我千牛卫的事儿,打一顿又如何?按照蒋巍的了解,英国公对李敬业这个孙儿颇为头痛,自己出手教训他一顿,说不得还能得个好。
“打!”
“闪开!”
大门那边一阵喧哗,接着贾平安就冲了进来。
包东和雷洪按着刀柄,对围过来的千牛卫威胁道:“别过来啊!小心刀子不认人。”
那些千牛卫同样按着刀柄狞笑着。
包东有些心慌,这对手太多,他再高的武艺也扛不住啊!
贾平安目视着蒋巍走了过去,直至走到长凳的边上。
那两个行刑的还在动手。
贾平安突然问道:“有完没完?”
蒋巍眯眼,“这是千牛卫,不是百骑。”
贾平安冷笑道:“敬业憨实,一般人就算是说些什么他也不会动手,某听到他动手打伤人的消息,第一个念头就是……”
他突然侧身喝道:“没完了!”
两个行刑的军士被吓了一跳,赶紧停了。
贾平安的眼中有血丝,蒋巍见了冷笑道:“继续打!”
这不是百骑,他不可能低头。
贾平安上前一步,“你确定要与某为敌?”
他没提及李勣,因为此事李勣管不着。
蒋巍的姿态很明显,他就是要公事公办。
这没问题,但责打……
贾平安的眼中多了冷意,蒋巍淡淡的道:“某从军时,你才将出生。你有才,在百骑有唐旭和邵鹏护着你,可这里是千牛卫,大才也得低头,勇士也得蹲着!”
那两个军士举起了板子,贾平安怒火上涌,“蒋巍,你想动私刑吗?你为谁效力?哪个门阀世家?你是谁的棋子?”
千牛卫乃是帝王身边的侍卫,一旦成为世家门阀的工具,皇帝就可以洗洗睡了。
瞬间蒋巍面色煞白,想弄死贾平安。
“打?!”贾平安指指李敬业,“英国公为人公正,为此得罪了不少门阀世家,你借机对他下毒手,这是想让英国公在朝中对门阀世家退避三舍,可对?”
若是这话被李治采信,蒋巍觉得自己会死无葬身之地。
那两个军士茫然等着命令。
“你信口胡言,想陷害某吗?”蒋巍的语气软了。
“滚!”贾平安赶走了两个军士,亲自给李敬业解绑。
看到他屁股被打的青紫一片,贾平安铁青着脸道:“为何动手?”
李敬业已经起不来了,“兄长,那杨胜涛和王修说你……说你是扫把星。”
蒋巍冷笑,觉得抓到了把柄,“就这你动手重创了同袍?”
他觉得自己胜券在握了,而擅闯千牛卫的贾平安自然就是跋扈的代表。
进而延伸下去,唐旭和邵鹏有没有责任?
定然有责任。
没有他们的纵容,贾平安能这般飞扬跋扈?
如此,他只需要把李勣那边的怒火消了就是。
怎么消?
他早就想好了,回头就去请见李勣,说一番话。
——李敬业为人大胆,少了约束,下官借此事敲打他,想来……
英国公,你孙子李敬业没经过社会毒打,在千牛卫闯祸了,某在职责范围内教训了他一下。
不过是一顿板子罢了,作为武将的李勣难道会在意?
那他就不是英国公。
但凡名将,许多时候为了调教儿孙,甚至会故意责罚他们。
所以他心中有数,觉得此事一切尽在掌握。
“他们还说兄长没啥本事,靠着抱宫中萧淑妃的大腿,这才能在百骑厮混。”
卧槽!
蒋巍只觉得心中的算盘全数崩塌。
你说别的都成,但……谁特娘的让你们扯到后宫了?
那萧淑妃乃是陛下宠爱的妃子,把贾平安和她编排在一起,这是对萧淑妃的不恭,也是对贾平安的污蔑。
“但你也不该下此毒手。”
那两个伤者已经被弄上了门板,准备抬回家去,接着就是正骨,以及漫长的休养。
“某只是抓了一把,踹了一脚。”
李敬业的话让人无语。
是啊!
他就那么简单的出手,可没想到那两个倒霉催的家伙竟然就像是被高速疾驰的马车撞到了一般。
贾平安奋力把李敬业扶起来,微笑道:“就算是敬业犯错,此事依旧要先查清再责罚。你今日……蒋校尉,某代敬业多谢你的教诲了。”
李敬业的体重能有贾平安两个,他扶着很是吃力,汗水从鬓角流淌了下来。
而李敬业此刻遇到了兄长,心神一松,屁股的伤处剧痛,同样是汗流浃背。
蒋巍心中一震,知晓贾平安动了真怒。
——你要动手没问题,这是你的职责,可你不该在没查清楚的情况下就责打李敬业!
这个事儿,某记住了!
贾平安扶着李敬业出去,二人脚下蹒跚,有人过来帮忙,贾平安摇头拒绝。
千牛卫这些人大多出身不凡,这等人从小耳闻目染,都知晓趋利避害。先前李敬业动手时,那二人的辱骂他们定然听到了,可后来却无一人为李敬业发声。
娘的!
果然是家学渊博,这等不惹事的本事让人钦佩。
但都是傻卵!
贾平安把李敬业扶出皇城,随后令人弄了马车来,把他送回去。
接着他回到了百骑告假。
“别乱来!”唐旭警告道:“那二人某打听过了,家里都不简单,李敬业最多养伤一阵子,那二人的骨头却断了,他已经占了便宜……”
“校尉放心。”贾平安笑道:“某是想着去照看一番。”
他没去寻李勣,这等时候不能碰头。
而李勣此刻也得了消息。
“英国公,贾平安带着人冲进了千牛卫,和蒋巍发生了冲突,随后强行带走了李敬业。”
小贾……
李勣咬牙,腮帮子鼓起,瞬息又松开。
“说是什么……有人辱骂贾平安和宫中的萧淑妃有关联,贾平安是靠着抱大腿才有了今日。”
萧淑妃深受皇帝的宠爱,这话暗指贾平安吃软饭。
李勣冷笑道:“知道了。”
……
“陛下,萧淑妃求见。”
李治难得空闲的时候,正在外面踱步,回身就看到了一脸悲愤的萧淑妃。
“陛下!”
“何事?”李治本来冷漠的脸上多了微笑和温情。
萧淑妃快步过来,愤怒的道:“陛下,外间有人说了臣妾的坏话,说臣妾和那个扫把星勾结一起,他是靠着臣妾才有了今日……”
呃!
这个不是扯淡吗?
李治微微皱眉,想到了一个事儿:这等话是谁传出去的?
多半是皇后。
那个女人是各种手段都使尽了,可依旧没能干掉死对头萧淑妃。
而李治既是裁判员,又是运动员,一直在偏帮萧淑妃,堪称是这出宫斗大剧的总导演,外加最佳男主角。
“安心。”李治觉得这事儿……它就不是事。
萧淑妃挽着他的胳膊,含泪道:“定然是那个贱人散播的谣言,陛下,那扫把星说的故事好听,臣妾许久都没听过了……”
咦!
李治不禁看了萧淑妃一眼,心想这个愚蠢的女人竟然知晓用这等手段来消除谣言,不错啊!
他想了想,觉得最近皇后有些过于嘚瑟了,就点头,“也好。”
但他再偏帮萧淑妃,回头皇后会失去战斗的欲望。
等萧淑妃走后,他吩咐道:“王忠良。”
“陛下,奴婢在。”王忠良亲眼看到了一出好戏,想到贾平安被污蔑和萧淑妃这个凶狠跋扈的女人是一伙儿的,就忍不住想笑。
宫中谁不知道萧淑妃是借着贾平安来打击皇后?
而贾平安是百般推拒,能不进宫就不进宫。
至于所谓的抱大腿……
贾平安的功劳摆出来,说这话的人就该挨大嘴巴子。
李治觉得这个蠢内侍的神色有些不对劲,就皱眉道:“去告诉相公们,柳奭可为中书门下三品。”
这是一个李治并不赞同的任命,为此拖了一阵子。
但此刻想来他却觉得很有趣。
柳奭跻身宰相之列,王皇后会更加的嘚瑟。
而占据上风的萧氏会被打压一下,随后会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战斗力来。
斗吧,使劲斗。
感业寺的武媚还得等几个月才能进宫,这个女人行事风格悍勇,等皇后和萧氏斗作一团时,再把那个女人弄进宫来……
随后便是三国大战。
他需要的是平衡,武媚进宫,他就多了一个棋子,能自己操纵的棋子。
想到这里,李治的心情就好了不少。
……
“皇后!”
蔡艳几乎是狂奔进来,欢喜的道:“刚来了消息,陛下令柳奭为同中书门下三品,皇后,是相公了!”
哈哈哈!
王皇后觉得自己的咽喉里有小舌头在跳舞。
那种人生巅峰的快乐啊!
她起身,“走,去那个贱人处。”
晚些,李治得了消息。
“陛下,皇后去了萧淑妃处,两边大打出手。”
皇后干得漂亮!
“陛下,有人弹劾英国公之孙李敬业重伤同袍。”
李治淡淡的道:“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就是不管。
随后弹劾越发的多了。
杨、王两家都不肯罢休,而弹劾李勣的孙子,这是小圈子乐于看到的,于是推波助澜,一时间,李敬业仿佛成了万恶不赦之人。
李治看着一堆弹劾的奏疏,问道:“英国公如何说?”
王忠良说道:“英国公依旧如故,并未管此事。”
“他不好管,要避嫌。”李治眸色深沉,“但他也在看。就算是最后无奈,他也能把李敬业弄到远处去,过几年再回来,也就是惩罚过了,谁还能和这么一个少年计较?”
王忠良懵,下意识的道:“陛下,那英国公为何还不请罪?”
请罪之后,姿态也就主动了。
英国公名将,为何没动静?
“他在看!”
李治觉得很有趣,“李勣此生已然如此了,但人都担忧子孙。李敬业未来如何?谁是他可靠的友人,这些都得看。越是麻烦,就越能看出一个人的秉性。”
这竟然把孙儿的劫难当做是考验人心的手段,王忠良觉得自己若是有个李勣这般的对手,大概会被玩死了都不知道。
“贾平安呢?”李治很好奇,“他抢走了李敬业,千牛卫丢了人,他难道就此罢手?”
……
贾平安在家里等消息。
“阿福!”
阿福懒洋洋的爬过来,趴在贾平安的膝上,龇牙,示意自己要吃的。
贾平安摸着它的脑袋,用力揉啊揉,觉得什么烦恼都没了。
外面有人敲门,宋不出开门,赶紧说道:“见过崔郎君。”
崔建骑马手都被冻僵了,一边搓手一边进来,“小贾!”
“崔兄!”
贾平安起身,阿福开始爬他坐的凳子。
“阿福真是惹人疼。”崔建摸摸阿福的脑袋,恨不能家里也养一只食铁兽。
贾平安只是含笑看着。
崔建看了看他,说道:“杨胜涛家中有个大哥杨胜河,在高侃的麾下,正准备调动升职,话说你打听这个作甚?”
贾平安笑道:“准备请杨家吃饭。”
晚些他去寻了高侃。
高侃见到他就笑道:“老夫要准备去北庭了。”
“恭喜。”贾平安觉得这是好事儿。
二人说了些话,高侃淡淡的道:“你来必然是有事,说吧。”
老高果然是个耿直人,贾平安没有闪避,说道:“高将军,敢问麾下是否有个叫做杨胜河的将领?”
高侃想都不想,“有,你想如何?”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某与此人家族结怨,听闻此人即将升职,某想……左武卫怕是更适合他一些……”
高侃看了他一眼,眼神淡然,仿佛什么都知晓,“杨胜河升职调动,老夫的举荐至关重要。”
在这个时代,上官的评价和举荐对官员的仕途堪称是决定性的。
贾平安拱手,“某告辞。”
这等时候他不能再多说了。
走到门边时,只听高侃轻描淡写的道:“左武卫……也不错。”
“多谢高将军!”
贾平安回身拱手。
高侃笑道:“你一番话让老夫截住了准备逃窜的车鼻可汗,对老夫帮助颇大,无需多谢。”
……
求票。
第260章 得意,低头求饶(为盟主“东东包”加更)
人最大的错觉就是‘这人能帮我’。
年轻人总是觉得自己认识的人、自己的朋友能帮助自己,可往往现实会给他一巴掌。
别人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
要想让别人帮助你,你得对别人有帮助,也就是互助。
你老是去求别人,可别人有事儿你却帮不上忙,这是你的能力不够,你会渐渐离开这个人的圈子。
还有一种就是你有能力却不帮忙,这样的事儿坏口碑,下次你再去求人时,那冷漠的脸会让你悔不当初。
没有单方面的帮助,除去你的老父母能无怨无悔的为你出钱出力之外,其他人没这个感情驱动,也没这个义务。
所以你想让自己能左右逢源,那么你必须要有让别人心动的能力,或是钱财,或是权利,或是……许多许多。
贾平安从未有那种别人一定得帮我的想法,所以在见到梁建方后,就把自己的想法全盘托出,没有什么盘算,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老夫知晓了。”梁建方看着很严肃。
贾平安笑了笑,随后告辞。
这等时候你无需问,一问就是逼宫,只会让人厌恶。
他回到了百骑,恍若无事人般的做事。
而梁建方却在左武卫唏嘘不已,“现在的少年,够义气,够狠!关键是够义气,为了兄弟能这般折腾,小贾……娘的,为何不是老夫的孙婿?”
……
历史上的李勣,此刻已经卸掉了左仆射的职务,算是脱离了被集火的困境。
可现在却不同了,李勣涛声依旧,小圈子对此很是恼火。
于是一个少年殴打同袍的事件,就渐渐演变成了向李勣开火的契机。
很热闹啊!
外面炮声隆隆,贾平安却很是平静。
出了百骑,他看到了两个千牛备身。
其中一人走过来,愤怒的道:“敬业为你与人动手,为此牵累了英国公,你竟然能如此坦然的不闻不问,不要脸……呸!”
贾平安笑了笑。
边上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然后江湖传消息还特别快。
“贾平安被人拦住喝问,说他不要脸。”
巴陵只觉得就像是三伏天喝了一碗冰酪般的舒坦,甚至有些腾云驾雾的飘飘然。
“他也有今日?哈哈哈哈!”巴陵笑的花枝乱颤。
“是何事?”
柴令武杵拐来了。
“哎哟!笑累了。”巴陵捂着小腹说道:“那贾平安刚被人拦住,说李敬业为他倒霉,李勣为他被围攻,他却泰然自若,真是不要脸。”
柴令武坐下,只觉得心中的积郁竟然去了几分,“拿酒来。”
巴陵一愣,“郎中说你不能饮酒。”
柴令武说道:“喝一点。”
心情那么美丽,不喝酒岂不是辜负了这等心境?
这边在庆贺,杨、王两家却在愤怒。
杨家,杨胜河大步走进了杨胜涛的卧室里,问道:“如何?”
边上伺候的人说道:“郎中说小郎君怕是要养三五个月才能好。”
杨胜河的眼中多了厉色,说道:“那便安心养着。”
杨胜涛躺在床上,哽咽道:“那扫把星该死!”
“你和那些人厮混了?”杨胜河的眸色微冷。
所谓那些人,就是小圈子。
杨胜涛目光闪烁,“兄长,某就是和几个朋友玩耍。”
“玩耍!”杨胜河说道:“那些人厉害,阿耶想靠拢,却有个对头在里面,就不远不近,你却和他们走得近……”
“二郎!”
一家之主,卫将军杨奇回家了。
“阿耶!”
杨胜河迎上去,“孩儿今日才知晓,二郎和那些人走得近。”
“有问题?”杨奇俯身,微笑道:“二郎今日如何?”
杨胜涛明显的轻松了许多,“阿耶,疼。”
“为父知晓了。”杨奇冷冷的道:“你安心,为父先前和一些人见了一面,他们说你只管养病,出来后长安诸卫任由你选。至于李敬业,他会远遁……”
“还有贾平安!”杨胜涛眼中多了仇恨之色,“阿耶,那个贱人硬闯千牛卫,抢走了李敬业。”
杨奇点头,“安心,此次弹劾之风强劲,他也无法幸免。另外,李敬业是为了他……那么他能回应什么?若是不能,此后他就抬不起头来。再说了……”
他看看杨胜河,“大郎,今日为父和那些人商议,谈及你,他们说安心,回头定然能把你弄到左骁卫。左骁卫……”
他很是欢喜的道:“进去之后,他们答应会看着你,以后……大郎,你的仕途就顺畅了。”
杨胜河心中一震,欢喜的道:“阿耶,他们接纳你了?”
杨奇点头,唏嘘道:“当年有对头在,所以为父一直被排斥在外。如今对头日暮西山,为父自然就进去了。咱们杨家……哈哈哈哈!”
杨胜涛兴奋的道:“阿耶,那李敬业可能弄死他?”
杨胜河皱眉道:“蠢!李勣在,在扳倒李勣之前,不好对李敬业下狠手。”
杨胜涛有些遗憾,但转瞬又高兴了起来,“那个扫把星呢?”
“那个扫把星……”杨奇淡淡的道:“你等着,此次定然要让他穷途末路。”
杨胜河笑道:“只要那些人出手,贾平安此次当身败名裂。”
杨奇含笑道:“李敬业是为他出手,若是李敬业或是李勣灰头土脸,贾平安难辞其咎,二郎安心,最多十日,你就能看到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杨胜河轻松的道:“回头等某这边在左骁卫安置好了,再去筹谋,给他一下。”
这是为杨胜涛出气之意。
父兄这般爱护,杨胜涛不禁欢喜不已。
第二日,杨胜河就准备去左骁卫。
“阿耶,某去了。”
杨奇还在吃早饭,含糊不清的道:“好,记得回来说说好消息。”
“是。”
杨胜河一路去了左骁卫。
“下官杨胜河,奉命来左骁卫。”
他笑的很是温和。
门子拱手,“杨郎君之名某昨日就听闻过,说是骁勇,还请稍等。”
门子对你恭恭敬敬,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知晓了你在左骁卫将会受到重用。、
杨胜河微微一笑,颔首道:“辛苦了。”
门子小跑着进去,这也是一种姿态。
看看,某对你的事情是多么的上心。
这等手段一般人扛不住,几次三番后,自然对他产生好感。
可杨胜河却是家学渊博,这等程度的马屁他不会吃。
他甚至还有些鄙夷,觉着门子是个小人。
晚些门子回来了,却是缓步而行。
杨胜河心中一哂,觉得这等小人果然就是这等模样。
可近前后,他发现门子的神色冷漠。
这是什么意思?
这个小人,等某在左骁卫站稳脚跟后,定然要让你好看。
一个门子对于他而言不是事。
想到这里,他露出了微笑,“有劳了。”
温文尔雅不代表我对你满意,回头弄你时我依旧是如此。
门子淡淡的道:“杨郎君久等了,大将军说了,左骁卫求才若渴,但可惜左武卫却捷足先登。”
“左武卫?”
还是捷足先登。
什么意思?
梁建方难道觉得某有大才?
杨胜河心中微喜,拱手告辞。
晚些到了左武卫,门子领着他进去。
见到梁建方时,杨胜河恭谨行礼,“下官杨胜河,见过大将军。”
梁建方在看文书,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杨胜河?”
某刚才自我介绍了啊!
杨胜河点头,“正是下官。”
梁建方放下文书,揉了揉眼睛,“你……杨胜河?”
杨胜河:“……”
大佬,你莫不是眼神不好?不对,不是眼神不好,而是记性不好。
“是,下官杨胜河。”
梁建方哦了一声,“听闻你对小贾不满?”
杨胜河一怔,“小贾是……”
梁建方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是老夫看好的后辈,听闻你家要弄他?”
轰隆!
杨胜河只觉得脑海里一声爆鸣,整个人都懵了。
梁建方竟然要为贾平安撑腰。
不!
这不重要!
重要的是,他本是准备去左骁卫,为何来了左武卫,落入了梁建方这个魔头的手中。
梁建方此人堪称是大唐军方的一朵奇葩,虽然战功不算顶级,但却以豪迈的作风,以及坦率的性子赢得了君臣的信任。
这样的人若是要弄他……不,听梁建方的口气,是一定要弄他。
听闻你家要弄小贾?
这分明就是威胁啊!
他看了梁建方一眼,只见老流氓拿着文书,萝卜粗细的手指头随意翻开一页,然后抬眸,眼中多了冷色。
瞬间杨胜河就晕乎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左武卫,也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出的皇城。
一路到家。
他躺在床上,随手盖上被子,“都别吵。”
他一觉睡到杨奇下衙回来。
“大郎这是怎么了?”杨奇摸摸他的额头。
杨胜河起身,眼神虚弱,“阿耶,某被弄到了左武卫。”
杨奇一怔,笑道:“左武卫也不错。”
杨胜河深吸一口气,觉得脑袋依旧是晕晕乎乎的,“阿耶,梁建方今日说,贾平安是他看好的后辈,听闻咱们家要弄贾平安。”
杨奇愕然,“梁建方……不对!”
他急匆匆的出去,“为父去问问那些人。”
这事儿随即就发酵了。
那些人很明确的告诉杨奇,他们去要了杨胜河,但不知怎地,最终杨胜河却被弄去了左武卫。
也就是说,中间有人出手了。
谁敢对小圈子想拉拢的人出手?
那些人也怒不可遏,随即展开调查。
“是高侃!”
消息让杨奇觉得怒不可遏。
“为何?他和杨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这般对大郎?”
“不知,但前几日贾平安去寻了高侃。”
杨奇不甘的哀求道:“拉拉大郎吧。”
那些人叹道:“旁人也就罢了,梁建方……那是有名的不要脸,上次他还和长孙相公翻脸,越发的肆无忌惮了。要不,你去试试?”
杨奇爱子心切,就去求见梁建方。
“大将军说了,没空。”
门子很趾高气昂的道:“大将军知晓你的来意,说……要弄就弄到底。”
不死不休!
杨奇打个寒颤,再回去寻那些人时,却只收获了爱莫能助。
别人可以,梁建方是已经不要脸了,他们没办法。
杨奇回到家中,一家父子三人聚首。
“阿耶……”杨胜河看到杨奇的神色时,不禁愕然:“难道他们也不成?”
杨奇摇头。
杨胜河怒道:“阿耶,可是李勣吗?”
只有李勣才有这等能量。
杨奇摇头,疲惫的道:“是……贾平安。”
嗯?
杨胜河不敢相信的道:“阿耶,他如何能做到?”
杨奇觉得眼皮子很重,“他先去寻了高侃,高侃出手,举荐你去了左武卫……”
杨胜河嘶声道:“随后……梁建方和他有交情,可这份交情竟然能让梁建方不惜得罪咱们杨家。为何?”
杨奇觉得心中空荡荡的,“梁建方说,那贾平安是他看好的后辈。为父觉着,高侃也是如此。”
杨胜涛喊道:“阿耶,兄长,为何会这样?难道那贾平安还能得意下去?”
杨奇和杨胜河都没理他。
“大郎。”杨奇觉得自己一生都未曾遇到过这等绝望时刻,“你的事……若是你留在左武卫,梁建方有的是法子来收拾你。”
“再试试。”杨胜河咬牙道:“明日某再去左武卫试试,若是不成,叫人进言。”
“也好。”杨奇是死马当做活马医。
杨胜河再度求见梁建方。
他一路被领着到了梁建方的值房,站在门外,看到里面站着一个少年。
“老夫问你,阿史那贺鲁若是远遁,何时再来偷袭?”
梁建方看着凶神恶煞的,可杨胜河却知晓,大佬们越是欣赏你,就越不会和颜悦色。
少年略一思忖,笑道:“一年内,半年以上。”
梁建方再问道:“为何?”
少年这次没有思索,淡淡的道:“他远遁之后要招拢部族,随后要整合。整合之后就是一头狼,狼要吃肉,必然要来寻个地方开刀,那必然就是大唐。而时日……大半年正好整合了部族。”
“哈哈哈哈!”梁建方大笑道:“好。”
他瞥到了杨胜河,问道:“你来作甚?”
某在左武卫啊!
难道你觉着某最好别来了?然后整日在家,随后你一句杨胜河长期不来左武卫,随手就能让某倒霉。
老梁,你好毒。
杨胜河只觉得心中凉了半截。
少年看着他,眸色微冷。
“小贾,这位就是杨胜河。”梁建方这个帮忙很彻底,甚至是露骨。
贾平安微微颔首,“久闻杨家之名。”
杨胜河干笑了一下,然后赶紧回家。
“大郎,如何?”杨奇的眼中多了期冀。今日他专程告假在家,就是为了等消息。
杨胜河摇头,绝望的道:“阿耶,贾平安就在左武卫,梁建方和他……谈笑风生。”
“完了!”杨奇的气息紊乱,“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
杨胜涛愕然,“去求长孙相公!”
这个蠢货!
杨奇对幼子的怜惜之情,此刻都化为了恨铁不成钢。
“你跟着那些人厮混,被他们蛊惑去对付贾平安和李敬业,你可得了好处?好处没有,却害了你大哥!”
杨奇把家族的希望都寄托在了长子的身上,可如今长子却陷入了绝境,让他恨不能抽打一顿幼子。
杨胜涛动了一下腿,惨叫一声。
杨胜涛起身,行尸走肉般的缓缓出去。
他进了左武卫,就相当于是进了牢狱,再无翻身的机会。
他不甘心!
“阿耶……”
杨奇落泪,“大郎你别担心,为父知晓那贾平安要什么,为父……这便去低头。”
“阿耶,不可!”
杨胜涛挣扎着,杨奇回身,冷冷的道:“从今日起,直至你养好伤,都不许见客。”
这便是禁足,更是断绝外界联系的手段。
“阿耶!”
杨奇脚步稳定的出去,等出了家门时,上马却几次三番的腿软……
他一路到了百骑,得知贾平安告假在家,就去了道德坊。
“阿福!”
此刻田地里空荡荡的,一个黑白相见的东西在滚动,周围有些孩子在玩闹追逐……
敲开门,面对杜贺,杨奇说道:“某杨奇,求见贾参军。”
杜贺为官多年,原先也见过杨奇,不禁愕然道:“杨将军寻我家郎君有事?”
杨奇苦笑道:“就说杨某来请罪。”
杜贺惊讶,然后收敛心神,“请进来奉茶,某这边去禀告郎君。”
他一边走,一边惊讶,心想杨奇可是军方的实权派,历来不肯低头的,为何要如此低姿态来求见郎君?
他觉得贾平安会欢喜或是惊讶,可贾平安只是冷笑道:“他终于来了。”
郎君这是……
到了前院,贾平安看到了杨奇,微笑道:“卫将军可是稀客,有事?”
一般客人来了没有这般开门见山问话的,得先寒暄几句。
可贾平安却直截了当,近乎于下逐客令。
杜贺心中微惊,担心杨奇发怒。
可杨奇却看着贾平安,问道:“如何才能消除此事?”
他的笑容带着无奈和一丝讨好。
贾平安淡淡的道:“贾某可得罪过杨家?”
杨奇摇头,嘴角的苦笑更浓郁了。
贾平安再问道:“杨家可有不满?”
杨奇摇头。
贾平安眯眼,“杨胜涛污蔑贾某,激怒李敬业,此事可有疑问?”
他就是杨胜涛的父亲?
杜贺心中微怒。
原来就是这人的儿子把郎君逼到了绝境之中。
最近外面风声鹤唳,传言纷纷,都说扫把星此次算是坑了李家。
连道德坊的街坊都说贾平安此事做的不地道。
可今日杨奇竟然来了贾家。
他的姿态那么低,是来求和的吧?
郎君是如何做到的?
杜贺心中还在猜测。
杨奇点头,“是,此事乃是二郎口误……对不住贾参军了。”
说是口误,实则就是遮羞的说法。
杨家竟然低头了?
杜贺不禁欢喜不已。
可贾平安却咄咄逼人的道:“当初他诽谤污蔑,那么如今依旧该杨家出面澄清!”
“贾参军!”
杨奇面色煞白,哀求道:“咱们来日方长,杨家此后就是贾参军的盟友……”
他才将和小圈子搭上勾,为小圈子提供炮弹攻击李勣,若是此刻他反口,说此事和贾平安、李敬业无关,是自家儿子在污蔑人,那……
小圈子会恨死了他!
贾平安微笑道:“你可以说不。”
他布局至此,再无杨家反悔的余地。
杨胜涛废掉了,哪怕是断腿恢复原状,可李勣恨他入骨,贾平安恨他入骨头,出来干啥?
而杨奇最看重的就是长子杨胜河。
贾平安的目标对准的就是杨胜河。
你动某的兄弟,某就废掉你的长子!
杨奇再无半分退路!
他颤声道:“好!”
贾平安微微一笑,“谁撺掇的杨胜涛?”
杨胜涛和贾平安、李敬业没有半分恩怨,为何要出言污蔑?
这事儿背后有人!
这少年竟然还要报复!
杨奇既然反水,自然也不会遮掩:“马庆虎。”
第261章 帝党狂欢
李勣坐在殿内,刚升职的和柳奭和宇文节都含笑看着他。
这不是示好,而是怜悯。
此刻有官员在念着奏疏,内容都是弹劾李勣的。
一句话:李勣教孙无方,以至于李敬业在千牛卫内飞扬跋扈,把同袍痛殴致残,这等宰相岂能重用?
老李,你不属于朝堂,还是回家养老去吧。
李治默然看着。
李勣回来后,他渐渐寻找到了些平衡,但显然有人看不下去了,出手要让李勣滚蛋。
李勣……看着很是温润。这是他的特点,喜怒不形于色。
但攻击越来越疯狂。
“李勣有不臣之心!”
当这份奏疏被念出来时,李勣起身,免冠请罪。
这等时候不能辩驳,就交由皇帝来处置。
李治深吸一口气,觉得皇帝忒难了些。
长孙无忌看了柳奭一眼,淡淡的道:“柳相公、宇文相公看着想说话,为何不说?”
柳奭和宇文节都是新晋的宰相,一个是皇后的舅舅,小圈子的积极靠拢者。而宇文节就不消说了,他就是小圈子的人。
长孙无忌此刻发声,就是要示威,让大家知晓小圈子的势力庞大。顺带还能让新人亮个相。
白鹤亮翅不行,那就来一招白虎掏心!
宇文节微笑道:“英国公却是该反省一番。”
柳奭淡淡的道:“既然进了庙堂,就不是一人之事,不把家管好,不把子孙管教好,如何能为天子调理阴阳?子孙跋扈,受害人痛苦不堪,却求助无门,老夫虽然新晋,却也见不得这等事,要为那二人求一个公道!”
这话大义凛然,连长孙无忌都暗自叫好。
李治叹息一声,知晓王皇后一家子终究还是觉得世家门阀更可靠,而他这个皇帝就是风中之烛。
罢了!
李治刚想按照自己的预案出手。
“陛下,有卫将军杨奇的奏疏紧急送上。”
所谓紧急送上,就是急奏,不经过中书门下,直接送到君臣这里。
宇文节叹道:“他的儿子断了腿,这是悲愤之下的举动吧,莫要怪责他才是。”
奏疏不经过门下省和中书省,这就是越矩了。
越矩,宰相们不爽就会暗中收拾你。
侍中于志宁点头,“无碍!”
中书令高季辅淡淡的道:“无碍!”
于是杨奇的过错就被略过了。
奏疏被送了来,于志宁执掌门下省,就接过看了一眼。
“是什么?”
柳奭含笑问道。
这是小圈子对李勣的围剿,他刚来就参与了此事,算是交了投名状。
于志宁呆滞。
门下省没意见,中书省高季辅就要了奏疏过来,只是看了一眼,也呆住了。
李治心中好奇,“高卿,奏疏里说了什么?”
高季辅抬头,看了李勣一眼,眼神古怪,然后说道:“陛下,杨奇请罪,说他的儿子杨胜涛喝多了,污蔑了贾平安,还和李敬业争执,被打乃是……咎由自取。”
长孙无忌身体一震。
杨奇疯了?
宇文节嘴角的微笑凝固了。
这是为何?
杨奇莫不是喝多了?
而柳奭最是惊讶,“为何?他为何这般说?”
不是说好的,杨王两家出首钉死李敬业,大伙儿借势弄李勣吗?
可杨奇突然反水,他们先前的那些话都反噬了过来。
高季辅淡淡的道:“诸位都说英国公十恶不赦,纵孙行凶,可苦主却说并非如此,难道诸位是苦主?否则怎地这般言辞凿凿?”
啪啪啪……
这些话就像是巴掌,打的柳奭等人脸上无光,备受煎熬。先前他们围攻李勣,言辞凿凿的说李敬业是个祸害,李勣家教有问题。可一转眼苦主说压根没这回事,是我家孩子嘴贱,被打是咎由自取……
事主都不哔哔了,你们哔哔个啥?皇帝不急太监急,你们这是想干啥?
李治心中欢喜,但却有些不解,心想这是为何?
杨奇莫不是突然决定要效忠朕了?
而李勣也是满头雾水,不知杨奇发什么疯。
但此次却是反转了局势,顺带打压了一下新晋的两个宰相,李治觉得收获满满。
随后散去。
有人等在外面,见长孙无忌等人出来,就说道:“相公,先前杨奇去了道德坊贾家。”
“贾平安!”
瞬间柳奭和宇文节双拳紧握。
今日他们二人履新,自然要亮个相。
所谓亮相,就是出个头,让别人知晓你的政治理念,以及性格等等。
他们意气风发,大义凛然,可最后却是在唱一场独角戏。
没人鼓掌,没人观看的独角戏。
丑态百出啊!
而罪魁祸首竟然就是那个贾平安。
柳奭目光微动,看了宇文节一眼,心想这事儿不是说板上钉钉了吗?
宇文节也是懵的。
被坑惨了啊!
李勣微微整理了一下衣冠,说道:“小贾……君子也!义之所在,义无反顾!”
他不知道贾平安是如何操作的,竟然能让杨家反水,但想来其中的困难不少,风险不小。
敬业能有这等兄弟,何其幸运!
“哈哈哈哈!”
永远温润的李勣竟然放声大笑。
众人回到自己的地方后,消息已经开始来了。
“杨胜河本来是要去左骁卫,却被弄去了左武卫。”
“左武卫是梁建方的地方,那个不要脸的老东西,老夫明白了。”柳奭捂额,“贾平安是去寻了梁建方,不对,杨胜河为何去了左武卫?”
“说是高侃的举荐。”
擦!
柳奭呻吟一声,“他竟然筹谋如斯……”
输的不冤!
“那个少年,被人污蔑不动声色,舆论哗然也不为所动,就在等着,一出手就让杨家再无退路,要么玉石俱焚,要么……就得低头。”
宇文节苦笑道:“老夫这才知晓陛下为何把百骑丢给了他,唐旭也得靠边站。这手段缜密,关键是……够狠!”
“可李勣却毫发无伤。”柳奭当然希望李勣滚蛋,那样左仆射就空了出来,他也能去竞争一番。
宇文节却还在想着贾平安。
“这等少年,为何没能拉拢过来?”
这时有人进来禀告,“二位相公,英国公上了奏疏,说是千牛备身王修污蔑贾平安,当严惩。”
宇文节苦笑,“老夫明白了。贾平安弄掉了杨家,王家顷刻间就成了众矢之的。贾平安不动手,这便是聚拢人心,让那些人动手,如此自然同仇敌忾,他们这是……”
柳奭眼中多了惊色,“这是在抱团!”
要对付小圈子这等庞大的势力,弄什么君子不党,那是自寻死路。
所以贾平安在收拾了杨家后,王家已然是唾手可得的战利品,他却视而不见。
这便是让自己人站出来:谁是自己人,站出来,咱们聚在旗下,让对手看看!
这是一次由少年主导的反小圈子行动,从李勣动手开始,就震动了朝堂。
李治看着奏疏,嘴角挂着笑意,“朕当再看看。看看这风云聚会,能有多大的风!能吹动什么!”
旋即奏疏纷纷进了门下省。
“相公,有弹劾王家的奏疏。”
“相公,有弹劾王家的奏疏。”
“相公……”
奏疏一份份的送来,于志宁看着头痛,“送去中书,让高季辅为难去。”
高季辅接了这些奏疏,看了一眼,就全数送进宫去。
李治看着这些奏疏,眸色深沉。
高季辅低声道:“陛下,可公之于众,如此,可鼓舞士气。”
小圈子看似牛笔,可却激怒了许多人。往日大伙儿不敢冒头,但积怨却越来越深。于是贾平安一声吆喝,带了个头,竟然引得许多人纷纷跟随出手。
李治微笑道:“朕知道了。”
他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等高季辅走后,他翻阅着这些奏疏,渐渐的,竟然眼中含泪。
“从朕登基至今,头顶恍如有座大山压着,不敢动弹,不能动弹……”
王忠良想到了皇帝的艰难,不禁跟着哽咽。
“那些人气焰嚣张,无人敢站出来与他们为敌,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得意洋洋。”
他恨啊!
“他们以为这个大唐就是他们的,任由他们处置,任由他们逍遥……可今日……今日!”
李治的声音尖利,“今日当让他们看看,大唐不乏忠心耿耿的臣子,不乏敢于和他们为敌的臣子,朕……无惧!”
消息传到了后宫。
“什么?许多人弹劾王家?”
萧淑妃急匆匆的起来,“快去,就说我病了,被王家的污蔑气病了,请陛下做主。”
等人去后,她得意的道:“那贾平安竟然有这般能干,不错……你等说说,若是能把他拉拢过来,如何?”
身边的心腹们面面相觑。
“那人在百骑,怕是不好拉吧。”
“什么不好拉!”萧淑妃眼睛一瞪,“他的身后并无根基,若是我愿为他撑腰,难道他会拒绝?这等好事,别人求之不来,他不是傻子,定然会答应。”
呃!
几个心腹很头痛。
姜红衣细眉微挑,“淑妃,那少年怕是狡黠,不行就设套,让他再无后退的余地。”
“什么套?”孙怡身材魁梧,是萧淑妃麾下第一打手,在和皇后的争斗中,立下战功无数。
姜红衣摆摆手,几个宫女退出去。
然后她才说道:“等贾平安下次进来,淑妃就惊呼,说他越矩调戏……他若是想出去,就说要喊叫,随后他进退两难,心神失守之下,再令他写下效忠书,如此……他以后便是咱们的人了。”
“好主意!”孙怡一拍姜红衣的肩膀,姜红衣惨哼一声,“你别动手动脚的。”
孙怡笑道:“习惯了,习惯了。”
“主意不错。”萧淑妃叹息一声,“可效忠书不可取,那是陛下的百骑参军,若是写下效忠书,我可敢拿出来威胁他?若是拿出来,那便是玉石俱焚。他只是瓦砾,我这等珠玉如何能去触碰?罢了。”
晚些消息传来,王家慌了。
其实在杨家低头反水后,王家就慌得一批。
等李勣带头上了奏疏,王家如热锅上的蚂蚁,焦虑不安。
随后王家请罪。
这个事儿就算是圆满结束了。
可大伙儿却发现……
“小贾呢?”唐旭觉得奇怪。
这个岗位标兵竟然没打招呼就脱岗了。
……
“马郎慢走。”
马庆虎带着两个随从从青楼里出来,顺带打个嗝。
大白天就去青楼的,基本上都是那等无所事事的富贵人。
马庆虎就是富贵闲人。
家中有钱,家中有权,不趁着享受还等什么?
至于做官,等玩几年后,自然能门荫入仕,如此急什么?
这便是如今的官宦子弟,就算是他们一无是处,.asxs.依旧比普通人高出无数倍,一生也会比普通人潇洒无数倍。
这便是投胎技术带来的好处。
想着那个女妓的热情,马庆虎觉得还是野花香,明日再来。
他走在平康坊里,懒洋洋的看着周围。
两个随从牵着马跟在身后。
“马庆虎!”
前方有人堵路。
马庆虎仔细一看,眼中就多了阴郁,“贾平安!”
贾平安就一人,负手而立。
“是你撺掇的杨胜涛和王修!”
马庆虎打个哈哈,“你说什么,某听不懂。”
某不承认,死无对证!
所以在杨王两家低头后,马庆虎丝毫不慌。
“你想如何?”
两个随从上前,马庆虎有恃无恐。
贾平安双手从身后收回来,右手霍然是一根棍子。
他疾步而来。
“动手!”马庆虎往后退去,两个随从迎了上来。
呜!
棍子横扫,一个随从刚避开,贾平安飞起一脚。
另一个随从大喝一声,却是从边上找到了长棍子,狞笑着过来。
一个宽厚的身影一瘸一拐的从人群中出来,拦在了随从的正面。
“死!”
李敬业挥拳,无视了棍子。
呯!
随从飞了出去。
“敬业!”贾平安一棍子抽翻了对手,大笑道:“可好了?”
走路依旧有问题的李敬业点头,“好了。”
二人齐齐看向在退后的马庆虎。
贾平安追了上去,马庆虎转身就跑。
“救命!”
他一边跑一边呼救,边上有坊卒想出来,却被同伴给拉住了。
“为何不动手?”
同伴摇头,“那是贾参军。”
“咱们是坊卒啊!”这人挺有正义感的。
同伴骂道:“这是私人恩怨,贾平安此刻在这里堵住马庆虎,就是要打给大伙儿看的。你以为自己是谁?别人的事儿你也想去做个主……”
那边贾平安一脚踹倒了马庆虎,然后一顿暴打。
最后他把马庆虎提溜起来,手一松,随即一击下勾拳。
呯!
马庆虎双眼翻白,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够狠!
众人不禁脊背发寒。
等马庆虎被抬回家时,马家愤怒了。
但旋即传来消息,萧淑妃被气病了。
马庆虎散播萧淑妃和贾平安的谣言,是此事的罪魁祸首。
萧淑妃怒了。
一夜之后,李治走路都想扶墙。
随后皇帝也怒了。
王家在压力之下请罪,随后家主被削爵降职,整个家族愁云惨淡。
李敬业再度来到了千牛卫。
“敬业!”
“敬业你的伤可好了?”
“那杨胜涛不地道,咱们都被他蒙蔽了。”
同袍的热情让李敬业有些不适应,而来自于蒋巍的热情更是让他觉得莫名其妙。
“先歇息数日再说。”
蒋巍直接给他放假了。
爽歪歪啊!
为啥?
李敬业有些懵。
值房里,面对心腹的疑惑,蒋巍苦笑道:“那贾平安往日和老帅们看似交好,可那些老帅何等人?某以为那只是欣赏,不至于能为了贾平安去火中取栗。谁知道……高侃出手了,梁建方也出手了,此二人出手,军方就站在了贾平安这一边,而某……”
他坐蜡了。
“有人说某投靠了那些人。”蒋巍这几日坐立不安,觉得离倒霉不远了。
“校尉,要自救啊!”
“某知道。”
蒋巍迅速出动了。
他先去求见梁建方,可梁建方压根没见他。
“墙头草!”这是梁建方的评价。
高侃同样没见他。
“因私废公!”
高侃的评价更是打击人。
但二位军方大佬的评价一点儿都不错。
千牛备身污蔑百骑参军,还把宫中的萧淑妃拉扯进来,这等时候你蒋巍不是紧急封口,而是责打李敬业,这分明就是为了私利。
关键是在后续的博弈中,蒋巍沉默了。
也就是说,在小圈子和对手博弈的时候,他选择了观望。
蒋巍随后请罪。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面对污蔑和威胁不为所动,尽心谋划。”
这话看似和蒋巍无关,可句句相关。
贾平安立场坚定,手段了得,和他相比,你蒋巍就是一根墙头草,朕要你何用?
随即蒋巍就被打发去了辽东。
消息传来时是在一个早上。
贾平安刚准备带着人去禁苑巡查。
“蒋巍走了。”
贾平安微微眯眼看着外面,对这个结局并不意外。
蒋巍不知道皇帝对小圈子的恨意,关键是他以为小圈子会长盛不衰,一直把持朝政,所以屁股坐歪了,堪称是反面典型。
而贾平安就成了正面典型,红的不能再红了。
“参军,你弄倒了蒋巍!”
雷洪的目光中多了崇敬。
包东也是如此。
这位少年参军在此次事件中表现的格外的坚韧,雷霆一击,逼迫杨家就范,随后潇洒脱身,让收拾王家成为了帝党的一次大聚会,大狂欢。
第262章 格叽格叽
贾平安走出了百骑,蒋巍竟然就在外面等候。他换了便衣,背着包袱,一副即将远行的模样。
在见到贾平安后,他微笑道:“能否单独说话?”
包东沉声道:“参军,校尉和邵中官令某一直跟着你……”
贾平安点头,“好。”
然后他对包东摇摇头,“你等在后面跟着就是了。”
二人当先往外走。
“以后怕是再也没机会走这条道了。”蒋巍看着这条宽敞的道路,以及路边的各家衙门,心中不禁唏嘘不已,“某其实并未有什么野心。”
贾平安只是微笑。
野心看你怎么解释,在这等时候可以理解为迫切的上进心,为了上进不择手段。
蒋巍有没有野心……绝对有!
“李敬业犯事,某责打他,这是向英国公示好。”
这个和贾平安猜测的一样,但……
“你趴在墙头看风向,不动声色。”贾平安一句话就刺破了蒋巍的面具。
“是啊!”蒋巍无奈的道:“某的胆略不如你。但某开始以为你会来寻某,只要你来寻某……”
“带上英国公的意思,可对?”贾平安的眼中多了讥诮,“你一直想卖个人情给英国公,可你却看低了他,也看低了某!”
蒋巍低喝道:“可某并无坏心。而你却悍然一击,为此不惜去寻了高侃和梁建方的人情,值得吗?”
“值得。”贾平安看着他,很认真的道:“在你的眼中,在许多人的眼中,情义需要用利益来衡量,可某要告诉你,利益只是利益,人若是什么都按照利益来行事,那和行尸走肉有何区别?”
“所以你……”蒋巍深吸一口气,“你就去弄了杨家,只是为了给英国公解围。”
呵呵!
贾平安微微一笑,此刻已经出了皇城,他拱手,随即上了阿宝。
看着这个微笑,蒋巍心中一个激灵,然后拉住了他的缰绳,仰头道:“你若是早些来寻某,你为何要等……不对,你想弄走某!”
贾平安愕然,“你倒是难得的聪明了一次。”
“为何?”蒋巍嘶声道:“某与你无仇无怨,为何要对某下手?”
贾平安不去寻他,这便是隔绝了他和此事的关联。等事情结束后,皇帝秋后算账,自然而然的就会想到他蒋某人的各种言行。
某死得不冤!
但蒋巍却想不通贾平安为何处会心积虑的对自己下手。
“你……”贾平安想到此人即将去辽东,就说道:“敬业刚进了千牛卫,你便让那二人与他为伴……”
他的眼中多了冷色,“从一开始你就在寻求向英国公卖人情的机会,你知晓那二人的来路,他们是小圈子的边缘人家,天然就是敬业的对头,你这般安排,真当某不知晓吗?”
蒋巍面色惨白,“某只是想让他们发生冲突,谁知道李敬业下手这般狠。”
若只是冲突,蒋巍出面调停,随后示好李勣,这便是人情。以后李敬业在千牛卫一日,李勣就得领情一日。
可李敬业那宽厚的身板,挥拳出脚谁能挡?
“机关算尽太聪明!”贾平安丢下一句话,就夹夹马腹。
多谢了,萧淑妃!
此次萧淑妃配合的很好,特别是后期弄王家的时候,萧淑妃堪称是神助攻。
阿宝一声长嘶,欢喜的往右边而去。
蒋巍呆立原地。
“某自作聪明,却未曾想过这些全在他人的眼中。”
……
禁苑此刻依旧是冷飕飕的。
贾平安去了感业寺,说是住持出去了。
娃娃脸去了哪?
贾平安先去巡查了一遍。
“阿姐!”
武媚现在大部分时间都在房间里。
“是平安啊!”武媚整理了一下帽子,然后出来。
“最近如何?”武媚看了他一眼,觉得少年就是精神好。
“还好,就是和人发生了争执。”
贾平安把最近的事儿说了。
武媚略一思忖,“此事你却是做的过了些。”
“为何?”贾平安有些好奇。
“那些弹劾李勣之人,言辞里大多是李勣管教子孙无方,这并未逼人太甚。而你一下就把杨家给弄的里外不是人,太过凌厉,会引人警惕。”
武媚伸手摸摸他的头顶,“又长高了些,不过少年热血也对,若是少年老谋深算,那些人更会警惕。”
呵呵!
这个就是贾平安的想法。
你一个少年玩手段玩的溜,那是才华。但你一个少年和老头子般的隐忍,把手段化在无声无息中,让人中招了都不知道咋回事。
这就是妖孽。
妖孽要弄死!
所以贾平安才会用最暴烈的手法,直接毁去杨胜河的仕途,接着在最繁华的平康坊暴打马庆虎。
他有些好奇,“阿姐,若是换你会如何做?”
武媚想了想,淡淡的道:“若是我,下手就要彻底,平安你要记住,一旦动手就别留情。”
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发寒。
这是要把杨家、王家和马家连根拔起的意思。
果然是阿姐!
历史上她一旦出手,对头几乎就是连根拔起。
贾平安谄笑道:“阿姐威武霸气。”
武媚被他逗乐了,笑道:“你也到了该寻摸亲事的年纪了,可我还在这里,却不能为你相看。若是有人给你寻摸妻子,切记,莫要去寻世家门阀的女子!切记切记!”
李治定然给她透露过自己的困境,宫中的,朝中的。
宫中的麻烦来自于世家门阀:王氏和萧氏都是世家门阀的女子,身后各自有一股势力。
而朝中就不用说了,世家门阀一手遮天。
武媚的建议隐藏着一个意思:皇帝和世家门阀将来会势如水火。
“阿姐……”
贾平安点头,“某知晓了。”
他随后出去,一路去了小基地。
才将走近,就嗅到了一股子烟火味,还有一股子烧烤味。
他加重脚步,里面一声惊呼,接着脸上有几道黑灰的苏荷出现了。
“呀!吓我一跳。”苏荷拍拍胸脯,贾平安越发的怀念托奶了,觉得对她有帮助。
“在弄什么呢?”贾平安笑吟吟的问道。
苏荷拉着他进去,“你看。”
小基地在树木的包围中,进去后,那个无烟灶上架着一串蘑菇。
烤蘑菇。
这妹纸果然有吃的天赋。
“要抹油。”贾平安动手了。
“为何?”苏荷蹲在边上,双手托腮,欢喜的看着贾师傅烧烤。
“不抹油味道不好。”
贾平安一番操作后,苏荷尝了尝,“好吃。”
呵呵!
这妹纸真好养活。
苏荷一边吃一边遗憾的道:“可惜没羊肉。”
“豕肉也行吧。”贾平安随口说道。
苏荷皱眉,“豕肉好臭。”
呃!
是了,此刻的猪没阉割过,一旦到了发情的年龄,公猪的肉腥膻味很重,难以下口。
格叽格叽?
晚些出了禁苑,回到百骑。
“千牛卫来了个新人。”唐旭一脸唏嘘,“某一直未动,千牛卫却换了三人了,哎!”
贾平安没空管这个,“校尉,可吃过豕肉?”
“吃过。”唐旭一脸的惆怅,“那时候能吃肉就算是不错了,可却很臭,不好吃。”
邵鹏说道:“若非是穷的厉害,谁会吃豕肉?”
贾平安觉得这就是个机会啊!
“若是豕肉香喷喷呢?”贾平安回想起后世华夏的猪肉,煎炒烹炸随便你,味道没得说。
“若是豕肉能吃……”唐旭想到了许多,“羊肉贵,百姓吃不起,如此许多人家一年到头都吃不上肉。若是豕肉能吃,养的人家会更多一些,如此贫民也有了肉吃,那便是盛世了吧。”
啥是盛世?
在唐旭的眼中,当贫民也能吃肉时,那便是盛世。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你会弄炒菜,莫不是有手段?”
贾平安摇头,他原先也见过人家烹食豕肉,那味道,腥膻的没法下嘴。
但若是阉割后呢?
阉割前的公猪到了时间就会发情,浑身膻味重,关键是长的还慢。
而阉割后,公猪专心长肉,不再发情,肉也好吃了。
由此可见……发情不好,不但影响味道,还消耗许多热量。阉割后那些热量都化为了脂肪。
夹层五花肉它不香吗?
弄个红烧肉,或是东坡肉,那味道……
贾平安说干就干。
回到家,他请了姜融来。
“某想在道德坊里建个东西养豕。”道德坊里有空地,但你要想建造什么东西都得审批。
姜融笑眯眯的道:“贾参军说这话是打某的脸呢?建宅子要批,建豕圈……随便弄,谁敢说三道四,腿都给他打折了。”
看看,这便是基层胥吏的办事作风。
贾平安笑道:“如此便多谢了。”
姜融纳闷的道:“贾参军为何要养豕?那东西难吃,谁家吃豕肉都被人看不起呢!”
养豕……
养尸……
贾平安觉得瘆的慌。
“无碍!某想试试,兴许能弄出能吃的豕来。”
豕,屎……吃豕。
叫猪多好啊!
不过现在的猪都是和茅厕弄在一起,堪称是从小就在屎堆里成长起来的,所以叫做豕也没错。
姜融觉得奇怪,回去和人一说,大伙儿都觉得贾参军怕不是抽了。
杨德利得了消息,第一件事就是去摸贾平安的额头。
“以前在杨家坞时你就没看到?”杨德利不解的道:“只有最穷的人家才养豕,那东西没人吃呢!”
“某有法子。”贾平安只是一句话就让杨德利消停了。
随即就是修猪圈。
这活儿简单,不需要什么装饰,直接搭个棚子,修个圈完事,然后用生石灰杀菌一次。
猪圈修好,贾平安亲自带着人去寻摸小猪。
“竟然是黑皮的?”
贾平安所见到的猪竟然都是黑皮的,这颠覆了他对白皮猪的印象。
他不知道的是,传统的华夏猪就是黑皮的,后世才引进了白皮猪。
“为啥要小猪?”杜贺一边干呕,一边问道:“郎君,这半大猪也不错。”
这家猪圈就修建在茅坑上,前方拉,后面养猪又吃又拉。
一溜小猪在吃奶。
“才九日呢!”主人家很客气,只是不时好奇的看贾平安几眼。
这少年分明就是贵人,贵人卖小豕,这是买去干啥?
贾平安点头,“就要这般大的,弄十头回去!”
“真买?”主人家不敢相信的问道。
“给钱。”
贾平安觉得这地方没法待了,太臭。
“那个母的也买回去。”
小猪还得吃奶啊!
小猪好说,母猪却不好弄。
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这家子弄到了道德坊的猪圈里。
“哎!看看,贾参军要养豕了。”
坊民们很是兴奋,有人说道:“这贾参军难道还吃豕肉?”
于是看向他的目光中又多了些认同。
“洗刷一番!”贾平安在指挥家仆伺候这些猪。
洗洗刷刷的,这些猪安然进圈。
但随即阉割的事儿很麻烦。
寻谁?
贾平安去寻了郎中,一听是阉割豕,郎中差点把药匣子丢在贾平安的头上。
“这是羞辱老夫呢!”
贾平安想辩驳,可边上的人都鄙夷的看着他。
擦!
这年头二师兄地位不高,谁都不待见。
贾平安灰溜溜的回到家中,冥思苦想。
宫中倒是有这等高人,能轻松的割蛋,但那等人贾平安没法请,也请不到。
“咦!”
贾平安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他带着礼物去了英国公府。
“小贾来了。”
李勣回归尚书省,整日事务繁多,回到家就想歇息。
“英国公,某这里带了些美酒……”为了手术他还得准备消毒的东西,为此用土办法弄了些高度酒,聊胜于无,死活就看那些小猪的造化了。
“美酒?”
李勣眼前一亮,“来人,弄了好菜来。”
二人随即坐下,李敬业在边上磨皮擦痒的,“阿翁……”
李勣看看那个小酒坛子,“酒不多,你年少,自家喝别的。”
这是我的亲祖父?
李敬业一脸‘我是买菜赠送’的模样,让李勣真想一巴掌抽去。
晚些打开坛子,李勣深吸一口气,“好酒!”
高度酒倒上,李勣一口干,然后被辣的眼睛发直。
“好……好酒!”
贾平安还是不大喝酒,倒了一杯慢慢喝。
他给李勣倒上,等半醉后,就说道:“英国公,某这里有些难事……”
李勣已经二麻二麻的了,大手一挥,“说。”
“某那里养了一群豕。”
“养尸?”李勣对豕这个东西压根没啥概念,一开口就让贾平安格外的膈应。
“是豕!”贾平安想死。
李勣喝了一口酒,“何事?”
“某想……”贾平安并指如刀,恶狠狠的道:“某想阉割了它们,郎中有法子,刀法却差。刀法好的却不懂医术。想来想去,唯有英国公刀法医术两开花……”
李勣已经有些晕沉了,“小事,明早老夫告假去一趟。”
“多谢英国公。”
李敬业把他送出去,一路抖机灵,“兄长,你哄阿翁去阉割豕,回头阿翁酒醒了定然恼怒,可却不好反悔……你自求多福吧。”
贾平安却不怕这个。
“无所谓……”他哼着歌回家。
第二天李勣醒来,觉得有些头痛。
“好酒!”他不禁赞了一句,然后昨日的记忆就和放电影似的在回放。
美酒。
还有什么……
“阉割小豕?”李勣想杀人。
还什么刀法医术两开花,老夫的医术是治人的,老夫的刀法是杀人的……
李敬业在边上见祖父恼火,就劝道:“阿翁,昨夜兄长说了,阿翁这是一手医术救死扶伤,一手刀法为国为民,堪称是……是什么来着?好像是老帅锅……行走江湖,无数美女簇拥,还说阿翁这等以后定然能打下一个大大的……”
他捂着嘴,觉得不对劲。
呯!
“阿翁饶命!”
老夫被你们两个小辈编排的这般……
老李虽然不安逸,但作为信人,依旧去告假。
“好说。”长孙无忌等人都表示收到了,皇帝也点头,但大家都问了一下他去干啥。
为啥要问这个呢?
李勣很纠结的说贾平安家出了点事,自己医术不错,去看看。
老李真是个好人呐!
谁都没看到李勣走时握紧的双拳。
肠子悔青了啊!
李勣觉得喝酒还是要节制才好,否则就会出现昨夜的情况。
到了道德坊,贾平安笑吟吟的相迎,“英国公,昨日得罪了,不过某并未有亵渎英国公之意。阉割小猪,乃是为了一项要紧的测试,若是能成功,堪称是利国利民。”
李勣看了他一眼,“若是假话,回头老夫……”
他毕竟是儒将,阉割了你这等话还是说不出口。
呵呵!
贾平安淡淡的道:“此事若是成了,不差于粮食增收!”
百姓养猪增收,而且吃了猪肉后,米粮自然就吃少了,所谓油水越多,主食吃的越少就是这个道理。
而且还能建立一个全新的畜牧体系,以及一个前途无量的肉食品类。
堪称是功德无量啊!
晚些,小猪们被一一弄了出来。
“英国公,这是酒水,刀子要用这个酒水浸泡一番,在动手时,先给下刀的部位抹一抹。”
“这是何用?”李勣来此本身就是不见外的一种表现,否则仅凭着阉割豕这等事儿,他就能和贾平安翻脸,传出去贾平安也没法做人了。
“消毒。”贾平安说道:“沙场上有的兄弟仅仅是一个小伤口,可最后伤口却会化脓肿胀,最后死去,某以为,这便是有毒素和小东西在起作用。”
“这个说法倒是有趣。”李勣笑了笑,作为医术大佬,他自然不信这话。
随后动手。
李勣的刀法……
“好刀法!”
只见他拿着小刀一割,那地方就开了口子,随后一挤,淡就出来了,割了……
“别扔啊!”
贾平安觉得这东西应当不错,烤来吃试试。
李勣看了他一眼,脸颊抽搐,觉得这个少年真是讨打。
有了开头,接下来就轻松了。
杜贺看了半晌,突然说道:“英国公,郎君,某觉着能试试。”
咦!
贾平安看着他,点点头。
若是学会了,以后也能进宫去当个阉割师傅。
李勣觉得正好解脱,就在边上指导了一番。
杜贺竟然真的有些天赋,连李勣都微微颔首。
阉割完毕,李勣说道:“老夫在军中多年,这等口子,若是能活下六头小豕便是不错了。”
贾平安笑了笑,前世他见过走村串乡的割猪匠,只要注意消毒,小猪的死亡率低的令人感动。
所以老李绝对会大吃一惊。
李勣回到了尚书省,刚看到值房,轰隆一声。
值房……塌了!
所有人目瞪口呆。
……
月票在哪里,推荐票在哪里。
第263章 拉拢,挑衅
宰相的值房自然是低调奢华,用料都是上等货。
所以当看到李勣的值房轰然倒塌后,所有人都惊呆了。
李勣也是如此,他想的却不同。
若是老夫没去贾家,此刻将会被掩埋在下面。
李勣一个激灵,什么名将风采都忘记了,只有一个念头。
——扫把星……那是老夫的福星!
刚开始认识贾平安时,他担心李敬业会被带累。可渐渐的,他发现李敬业在不断长进。
这让他开始怀疑扫把星这个说法的正确性。
到了后面,他确信压根就没扫把星这回事。
可此刻他却脊背发寒。
老夫何等的幸运,这才避过了此劫。而起因就是小贾。
绝对有扫把星!
李勣很肯定的想着。
只是这个扫把星会克人,也会护佑人。
他看看周围,官吏们都面色苍白,后怕不已。
若是李勣被埋在里面,大伙儿都等着吃瓜落吧。
“这等运气……”有小吏低声道:“难怪英国公几番浮沉,可依旧能执掌尚书省。”
李勣深吸一口气,说道:“叫人来收拾了。”
晚些各处闻讯而来。
然后……
“是英国公的值房塌了。”
瞬间长孙无忌就觉得浑身苏泰。
这便是天意啊!
去掉了这个对手,在朝中他的局面又会好许多,等褚遂良回来后,他再整合一番,长孙家族将会成为小圈子里的顶尖存在。
“英国公才将走到值房门口,就塌了。”
长孙无忌一怔,旋即想到了李勣上午告假,说是去哪……
去贾平安家。
长孙无忌浑身颤栗。
“扫把星!”
他有些惊惶的道:“是扫把星!是他!是他!”
不只是他有这等反应。
李治听闻消息后,觉得浑身冰凉。
“这是扫把星护佑了他!”
这一刻李治不禁对这个扫把星的属性生出了好感。
若是李勣被埋在里面,他的日子会更难过。
但扫把星竟然能护佑李勣,说明什么?
说明他不只是能克人。
萧淑妃得了消息后,一迭声的道:“去禀告陛下,就说我又看到了邪祟,请了扫把星进宫来。”
连王皇后都心动了。
可贾平安没空。
他正在给宋不出等人说着怎么喂养豕。
主要经验来自于道德坊一家养豕户,贾平安补充了一些。
“要注意弄干净些,隔一阵子就冲洗圈,洗干净后,就着残留的水撒石灰。门口弄个草包,里面混些石灰,进出多踩几下。”
剩下的就是喂养,没办法,依旧得靠传统的法子。
“贾参军竟然懂这些?”养豕户惊讶的道:“贵人都不肯多看一眼呢!”
赵岩也在,被贾平安赶进去查看小猪的情况,闻言说道:“先生的学问浩瀚,养豕不算什么。”
这马屁拍的贾平安浑身苏泰。
“参军!”
包东飞也似的来了,一脸潮红,就像是刚偷情被追杀的模样。
“啥事?”贾平安出了猪圈,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觉得倍爽。
包东下马,喘息道:“先前英国公的值房……塌了!”
卧槽!
老李,你死得好惨啊!
贾平安眼睛红了。
包东接着说道:“就在英国公准备进去的时候塌的。”
贾平安怒了,“带包东去铲屎!”
包东愕然,“什么屎?”
赵岩同情的看着他,“是豕屎。”
“参军饶命!”
“不铲……”贾平安淡淡的道:“百骑掉了一份重要的东西在茅厕里,你去打捞一番。找到了重赏,找不到……严惩!”
包东跪了,“某这便去。”
但在进猪圈前,包东一脸崇拜的看着贾平安,“参军,都说这是扫把星护佑了英国公。某能每日跟着参军,那便是天大的福分呐!”
贾平安:“……”
这事儿不对啊!
是他请李勣来帮忙,所以李勣间接避过了一劫。
但……这不科学啊!
包东在里面喊道:“说是有好些蚂蚁。”
是白蚁?
这就能解释了。
贾平安可不想当神棍。
所以他老怀大慰,准备晚上喝点小酒庆祝一下。
包东又说道:“有高人说了,那些蚂蚁和英国公是夙怨,英国公征伐数十年,杀人无算,这便是报应。可那些夙怨遇到参军便没了……参军威武啊!”
我威个屁!
贾平安发现周围的人都面露异彩,大多是崇拜。
这个要不得啊!
姜融也来了,满面红光的道:“贾参军果然是慈善人!”
说着他奋力吸了一口气。
“贾参军,来家里吃饭吧。”
“来我家,我家弄羊肉。”
“小贾!”连赵贤惠都冒泡了,招手道:“杨德利的事,咱们两家商议商议。”
这日子没法过了。
贾平安遁逃,刚出道德坊,就被李敬业堵住了。
李敬业跪下,正色道:‘多谢兄长护住了阿翁。’
卧槽!
贾平安想死!
随后他干脆去了太史局。
老李很清淡。
“老夫也在怀疑你是扫把星。”李淳风一番话逼走了贾平安。
站在街道上,贾平安觉得天下之大,竟然找不到自己的安身之地。
扫把星变成了福星,回头找谁诉苦去?
“贾平安!”
两个内侍来了,“陛下召见。”
贾平安一路进宫,等见到李治时,他的身边有几个道人和和尚,玄奘也在。
这是要干啥?
贾平安强笑着。
李治也不说话,晚些才吩咐道:“带他去萧淑妃那里。”
擦!
死了!
贾平安苦着脸被带了去。
李治回身问道:“诸位看了此人,觉着如何?”
一个道人抚须说道:“陛下,贫道觉着这个少年有煞气。”
另一个道人说道:“还有傲气。”
朕是问你等贾平安的属性,扯这些干啥?
李治面黑了,“这个少年可能危害人?”
呃!
这话没法说。
这等事儿史书上记载的太多了,一旦说错,那便是万劫不复。
众人都看向了玄奘。
这位才是真正的高人。
李治笑着问道:“法师以为如何?”
玄奘低眉顺眼的道:“陛下,这少年看着面白,眉间平和,可见是生具佛性……”
李治心中微动,心想要不把贾平安送去出家,为大唐和朕保驾护航岂不更妙?
玄奘继续说道:“这少年的眼中却有些桀骜,可见是有些煞气在……”
先前说煞气的那个道人不禁与有荣焉,干咳了一声。
玄奘知晓皇帝想要什么,所以避开了那些话题,“这等煞气要慢慢的磨去,佛前并非好去处,贫僧以为,煞气当在红尘间打磨。”
话到这里就够了。
李治微微一笑,“辛苦了。”
贾平安还不知道自己差点就成了僧人,到了萧淑妃那里,他发现自己的待遇变了。
“上茶!”
“弄了点心来!”
“帕子拿来。”
贾平安懵逼。
这是什么意思?
萧淑妃巧笑倩兮,竟然亲手把茶杯端给了贾平安。
“听闻你一家子都去了,可怜。”萧淑妃看着少年,眼中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在外面可是吃亏不少吧?”
贾平安呆呆的。
这娘们是想干啥?
拉拢我?
呵呵!
贾平安心中呵呵,姜红衣见他发呆,就笑道:“淑妃可是怜惜你呢!你还不谢了。”
真当哥是傻子呢!
一旦断定这是拉拢,贾平安就开始装傻。
一番折腾后,贾平安只是含糊以对。
萧淑妃故事也不听,皱眉道:“你且好生想想,莫要后悔。”
这个女人真是疯了。
这是宫中,你明目张胆的拉拢百骑的二把手,这是想干啥?
没多久,李治就得了消息。
“不错。”
贾师傅有这等面对拉拢不为所动的精神,李治算是放心了。
回头他去了后宫。
先去萧淑妃那里。
“陛下!”
萧淑妃欢喜的迎过来,笑的很是娇媚。
可在帝王的眼中,多美的美人都能寻到,什么娇媚,什么粗壮,那只是调剂。
而在某些文青的帝王眼中,一旦迷恋上了某个女人,那么她就是自己的一生。
谁好谁不好不说,但真正理智的帝王都知道,自己没有偏爱谁的资格和可能。
“贾平安今日来了,可找到了邪祟的来处?”李治笑眯眯的,看着就像是一个好脾气的丈夫。
萧淑妃楞了一下,然后笑道:“没找到呢!陛下,明日再让他进宫吧。”
李治笑眯眯的道:“看看吧,他有差事,不能随时叫进宫中,否则言官会弹劾。”
萧氏不屑的道:“拿下就是了。”
这个蠢女人,若非朕在背后给你撑腰,早就被皇后给弄死了。
李治含糊以对,晚些去了皇后那里。
“陛下。”王皇后相对而言稳重了许多,“陛下看着清减了许多,臣妾心中担忧。这是照顾不周的缘故,臣妾听闻感业寺有武氏甚为忠心勤勉,要不……臣妾把她接进宫来?”
李治神色平静的道:“她有何本事?”
王皇后笑道:“那武媚性子直爽,做事认真,臣妾想啊!这样的人丢在感业寺里何益?宫中臣妾管着事,分身无暇。其他人或是得意,或是心思不纯,让陛下在宫中无所适从,臣妾想,就该整顿一番。最好的法子便是接了武媚来,让那些人看看什么是忠心。”
你的话真多!
还得意洋洋,自信满满。
你觉着自己一切尽在掌握。
可朕也如此。
李治微笑道:“你看吧。”
依旧渣男的回答让王皇后越发的欢喜了,“那臣妾这边着手,且等陛下的孝期过了便把她接进来。”
“随便。”李治觉得自己听到了丧钟在敲响。
他看了王皇后一眼,眼神怜悯。
朕要那个女人进宫,为的便是收拾你和萧氏。
而后……该如何就如何。
他微笑而去。
帝王的日子忙碌,忙到了察觉不到岁月的流逝。
“陛下,英国公建言,阿史那贺鲁叛逆,大唐该早做戒备。”
“朕知道了。”
关于阿史那贺鲁的事儿,最近已经成了朝中最热门的话题。
好不容易得了个休沐的贾平安也没逃脱这个话题。
“兄长,阿史那贺鲁何时来袭?”李敬业依旧是痴人,大概是对这个问题太过纠结,一拳就打烂了老贾家的凳子。
正在憧憬着和王大娘未来日子的杨德利一下就愣住了。
这个凳子不便宜啊!
当初买家具时,杨德利说节省要紧,可贾平安却秉承着后世的风格,在家具上务必要一步到位,宁可贵一些,也要质量好一些。
所以哪怕是凳子,价格在杨德利看来都是割肉的痛。
现在竟然被李敬业打烂了一个……
曹二来了,“郎君,早饭好了。”
杨德利心痛如绞,“某肠胃不好,就不吃了。”
他盘算了一下,少说要十日不吃早饭,才能把那个凳子的坑填满。
早饭吃的很是酣畅淋漓,特别是李敬业,明明在家吃过了,可依旧吃了一大碗馎饦,外加一条羊腿。
“兄长,咱们去看甩屁股舞吧。”
所谓饱暖思……
李敬业现在就这个模样。
贾平安皱眉,“那些只会让你空虚。”
李敬业吸吸鼻子,“说是来了个新女妓,比什么雅香都厉害,今日她要去踏春,有好些纨绔说是要去看看!”
“那和你有啥关系?”经历过后世那等娱乐至死时代的贾平安,对所谓的明星真心没有一丝心动。
都是碳水化合物,都要吃喝拉撒,他压根就不可能去崇拜追星。
李敬业却兴奋的道:“小弟也不想去的,可那女妓放话,说是长安城中并无让她心动的男人。她还说什么……自家诗才无双。”
“关我屁事!”别说是诗才无双,就算是人财无双贾平安也不会心动。除非是李太白来了,他可能会去寻这位半仙喝酒。
“可那女人说兄长你也是无用,那些诗都不在她的眼中。”李敬业哀求道:“兄长,咱们不能让一个女人得意吧?”
这话若是真的,贾平安回头就裸奔!
但李敬业这般热情,他也只能答应了。
二人一路去了曲江池。
曲江池今日全面开放,门口许多小贩闻风而动,把摊子都搬了过来。
曲江池原先只是一个低洼地带,水往低处流,渐渐的积水成为一个湖泊。这里以水势弯曲而著名,所谓的曲江流饮就来源于此。
一进去,顺着岸边缓行,看着湖水微微荡漾。
“兄长,那边有个汉武泉,很大。”李敬业一进来就盯着那些戴着羃?的女子看。
“呀!那里有卖酒水的。”有小贩竟然带着酒水混进来了。
“来一碗!”李敬业掏钱,“兄长可要喝吗?”
贾平安摇头,他看到了熟人。
蔡颖!
这位上官仪的崇拜者,上次在五香楼被贾平安一首诗打脸,此刻却陪在一个中年男子的身边谄笑着。
这些人为啥要这般谄媚呢?
若是为了生存,贾平安会理解,并赞同。
生存最大,你要说什么清高的话,那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但蔡颖不差钱啊!
为啥要这般谄媚?
那个中年男子是谁?
“敬业,那人是谁?”
李敬业好歹是长安土著,一眼看去,就认出了那人,“兄长,那便是上官仪。此人说是人才了得。作诗厉害。”
呵呵!
贾平安笑了笑。
上次在五香楼,他去,上官仪刚走,蔡颖为上官仪鼓噪,鄙夷贾平安,被他一首诗直接碾压了。
今日上官仪也来,可见是个喜欢美女的。
双方缓缓而行,一前一后维系了十余米的距离,上官仪偶然回身,笑道:“竟然是敬业!”
李敬业拱手,“见过上官少监。”
上官仪笑道:“看着你越发的强壮了,老夫甚是欢喜。”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没问,因为没必要。
一个人有才,很牛笔,那么他会渐渐的从见人就亲切,慢慢变成一个矜持的人。这个过程缓慢,中间还会经历一些内心的纠结。
蔡颖低声道:“少监,那就是扫把星。”
上官仪哦了一声,想起了上次自己去五香楼作诗的事儿。
“上次就是他。”蔡颖兴奋的道:“少监才将作诗离去,他就来了,随后得意洋洋,不可一世,作的一首什么……嫦娥应悔偷灵药,少监,此人得意非常,还鄙夷你,某当时就看不下去了,只是他们百骑人多势众,哎!”
上官仪看了贾平安一眼,笑道:“如此吗?”
晚些,众人到了一个回湾处,前方的亭子里,有十余男子正在看着湖里。
湖里有船,一艘小船悠悠,缓缓靠了过来。
船头站着一个女子,一袭白裙,微微昂首,看着竟然有些出尘之意。
小船靠岸,女子上来,男子们欢呼,随即把她迎进了亭子里。
“明惠见过诸位郎君。”
明惠一张脸白的近乎于透明,一股子弱弱的气息,让男人不禁生出怜惜之意。
上官仪和蔡颖来了。
“上官少监来了。”
众人欢呼。
明惠的眼中迸发出异彩,“上官少监何在?奴早就听闻了他的文名,却缘悭一面,今日何其幸哉!”
上官仪此刻文名彰显,有人称呼他的诗为上官体,正是拉风的时刻。
他也颇为得意,所有被众星拱月后,就笑吟吟的道:“老夫在此!”
明惠上前,见到上官仪,不禁喜滋滋的道:“见过上官少监,奴今日无憾了。”
蔡颖看了后面一眼,眼中有讥诮之色闪过,“那位扫把星也来了,说是诗才了得呢!”
众人回身,就见贾平安和李敬业站在亭子外面,竟然在指着一个渔翁欢喜的说着什么。
“兄长,这条鱼好大!”
“是不小。”
贾平安前世也钓鱼,最喜欢的就是看别人的鱼获。
少了窃喜,多了羡慕。
呃!
这人竟然无视了明惠?
蔡颖喊道:“今日作诗,贾参军可敢吗?”
贾平安压根没这个想法,摆摆手道:“某作不出。”
那个渔翁怯怯的道:“贵人可是要买鱼吗?”
“买啊!”
此刻鱼的作法不大美味,所以价钱不高。
渔翁欢喜,商议了一下,就谈妥了价钱。
那边,上官仪已经作诗一首,悱恻缠绵,婉转动人。
“好诗!”
众人不禁欢呼了起来,连明惠都涨红了小脸,福身道:“奴有兰舟,可能载君子一程吗?”
这是明晃晃的邀约啊!
众人不禁怪笑起来。
蔡颖觉得意气风发,上次被贾平安羞辱的事儿就发作了起来,说道:“贾参军,今日何如妇人耶?”
贾平安,你这个娘们!
这话……是在羞辱人!
上官仪微笑,上次贾平安一首诗碾压了他,但他觉得自己是随手作的,所以耿耿于怀,今日算是扬眉吐气了。
明惠捂嘴道:“上官少监的诗绝妙,何必刁难人呢?”
这个隐晦的夸赞让上官仪目露异彩。
第264章 不稳重,女装
湖水荡漾,水流狭窄处,看着就像是羊肠小道。
把酒杯放在这种狭小曲折的水流中,任由它漂流而下,随便取用,这便是曲江流觞的来由。
贾平安从未来过曲江池,被李敬业拉着来,他想的是好好转悠一圈。
看看湖光多好。
看看游人也不错。
湖边杨柳依依,寻个地方坐下发呆也挺惬意啊!
但为何要聒噪呢?
李敬业双手握拳,准备出手。
蔡颖得意的道:“这是文试,李敬业,有本事用诗来说话,有才说话,无才……回家!”
“敬业。”贾平安叫住怒火中烧的李敬业,有些惆怅的道:“某就想买几条鱼回家,为何非得要得意呢?那谁……”
他指着蔡颖说道:“你说某是妇人。”
蔡颖一怔,先前他确实是太得意了些,所以口出不逊。
但输人不输阵啊!
他笑道:“若是贾参军能作出一首媲美上官少监的诗,某致歉。”
“女装吧,从曲江池走到皇城前,如何?”贾平安不是坏人,但也不是被羞辱了依旧默不作声的那等老好人。
上官仪那首诗作的极好,以至于让蔡颖信心十足的道:“好!一言为定。”
上官仪微笑道:“上次老夫在五香楼和你失之交臂,听闻你作了一首诗,很是出色,老夫不胜欣慰……”
这是文坛盟主的架势。
让贾师傅想到了后来的欧阳修。
此子大才,老夫当避路,让他出一头地也!
这个比装的好!
蔡颖退后一步,活脱脱的一个小跟班,与有荣焉的模样。
边上一溜文人一脸钦佩的模样,有人说道:“上官少监虚怀若谷,奖掖后进,当真是我辈楷模啊!”
文人楷模上官仪谦逊的道:“过了,过了!”
“没过呢!”明惠刚从外地而来,急需寻一个靠山。上官仪前途无量,有人说他十年内必然成为宰相,可见对他仕途的看好。
她看了上官仪一眼,见他风度翩翩,含笑而立,让人生出爱慕之心来,不禁靠近了些,赞道:“上官少监风度翩翩,让人爱煞。”
蔡颖笑道:“贾参军可有了?”
“差不多了吧。”
贾平安手中拎着一条大鱼,刚想好了回家怎么做……鱼身红烧下饭,鱼头加豆腐,弄个鱼头汤,美滋滋啊!
念及此,他的心情都好了起来,抬头道:“诗乃是小道……”
轰!
这话就像是炸弹,炸的众人外焦里嫩,有人骂道:“奸贼!诗赋乃大道,你这是想悖逆人心吗?”
“作诗于国何益?”贾平安走近一步问道,神态从容。
那人:“……”
这是对现有文坛秩序的质疑,大唐开放,这种质疑不算是什么,但作为文坛大佬,上官仪必须要做出回应。
他淡淡的道:“诗赋陶冶情操,人不通诗赋,何以为官?”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这个少年怕是不知道诗赋为何被重视的缘故,如此也算是一次小小的告诫,想来传出去,自己能增加些长者美名。
贾平安微笑道:“汉重诗赋,大唐跟随,为何?不就是因为普通人读不起书,就算是读得起书,他们也只能在经典中埋首,没有渊博的家传,他们压根就无法涉足诗赋。于是……”
他看看这些人,觉得看到了一群骄傲的贵族,“于是诗赋就成了上等人专有的学问。科举重诗赋,要的也是排斥。把中下等人排斥了,剩下一群上等人。”
“大胆!”有人戟指贾平安,厉喝道:“当着大家的面,你妄言文事,妄言科举……”
“得了吧。”贾平安觉得眼前就是一群公鸡,在明惠这只母鸡的面前想出个风头,好博美人一笑。
至于科举,目前就是个笑话。科举出身的官员,若是平民,很难再宦海里游上去。唯有那些官宦人家的子弟才能一帆风顺。
前汉没了,可类似于九品中正这等制度的余毒依旧还在。为官看出身,你是哪个门阀世家的子弟?王家?失敬失敬,上座。
若你不是门阀世家的子弟,官员子弟也行,也能得了优先。
你若是平民出身,抱歉,大部分情况下,你都只能蹲着,看着别人升官,你自家慢慢磋磨。
科举的厉害之处就在于打破了这种框框限制,你要说大唐也有科举啊!
呵呵!
大唐的科举不糊名,什么意思?就是考官能看到这份试卷是谁作的。所谓行卷,就是把自己的诗赋投给权贵,权贵看中了,就为你去求考官。随后考试,考官把自己的人情小册子翻出来,这个有名字的,中;这个有名字的,中……直至把自己的人情弄完了,剩下的名额才分配下去。
所以门阀世家在大唐一直不灭,根源就在于此。等武媚登基成为女皇后,她深谙这等弊端,登基的那一年就发明了糊名制,可压力很大啊!最终还是没能推广开来。
“某本是来游玩的,可偏生要某作诗,这般无趣。”贾平安愈发的没耐心了。
那明惠捂嘴一笑,“少年郎君,看着很是傲然呢!”
李敬业看着她,就像是看死人。
贾平安微微皱眉,蔡颖笑道:“初春时节,看着河边杨柳依依,何等的惬意,以此为题,如何?”
众人看去,只见两岸杨柳密集垂下,不禁赞道:“好风景!”
贾平安看了一眼,心中微动,微笑道:“某有了。”
他看了上官仪一眼,记得这位后来成为了李治的铁杆,得罪了阿姐,一家子大多都被干掉了,剩下个孙女上官婉儿最后成为了阿姐身边的女官。
此刻上官仪意气风发……
那就给他一下也好。
贾平安背着手,大鱼在身后摇摆着。边上正好有两个带着羃?的小娘子出行,他看了一眼,含笑道:“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
这是拟人化的描述,把柳树比作是少女。少女身上垂落绿色的裙带……
美!
两个小娘子闻声止步,侧身一看,见吟诵诗的少年在看着自己,不禁欢喜不已。
其中一个小娘子正好有绿色的裙带,不禁捂嘴,眼中全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上官仪面色微变,他看似谦逊,可隐隐被视为文坛大佬的他,却在五香楼败给了贾平安。此次相遇,他也颇为重视,想扳回一城。
但只是两句,贾平安就让他心情郁郁。
蔡颖吸吸鼻子,觉得不大妙。
所谓名篇,定然是可遇不可求。有人一辈子一首名篇,就靠着这个混饭吃。有人一辈子出几首名篇,那便是大才,大佬。
贾平安出了几首名篇,可今日还能出?
你以为名篇是泉水,能不间断、随时随地的喷涌吗?
那个明惠只是听了这两句,就发现自己错了。
这个少年傲然……他傲的有道理!
她低声问道:“此人是谁?”
身边有人说道:“百骑之虎……贾平安!”
明惠的身体一震,“是他?”
贾平安的名声渐渐外传,作为青楼名妓,你兴许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的诗你一定知道,还有那个匪号:百骑之虎!
贾平安果然大才,我错了!
明惠的眼中多了悔色。
“看他的下面!”侍女低声道:“若是不好……”
明惠抬头看着贾平安。
贾平安看似在思索,实际上是在拖延时间,否则一口气就作出名篇来,那也太那个啥……太打击人了。
“不知细叶谁裁出……”他沉吟着,“二月春风似剪刀!”
他对那两个小娘子微微颔首,然后说道:“敬业,走,咱们寻地方烤鱼吃。”
他看着眼前的春光,突然觉得回家不是个好主意,干脆寻个地方烧烤。
“兄长,没酒水呢!”李敬业舔舔嘴唇。
“那边有售卖的,走,看看去。”贾平安拎着鱼,兄弟二人扬长而去。
从头到尾,贾平安就没正眼看过那群人,反而那两个小娘子得了他的青睐。
少女多情,有少年为自己作诗,还是名篇,那两个小娘子不禁喜翻了,绿色裙带的小娘子突然拍手,“我想起来了,他是贾参军!是他!他为我作诗了,我好欢喜!”
另一个小娘子牵着她的手,指着她的绿色裙带,羡慕的道:“回家给阿耶说说,我也要绿色的裙带。”
“贾郎君!”两个小娘子追着贾平安去了。
边上一群人沉默着。
有人突然叹道:“这诗吧,某看不及上官少监的那首,那少年还洋洋自得,可见无知。”
众人依旧沉默。
大伙儿都有鉴赏能力,上官仪的诗是不错,可贾平安的更好。
大唐男儿有无耻的,但更多的人哪怕是立场不同,依旧不会昧着良心。一个男子皱眉,“贾平安的诗正契合了如今的景致,看看边上的杨柳依依垂下,可如一个小娘子?而他正好看到了那个小娘子,就有了这首诗。”
另一个男子叹息一声,“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只此两句,就让某心悦诚服,贾平安果然诗才无双!”
上官仪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他非常清楚,这首诗马上就会在长安流传开来,而作为陪衬的自己,将会成为笑料。
老夫不该来!
他看了身边的明惠一眼,这个名妓此刻正翘首,目光追随着贾平安的背影,恨不能追上去。
老夫……败了!
上官仪微笑道:“好诗。”
蔡颖却坐蜡了。
有人说道:“先前说什么……蔡颖要女装走到皇城前呢!”
大唐男儿,一诺千金,否则人人都看不起你。
蔡颖心中绝望,“要不……明惠可带了多余的衣裙?”
凭你也配穿我的衣裙?明惠捂嘴笑道:“奴没带呢!”
说着她福身,“奴有些不便,就先告辞了。”
她带着侍女匆匆而去。
看方向,分明就是去追贾平安。
“这女人,前倨后恭,真是可恶可恼。”
有人不满,有人却不以为然,“先前某也不喜贾平安,可这首诗一出,某也觉着他有才,想亲近。某尚且如此,何况一女妓?”
有人看了上官仪一眼,“今日可还要作诗?”
“贾平安珠玉在前,某却是作不出了。”
一群人今日来曲江池聚会,上官仪是大佬坐镇主持,可现在却灰头土脸的心生去意。
蔡颖在那边寻衣裙,一边穿,一边哽咽道:“诸位,传出去某怕是没脸见人了。”
在这个时候女装就是羞辱人的事儿,比如说三国演义里描述的诸葛亮用女装羞辱司马懿,这事儿多半是演义,但也能看出此刻对女装的态度。
蔡颖出发了,贾平安那边也架起了火堆,开始烤鱼。
李敬业去寻了酒水,两兄弟就着一条大鱼,吃的酣畅淋漓。
“兄长。”李敬业吃完后,指指边上,“那个女人来了。”
明惠见他指着自己,就含笑过来。
李敬业皱眉,“兄长你说见人笑嘻嘻,不少好东西……”
明惠的脸马上黑了。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回家!”
明惠见过许多所谓的大才和官员,那些人对她很是客气,唯有这个少年,从开始就压根没把她放在眼里。作一首诗也宁可用路过的少女作为素材,却不肯用她这个大美女。
她福身,“见过贾郎。”
哥不是狼,呵呵!
贾平安无视了她,径直走了。
明惠心中失落,转身看着他远去。
身边的侍女嘟嘴道:“娘子,他好得意。”
“这等大才,当然要得意。”明惠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道:“我不知是他……你可知晓这个少年的厉害?”
侍女摇头,她就是服侍明惠的,什么诗赋都不懂。
“哎!”明惠叹息一声,“他的几首诗,首首皆是名篇,要紧的是,此人的诗风格百变,既有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的孤绝;也有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的悲凉;更有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的多情……这等大才,上官少监在长安风头出尽,可这个少年只是一首诗,就让他无言以对。这等少年……他还是百骑的参军,更是军功封爵……”
侍女听呆了,“娘子,这等少年不正是咱们寻的靠山吗?”
“是啊!”明惠苦笑道:“可先前我却靠拢了上官仪,此刻再去贴近,怕是被他看不起,我……真是悔了,觉着心疼。”
侍女惶然,“娘子,咱们刚到长安城,要寻个靠山才好,上官仪那边今日看着生气,怕是不肯呢!”
这便是明惠把肠子悔青的缘故。
若是先前她一言不发也好,此刻也能寻了贾平安说话。
人生……就是这么无奈!
晚些,蔡颖着妇人衣裙,一路被好事者簇拥着行走在朱雀大道上,顿时引发了轰动。
姜红衣急匆匆的进去,见萧淑妃在假模假式的做针线,就急切的道:“淑妃,那扫把星又得意了。”
萧淑妃抬头,明媚的脸上多了狐疑,“什么得意?”
姜红衣喘息了一下,“说是贾平安去了曲江池,遇到上官仪他们在作诗。上官仪他们挑衅,贾平安口占一首诗,竟然压的他们无言以对。更有人打赌输了,如今正着妇人衣裙往皇城来了。”
“什么诗?”萧淑妃漫不经心的问道。
“奴记得,碧玉妆成一树高,万条垂下绿丝绦。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姜红衣赞道:“淑妃,这首诗奴一听就觉着春意盎然呢!”
萧淑妃起身,“此人果然有大才,可却不受拉拢,去问问陛下,就说我又梦到了邪祟。”
李治此刻很忙,等得知了此事后也是一怔,然后笑道:“上官仪四十多了,和一个少年比试诗,赢了胜之不武,输了丢人。此人看来有些不稳重。”
可怜的上官仪,瞬间在李治的心中多了一个不稳重的标签。
“陛下,上官仪那边有人打赌输了,着女装来了皇城前。”
王忠良心痒痒的,想去看看。
李治嗤笑道:“此等人无能也就罢了,还无知。赌什么不好,女装……”
王忠良说道:“说是贾平安提的。”
后世用女装来打赌的事儿太多了,贾平安顺口一提,蔡颖就掉进了坑里。
李治起身,“去禁苑走走。”
咳咳!
王忠良知晓,这是要去感业寺。
等到了感业寺,苏荷把武媚叫来,自家赶紧闪人。
贾参军说了,帝王的事儿别看,别过问。
李治见武媚低眉顺眼的,心中暗自满意,“那些人如今可还寻你的麻烦?”
武媚摇头,“多谢陛下看顾,如今都不敢了。”
李治更满意了几分,不禁想起了贾平安,“那个百骑的参军贾平安,今日在曲江池,一首诗让上官仪无言以对……哈哈哈哈!”
他说这个是调节气氛,可在武媚的耳中,却是个好消息。
小老弟竟然这般厉害吗?
“陛下,那上官仪贫尼怎么就没听过呢?可是大才?”武媚一脸好奇。
“你啊你!”李治指指她,笑道:“那上官仪有才,先帝在时就时常令他起草诏书敕令,当然有才。可贾平安的诗才却是更厉害。”
他看着武媚,心中的满意又多了一分。
连上官仪都不知道,说明她压根就没有干涉政事的愿望。
武媚笑着说道:“原来如此。”
她怎么会不知道,那阵子她在先帝的身边伺候,上官仪经常出现……
她笑的很是明媚,还带着些卑微。
就和这春光一样。
第265章 做事和做人
贾平安又作诗了。
还是一首踏春诗,一出来就引发了青楼的追捧热潮。
“碧玉妆成一树高……”
平康坊的一家青楼里,两个中年男子在低声谈话。
“那个扫把星……是个人才。”
“没错,但不是咱们这边的人才。”
“若是能拉进来……”
“有何办法?”
“联姻!”
二人相对一笑。
贾平安很忙。
那首诗出来后,冬至来了。
“贾郎。”
阿福拍开房门,看着这个女人的手中没有食物,突然觉得熊生没有意义,就去边上躺下。
贾平安出来,冬至笑道:“贾郎又作诗了。”
“是啊!”贾平安不知道这个女人的来意,但总觉得自己很危险。
冬至看看里面,也不说进去,说道:“那个明惠奴知晓,此人有些名气,以端庄为名……”
贾平安随口道:“就是假正经。”
冬至捂嘴笑了,桃花眼里全是欢喜,“贾郎真聪明。”
不就是装个比吗?
不过贾平安并无兴趣,“多谢相告。”
冬至告辞。
贾平安去了猪圈视察。
一群小猪仔茁壮的成长着,一头都没死。
看来高度酒消毒的效果还不错,关键是老李的刀法精妙。
杜贺赞道:“某下手的那几只小豕长的就是茁壮。”
他的目光深情的看着那几只小猪仔,就像是看着自己的孩子。
宋不出问道:“郎君,那没了蛋,这些猪可是和内侍一般?”
咳咳!
这个问题……
宋不出却是个痴人,“某这几日都在看着这些小豕,又去对照了别人家的小豕,咱们家的干净,吃东西喷香。”
“以后更香。”贾平安已经在幻想着各种美食了。
扣肉、排骨、猪蹄、蹄膀……
哎呀!
真是美滋滋。
“兄长。”
贾平安的身体一个颤抖。
曹英雄来了。
对于他,贾平安总是觉得有些亏欠。第一次他为了贾平安发声,导致自己科举失败。第二次贾平安让他去献身,陪了老鸨许久,瘦了一截,现在看着才好了些。
“兄长。”曹英雄满头汗,看了一眼小猪们,赞道:“真是可爱!”
然后他看了一眼老母猪,赞道:“真是可人。”
贾平安出了猪圈,“有事说事。”
再让他说下去,弄不好会发生些不堪入目的事儿。
曹英雄干笑一下,“开春了,长安城里的小偷小摸也多了,某带着人去东西市巡查,路过道德坊。”
马丹,道德坊在长安城的南边,而东西市在西边,漫长的一段路,这是顺路?
“有事就说吧。”
曹英雄吸吸鼻子,觉得贾平安真的很随和。在他这般倒霉后,往日的那些所谓朋友都远离了他,把他当做是臭狗屎,连踩都不愿意踩一下。
唯一对他依然如故的就是女妓们。
道德坊里,那些田地看着多了些嫩绿之色,很是生机勃勃。
“崔明府说了,春天万物复苏,那些贼人也是如此,要果断打下去,谁能打下去,功劳他直接记。”
啧啧!
老崔这是为了政绩下狠手了啊!
不管你是谁,只要你能在此次春季治安整治大行动中立功,老夫亲自为你请功。
“某不知道从何着手,想着兄长无所不能,就厚颜来求。”
曹英雄有些难为情。
“此事……”贾平安仔细想了想,“他们是如何做的?”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兄长果然厉害。”曹英雄拍拍马屁,然后说道:“他们都带着人在巡查,从市场开门到关门,一直在盯着,可依旧有人被偷了东西。”
“哎!”
这手段,当真是头痛医头,脚痛医脚。
曹英雄以为他是为难,就说道:“小弟也无事,回头带着人也去巡查就是了。”
“查不清。”
贾平安随口说了一番话,“这般盯着无用,切记,要整治偷盗,最要紧的便是监督。譬如说举报抓获一个贼人,奖励多少。那些商家最厌恶这些偷摸的贼子,只管去发动他们,一旦发现了贼子,就随即报官。另外……”
曹英雄已经听呆了。
这等群防群治的手段他哪里听过,被镇住了。
贾平安莞尔,“另外,你可去宣传一番,让那些大商人捐钱,设立一个嘉奖的法子,但凡举报的贼人被抓住的是一等,亲自抓获了贼人的要高几等……你可知晓东西市有多少闲汉等着挣钱?”
曹英雄心中万般念头,可最终却都丢下了。
“真能行?”
他家境优渥,不知道下面市井的情况。
“去试试吧。”贾平安想到后世的那些手段,一旦发动,堪称是全无敌。
回到了县廨,曹英雄寻了王辅来,“某去寻兄长弄了个法子,不知可否,某准备试试再说,你可要跟着?”
王辅毫不犹豫的道:“贾参军的法子,某不问……做就是了。”
曹英雄觉得自己落后了。
看看王辅,一听是兄长的主意,就毫不犹豫的赞同。而他却还想了想,担心这个法子不成。
曹英雄心中羞愧,想着哪日请了兄长去青楼嫖,“哪日请了兄长去青楼。”
王辅看了他一眼,觉得这人真是没有自知之明,“贾参军若是想去青楼……最近他刚作了一首诗,连上官仪都甘拜下风,那新到的名妓明惠都追求而不得,你觉着贾参军去青楼要花钱吗?”
曹英雄越发的惭愧了,“总是要报答兄长才是。”
“那便做事。”王辅没好气的道:“那黄湖一直在盯着咱们呢!他如今有了靠山,可却在你的手中吃过亏,说不得回头一巴掌就把你镇压了。”
“屁!”曹英雄目光睥睨的道:“某昨日做梦,梦到某升官发财了,黄湖每日小意伺候某,见面就跪着叫某耶耶……”
“咳咳!”
王辅打断了他的话,目视门外。
曹英雄回身,见门外站着黄湖,就笑了笑。
黄湖负手而立,淡淡的道:“崔明府之令,咱们长安县负责西市,万年县负责东市,两边一起动手,谁立功,崔明府亲自为他算功;谁懈怠,崔明府……”
他冷笑道:“自己掂量。”
曹英雄说道:“可咱们没权。”
“你要什么权?”王辅冷笑道:“小吏罢了,嗤!”
嗤笑声很是干脆,曹英雄提高了嗓门,“没权,那某就自家去弄!”
外面几个官吏听到了这话,见黄湖站在那里,都觉得这三人之间的恩怨怕是消不掉了,唯有一方彻底跪了,才能相安。
等黄湖走后,王辅低声道:“你何必去撩拨他,咱们做事本就艰难,若是被他压着,更加难过。”
“某不甘心做小吏!”曹英雄的眼中多了憧憬之色,“兄长说过,人没有梦想,没有追求,那便是咸肉,某不想做咸肉,某要做……人上人!”
王辅觉得这厮的理想有些太高大上了些,不大适应,“随后呢?”
“随后……”曹英雄舔舔嘴唇,“某就行遍天下青楼,尝尽天下女人的滋味,哈哈哈哈!”
这笑声不是爽朗,而是特娘的猥琐。
随后二人去了西市。
开春了,西市的生意也越发的好了。
人潮中,有些人眼神闪烁,在盯着那些豪客,若是看到钱袋,那眼神就会茫然。
“如何做?”王辅站在中间,很惆怅的道:“太多人了,咱们长安县就那么些人,如何能查验?”
二人走访了一群店家,又去寻了一群恶少游侠儿。
随后回去,崔义玄召集人议事。
他的眉皱着,眼中多了怒色,“先前老夫遇到了万年县的县令朱浩,他说东市已然抓到了贼子数十人,问老夫西市拿了多少贼子?多少?说话!”
长安县有数名县尉,对应的是诸曹。而负责治安的县尉就是黄湖。
黄湖觉得自己真心倒霉,起身道:“明府,此事下官尽力了。可西市的贼人狡黠,下官带着人去抓,抓了十余人后,他们就认识了咱们的人,见到咱们的人就相互提醒。”
大佬,不是我军不努力,而是敌军太狡猾啊!
崔义玄看着他,“老夫不论什么贼人狡黠,若是西市的贼人狡黠,难道东市的贼人都是老实汉子?你这等托词老夫不喜,老夫就问你,可有法子?”
这才是上位者的姿态。
你说困难,我只要结果!
不能解决困难,那我要你作甚?
黄湖看了外面一眼,想到先前曹英雄要权的事儿。
“下官定然能做好此事。”
这是承诺,他但凡说不行,崔义玄回头就能收拾了他。
所以必须要点头。
但随后咋办?
他绞尽脑汁想了许久,就去寻人求教。
“丢给下面的人去做,做好了你是头功,做不好……关你屁事?”
“妙啊!”
黄湖觉得官场就是磨砺人的地方,不过是为官一阵时日,自己成熟了许多。
回去后,他寻到了曹英雄,在大庭广众之下说道:“你说要权,可能把西市的贼人弄干净了?”
曹英雄毫不犹豫的道:“干净不能,天下就不可能没有贼人!但某敢说……定然能碾压了万年县!”
这话掷地有声。
有人叫好。
有老吏唏嘘道:“黄湖当众这般问,曹英雄就该低声说话,这般大声咱们都听到了,回头他做不到,这便是他的罪责,黄湖还能脱身……”
“那这便是圈套?”
老吏点头,“上官要整治下属,手段多不胜数,这等手段属于上乘,让你不得不接。成功后上官领功,失败后你去背锅……哎!”
曹英雄却喜滋滋的得了权利,晚些等无人时去求见了崔义玄。
“要权?”
崔义玄打量着这个小吏,若非是他称呼贾平安兄长,压根就没资格进来。
“是,明府。”曹英雄再想了想贾平安的主意,觉得有些心虚,“某准备用长安县的名头去和那些商贾商议一番,与他们合作,压制贼人。”
这事儿……
崔义玄觉得不大靠谱,但依旧点头。
曹英雄随即带着人去了西市。
西市人多,不管是商贾还是顾客都要吃饭,可每日都在外面吃代价太高了,大多人舍不得。
所谓有需求就有市场,一些人开始贩卖低价饭菜,推着车子,背着背篓到处转。
吴步英更厉害些,早就完成了原始积累,如今有了自己的店铺。和酒楼酒肆不同,他的店就是卖便宜饭菜的,但味道却不差,所以生意火爆。
饭点过了,吴步英也清闲了下来。
介绍了身份后,曹英雄问道:“吴郎君做这等生意最怕什么?”
“小偷!”吴步英提起小偷就气不打一处来,“某这里生意好,于是要排队。那些贼人就假装来买饭菜,顺势偷钱。每日总有几个客人的钱被偷,都被偷怕了。有的宁可去酒肆吃饭,也不肯再来,哎!”
他看了曹英雄一眼,“莫不是有法子?”
“法子有,看你等舍不舍得。”曹英雄说道:“县里是这般想的,西市这里人口多,闲汉也多,恶少也不少,若是发动了他们如何?但凡举报抓到一个贼人,举报人拿十文文钱。若是直接抓到了贼人,五十文钱……”
“好主意!”吴步英就是市井起来的,对这些人的尿性了如指掌,“若是能如此,那些人怕是会疯了。一个十文,不,他们会自家动手,一个拿五十文钱。”
他的目光灼热,“县里竟然有这等主意,某觉着极好,崔明府英明……曹郎君辛苦了。”
这便是小人物,他们哪怕是挣钱了,可依旧怕官人,连拍马屁都不敢漏下一个小吏。
曹英雄见他上钩,就说道:“可县里也没余钱,于是某在想,你等商贾可愿出钱?一家出一些,如此积累起来,再派人监督验证,以防有人冒充。”
他觉得吴步英会犹豫,甚至会婉拒。
毕竟是钱呐!
可吴步英却毫不犹豫的道:“要多少?曹郎君只管说!”
曹英雄惊讶了一下,然后说道:“一家先给一贯钱吧,都是大商家,小商人某就不去要了。”
“好说!”一贯钱对于吴步英而言不是事,他随手就给了。
随即就是叫人来监督计算,然后发布公告。
在此之前,曹英雄去了贾家请教。
“兄长,为何那些商人一听某要钱,就毫不犹豫的给了呢?”
贾平安叹道:“你要知晓,商人低贱,他们天然就畏惧官人,此事就是两面,其一他们觉着是个好主意,能为他们谋利。其二,你是官人,长安县管抓贼的官人,若是你坑他一把,说他是贼人,你说他怕不怕?”
“竟然这样?”曹英雄觉得不可思议,“那可有人这般做过?”
“当然有,不过你若是做了,某亲手阉割了你,送进宫去伺候陛下。”贾平安说话时神色淡淡的,“另外,那些贼人凶悍,怕是有人不信,担心官方骗人,可看过商鞅变法?”
曹英雄打个寒颤,随后回去。
公告贴出去,开始有人不信。
“兄长果真神人也!”曹英雄不禁赞叹不已,随后使个眼色,“老王,该你了。”
王辅不满的道:“凭什么是某?为何不是你?”
曹英雄干咳一声,“某看着一身正气,再如何乔装也没人相信某是贼人。”
“你真不要脸!”
晚些,王辅化妆完毕,看着鼻青脸肿的被两个男子押解而来。
“某二人抓到了这个贼人!”
“可有赏赐吗?”
临时兑换点里,曹英雄仔细看看王辅,伸手去戳戳。
贱人!
王辅被他戳的想笑,却怕被勘破,忍的真辛苦。
“正是贼人。”曹英雄这是验明正身,“给他们钱,把贼人押解回去。”
五十文钱,明晃晃的铜钱就这么给了出去。
旁观的人中有人说道:“真给钱了呀!”
“货真价实!”曹英雄捧起一把铜钱,然后洒落。
阳光下,铜钱在闪光,让人心动的光。
“某拿获了贼人!”
一个大汉夹着一个瘦小的男子来了。
“某拿获了贼人。”
“我等拿获了贼人。”
事情在飞速发展,恶少们还想观望,可闲汉们却出手了。这些闲汉就是干体力活的,蹲在西市等着人招呼。此刻组团出手,那真是一个快准狠。
“快动手!”
连许多多的手下都来了。
一时间,西市的贼人被拿了无数。
曹英雄看着这火热的场景,欢喜的道:“果然如此,哈哈哈哈!”
随即贼人被送到了长安县县廨,可县里的小牢房哪里装得下那么多人犯?最后惊动了崔义玄。
“哪来那么多人?”崔义玄揉揉眼睛,仔细数了一下,竟然超过百人了。
“明府。”黄湖喜滋滋的道:“明府教导了下官之后,下官回去和他们商议,想出了个办法,就是悬赏拿人,这不,西市如今已经是无贼了。”
他是真的欢喜,心想若非是某英明,直接公开说给曹英雄权利,这事儿能办成?现在办成了,谁能否认某的功劳?
就算是曹英雄也不成!
崔义玄看着他,微微颔首。
随即他就去了西市。
闲汉们都出动了,恶少们也出动了,甚至是伙计们都没闲着,在四处寻摸贼人。
这等大好局面让崔义玄见了,瞬间就想去寻朱浩打脸。
他的身后簇拥着一群官吏,黄湖最为显眼,在等着被夸赞嘉奖。
而作为小吏的曹英雄和王辅却被挤到了最后面。
王辅悲哀的道:“干活的是咱们,领功却是他们,这世道,真特娘的会做事不如会做人!”
前方,崔义玄回身,淡淡的道:“曹英雄何在?”
黄湖心中一紧。
为何叫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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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6章 某就是一头豕
崔义玄看了黄湖一眼,眼底有些不屑之意。等曹英雄上前后,说道:“人人都想着去抓贼人,可不良人就这么多,贼人抓不胜抓。老夫也束手无策,你却想到了这等法子……可是科举出身?”
黄湖懵了。
明府怎么知晓是曹英雄的手笔?
曹英雄苦涩的道:“下官去年来应考,却得罪了人。”
现在是实名制,谁的试卷一目了然,想整人太容易了。
崔义玄说道:“得罪人与否老夫不知,不过你的手段却比那些科举出仕的更为犀利,老夫说过会亲自为此次有功者表功。你……”
他拍拍曹英雄的肩膀,“从明日起,你便是长安县录事。”
曹英雄身体一震,“多谢明府。”
录事的职责是接收文书,并做好记录,还有监控公事进程的职权。若是发现一件事进度缓慢,他有责任和权利去提醒告诫。
这便是半个秘书。
曹英雄心中狂喜,看了黄湖一眼。
黄湖的嘴唇动了几下,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崔义玄已经下了定语,还给曹英雄升官,这个时候去辩驳,除非证据确凿,不然崔义玄随手一巴掌能扇你个半死。
但某的谋划呢?
崔义玄随即就骑马去了万年县县廨。
“朱县令可在?”
他站在县廨(县衙)外面微笑着。
门子赶紧进去禀告,晚些朱浩出来,拱手道:“崔县令乃是稀客,这是第一次来此,请进。”
长安县和万年县以朱雀大街为界,平分了长安城。两边算是竞争关系,加上朱浩是小圈子的人,所以说是对头也没错。
“老夫就不进去了。”崔义玄含笑道:“老夫来此就一件事。”
你不进更好!
朱浩微笑道:“请说。”
二人四目相对,那股子冷意不加掩饰的散发出来。
边上的门子觉得一股子冷风吹来,不禁打个寒颤。
这是要对决吗?
朱浩嘴角含笑,心想某此刻已经压制住了你,你还想作甚?
崔义玄见他得意,就淡淡的道:“今日西市拿获贼人百余,此刻西市无贼!告辞!”
他转身离去。
朱浩心中一震,“你莫不是乱抓人?”
崔义玄没回头,“一查就知。对了,老夫这便去许使君处说说此事。”
朱浩昨日才将在许敬宗那里打了他的脸,此刻崔义玄就要把这个脸寻回来。
他年岁不小了,可脚步矫健,甚至还带着些喜庆。
老夫心中那个得意啊!哈哈哈哈!
朱浩骂道:“一群蠢货,去查!”
晚些消息传来。
“长安县有个小吏想出了个悬赏的法子。”
“长安县哪来那么多钱?”朱浩想到自己要被老许呵斥,就有些心浮气躁。
“说是募捐的,那些大商人自愿给钱,一个贼人五十文钱,百人不过五千钱……”
“只是五千钱就解决了此事?”朱浩觉得自己就是一头豕!
不,他看着麾下的官吏,目中难掩失望之色。
这是一群豕!
那人说道:“明府,不只是五千钱。那小吏还把剩下的钱放在了那地方,说是只要以后抓到贼人就赏,那些商贾也说了,愿意继续出钱,直至西市无贼。”
操蛋!
朱浩深吸一口气,知晓这一战万年县算是败了,他必须要赶紧去面见许敬宗。
州衙里,许敬宗听取了崔义玄的汇报后,朱浩刚来。
“你来的正好。”许敬宗眯眼看着他,“老夫说过,谁能在此次整治中占先,老夫就为谁请功。昨日你说万年县远超长安县,今日如何?”
朱浩看了崔义玄一眼,觉得这条老狗果然是狡猾。他定然是有了主意,然后不动声色,等某以为胜卷在握时突然出手,打某一个措手不及。
但输了就是输了。
他低头,“下官无能。”
许敬宗是皇帝的心腹,他是小圈子的人,这时候他只能低头,若是狡辩,许敬宗就能当场收拾他。
“知道就好。”
朱浩脸颊抽搐,他发誓自己为官多年,从未见过这等刻薄的上官。
什么叫做知道就好。
你这是在羞辱人!
许敬宗盯着他,那模样分明就是在说:老夫就等你开口,来啊!
朱浩深吸一口气,“是。”
出来后,二人在大门前分手。
朱浩冷冷的道:“奸猾的老贼!”
老夫奸猾?
崔义玄觉得这话不对。
他若是奸猾,也不至于大把年纪了才担任长安县县令。
不过看着朱浩的模样,他心中着实欢喜。
“那个曹英雄不错。”
老崔由衷的觉得贾平安看人的眼光不错。
曹英雄一下变成了‘机要秘书’,那心情是相当的嗨皮。
许多人在等他请客,可曹英雄等下衙后,一溜烟就跑了。
他一路疾驰,就在路上等到了贾平安。
贾平安和包东在说话,见他在前方就笑道:“这是专门等着某呢?”
“是。”曹英雄拱手,再抬头时,竟然泪流满面,“从科举失利后,某便是人见人增,某想着此生大概就如此了,在下面厮混一生。直至先前崔明府说某为录事……某才知晓,原来还有另一条路。多谢兄长。”
曹英雄的逆袭让人欢喜,贾平安心情一爽,就带着他回家,叫人买了一斤豕肉来整治。
“豕肉能吃?”
曹英雄有些挠头。
“试试。”贾平安用重料煮了豕肉,随后切片爆炒。
“尝尝。”贾平安自信满满的把尝试的机会让给了曹英雄。
曹英雄吃了一片,眼皮子在跳动着……
“如何?”
贾平安不会说自己不肯以身试毒,于是就寻了曹英雄这个试菜员。
曹英雄点头,“美味。”
贾平安尝了尝,味道还行。
这便是用重料压制了豕肉的腥膻味,若是仔细品尝,还能品味到那股子味道。
吃完饭,曹英雄准备回去,但欲言又止。
“好好干!”贾平安没给说话的余地,把他送了出去。
“兄长……”
曹英雄眼中含泪。
“小事罢了。”贾平安说的很轻松,可在他看来事实也不复杂。
对付基层治安问题,群防群治才是王道。
可在曹英雄的眼中,这是施恩不图报。
他回身,暗自发誓,一定要努力,未来能为兄长分忧。
贾平安送走了他,回家就见表兄在散步,一副冥思苦想的模样。
这等模样,分明就是寻到了一些线索,回头仓部又要烦恼了。
一夜好睡,第二天凌晨,就听杨德利一声喊:“某想到了。”
被吵醒的贾平安很无语。
吃早饭时,杨德利眉飞色舞的道:“平安,某想到了一处漏洞,若是能填补掉,每年少说能节省数千斤粮食。”
这便是杨德利的目标。
这等人看似无趣,可他的乐趣就在于这个过程和结果中。
晚些上衙,不到中午就传来消息。
“小贾,你那表兄今日在户部出风头了。”
邵鹏才将出宫,一脸唏嘘的道:“说是他寻到了个漏洞,一年能省不少粮食。这是好事吧,可偏生今日户部议事,说的是今年年初做的不错,大家都在说你好我好他好,你表兄就跳了出来,说了此事,瞬时一屋子的官员都黑脸了。”
大伙儿正在说着这大好局面,你非得要说什么这大好局面下有阴暗处,这不是给大伙儿上眼药吗?
我去。
贾平安无奈的道:“某那表兄就是个实诚人,眼中只有事。”
“这是能吏的苗子,不错。”
“对了。”邵鹏突然想起一事,“路人咱遇到英国公,他说寻你。哎!老唐,你说咱这是不是脑子不好使了?竟然才将的事情就忘记了。”
唐旭担忧的看了他一眼,“要不……寻个郎中看看吧。”
贾平安随后去了尚书省。
李勣手头有事,“你等等。”
看完文书,李勣交代了一番,问道:“你家的小豕还剩多少?”
“都活着。”贾平安很是淡然的模样。
“竟然都活着?”李勣一怔,“老夫今日突然想起此事,若说伤口,沙场上那些将士中了刀枪箭矢,伤口看着不致命,可有人好了,有人却伤口红肿烂掉,最终……你那个酒水竟然能有如此功用吗?”
“对。”贾平安说道:“越烈的酒就越刺激,英国公想想可是?若是手上有伤口,弄了那个酒来撒上去,就会觉着刺痛。”
李勣想不通这个道理,“伤口里究竟有什么,竟然要用这个东西来杀灭?”
呃!
这个说起来比较玄幻。
贾平安说道:“伤口里有人眼看不见的一些东西,英国公可还记得……受伤后,若是伤口沾染了脏东西的最难痊愈。”
李勣眯眼,“早些年……那时候攻城有什么金汁,那东西毒辣,粘到一点就能致命。”
金汁就是用粪便加上一些东西熬煮出来的东西,守城时浇下去,堪称是无人能敌。
“对,那里面就有些肉眼看不到的毒素。”
“这样啊!”李勣是名医,不禁思索了起来。
他想到却是另一件事,“你且去。”
晚些,他去了程知节家。
门子看着面带晦色,“英国公请进。”
“不通禀?”李勣的眉间淡漠。
门子叹息一声,“阿郎还躺着呢!娘子昨夜一夜未睡。”
李勣随着门子进去,到了后院,就见几个医官在院子里叹息,心中不禁一凉。
几个医官见到李勣,急忙迎了过来,面带难色的道:“英国公,卢国公这等伤口发热,我等却难治。”
“见过英国公。”
程处默来了,眼中含泪,噗通跪下,“某不孝,一槊伤到了阿耶,若是阿耶因此……某万死!恳请英国公救救阿耶吧。”
昨日程知节兴致来了,就寻了长子程处默来操练。父子二人拎着马槊你来我往的,老程的腰部就挨了一下,伤口很浅,谁都没当回事,谁知道竟然就严重了。
“起来吧。”李勣走了进去,就见程知节躺在床榻上,面色微红,看着竟然有些苍凉之意。
“伤口何在?”
医官过去揭开了腰部的敷设。
一道食指长的红肿伤口暴露在眼前,口子能明显看到不深。
“军中的郎中如何说?”
军中的郎中治疗这等伤口的经验更丰富。
一个医官苦笑道:“军中最好的郎中来看了,说是……听天命。”
李勣深吸一口气,回身道:“请了崔娘子来。”
这是要见当家主母。
晚些崔氏来了,看着从容不迫,行礼,然后说道:“多谢英国公。”
李勣知晓这个女人的厉害,也不啰嗦,“老程这个伤怕是难治了。”
崔氏有崔氏的骄傲,她昂首道:“果真是没办法了吗?”
李勣知道她在强撑,淡淡的道:“这等伤医官不如军中的郎中,他们说不成,便是请了谁来也不成。”
崔氏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程处默跪下,一巴掌一巴掌地抽打着自己的脸,嚎哭道:“孩儿万死!”
“嚎什么呢?”李勣觉得老程一家子有些古怪,都活的像是鹌鹑似的,“老夫这里有个法子,但丑话说在前头……”
程处默咻的一下就窜了过来,一把抱住李勣的大腿喊道:“多谢叔父,多谢叔父!”
崔氏也重新行礼,“还请英国公道来。”
程处默抱大腿太用力,以至于李勣想一脚踹飞他,“某认识个少年,他有些特别的本事,这等伤口他估摸着有办法,不过老夫还是那句话,把丑话说在前面,若是好,那不必说。若是不好,程家却不能为难记仇,否则……就把仇记在老夫的身上。”
崔氏深吸一口气,“我知晓,这等事出手不讨好,若是我家怪责,那便是不识好人心。请英国公做主就是了。”
这女人……果真是深明大义,只是把老程家弄的和监牢似的,一大家子不敢进取,哎!
败家娘们!
李勣回头就去寻了贾平安。
“啥?治病?”贾平安瞪大眼睛,“某不会呀!”
大佬,你这不是害人吗?
李勣淡淡的道:“果真不会?”
贾平安把头摇的和拨浪鼓般的给力,“真不会。”
李勣无奈的道:“你和老夫惯了,知晓老夫不会强迫你,不过老程却是不同,去吧。”
这是哄孩子的口气。
贾平安依旧摇头,心想要是把老程弄死了咋办?
李勣叹息一声,“老夫知晓你多半如此,哎!”
你知道就好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避开了一次灾难,心中欢喜。
李勣侧身,门外的光被遮挡住了,老梁狞笑着进来。
走马活擒……
贾平安被一路提溜着去了程家。
“你这等性格太平稳,不好。”梁建方把他放下来,程家的门子赶紧出迎。
贾平安摇头,“若是大将军或是英国公病了,某倾尽全力。”
他这话里的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我认你们是长辈,愿意为你们冒险。
而程知节……
某不认!
少年恩怨分明!
梁建方吸了一口气,一巴掌差点把贾平安拍趴下,“知道了。”
这话同样是一个回应。
贾平安咧嘴一笑。
李勣叹息一声,说道:“为官要紧的是不能太分明,太分明就容易被人捅刀子。”
这是他为官的经验,也只对亲人说。
“怕这些作甚?”梁建方豪爽的道:“有咱们在,难道还能看着人欺负了他去?英国公你难道是……”
老流氓开始疯狂挑衅李勣。
李勣却没动怒,莞尔道:“他若是出事,老夫让敬业去帮他!”
动了贾平安,就是动了李敬业,你们来试试。
贾平安觉得眼睛有些热。
到了后院,崔氏在等着。
“是他?”
崔氏有些茫然。
贾平安行礼,“贾平安见过娘子。某和义玄公、崔兄相识。”
崔氏一怔,“是长安县令和崔建?”
贾平安点头,崔氏心中一松,“劳烦你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尽力而为。”
他说了和老崔等人的交情,就是一个交代:某不会故意弄死老程,也不会不尽力。
随后淡然,这便是一种姿态,不套近乎的意思。
某来,是英国公和梁大将军的情义。
这同样的是恩怨分明。
好小子!
梁建方和李勣心中暗自叫好。
崔氏厉害,若是贾平安表现出套近乎的意思,马上就会被她下调看法。
贾平安进去,看了伤口,说道:“这是化脓了,某只有一法,请了军中的郎中来。”
几个医官怒了,“我等在此。”
他们是宫中的御医,贾平安不搭理他们,而是要了军医,在他们看来是一种蔑视。
贾平安看了他们一眼,“某要能动刀子的。”
呃!
几个医官闭口不言。
晚些,五名郎中来了。
去请人的程处默说道:“长安诸军最好的郎中都在这了。”
贾平安点头,对为首的郎中说道:“卢国公的伤口红肿,上面有脓包,唯一的法子就是切开,把脓液引出来,随后消毒。”
“好说。”
郎中也不问情由,见崔氏和梁建方他们没异议,就拿出刀子来。
“且慢。”
贾平安拦住了他,“先煮一会儿。”
“为何?”郎中一脸不解,“这把刀跟随这某多年,不知救了多少将士,早就有了魂魄,晚间某能听到些呼啸嚎哭……”
这货怕不是出现幻听了吧。
贾平安满头黑线,“这是消毒。”
“消毒?你这话何意?”
贾平安没办法,给他科普了一番伤口感染的道理,郎中懵逼,“这不能吧,啥肉眼看不到的……”
贾平安失去了耐心,“听你的还是听某的?”
郎中偃旗息鼓,“听你的。”
把刀子消毒,随后用高度酒消毒伤口,下刀……
郎中的刀法贼好,一刀就割开了脓包,随后准备用手指头去撇脓液。
“住手!”
贾平安亡魂大冒,拦住他后说道:“先前有煮过的布,用那个擦。”
“某的手指头不知撇过多少将士的伤口。”郎中嘟囔着。
脓液排除,随后消毒。
酒味很浓郁,程知节的眉动了一下,鼻子嗅了嗅。
娘的!老酒鬼!
第267章 朕送别你了
伤口处置好了后,贾平安令人把窗户打开。
“闷着没病也有病。”
室内空气不流通,一鼻子的臭味。
“如何?”
程处默在外面探头,恨不能冲进来看看。
梁建方一脚把他踹出去,随后提溜着他问道:“老程的马槊杀人,你的马槊是玩耍,你如何能伤了他?”
程知节持马槊纵横多年,什么样的狠角色没见过,竟然栽倒在程处默的手中,让人不敢置信。
程处默抬头不肯说。
啪!
梁建方一巴掌扇去,程处默低下头。
“娘的!”梁建方气得团团转,“小贾,咱们回去!不管了!”
老流氓怒了。
程处默抬头,半边脸都肿了起来,“阿耶觉着这样的日子不快活,神思恍惚,某那一槊不狠,阿耶却避不过。”
梁建方呆在那里,眼睛眨巴着,突然跺脚道:“老畜生,怕这怕那,那你活着作甚?不如早死早投胎!”
眼泪在他的脸上纵横着,李勣叹息一声,“当年在瓦岗时老程多快活,后来……哎!”
程处默低头哽咽,这个事儿他没有置喙的余地。
老程先前的娘子是一个县令的女儿孙氏,孙氏生了程处默和程处亮,随后在贞观二年去了。老程就续弦崔氏。
这是后娘,他没法说。
侧面,崔氏站在那里,双拳紧握。
原来是我吗?
她想到了程知节对自己的言听计从,想到了他对自己的那种疏远……
原来你一直不喜欢这样的日子,觉着憋屈。
但你从不肯说。
崔氏的眼中多了泪水。
下午程知节突然发热。
郎中面色严峻,“这等发热凶险,若是消不了……家里就准备吧。”
崔氏定定的看着他,“就没有法子吗?”
郎中坚定的道:“某在军中治过无数人,这等伤口导致发热的……十存二三便是幸运,看天意吧。”
十个人能活两三个,这便是伤口导致发热的死亡率。
崔氏目光坚毅,“夫君定然能活。”
“小贾呢?”梁建方去吃了午饭回来,见状不禁怒道:“他哪去了?”
“说是回家拿东西。”程处默两眼发红,恨不能一刀把自己剁了。
李勣不能长久出来,尚书省需要他掌舵,所以就回去了,说是下衙后再来。
梁建方直接就告假了,李治派了几个医官来,并放话说不管差什么东西,只管开口。
王忠良来了。
“卢国公……”
哎!
程知节面色发红,王忠良看了一眼,问问郎中,然后回宫禀告。
李治不禁为之怅然,“程知节武勇过人,当年四处征战,所向无敌。可后来……”
后来程知节变得越发的沉默寡言了。
“朕可是那等刻薄之君吗?”李治不禁发问。
王忠良瑟瑟发抖,“不是,陛下心胸宽广。”
“那为何程知节这般畏缩?”李治觉得自己并未猜忌程知节,他为何这般?
王忠良觉得皇帝怕是魔怔了,“陛下,在先帝时,卢国公就这样了。”
李治扼腕叹息,“这等名将,不在沙场征战,却要在揣测中消磨,何苦如此!”
“陛下。”外面来人,“苏定方等人告假。”
“陛下,许敬宗告假。”
程知节病重不起的消息传了出去,那些老将们出动了,瓦岗的老人们也出动了。
李治摆摆手,随后去了凌烟阁。
贾平安回家一趟,再回来时,见程家外面停了许多车马,就问道:“都是那些人?”
门子神色哀伤,“都是些老将,还有瓦岗的老人。”
这是来见老程最后一面?
贾平安心中一凛,赶紧进去。
“咬金呐!”
才到后院,就听到一个老人在嚎哭。
“当年你纵横瓦岗,那般大气,连睡个女人都能和兄弟们分享……”
贾平安满头黑线……
“如今你活的这般畏缩,带累的子孙不敢抬头,那是什么富贵?那是祸根!早知如此,你不如辞官归家逍遥……”
这话说的太透彻了,但很不给皇室面子。
王忠良又来了,大概李治觉得老程熬不过多久,所以让他来盯着。
这是老将们才有的待遇。
崔氏站在外面,那些老将们看着她,目光不善。
“小贾在哪?”
里面一声咆哮。
“来了来了。”
贾平安并未有什么伤感的心态,一溜烟就进来了。
“现在才来,去哪了?”
“叫你不应,这是翅膀硬了?”
“回头来老夫家中,让老夫试试你的武艺。”
一群老东西狞笑着,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发寒,堆笑着过来。
王忠良过来问道:“你这是要作甚?”
贾平安回身道:“敬业!”
“来了。”
李敬业来了,一手提着一个酒坛子。
“这是作甚?”
梁建方说道:“莫不是让咱们喝酒送老程?”
王忠良怒目而视。
有你这么说话的吗?
可崔氏无动于衷,程处默等人无动于衷。
对于这些老将来说,生死都是一个尿性,没什么可忌讳的。
梁建方看了王忠良一眼,笑道:“耶耶此生杀人无算,活着就是赚的,若是死了,耶耶去底下寻了旧部,娘的,阎罗王若是叫嚣,耶耶连他也杀!”
噗!
王忠良只觉得一股子煞气扑面而来,想退后,可他代表着皇帝,若是退后半步,回去李治能让他跪到地老天荒。
就在此刻,贾平安走了过来,挡在他的前面,说道:“大将军若是想喝也使得,只是得调一调。”
梁建方摆手,“治好老程再说,否则老夫便喝酒陪他走最后一程。”
崔氏别过头去,眼中有泪光在闪烁。
贾平安拎了一坛子酒水进去,里面的郎中诧异的道:“这是何意?”
贾平安打开坛子。
一股子浓郁的烈酒味道就传了出来。
那郎中吸吸鼻子,“好酒。”
“好酒?”
王忠良进来,几个老将进来,崔氏想进来都没地站。
“这是啥意思?让老程饮酒?”
一个老将叹道:“这个法子好,以后老夫快死了,就让……小贾,回头送老夫几十坛这等好酒,等老夫快死了时,就谋个醉死,岂不快哉!”
贾平安苦笑着,不敢和这群老流氓哔哔,说道:“卢国公的伤口导致发热,此刻要退热才好,把他剥光。”
擦!
郎中觉得这少年真是个狠人,“剥光了作甚?”
“用酒水抹在大腿根部,腋下等处。”贾平安看着他,“照做就是了。”
郎中嘟囔着,“某喝过不知多少好酒,就没听过酒水能退热的。”
众人都看着贾平安,觉得他这个主意怕是有些问题。
贾平安淡淡的道:“只因你的酒水太淡,娘们喝的!”
他终究忍不住开了地图炮。
瞬间屋里的人都变色了。
“什么好酒这般厉害?老夫来喝一碗。”
一个老将骂骂咧咧的出来,贾平安知晓要让他们信任,就得弄翻一个才行,就叫人弄了个大碗来。
一大碗酒,老将嗅了一下,“好烈!”
他仰头就喝。
只是喝了一口他就想喷出来,但输人不输阵啊!
他强撑着把一大碗酒喝了,淡淡的道:“也就这样。”
众人笑了笑。
“剥光!”贾平安不再看他。
崔氏在外面说道:“照着平安说的做。”
她先前已经派人去问了崔义玄和崔建。
崔义玄说:小贾此人乃是我崔氏的亲近人,你信他就是了。
崔建说:小贾义气无双,莫要怀疑。
有医官说道:“若是不妥……”
崔氏淡淡的道:“如今就已经不妥了,那便是命!”
崔氏的女子,果然厉害。
贾平安在心中给崔氏女打了个标签:不可联姻。
衣裳剥光,贾平安倒了一小盆酒出来,用布料蘸了酒去擦拭血管丰富的地方。
时光流逝,贾平安觉得这一波差不多了,就直起腰来,觉得酸痛难忍。
“接着就这么弄。”他有些累了,回身,就见那个先前喝酒的老将身体摇摇晃晃的,突然转身说道:“老夫……老夫……”
呯!
老将扑街。
众人愕然,有人扶起他,讶然道:“醉死了。”
醉死指的是醉的人事不省。
“只是一碗酒?”
呵呵!
贾平安笑了笑,“扶着去睡下吧,最少得睡到明日。”
他走了出去,见天色渐渐暗淡,就问道:“可有饭食?”
“有有有。”
程处默亲自交代,带着人把饭食弄了来。
此刻大伙儿也没什么心情,胡乱吃了,就继续等候消息。
酒水擦拭一直在继续着,偶尔还得看看伤口。
“并未有脓液。”
贾平安不知这些法子能否救回程知节,听天由命吧。
他进去,再度擦拭。
后世早些年的高热病人,当烧的厉害时,医院也会弄了酒精来擦拭退热。
这事儿他知道,但老程的伤口才是关键。
没有消炎药,没有抗菌药,唯一的法子就是消毒,清理伤口,让人体的自愈能力发挥作用。
老程,你别死啊!
贾平安记得老程是个长寿的,若是此刻去了,多半是被自己这只蝴蝶给扇没了。
老天爷不会收拾我吧?
贾平安有些心虚。
他不断的擦拭着。
汗水模糊了眼睛,他伸手擦拭了一下,就听到了嗯的一声。
程处默不敢相信的看着睁开眼睛的父亲,喊道:“阿耶!”
外面的老将们齐齐起身,都叹息一声,准备进去送老程最后一程。
程知节睁开眼睛,觉得有些恍惚和虚弱。
他看看房间,没错,是自己的房间。
娘子呢?
老大怎地看着像是死了爹似的?
这少年是谁?
怎地在擦拭老夫的大腿?
是小贾?
程知节的脑子缓缓清醒,然后赞道:“好酒!”
贾平安只觉得身体一软,身后一只大手就扶住了他,梁建方喊道:“给小贾弄了凳子来。”
贾平安一直在俯身给程知节擦拭,此刻身体僵硬,动都动不了。
他缓缓坐下,脊背处发出咔嚓一声。
“老程,觉着如何?”
梁建方俯身问道。
“有些……累。”程知节微微喘息。
“累就好啊!就怕你不累。”梁建方大喜过望。
回光返照时不会觉得累,而且很是精神。
人体的所有系统精诚团结,迸发出最后的力量,最后归零。
“那几个医官,赶紧进来。”
这时候医官就比郎中管用。
几个医官进来轮番整治,最后一脸震惊。
“竟然活过来了!”
众人齐齐看着贾平安。
“为何?”
程处默可不管为何,躬身,“多谢小贾。”
这时候话越少,就越郑重。
那等感谢的话说了一箩筐的,多半是敷衍居多。
“闪开,娘子进来了。”
一群男人的地方,崔氏进来有些不妥当。
但她依旧来了。
“夫君。”
见到程知节醒来,她所有的坚强都消散了,不禁欢喜落泪。
程知节说道:“老夫死不了,小贾……小贾……”
“啥事?”贾平安起身。
程知节含笑道:“好。”
只是一个好字,贾平安拱手,“剩下的就是伤口处置,按照某说的,任何接触伤口的东西,要么水煮,要么就用那酒浸泡,时辰不可少。”
医官们都犹豫了一下,但梁建方喝道:“可听清了?”
苏定方想杀人,“救人时你等无用,这等时候还矜持个屁!卢国公若是被害了,你等死不足惜。”
几个医官瑟瑟发抖,贾平安顺势告辞。
真的累啊!
崔氏看了他一眼,“大郎送平安出去。”
“是。”程处默带着贾平安出了后院,也不说谢,等出了侧门时,才认真的道:“等阿耶好了,来家中饮酒。”
贾平安应了,回家后倒头就睡。
而李治此刻正在凌烟阁,负手看着那些功臣。
凌烟阁里分外三处,按照官职高低排列。
程知节并不在最高的一处,边上是秦琼、李勣等人。
这些老将任何一个存在都是定海神针般的作用,可依旧熬不过岁月的煎熬,渐渐凋零。
“阿耶你说过李卫公后,大唐名将唯三人,英国公李勣,宗室李道宗。以及薛万彻。薛万彻不可重用,李道宗……唯有李勣能用。而程知节便是其下的名将,虽说蛰伏,可若是去了,这里还有几人?”
“陛下,梁建方让贾平安诊治卢国公。”
一个内侍站在外面,大气都不敢出。
这里面的每一幅画像的背后都是一段金戈铁马,都是一段可名列青史的记录。
李治额头上的青筋蹦跳了一下,“大将军这是想让扫把星去……以为厌胜吗?”
用扫把星去压制,这个想法真的很奇葩。
“病急乱投医罢了。”
李治依旧站在那里,看着那些画像。
这些画像有的他还熟悉,有的却渐渐陌生。
“陛下,歇息了吧?”
外面来了王皇后。
她最近的日子很是得意,所以看着多了不少雍容之色。
“你且去。”李治突然失去了和她敷衍的心情。
王皇后一怔,随即回去。
“令人打听。”
她走在宫中,身后跟着一长溜人。
晚些有人来了,“皇后,说是卢国公病重,恐不治。”
王皇后叹道:“卢国公,大唐之名将。他若是去了,大唐便少了一尊能震慑外敌的大神,难怪陛下心情郁郁。”
她还在唏嘘,就听有人在呼喊,“陛下何在?”
“谁在那里呼喊?”王皇后怒道:“拿了来!”
有人冲过去,见是王忠良,就喊道:“是王忠良,皇后令你过去。”
王忠良奉命去程家蹲守,被一干老将压的心中郁郁,此刻被这么一说,不禁恶向胆边生,于是挥拳……
呯!
内侍挨了一拳,回去喊道:“皇后,王忠良不听,打了奴婢!”
“越发的大胆了!”
王皇后沉声道:“去看看。”
有人跟着过去,一路到了凌烟阁。
“陛下!”
李治正在回想往事,被吵了一下,皱眉道:“去看看。”
一个内侍出去,回身道:“陛下,王忠良来了。”
李治深吸一口,目光在程知节的画像上停留了一瞬。
朕送别你了。
“陛下。”
王忠良冲进来,一脸狂喜的道:“卢国公活过来了。”
李治先是一怔,接着握紧双拳,追问道:“说清楚。”
王忠良说道:“医官和郎中束手无策,贾平安带着酒水来,用酒水清洗了伤口,卢国公发热,贾平安用酒水抹身,竟然就醒来了,先前还喝了粥,医官看了,说是最危急的时候过了,后续要多养养。”
先帝保佑!
李治默念了一句。
他登基未久,不管是内外都面临着挑战。而能给他安全感,能为他站台的唯有武将。
这些老将威望高,存在一个就是对他的一份助力。
他想了想,“准备一下,朕去看看。”
“陛下。”王忠良觉得这有些恩宠过了。
李治却不理,晚些便衣,在百骑的保护下去了程家。
程家人见到李治时显然是被惊住了,李治笑着抚慰了几句,去看了沉睡的程知节。
“只管治,差什么说话。”李治很爽快,随后就准备回去。
皇帝来探望,这便是极大的恩宠,崔氏知晓这个信号的意义。
她坐在床边,低声道:“你啊你,你想折腾,不甘心蛰伏……以往我不答应,可你却不快活。此后……我便不管你了,若是死,便是一起死,若是活,便是一起白头到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