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8章 你看俺们是傻子吗
贾平安去寻了唐旭和邵鹏。
“倭人怕是想刺杀金香玉。”
“为何?”唐旭皱眉道:“善德女王在时,新罗和倭人的关系极好,为何要刺杀金香玉?”
半岛局势不能仔细琢磨,一句话,都是墙头草,哪边风大就往那边跑。
但真德女王上位后,就主动向大唐低头,希望大唐爸爸能向新罗伸出援手。记得是明年年中,她就会送一份刺绣给李治,上面绣了一首‘太平歌’。
此刻的新罗已经决定了外交政策,主要是向大唐倾斜,但消息还得等半年才能到达大唐。不过倭国人应当体会到了,这会儿估摸着真想一巴掌拍死真德女王。
金香玉若是死在大唐,新罗内部会不会有疑虑?随后疏远了大唐。
想到这里,贾平安笃定的道:“倭人希望新罗远离大唐,至少不能这般亲密。”
唐旭没好气的道:“莫名其妙的话,并无实据,某看你是闲的,回头参加操练吧。”
别啊!
贾平安赶紧溜了。
那些操练他真心没兴趣。
大伙儿列阵,按照军方操典一一操演下去……
跑了。
贾平安出了皇城,金香玉已经在等着了。
“抱歉,刚才百骑有些事。”贾平安很诚恳。
“贾参军日理万机,辛苦了。”
贾平安打个哈哈,二人随后就去了平康坊。
金香玉显然打听过了,很是豪气的道:“去长安食堂。”
若是倭人在长安食堂动手,见血不吉利,会影响生意……贾平安马上就正色道:“若是去长安食堂也行,某请客。”
金香玉看着他,突然就感动了。
上次他出使大唐时,和高丽使者冲突,最后是贾平安出了个主意,坑了高丽人一把。
那次他回到了新罗,得到了嘉奖。
所以再次来到长安后,他就想请贾平安吃饭。一是听闻贾平安升职了,想来影响力和资源也越发的多了,值得交往。二是他想借机从贾平安这里探听些消息。
请客自然要好地方,他都打听过了,长安食堂是权贵们最喜去的地方,虽然贵了些,但咬牙也得请客啊!
可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这般体谅他。
贾师傅,好人呐!
最后选了一家酒楼,据闻后台老板是小圈子里的人。
寻了个包间,二人在里面说着些没营养的话,晚些出来,金香玉已经醺醺然了。
“多谢贵使款待,告辞了。”
贾平安拱手,边上有鸿胪寺的小吏出现,他将陪着金香玉回去。
贾平安笑眯眯的回身上了阿宝。
转过前方的街道,包东迎了过来,“参军,那倭人过去了。”
要开始了。
贾平安吩咐道:“盯住那个倭人。”
在后面的金香玉一边缓行,一边和随从说话,显得很是愉悦。
女王说了,以后新罗依旧要与倭国维系着关系,但主要指望大唐爸爸为自己撑腰,所以他此行就一个目的,向大唐低头。
这等脚踩两只船的外交政策在世界史上比比皆是。
此刻华灯初上,平康坊看着流光溢彩,让金香玉赞不绝口。
“这里便是世间最繁华之处,神仙才能居住在这座城市里。”
他话音刚落,眼角就看到了有光芒闪过。
一个矮小的男子猛地从右边弹起,他的手中拿着一把看着不怎么样的短刀,大概是黑市里那些黑心贩子的货。
金香玉惊愕,急忙闪避。
随从在呼喊,鸿胪寺的小吏眼珠子瞪的老大,全是惊讶。
这是一次突然袭击。
金香玉的背部挨了一刀,他拼命的跑着。
“来人呐!”
鸿胪寺小吏在高呼。
金香玉觉得自己跑的很快,至少此生从未这般快过,可那刺客更快。
背后又中了一刀,他惊惧的尖叫着。
一个随从追了上来,只是两刀,就被刺客斩杀。
金香玉不禁心都冷了大半截,一边奔跑,一边想着这是哪来的厉害刺客。
前方灯火通明处,一个男子牵着马站在那里,手中还拿着一个油纸包,正在和商人说着些什么。
男子听到尖叫声后就侧脸看过来,先是惊讶,接着毫不犹豫的把手中的东西丢掉,冲了过来。
“贾参军!救命!”
男子正是贾平安。
他一边跑一边拔刀,横刀在手,喊道:“闪开!”
他竟然要为我拦截那个刺客!
金香玉的心中全是感动,
可那刺客厉害!
“贾参军,刺客厉害,快跑!”见贾平安依旧不停步,金香玉止步回身,喊道:“去帮助贾参军。”
他真的感动了。
第一次来贾参军出手相助,第二次来也是如此,这分明就是新罗之友啊!
众人都在退避,贾平安却冷笑着走了过来。
他一边走一边盯着刺客。
此人必然就是麻野身边的两个倭人之一,斩杀了他,麻野要怎么遮掩?
想到这里,他狞笑着挥刀。
只是一刀,刺客就被连人带刀劈落地上,接着他猛地弹起,竟然不敢再直面贾平安,鬼魅般的消失在侧面的店铺里。
新罗人惊讶的道:“贾参军竟然这般厉害?”
他们中间的一个出手阻拦,被两刀砍死。可贾平安一刀就差点斩杀了刺客。
灯火照耀下,贾平安回身,微微一笑。
“贾参军!”
金香玉感动的热泪盈眶。
贾平安收刀入鞘,缓步过去,坚定的拥抱了金香玉。
二人相互拥抱的暧昧身影落入了不远处一个矮个男子的眼中,他悄然而退。
……
冬日里天黑的早,此刻也不过是下衙没多久。消息传出去,唐旭回来了。
“怎么回事?”邵鹏也急匆匆的从宫中出来,“陛下还过问了此事。”
“某只知道金香玉遇刺,小贾救了他。”唐旭捂额,“先前小贾说倭人怕是想刺杀金香玉,某不信。”
“咱也不信。”
邵鹏有些不解:“小贾为何这般判断?”
“贾参军来了。”
贾平安步入值房,唐旭问道:“倭人为何刺杀金香玉?”
当然是想让新罗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混。
“倭人一直想掺和新罗和百济之间的战事,目的就是为了寻到一块陆地,随后上岸扎根。”
贾平安侃侃而谈,唐旭听懵了。
外交他不懂,邵鹏也不懂。
可贾平安的语气是这般的自信,让人不禁想认同他的看法。
“善德女王在时,新罗和倭国近乎于是盟友。”贾平安觉得大唐低估了新罗人,“真德女王接任之后,从金香玉此次的言行来看,她是想向大唐低头……”
“那倭国人为何杀金香玉?”唐旭有些不解。
“因为倭人一直想登上陆地,觊觎着新罗。”
若是贾平安说倭国在不久的将来会向大唐龇牙,估摸着唐旭和邵鹏会认为他是疯了。
此刻的倭人在大唐的眼中就是个蛮荒政权,哪里敢冲着大唐挥动刀枪?
唐旭不懂,但却知道懂的人,“请了鸿胪寺的人来。”
贾平安喝了酒,就在边上打盹。
“把炭火烧旺些。”邵鹏叫人弄了木炭来。
不知过了多久,包东来了,“鸿胪寺朱少卿来了。”
“他竟然来了?”朱韬对外事造诣颇深,在鸿胪寺堪称是首席专家的存在,最喜欢说‘你不必说,某知道。’,那等自信近乎于凌人。
唐旭和邵鹏都有些头痛,唐旭苦笑道:“老邵,晚些他说什么你不必说,某知道,你可要忍着,别生气。”
邵鹏淡淡的道:“某生什么气?”
贾平安被叫醒,接着朱韬就来了。
他给人印象最深的就是双眸,看着自信满满,格外的精神。
“何事?”
朱韬一进来就喧宾夺主。
“先前有人刺杀金香玉,看身材应当是倭国人。”
朱韬一怔,“那三个倭国人中的一个吧。”
贾平安点头,朱韬皱眉,“他们为何刺杀金香玉?”
“地图!”
贾平安让人送来了地图,指着东边说道:“倭国是一个岛屿,从前汉以来和中原交往,随后屡次侵袭新罗,目的何在?”
唐旭和邵鹏在等朱韬说出那著名的一句话:你不必说,某知道。
可朱韬的眉头皱的越发的紧了,却不说话。
“某以为,他们一直在想寻求陆地。”
朱韬问道:“寻求陆地?难道在倭国不好?”
“一隅之地,还经常刮风,跑来跑去都是海,换了谁能忍受?”
贾平安说道:“若是以前他们还能煎熬,可自从来了中原之后,见识了繁华,他们便心动了。可他们不敢冲着中原龇牙,就侵袭新罗等地,目的依旧是想寻求陆地。”
唐旭和邵鹏看着朱韬,心想为何还不说话。
朱韬缓缓说道:“此事某倒是知晓,那些年倭国一直和百济勾结,不断侵袭新罗,最后在高丽人的手中被收拾了一次。新罗同倭国和解就始于善德女王。她去了之后,真德女王还未表态。”
朱韬突然抬眸,惊讶的道:“若真是倭国人刺杀金香玉,那他们想要什么?”
贾平安微笑道:“朱少卿当知晓,何必问某。”
朱韬一拍案几,“他们想离间大唐和新罗之间的关系!”
朱韬起身道:“可去擒了那三人?”
贾平安摇头,朱韬跺脚,“要快!擒住之后让金香玉知晓此事,想来新罗会远离了倭人。”
贾平安微笑道:“某救下了金香玉,随后和他很是亲密。”
他颔首告辞,剩下的事儿他不管了。
朱韬坐下。
唐旭干咳一声,“朱少卿,此事……小贾若是做的不妥,还望多多海涵。”
邵鹏也难得低头,“此事算不得小贾的职责差使,若是有错漏,也怪不得他。”
一个说好话,一个为他撇清。
可朱韬抬头道:“某为何要怪责他?”
唐旭和邵鹏懵。
朱韬突然笑道:“他这是离间之计,妙啊!”
唐旭和邵鹏算不清这等复杂的外交形势,但见朱韬说妙,不禁都跟着笑了起来。
“他放任倭人刺杀金香玉,随后出手解救,相互亲密,这是让倭人深信,大唐和新罗已经亲密如一家。随后再放任倭人回去,哈哈哈哈!”
朱韬大笑着,很是欢喜,“新罗想在大唐和倭国之间左右逢源,可倭国一翻脸,他们只有投靠大唐。大唐无需做什么,就能在那里得到一个忠诚的盟友,还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形势?”
邵鹏半懂,问道:“那小贾有功?”
朱韬点头,“当然有功,对了,唐校尉,某有个请求。”
这可是朝中公认的能人啊!
朱韬何时求过人?唐旭心中一个小激动,差点没口子就答应了。
“朱少卿只管说。”
朱韬认真的道:“鸿胪寺需要贾参军这等人才,某恳请唐校尉割爱,只要唐校尉你点头,陛下那边某去请求,定然能把贾参军弄去鸿胪寺。”
唐旭默然。
朱韬看向邵鹏。
邵鹏默然。
这是默许?
“多谢二位。”朱韬起身,“如此剩下之事就交给某了。”
邵鹏抬头看着他,“那是扫把星。”
朱韬笑道:“什么扫把星?这等人才,就算是霉星鸿胪寺也要定了。”
唐旭脸上的横肉颤动了一下,微笑道:“小贾……当年他第一次到百骑,是被关押。那时他走投无路,玄奘来镇压他,随后准备修建高塔……就在这等绝境下,小贾无意间听闻百骑在做一事,就指出了其中的错谬,百骑幸而躲过一劫……”
朱韬皱眉,“你说这些作甚?”
唐旭笑道:“某说这些,只是想告诉朱少卿,从那时始,某就知晓小贾聪明。”
朱韬愕然。
邵鹏补刀:“这般聪明的小贾,百骑若是让出去,那岂不是傻子?”
朱少卿,你看俺们是傻子吗?
朱韬拂袖而去。
……
“平安,昨日高尚书说要重用某呢!”
吃早饭时,表兄很是得意的说着昨日的情况。
呃!
老高喝多了?
贾平安觉得高履行多半会后悔自己的表态。
“郎君。”鸿雁走到他的身后,为他打理头发。
留着一头长发很麻烦,贾平安自家不乐意摆弄,经常披头散发。
“这样很难看。”杨德利皱眉道:“就算是乞丐也会梳个头,披头散发的只有疯子。”
呃!
贾平安愕然,心想我这个可是摇滚发型啊!
“郎君的头发真好。”
鸿雁的手很巧,几下就把贾平安的头型弄好了。
“俊美!”杨德利欢喜的道:“回头寻个大屁股的娘子就再无遗憾了。”
晚些上衙,杜贺带着仆役们站在门内恭送。
“郎君慢行。”
这怎么像是青楼恭送嫖客离开的架势呢?
贾平安觉得不对味,“回头别这般迎送了。”
杜贺坚持,“郎君是武阳子,这是必须的排场,否则说出去丢人。”
“某还是逍遥子!”贾平安上了阿宝,拍拍它的屁股就走了。
“逍遥子?谁?”杜贺一脸懵逼。
到了皇城外,贾平安‘意外’遇到了朱韬。
朱韬笑眯眯的道:“小贾可知鸿胪寺的好处?”
“不知。”贾平安真心不知道。
朱韬看了他一眼,见他茫然,心中暗自得意,“鸿胪寺接待各方使者,能接触各方风情,增长见闻。若是愿意,还能跟着大唐使者行走四方,若是有本事,你还能带着使团……王玄策你可知晓?”
“知晓。”这位猛男的名声在后世堪称是震耳欲聋,在此刻却只是普通。
为啥?
因为大唐的猛人太多了。
朱韬往后看了一眼,见梁建方来了,他赶紧说道:“鸿胪寺若是支持谁,谁就能出使。小贾……”
“啥?”贾平安不知道朱韬云山雾罩的说这些干啥。
“某看好你哦!”老朱笑眯眯的走了。
“小贾!”
贾平安正在琢磨朱韬这番莫名其妙的缘故,后颈一紧,接着就被梁建方给走马活擒了,那些官员都在笑。
一路被活擒到了左武卫,梁建方叫人煮茶,惬意的道:“金香玉昨日说了,百济野心勃勃,想一口吞了新罗,此人看着不男不女,老夫不喜,就问了几句了事。”
那你把我寻来作甚?
贾平安当然不能直接问,否则老梁能再走马活擒他一次。
喝一口就像是大杂烩熬成了浓汤的茶水,梁建方胡扯了一会儿,一脚把他踹走了。
老家伙这是更年期延迟了?
贾平安满头雾水。
他站在外面拍拍屁股,梁建方在里面说道:“朱韬一看就心怀不轨,你此刻去百骑不好。”
老家伙的眼睛何其歹毒,一眼就看出朱韬那副老鸨笑容下的虚伪,所以把贾平安拎来了左武卫,百骑有啥事和贾平安无关。
“大将军,下次咱们换个法子,别活擒了可好?”
贾平安觉得被活擒很丢人。
梁建方哈哈一笑,“也好,下次老夫夹着你走。”
罢了!
天知道老梁有没有狐臭,还是活擒吧。
据闻大唐军中有一员悍将,当年最喜走马活擒敌将。此人的狐臭堪称是登峰造极,每次用胳膊夹住敌将,等丢下时,敌将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战斗力,不是被夹坏,而是被熏晕了。
刚到百骑,就见唐旭全副武装冲出来。
“校尉这是干啥?”贾平安觉得老唐有些像是去抢亲的模样。
唐旭看了他一眼,语重心长的道:“小贾,要小心那些人的狼子野心呐!”
贾平安点头,觉得莫名其妙。
晚些在御前,唐旭和朱韬爆发了大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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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9章 欺男霸女
“陛下,昨日倭人刺杀金香玉,幸而贾平安在,击退了刺客。”
李治的眼中多了冷色,“为何?”
“真德女王亲近大唐,倭人心慌了。”
这话简洁,李治却懂了。
善德女王就是个会糊弄大唐的,却不肯付诸行动。而真德女王上台没多久,目前来看,有些要突破以往底线的趋势。
“倭人这是想离间大唐和新罗?”
啧啧!
皇帝就是皇帝,敏锐的让朱韬拱手,“陛下英明。”
李治冷笑道:“如此,回头善待金香玉,亲切一些。”
朱韬看了唐旭一眼,暗示你可懂这等外交谋略吗?
唐旭不懂,只是横肉颤抖。
咱懂拳头。
“唐旭来何事?”李治的事情很多,没工夫瞎扯淡。
唐旭说道:“陛下,贾平安在百骑很是得力……”
他一番夸赞,让李治有些不解。
朱韬微微一笑,“陛下,贾平安昨夜就和金香玉有了亲密之态,更是让人放走了那个倭人。”
李治点头,“他能想到这等谋略,不错。”
朱韬说道:“陛下,鸿胪寺就差这等人才,臣恳请调了贾平安去鸿胪寺。”
这是当面挖墙脚啊!
婶可忍叔不可忍!
唐旭反唇相讥道:“贾平安是我百骑培养出来的人才,鸿胪寺抢人可还要脸?”
“都是为了大唐,脸面算的了什么?”朱韬的脸皮堪称浑厚。
二人开始争吵。
李治皱眉,有些头痛。
但想到那个扫把星竟然能得到朱韬的认可,说明什么?
说明那个少年很勤奋。
勤奋的少年总是让人多一些眷顾。
百骑,还是鸿胪寺?
李治想了想。
鸿胪寺就是个外交机构,琐事多。
贾平安若是去了……
不对,他若是去了鸿胪寺,百骑怎么办?
李治惊讶的发现,那个扫把星竟然渐渐的变成了百骑的主心骨。
若是贾平安离开了百骑,他就少了一个牵制小圈子的好手。
鸿胪寺……
想到这里,他打断了准备要动手的唐旭和朱韬二人,“目前百骑还离不得此人。”
出了大殿,唐旭笑了起来。
朱韬也在笑。
陛下只是说目前,没说永久。
……
此事贾平安完全被蒙在了鼓里,他只是发现老唐对自己又更亲切了一些。
金香玉在养伤,经常做噩梦,然后尖叫。
四方馆不只是新罗人在,这等尖叫吵的鸡犬不宁,很快新罗人就被收拾了一顿。
金香玉面色惨白,“某梦到了倭人恍如蛆虫般的冲过了海峡,淹没了新罗。”
……
王悦荣站在公主府外,想着上次高阳的小皮鞭,不禁打了个寒颤。
晚些她被带了进去。
高阳坐在榻上,正在看书。
这年头真的没啥消遣活动,不是看书就是马毬。男子好一些,好歹还能去喝酒嫖女人。
听到脚步声,她放下书,抬头,面色竟然是绯红。
公主这是怎么了?
王悦荣心中一惊,福身问好。
高阳淡淡的道:“巴陵遣你来何事?别说是探望我。”
那等塑料花姐妹情,你真要玩什么探望,高阳能恶心的三天不吃饭。
王悦荣说道:“公主说最近也不见高阳公主出门,如今都年底了,好歹去打一场马毬才是。”
“没精神。”高阳淡淡的道:“最要紧的是,巴陵打不过我,无趣。”
这话有些羞辱人呐!
王悦荣干笑了一下,“此事……”
一个侍女进来禀告道:“公主,贾参军来了。”
王悦荣几乎下意识的想跑。
可她却觉得双腿发软,一种类似于恐惧的情绪让她想捂着脸。
“快请进来。”
高阳的面色又绯红了些。
可一看,她却怒了,“起来!”
我都起身迎接小贾,你一个女官得意个什么?
王悦荣起身,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见过贾参军。”
外面有人打招呼。
随即,贾平安走了进来。
王悦荣看了他一眼,只觉得那股子邪气又来了。
“某来是想问问,这个月的钱为何多了那么多?”
昨日长安食堂送来了分红,钱多的让表兄差点心肌梗塞去见了姑母。
高阳捂嘴笑道:“多了不好吗?”
“莫不是你……”贾平安无视了王悦荣,狐疑的道:“莫要徇私。”
噗!
肖玲笑喷了出来。
这多给钱竟然是徇私,这样的徇私谁都想要。
高阳的眼中多了水光,“我还真想徇私。”
这娘们发烧了。
贾平安担心这娘们是想包养自己,所以看到那么多钱,第一反应就是来询问。
不是就好。
贾平安这才注意到了王悦荣,问道:“你这是来问好?”
王悦荣抬头,只是看了一眼,就觉得自己要崩溃了。
她仿佛回到了那一夜,贾平安的呼吸扑打在自己的脸上,邪气满满的道:“你竟然这般秀美。”
王悦荣的脸就像是一块红布,颤声道:“是。”
这女人怎么这么怕我?
贾平安觉得纳闷,就恶作剧的靠近一步,邪气满满的道:“那一夜你回去可做噩梦了?”
王悦荣浑身僵硬,下意识的点头。
她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这女人……莫不是有病?
等他们走后,高阳狐疑的道:“这王悦荣怎么见到小贾就……那个什么?”
肖玲下意识的道:“公主,像是发情的……奴错了。”
高阳却不以为忤的道:“说得好,我说看着她就觉着不对劲,原来是对着小贾发骚。可小贾不会搭理这等人,白费心了。”
晚些王悦荣回到了柴家,把事情说了。
回到自己的房间后,她缩在了被子里,昏昏沉沉的。
梦中,她在看热闹,那个少年就在边上看着她。
那张俊美的脸靠拢过来。
睡梦中的王悦荣呼吸急促……
——你竟然这般秀美!
王悦荣猛地醒来,竟然浑身是汗。
她捂着脸,哽咽道:“你这个魔鬼,滚开!离我远一些!”
她面色苍白的出门,准备为巴陵去某个权贵家问好。
沿着朱雀大街往南行,前方有数骑,王悦荣打马过去,回过头,竟然看到了贾平安。
这个魔鬼!
她赶紧回头,只觉得心脏呯呯呯的剧烈跳动着。
贾平安等人出了长安城,老帅们已经在了。
外面,左武卫列阵以待。
皇帝出来,身后跟着重臣们。
贾平安带着百骑在周围查勘环境,臣子们过来后,百骑还得在边上一一过目。
小圈子的官员看着他,都露出了冷笑,或是不屑。
这个扫把星,若非是他,上次梁建方就栽了。
可此刻贾平安在周围辛苦奔忙,他们却悠哉悠哉的来看操练,这份惬意啊!
所以最终那些目光都变成了鄙夷。
“说是左武卫操练出了些心得,让咱们来看看。”
“梁建方就是个粗胚,他会操练什么?”
“当年他就一直屈居于程知节等人之后。”
长孙无忌听着这些话,却不置可否。
梁建方上次差点栽跟斗,和他翻了脸,此次多半是要展露一番他梁某人的本事,让皇帝看看,让他们看看。
但梁建方的本事长孙无忌非常清楚,所以只是冷笑。
数千人列阵,看着规模不小。
“开始吧。”李治知晓梁建方的意思,所以也来捧场。
梁建方点头,旗帜一摇。
“杀!”
左武卫的操演开始了。
“阵型真是整齐。”
“冲杀时阵型整齐,方能冲击敌军,越整齐敌军越畏惧。”
“看,竟然还不乱!”
“厉害!”
众人不禁夸赞了起来。
晚些收兵,众人都轻松的笑谈着。
可梁建方却没说话,于是阵列继续。
时光流逝,官员们渐渐发现不对劲。
那阵列就像是钢铁铸就的,竟然纹丝不动。
“这……”
户部尚书高履行惊讶的道:“老夫觉着面对的是一群来自于九幽的大军。”
沉默而整齐的阵列,让君臣都震撼了。
李治上次见过百骑的阵列,但那也就是百余人。
这数千人的阵列站好,连他都觉得势不可挡。
“好!”
程知节装鹌鹑日久,众人都习惯了他不出声,没想到今日竟然是他打破了寂静。
“好!”
随即叫好声不绝于耳。
长孙无忌的身后,几个小圈子的官员呼吸急促,显然是被震撼到了。
“那梁建方竟然有此本事?”
“往日莫不是小觑了他?”
“上次就该谋划再精巧些,想来也能弄走他。今日之后,再想弄他就难了。”
一群蠢货!
长孙无忌的眸子里多了阴郁。
那梁建方竟然悄无声息的把左武卫操练成了这般模样,老夫往日却是小觑了他。
不该!
长孙无忌心中恼火,却开始了反省。
李治很是满意,就看了站在边缘地带,正带着百骑警戒的贾平安一眼。
这个扫把星,果然是朕的福星。
高履行忍不住问道:“梁大将军,这等操练之法,可能全军行之?”
“当然。”梁建方此刻在装比,明明心里乐开了花,可却极力装着云淡风轻的模样。
高履行赞道:“此乃上等的兵法,陛下,老臣请照此操练大唐将士。”
“自当如此。”李治金口玉言,此事就那么定了。
唐临说道:“梁大将军往日不显山露水,今日一番操演,却让臣不禁赞叹不已,臣往日却是看错了梁大将军。”
他拱手致歉。
梁建方大笑了起来。
小圈子的人阴着脸,看着他嘚瑟。
“这却不是老夫的功劳。”
众人一惊,唐临问道:“那是何人?”
众人的目光在那些名将的身上打转,梁建方说道:“百骑的贾平安。”
唰,目光全数转到了贾平安的身上。
贾平安在外围负责皇帝的安全工作,没听到这番话。
晚些散伙,群臣从他的身边走过,那目光啊!
小圈子的板着脸,仿佛贾平安欠了他们百万钱。或是诱拐了他们的女儿不给彩礼。
一个官员忍耐不住,问道:“贾参军,可婚配了吗?”
贾平安摇头,“尚未。”
另一个官员上前笑道:“老夫家中有孙女年方十四,琴棋书画无所不会,还能下厨,更是能操持家中……可为君子良配。”
呃!
贾平安想问有多少嫁妆。
另一个官员也过来了,“某有女儿,今年十六,不是某吹嘘,正是因为小女长得国色天香,老夫想为她寻个出色的夫君,这才留到了十六岁……”
贾平安愕然。
最近怎么总是有人给我做媒呢!
“贾参军,可看中了谁?”有人打趣问道。
贾平安只是笑着。
成年人从不做选择。
他还在琢磨,老帅们来了。
“小贾!”
这群老流氓一来,贾平安也只能跪了。
“见过诸位老帅。”
有人冷笑道:“你有了好处只给老梁,却忘记了老夫,这是看不起老夫?”
“没有的事啊!”
贾平安一脸懵逼,梁建方大笑道:“小贾是老夫三请五请才请去了左武卫去教授阵列之道,你等一开口就想弄了去,以为小贾是石头呢!随便搬弄。”
随后贾平安就被淹没了。
这个说你明日必须去某某卫,那个说老夫家中有美酒,有貌美舞姬。
晚些贾平安才知晓这番热情是为何。
“要推行军中了?”
贾平安不禁暗自欢喜。
大唐军队的战斗力那自然不用说,再辅以阵列来调教,那便是如虎添翼啊!
第二天他就被拎去了左武卫。
一群从各处抽调来的学生站在下面。
“请贾参军指点。”
呵呵!
操练开始。
贾平安带着人操练这些各军的种子,晚些出去,包东鬼鬼祟祟的道:“先前某好像看到了卢国公。”
老程来这里干啥?
“卢国公有些鬼鬼祟祟的在偷看咱们操练。”
……
程知节回到了家中,妻子崔氏来迎。
“夫君今日为何回来的这般早?”
崔氏出身清河崔,那仪态自然是无可挑剔。
她微笑着帮程知节更衣,随后夫妻二人相对坐下。
程知节抬头看着妻子,见她娴静,若是不笑,竟然也看不到皱纹。
有这样的妻子,老夫该心满意足了吧?
他突然想到了那些年的厮杀,以及这些年的浮浮沉沉。
“老夫这些年来一直谨言慎行,祸倒是没了,家中也颇为安稳。”
但他却觉得这样的日子太煎熬。
崔氏笑道:“夫君为何纠结这个?人有起伏,家有兴衰。夫君前半生与兵戈为伍,积功为卢国公。可月有盈缺,人有祸福,妾身以为,夫君当韬光养晦了,为子孙谋。”
这是来自于崔氏的处世智慧。
程知节抬头,欲言又止,最终鼓起勇气,“娘子。”
这一声娘子喊的含情脉脉。
崔氏盈盈一笑,“夫君。”
娘子今日竟然这般温情脉脉,要是老夫说想出去和老伙计们慷慨高歌一番……如何?
程知节握住妻子的手,深情的道:“老夫想……”
崔氏反过来握住了他的三根手指头,笑的很是妩媚,“夫君想什么?”
程知节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没,为夫想着……娘子越发的美了。”
晚些他去了家中的练武场,拿起马槊,上马操练。
马蹄声阵阵,马槊刺、点、扫……
良久,他昂首看着天空,“其实老夫不是怕她,老夫只是……”
“夫君!”崔氏被几个仆妇簇拥着来了。
程知节的腰一下软了,“怕就怕吧。”
……
黑夜笼罩着平康坊一处背街之地。
左边站着三十余手持木棍的男子,为首的男子拎着棍子,摸摸自己的浓眉,淡淡的道:“许多多,你说和某没缘分,可你的胸口有蛇,某的眉毛出挑,就如同蛇信吐动,这不是缘分是什么?今日你从了某,从此之后,咱们的人合在一处,可横行平康坊……东南角。”
右边,许多多带着十多个兄弟在对峙。
可对方人多,他们人少。
关键是……
“兄长,插翅虎厉害啊!他的手下凶悍,咱们怕是……怕是打不过。”
许多多冷冷的道:“打不过也得打!上!”
双方爆发了一次斗殴。
晚些时候,嘴角乌青的许多多带着残兵败将回到了铁头酒肆。
“兄长,插翅虎说明日就要来圆房,怎么办?”
许多多摸摸小腹,先前这里被人踢了一脚,此刻隐痛隐痛的。
“我不喜欢男人。”许多多挑眉。
“可插翅虎若是用强呢?”
一个恶少说道:“兄长,你若是厌恶男人,就当他是女人吧。”
呸!
许多多怒了,“滚!”
第二日就有插翅虎的手下来了,他们带着礼物,说是聘礼。
许多多把东西全丢了出去,那些人只是冷笑,说插翅虎晚些就会来。
恶少之间的争夺,只要不出人命,金吾卫和坊卒们都没心情管。
许多多坐在屋里,再也没了心情练字。
“多多。”
许多多第一次没有讨厌这个称呼。
贾平安进来,见她没练字,不禁心虚的看了一眼她的腿,心想这妹纸不会是被自己忽悠瘸了吧?
“贾参军……”
边上的恶少未语泪先流。
一番解释后,贾平安说道:“此事无需管。”
他坐下后,问道:“崇化坊有一家人姓董,说是家中专门接了那些无家可归的病患来救治,你这边可知道?”
许多多摇头,“那边却不知道。”
贾平安有些遗憾,出去吩咐了包东,“带些兄弟来。”
那个董家很大,据闻前隋时是大户人家,本朝就有些没落了。百骑偶尔看到王琦的人进去过,贾平安今日看到这个消息,联想到有人说那个地方经常有些动静,于是就准备请恶少们去打探一番。
不过现在他却有了新主意。
许多多是自己的小弟,好歹要留个种,不能让他们一朝覆灭了。
他看向许多多的目光中多了些善意,可许多多却误解了,伸手遮掩了一下胸口,“我不喜欢男人。”
哥也不喜欢你!
贾平安觉得这妹纸做恶少老大做出毛病来了,不喜欢男人,咦,和长腿妹子正好做一对。
“许多多,兄长来了。”
外面一阵喧哗,接着几个许多多的小弟被打的鼻青脸肿的进来,旋即外面来了浓眉大汉。
大汉看了贾平安一眼,冷冷的道:“难怪说不喜欢男人,原来是私下养了小白脸。”
贾平安觉得很冤,哥不是小白脸啊!
许多多起身,站在了贾平安的身侧。
这是标准的小弟姿态。
插翅虎却觉得这是女人味。
“报个名,看看耶耶可认识你耶耶。”
这话作死的……
贾平安冷笑。
可插翅虎却觉着这是负隅顽抗,就拍拍手,“兄弟们!”
“在!”
外面数十人大吼,随即涌了进来。
插翅虎淡淡的道:“跪下,某饶你一条腿。”
贾平安微笑道:“多谢了。”
说着他也拍拍手。
后面的帘子被掀开,十余百骑冲了出来。
第240章 回头是岸,某要自首
插翅虎在平康坊东南角算是一个大头目,手下的兄弟悍勇,下手狠毒,最近扩张的很快。
他盯上了许多多,一是想寻个美女陪睡,二是收了那些恶少,壮大自己的实力。
抢地盘就是这样,一步步的兼并,一步步的扩张,最后成为平康坊的老大。
当十余百骑从后面冲出来时,插翅虎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他转身就往外跑,却被自己的兄弟给挡住了。
“滚开!”
他拳打脚踢,可手下却纹丝不动。
当他挤出去时,就见外面站在十余百骑,为首的包东笑吟吟的道:“慌什么,参军要请你用饭,进去。”
插翅虎面色惨白,被逼着进去。
一进去,他毫不犹豫的就跪了。
“你不知道某和许多多的交情?”
说到交情时,许多多明显的欢喜了。
这妹纸还想和我结拜为异性兄弟?
贾平安心想那样也行,可异性兄弟得抵足而眠。所谓好兄弟一被子,还得盖一床被子。
插翅虎心想某若是知晓,哪里还敢来寻许多多的麻烦?
他此刻把肠子都悔青了,嚎哭道:“某是鬼迷心窍,求参军饶了某,回头某就拜许多多为兄长,以后听参军吩咐行事。”
他觉得贾平安会打断自己的腿。
“欺凌良善,按理该全数打断腿,丢给万年县处置。”
插翅虎心中一震,但却听到了一线生机,不禁欢喜的道:“任凭参军处置。”
你说的。
贾平安淡淡的道:“你既然想和许多多联手,有何本事?”
插翅虎心中一喜,“某能打。”
恶少游侠儿们衡量实力的唯一标准就是能打。
“有百骑能打?”贾平安看着有些厌倦。
插翅虎看看那些百骑,缩缩脖颈,“不敢。”
“如此要你何用?”贾平安的语气转冷。
插翅虎知道这是自己最后的机会,赶紧献上忠心,“参军指东,某绝不往西。”
“那就试试。”贾平安起身道:“崇化坊有户人家姓董,一直在收拢那些无家可归的伤患医治,某数次说给钱,他家却不收。某这里有两万钱,你带了去,若是能让他家收下,今日之事一笔勾销。”
就这?
插翅虎不禁想笑。
“参军等着某的好消息。”
这等事儿对于正经人来说很难办,别人不收钱,你不可能强行塞。但插翅虎却有办法。
晚些到了崇化坊董家,插翅虎得意洋洋的道:“贾参军要脸面,所以没法给钱,可脸面对于咱们来说算个啥?屁!来人,敲门,随后冲进去,把钱丢下就走。”
这般简单的事儿都做不了,那位贾参军也是迂腐的很啊!
有人去敲门,大门开了一条缝隙,里面露出了一只眼睛往外看……
呯!
恶少们撞开了们,抱着钱就冲了进去。
见事情顺利,插翅虎不禁笑了起来。
可里面的兄弟突然止步,就像是撞鬼般的在缓缓后退。
“做什么呢?赶紧把钱送进去!”
插翅虎上前,站在门槛上往里面一看。
数十男子沉默站在那里,像是正在听训话的姿势。
一个慈善人家里竟然出现了这数十大汉,而且……
这些大汉的目光阴冷,盯着这些恶少。
侧面,一个佩刀男子厉喝道:“动手!”
那些大汉的眼中突然多了狠色,恶少们哪里见过这等人,瞬间就被吓尿了,转身就跑。
插翅虎就夹在中间狂奔,一边跑一边想着贾参军的吩咐。
难道贾参军是要借刀杀人?
这念头刚起,前方传来了马蹄声。
插翅虎抬头一看,为首的却是贾平安。
贾参军这是救某来了。
某冤枉了他!
惭愧啊!
插翅虎心中感动。
数十百骑冲了过来,马背上他们张弓搭箭。
那些冲出来的大汉见状不禁面色大变。
“退回去!”
“不能,会被围住!”
“和他们拼了!”
一阵箭雨飞过去,大汉们倒下十余人。
“冲杀!”
骑兵对付没有甲衣的步卒,那优势不是一点半点。
两次冲杀,大汉们倒下大半,随后剩下的被擒。
“带回去。”
贾平安带着人走了,从头到尾就没管过插翅虎这帮子人。
晚些,坊民们聚集,有人说道:“这里经常有人进出,什么慈善人,怕不是吃人的鬼哦!”
有恶少突然说道:“兄长,这不对劲,咱们还是先避避吧。”
插翅虎点头,“也好。”
可才将出了崇仁坊,有恶少眼尖,回身看到了什么,“兄长,有人在盯着咱们。”
插翅虎回身看了一眼,随即安排兄弟去摸对方的底细。
“兄长,是陈家。”
“哪个陈家?”
“就是关陇那边的陈家。”
艹!
某这是为百骑捅了个马蜂窝啊!这马蜂窝的主人盯上某了!
插翅虎瞬间浑身都是冷汗。
他一路狂奔,在皇城外说是请见贾参军。
晚些见到贾平安后,插翅虎哽咽道:“求参军给条生路,某下辈子做牛做马回报。”
这人还算是聪明。
“你去长安县自首吧,记得寻那个谁……曹英雄,就说是在曹英雄的感召之下,你幡然醒悟,决心洗头换面,重新做人。”
贾平安进了百骑。
“董家查出来了?”
唐旭闻讯惊讶的道:“那家人说是慈善人,百骑也不好直接闯入,某还说让老程装作是傻子去看看。”
程达:“……”
而曹英雄和王辅此刻正在被训斥。
“……年底了,长安城中作奸犯科的多了,可你二人整日无所事事,特别是曹英雄,在值房打盹,那鼾声县廨之外都能听到。”
黄湖负手站在前方,目光凌厉的盯着曹英雄,“懈怠公事,该当何罪?”
双方本是同科考生,却因为人生际遇导致各自的结局不同。王辅成了负责治安的县尉,曹英雄和王辅却成了小吏。
曹英雄怒道:“某这半月日日出去巡查,鞋子都换了无数,小腿……”
他把裤脚捞起来,众人一看,那小腿肚的肌肉都在上面。
这是经常走动的人才有的肌肉。
“可做出成效了?”黄湖冷冷的道:“半点也无,你也有脸在此说辛苦!”
曹英雄:“……”
是啊!
成效何在?
曹英雄想着输人不输阵,就说道:“成效自然是有的,回头就能见到。”
“巧舌如簧,也不能掩饰你的无能,某回头禀告上官,今年你二人的考评……下等!”
考评不佳,回头有机会升职也没你的名字。
“某要见曹英雄!”
这时外面有人在大喊大叫。
黄湖怒道:“谁在喧哗?吵到了崔明府,重责!”
这个马屁不错。
但外面的喊声却止不住,“某来求见曹英雄,生死攸关之事。”
黄湖眨巴了一下眼睛。
曹英雄一听就乐了,“谁?谁寻某?”
一个大汉被带了进来。
“哪位是曹英雄?”
曹英雄昂首,“某便是。”
这厮是来干啥的?
曹英雄觉得多半是遇到了麻烦,而他最近走访时,见到有小娘子的人家就多些耐心,被人称之为百姓的贴心人。
这是来感谢某的吗?
曹英雄心中有些小激动,却装作是若无其事的模样。
大汉噗通一声跪下,嚎哭道:“那日某见到曹郎君在和恶少说话,那语气亲切,就如同是兄长一般,他说做恶少没前途,还说了许多做人的道理,某听了如梦初醒,悔不当初……”
曹英雄呆滞了。
某……某没寻过恶少吧?
难道是某忘记了?
是了,定然是某累的忘记了。
“某是插翅虎,在平康坊里带着一帮兄弟厮混,做了许多恶事,听了曹郎君的话之后,某决心痛改前非,重新做人……”
插翅虎坚定的道:“某要自首。”
曹英雄:“……”
某的人格魅力竟然能感召恶少自首了?
他一个激灵,说道:“先问话,做了多少恶事都交代清楚。”
有人带着插翅虎出去,一边走他一边说道:“某就向曹郎君自首,某只认曹郎君!”
黄湖呆立原地。
曹英雄叹息道:“某这半月四处奔走,见到恶少便好言相劝,遇到麻烦就上前劝解,可……”
他努力想弄些泪水出来,可因为没吃午饭,饿的不行,竟然差点流出了口水来。
众人都同情的看着他,想着此人被黄湖各种刁难,整日在外奔走,可依旧被黄湖呵斥。
如今插翅虎来自首,这便是活生生的证明,也是曹英雄抽向黄湖的耳光。
黄湖的眼中多了阴郁,说道:“此事你做的不错,可你在值房打盹,依旧不可宽恕……”
“怎么回事?”
外面进来了崔义玄,黄湖不想说出曹英雄的英雄事迹,而曹英雄想装个老实人,也不肯说。
王辅说道:“明府,先前有人来向曹英雄自首。”
“谁?”崔义玄一一问了,然后点头,“不错。”
他看了黄湖一眼,有些不满的道:“年底了,长安县中的治安要紧,你莫要整日坐在值房里……那有何用?”
曹英雄马上补刀:“明府,下官有罪。”
“你有何罪?”崔义玄很是亲切,但却矜持,仿佛不知晓贾平安和曹英雄的关系。
“下官这半月都在外面巡查,今日午时回来,累的不行,就打了个盹,却是不该。”
曹英雄为何要自曝其短?
王辅还在纳闷,外面有人来说道:“明府,那插翅虎说了好些别人的恶事,有数十人。”
这是一个大收获!
崔义玄心中一喜,说道:“你整日在外奔走,打个盹又如何?那等整日坐在值房里的,就算是不打盹,可满脑子空空如也,却比打盹更不堪!”
黄湖只想寻个地缝钻进去,而曹英雄晚些去亲自讯问插翅虎,却得了个消息。
“是贾参军令某来自首。”
曹英雄惊呆了,旋即含泪道:“兄长不嫌弃某是个小吏,每每出手相助,某如何能报?”
……
“相公大恩,下官如何能报?”
值房里,一个官员躬身感谢。
长孙无忌淡淡的道:“好生做事就是了。”
官员抬头,感激零涕的道:“下官定然以相公马首是瞻,若违此言,死无葬身之地!”
长孙无忌颔首,等官员走后,郑远东进来,“相公,那些人说是在老地方等你,有事商议。”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老夫知晓了。”
郑远东陪着他出去,边走边说道:“王琦那边前阵子准备火烧高阳公主的酒楼,被贾平安察觉,顺势突袭王琦的住所,仅数人逃脱……”
他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犹豫了一下,“相公,王琦此事却过了些。”
长孙无忌侧身看着他,突然微笑道:“远东你整日不是把玩手串,就是喝茶,看着了无波澜。今日你竟然为了王琦而动怒,可见也有私心。”
郑远东赧然道:“突然就生出了好胜心,却是让相公看到了某的不堪。”
“谁都有好胜心,都想上进。”长孙无忌微笑道:“如此的你,才是一个活生生的人。喜欢什么就去争夺。想要什么就去努力,这才是男儿。”
大门前,他突然止步,“王琦……以前记得还不错,看来这些年是懈怠了,好日子过太多,这人就忘记了当年的艰难。责打!”
“领命。”郑远东一脸恭谨的行礼。
晚些,长孙无忌出现在了一个宅子里。
十余年岁不一的男子在喝酒,见他来了,大半人起身相迎,数人依旧坐着。
长孙无忌目光扫过那数人,沉声道:“寻老夫何事?”
坐着的一个老人冷冷的道:“褚遂良被驱逐,朝堂中咱们的人越来越少了,再这般任由皇帝下手,迟早有一日我等会死无葬身之地。你是先帝委托辅佐皇帝的重臣,为何不压制皇帝?”
“那是皇帝!”长孙无忌也不坐下,负手看着这些人,眼中有悲哀之色,“老夫也想让咱们的人多些进入朝堂,可你等自己回家看看,那些年轻人如今在做什么?享乐!他们打马毬,去青楼,吃喝玩乐,就是不知晓上进!这样的人,如何能进朝堂?”
那老人冷笑道:“咱们的子弟如何不上进?至于玩乐,谁不玩乐?辅机你那些年不也吃喝嫖赌?”
长孙无忌的脸上浮现了一抹青色,他讥诮的问道:“可某敢和二郎去拼杀,现在的那些年轻人,谁敢?”
当年他跟随着太宗皇帝东奔西走,经历了无数坎坷,可这些他都一一走了过来。而现在的年轻人贪图享受,早已没了他们那代人的狠劲。
老人起身,双手按在案几上,抬头看着长孙无忌,“你莫非是要为皇帝说话?你要知晓,皇帝只是我等的头领,这个头领若是不听话了,若是他想对咱们不善,那咱们就换掉他。辅机,你莫要因为皇帝是你的外甥而心软!”
“心软……老夫此生从不知何为心软!”长孙无忌终于是恼怒了,“以前二郎在时,他是咱们的首领。二郎去了,你等把老夫推出来,想着老夫为你等谋利。可你等看看,如今你等整日享乐,谁能帮衬老夫?”
老人一拍案几,“你的权势是先帝给的,没有先帝的恩宠,哪来你今日的权势滔天?如今皇帝依旧信赖你,却和咱们疏远了,这才是我等今日寻你来的目的。”
长孙无忌冷笑道:“你等是想说高履行得了户部尚书之事,而你等的人选却被撇开了,可对?”
那个老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难道不该吗?这个天下就是我等的,为何不能?”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吐的道:“那就让你等的子弟收心,去学,去厮杀,否则一事无成之辈,难道也能高居庙堂?荒谬!”
他大步出去,老人坐下,众人围拢过来。
“让各家的子弟收敛些。”
“可如今局势不大对,该如何应对?”
“狠一些!”老人淡淡的道:“别担心,不管闹腾的多厉害,皇帝最终也只能依靠咱们,否则……杨广当年想打压咱们,如今尸骨已寒。皇帝不傻。不过你等切记,要狠!否则不足以震慑那些人,也不足以震慑皇帝。”
老人见众人有些失望,就笑道:“知晓先帝为何要让辅机领头吗?”
众人默然。
一个男子嘟囔道:“若是无辅机,皇帝怕是已经被咱们给牢牢的制住了。”
……
李治在冷笑。
“……那董家说是慈善人,可有消息说经常有些不明来历的大汉往来,百骑去试探过一次,却没法进去,说是里面有人染病,这是冬季,怕传染。那边还有坊民为他们遮掩,不许外人进去。”
邵鹏觉得这次小贾又出彩了,越发的觉得老唐没出息。
“后来贾平安寻了一伙泼皮的错处,令他们假装去捐助送钱,撞开了门。里面全是大汉。”
李治冷笑道:“谁在背后?”
“陈家。”邵鹏觉得那些人就是在作死,不过目前皇帝没法弄死他们。
“陈家。”李治问道:“那些恶少呢?”
“贾平安令他们去长安县自首。”
这个处置比较好,李治很满意,但想到陈家在那里养着数十人的死士,他就觉得脊背发寒。
“陈家,朕记得有两个为官的吧,一个是御史,一个是六品官,令百骑去寻把柄,拿掉他们。”
……
长假结束了,对于爵士而言,长假就是个概念,从未有过。码字继续。求票。
第241章 舍小我,成大我
天气很冷。
贾平安准备早退了。
“校尉,某去巡街。”
程达的脸颊颤抖了一下,觉得大唐官员能这般厚颜无耻的早退,也就是他贾平安了。
“去吧。”唐旭懒洋洋的,他现在就等着外放的机会,最好是去北方。
“邵中官。”
邵鹏来了,板着脸道:“谁要出去?”
贾平安觉得不对,“某想去感业寺。”
你特娘的前面还说去巡街,现在就说是去感业寺。
程达觉得自己连无耻都比不过贾平安,越发的悲观了。
“陛下说了,那个陈家有两个官员,弄掉!”
皇帝这般杀气腾腾,让唐旭不禁欢喜不已,“好!”
“谁弄?”邵鹏看着他们三。
程达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某!”
他目光炯炯,“陈家的两个官员某知晓,都是关陇的得力干将,弹劾人只看站队,不看对错。上次梁大将军被陷害,那两兄弟下手最狠,就差说大将军准备谋逆了。”
呃!
邵鹏本想说让贾平安去做,他习惯先问一下。
可程达开口了,这等事儿你不可能拒绝,否则就形同于翻脸。
但程达的能力……这几年他一直在打酱油,邵鹏也说不清。
“此事重大。”邵鹏隐晦的告诫着。
没信心你就闪开,让别人来。
可程达被贾平安的飞黄腾达给刺激的嗷嗷叫,早就想寻机出头。闻言他信心十足的道:“陈道兴,陈道泽,某以前还和这二人说过话,某有信心。”
唐旭见邵鹏有些为难,就说道:“老程也是我百骑的老人了,此事某看行。”
邵鹏得了台阶,顺势点头。
程达随后就带着人去寻摸陈氏兄弟的情况。
几天下来,程达发现了一个情况,陈氏兄弟竟然和一家青楼有瓜葛。
“每十日惠艳楼的主事韩德就会去陈家送账簿!”
程达一直在打酱油,此次为了立功,动用了以前的人脉,成功拿到了消息。
历来青楼都是半黑半白,认真一查,都不干净。
别人开青楼没事,高官开青楼,那就是自甘堕落!
某要沉住气!
稳住!
他不动声色的回到百骑,只是笑容多了些。
“小贾。”见到贾平安,他也笑吟吟的打招呼,而以往都是微微颔首。
“老程莫不是吃了蜜糖?”贾平安摸着光溜溜的下巴,觉得不长胡须很遗憾。
包东也学着他摸摸下巴,但他的短须很浓密,“参军高见,程副尉多半是吃多了蜜糖,或是昨夜吃了娘子。”
贾平安看了边上苦大仇深的雷洪一眼,悄然退后。
“你不说娘子不舒坦?”
“某就顺口说了,怎地,不行?”
“你说就说吧,说什么吃了娘子。这是欺负某没娘子吗?”
程达晚些出来,见他们斗嘴,就笑道:“回头某请客,去五香楼,随便睡。”
包东进去,“参军,程副尉怕不是有把握了。”
“难说。”贾平安觉得无所谓,“若是他能办成,那也是皆大欢喜。”
他如今是百骑二把手,老程算是被他打压了。
贾平安很是感性的说道:“大家好……才是真的好嘛!”
程达这几日早出晚归,当锁定了韩德送账簿的日期后,他叫了十余百骑出发了。
一路到了惠艳楼外面,他令麾下散开。
午时,这是人最疲惫的时候,吃午饭的人会觉得瞌睡来;不吃午饭的人会饿得慌,也没精神。
整个平康坊内都是没精打采的。
一辆马车悄然出了惠艳楼。
“副尉,某亲眼看到韩德带着账簿上了马车。”
“好!”
程达挥拳,只觉得久违的热血再度回归。
贾平安在百骑风生水起,连唐旭都要避其锋芒。程达就更不用说了,老是打酱油,连兄弟们都不大看得起他。
他需要打一场翻身仗。
而今日便是机会,只要抓到陈氏兄弟的把柄,他就能在百骑再度声名鹊起。
他心中火热,恨不能此刻就突袭马车,但……
今日休沐,外面的人不多,证人也不多。
“等韩德进了陈家再动手,如此便是人赃俱获。”
程达并非浪得虚名,这个手法就很稳当。
他们跟在后面,一路到了陈家。
马车停在外面,韩德拿着一个包袱下车。
“副尉,就是那个包袱!”
程达眯眼看着韩德进去,低声道:“冲进去!”
数名百骑冲了进去,在门子的错愕目光中按倒了韩德。
“来人呐!”
门子在呼喊,程达却很是欢喜,“你叫吧,使劲叫。”
他就希望陈氏兄弟能在场。
果然,陈氏兄弟出来了。
陈道兴身材高瘦,清瘦的脸上有些皱纹,看着格外的刻板。
陈道泽却矮了些,脸也胖,有油光闪烁。
陈道兴看到百骑,眸子一缩,喝道:“何事?”
陈道泽却看着有些四海的气息,拱手道:“陈家从不作奸犯科,百骑来此何事?另外……此人某怎么有些眼熟?”
程达微笑道:“陈御史弹劾人时从不甘落于人后,某历来都是佩服的。”
他这是讥讽陈道兴作为御史却干些狗屁倒灶的事儿。
“可今日某却是来拿人的!”程达从百骑的手中接过包袱,“此人名曰韩德,乃是惠艳楼的管事。他每十日来陈家送账簿,敢问送的是何账簿?”
“这……”陈道泽的眼眸深处有些莫名的喜悦,“此人某并不认识。”
“撒谎不是君子所为!”程达笑吟吟的打开包袱,拿出了账簿,“看看……”
韩德喊道:“某是来寻王郎君请教诗赋的,不认识陈家二位郎君!”
呵呵!
“你这谎言却是对某的羞辱!”程达一朝得手,心情轻快的都能起飞了。
他翻开账簿……
只是看了一眼。
这一眼让他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被冰冻住了。
“竟然是诗经?”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不可能!”
程达的额头见汗了,他飞快的翻了一页。
维鹊有巢,维鸠居之。之子于归,百两御之……
他面色惨白,连续翻看了十余页,都是诗赋。
那些令人陶醉的文字此刻都变成了利箭,刺进了他的心中。
陈道兴冷冷的道:“可是什么惠艳楼的账簿?”
陈道泽怒道:“此事却是对陈家羞辱过甚,某当上疏,请陛下做主。”
百骑是皇帝的人马,只有皇帝能处置。
陈再兴古板的脸上多了些怒色,“你……某记得是叫做程达吧,竟然诽谤陈家,且回去等着弹劾吧!”
程达懵了。
不应该啊!
但眼前活生生的现实却打了他的脸。
他回到百骑,失魂落魄的去寻了唐旭和邵鹏。
“是诗赋?”唐旭下意识的道:“他们要弹劾了!”
邵鹏心中难受,“不只是弹劾,那些人会借机暗示陛下,不该对他们如此。陛下才是最煎熬的。”
可以预见的是,小圈子会借机给李治上眼药。
而程达……
他面如死灰,“此事可还有回旋的余地?”
唐旭摇头,“除非能查出确有其事,否则……”
否则程达就要黯然滚蛋了。
李治就接到了消息,不少人弹劾百骑昭武副尉程达,说他污蔑陈家。
李治心中窝火,却因为此事不在理,只能罚了程达。
“陛下令你去辽东,年后出行。”
虽然不喜欢程达这个老油条总是在百骑打酱油,但此次程达被处罚,百骑也颜面无光。
贾平安询问了此事的经过,觉得有些奇怪。
那个王德是青楼的管事,就算是和陈家的幕僚有交情,可这等十日一次上门交流诗赋却过密了些。
只有最无趣的夫妻,才会数着日子过那个啥……
有问题!
但要如何破局?
值房里,程达苦笑道:“某觉着十拿九稳了,可谁曾想这只是个圈套。那陈氏兄弟某仔细看过,都胸有成竹般的,好似真被某冤枉了。”
唐旭沉声道:“此事不管如何,都是百骑出了纰漏,某这便进宫请罪。”
程达抬头,“校尉,这是某的错。”
唐旭看了他一眼,“某是校尉。”
程达的眼中竟然多了水汽。
邵鹏淡淡的道:“这等事岂能撇下咱?同去。”
平日里他们再怎么嫌弃程达,此刻却主动站出来,为程达求情。
四巨头就贾平安没吱声。
晚些他去了惠艳楼。
只是看了一眼,他就退了出来。
“贾郎!”
身后,老鸨和女妓们热情似火的追了出来。
娘的,名声那么大,想卧个底都不成。
“去把曹英雄寻来。”
贾平安找个地方喝酒,晚些,曹英雄来了。
“见过兄长。”曹英雄一见贾平安就感动的道:“兄长为了某,逼着插翅虎来自首,某不知该如何报答兄长的情义才好……”
“简单。”贾平安抬头看着他,目露欣赏之色,“英雄,你长的……”
他想说长得很英俊,可曹英雄却神色黯然,显然对自己的相貌压根就没有信心。
不能说谎!
贾平安觉得自己是个正直的人,所以改口道:“你长得颇有特色。”
这个角度的夸赞让曹英雄心中一喜,“兄长,是哪里有特色?”
你还真要夸赞?
贾平安仔细看看,违心的道:“看看你的眼……小。”
曹英雄悲伤的道:“人人都说某的眼睛小,看着眯眯眼,不是好人。”
“每个人都有他的长处,只是在于发现。”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所谓眼大无神,眼小迷人……你这小眼睛,女人喜欢。”
“果真?”曹英雄被贾平安一番话说的暴爽,一迭声要酒水来。
“某有个事……需要你去献身。”
“啥?献身?”曹英雄一脸愕然。
……
第二天下衙,曹英雄换了便衣,径直去了惠艳楼。
一进去,老鸨就惊天动地的喊道:“郎君来了。”
“来了。”
曹英雄昂首,王辅跟在身后,作仆役状。
“郎君可有相好的娘子?”老鸨和曹英雄并行,笑吟吟的问道。
曹英雄捂额,“王六,某在惠艳楼可有相好的?”
擦!
竟然是个人渣!
不,是渣男!
可这等人撒钱却爽快。
老鸨挽着他的手臂,笑道:“郎君多情,竟然连这等事都忘却了,奴这便去叫了娘子们下来。”
这是大豪客啊!
老鸨一溜烟跑上去,喊道:“都下来。”
此刻没什么客人,女妓们懒洋洋的。
“是豪客!”
嗖嗖嗖……
转瞬,曹英雄就被女妓们围住了。
“郎君英俊不凡,奴一见就动心了。”
曹英雄淡淡的道:“动心无趣,要不……动动别的?”
这是老司机!
女妓们更欢喜了,你说郎君真威严,她说郎君器宇轩昂……
曹英雄叹息道:“某器宇轩昂自家知道,你等如何得知?”
女妓们一怔,暗道‘贱人’,然后又纠缠了起来。
这等豪客一旦睡了你,除去正常的钱之外,打赏不会少。
曹英雄看看这些女妓,叹道:“都是庸脂俗粉,某看着心不动,器也不动。”
众女妓一愣,接着就怒了。
“郎君莫不是戏弄我等?”
“就是,看了半晌,竟然说都是庸脂俗粉,莫不是来消遣我等的?”
众女妓群雌粥粥,曹英雄淡淡的道:“王六。”
王辅上前,恭谨的道:“郎君。”
曹英雄面露不屑之色的指着这些女妓,“一人给三百钱。”
王六回身喊道:“郎君要钱。”
外面里了几个大汉,若是程达在的话,定然会纳闷的说:咱百骑何时变成了曹英雄的仆役?
女妓们一人得了三百钱,看向曹英雄的目光就不同了,恨不能一口吞了他。
“某浑身的精力,却寻不到发泄之地,奈何?”
曹英雄唏嘘不已,老鸨上前堆笑道:“郎君这般眼光,怕是在长安都寻不到合适的,要不,奴让几个娘子一起来陪你?”
曹英雄不屑的道:“五年前某就玩腻了这等手段。”
果然是欢场英雄!
老鸨无计可施,就笑道:“难道要奴来陪你不成?”
曹英雄仔细看着她,突然点头,“说的也是,某什么样的女妓都睡过,就是没睡过老鸨,来。”
他侧脸。
老鸨已经呆住了,下意识的亲了他的脸一口。
曹英雄嘟嘴。
贱人!
王辅在后面束手而立,觉得曹英雄这个贱人迟早会死在青楼里。
曹英雄虽然长得不行,可架不住有钱啊!而且还年轻。
在金钱的蛊惑下,老鸨亲了上去。
然后……
老鸨多年未曾被男人看中了,不禁有些意乱神迷。
“奴听闻有个英雄最喜和青楼老鸨亲热,莫不是郎君?”
差点露馅啊!
曹英雄正色道:“某不是那等人。若非你丰腴,肌肤白嫩,某哪会看中?”
晚些,二人就上了楼,却是去了老鸨的卧室。
一番折腾……
曹英雄沉沉睡去。
老鸨摸着他年轻的脸蛋,喜道:“竟然还有年轻人喜欢老娘,看来老娘便是那等天生丽质的美人呐!年纪越大越有魅力。”
随后她下去主持,那些女妓见到她都笑的暧昧。
但老鸨却心中暗喜,那种老娘没老的念头一直在转悠着。
夜深了,老鸨拖着疲惫的身躯上去。
曹英雄依旧沉睡。
曹英雄直接扔了一袋子钱,丢下一句话,“某晚上还来。”
这……
老鸨欢喜的道:“王郎莫不是喜欢奴吗?”
某是不得不睡了你,你想多了。
“是。”曹英雄认真的道:“有你在身边,某睡的都安稳了许多。”
老鸨不禁雀跃。
下午,曹英雄果然又来了。
第三天……
“兄长,那老鸨索求无度,小弟疲不能兴……”
不过是两天,曹英雄面色惨白,看着就像是被谁吸了血似的。
贾平安没想到老鸨竟然这般凶悍,摸摸下巴,“某去问问。”
他去寻了李淳风。
“助兴之物?”李大爷看着他,叹道:“少年人一开了头,就食髓知味,但要有节制才好。”
“某还未曾那个啥。”贾平安一本正经的道:“就是有个朋友,人到中年,你懂的。”
人到中年不得已,保温杯里泡枸杞。
李大爷颔首,“小事。”
曹英雄牛笔了一把,把老鸨喜的都不收他的钱。
当夜,曹英雄依旧沉睡。
一夜好睡,不知过了多久,曹英雄被身边的动静弄醒了。
他没动,悄然睁开一条眼缝,就看到老鸨下床,披上了大氅,然后走到了屏风后。
屏风后是马子,也就是马桶。
曹英雄听到了淅淅沥沥的声音,晚些,老鸨在隐秘处拿了一本册子出来。
这便是了!
曹英雄忍住扑倒老鸨的冲动,悄然起身跟了出去。
他从门缝里看到老鸨把账册交给了那个最不打眼,干苦力的张牛儿,然后低声说了几句,最后她竟然亲了张牛儿一口。
呸!
曹英雄有些犯干呕。
他悄然到了窗外,摸出一枚铜钱,奋力扔了出去。
铜钱落在了瓦片上,动静不小。
曹英雄赶紧去躺下,稍后老鸨回来,打个哈欠,随即躺下。
曹英雄觉得自己的任务完成了,心中暗自欢喜。
“王郎……”
老鸨开始了,曹英雄面无人色。
……
包东在夜禁结束前赶到了道德坊。
“某寻贾参军有要事。”
姜融亲自陪着他去了贾家。
贾平安匆匆出来。
“是何事?”
包东和雷洪最近轮换蹲守惠艳楼,很艰苦,特别是凌晨时分还打马疾驰,冷的脸色发青。
“参军,曹英雄给了暗号。”
“好!英雄舍小我,成大我,果然没有辜负某的期望。”
贾平安随即出发去了平康坊外蹲守。
消息不断传来。
“是惠艳楼的伙计张牛儿。”
“张牛儿一路过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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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章 某一身正气
陈再兴两兄弟起的很早。
此刻他们正在散步,准备吃早饭。
“天气越发的冷了。”陈道兴负手看着院子里的树木,突然问道:“家中可还差钱?”
陈道泽得意的道:“兄长,家中如今有数百万钱,不差钱。”
陈道兴板着脸道:“某在想……要不把惠艳楼悄然卖给别人,这几年不时有人来问价,卖了吧。”
陈道泽皱眉道:“兄长何出此言?”
陈道兴是御史,习惯了板着脸,看着有些吓人,但他看着兄弟的目光中却多了和煦,“百骑盯住了咱们,虽然被咱们的手段给哄了过去,可终究难保下一次,某觉着既然不差钱了,就卖了吧。”
陈道泽笑道:“兄长你就是胆小。当初开了惠艳楼,就是你说让韩德大摇大摆的假装送账册,好迷惑人,顺带还能预警……
此次倒是因此逃过一劫,不过兄长,百骑出手失败,咱们的人弹劾的这般厉害,程达过了年底就会去辽东。百骑的人再傻,除非有绝对的把握,他们不会再出手。”
陈道兴按按眉心,叹道:“某这几日心中不安,总觉着焦躁……要不,让那边别送账簿来了。等明年再说。”
陈道泽油光锃亮的脸上多了贪婪之色,“兄长,这年底的帐怎能不看?再说了,某让人做了准备,兄长放心就是了。”
陈道兴微微点头,“某有些头疼。”
陈道泽关切的问道:“兄长可是身体不适?来人!”
有仆役过来,陈道泽说道:“去请了郎中来,罢了,你等做事不尽心,某去。”
陈道兴拉住了他,“你啊你,就是这个急性子,小时候为此惹祸不少,如今还是这样,如何为子孙表率?”
陈道泽笑道:“那时兄长为了某还挨过不少打,如今想来,历历在目。”
兄弟二人相对一视,温情流露。
“某无事,只是心神不宁罢了。”陈道兴古板的脸上也多了微笑,“走,用饭去。”
陈道泽扶了他一下,“某让人去接账簿,保证神不知鬼不觉,没什么耗费,却比兄长你的安排更稳妥。”
这个弟弟好胜心强,陈道兴笑了笑,“也好。”
……
贾平安带着包东远远的盯住了张牛儿,而在张牛儿的侧面,几个百骑装作是行人,隐隐包围着。
前方来了一辆马车。
马车缓缓而行,和张牛儿错过。
一个百骑缓缓靠过来,“参军,某看到张牛儿扔了东西进马车。”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包东说道:“这位兄弟隔着二十步,能看出谁的钱袋里有多少钱。”
这个是天赋异禀啊!
贾平安随口问道:“这位兄弟以前是做什么的?”
“某杨大树,盗墓的。”
贾平安差点一口老血吐出来,“百骑还有人干这个?”
马车往这边来了,贾平安微微颔首,有人跟了上去。
那百骑赧然道:“以前没进百骑之前,家里穷,阿耶就带着某去盗墓。这一行风险高,亲兄弟都有可能会堵着洞埋了你。唯有父子才能互相信任。”
人才!
贾平安脸颊颤抖,然后悄然从另一边绕过去,跟在了马车后面。
随后他不解的道:“那你为何进了百骑?”
杨大树有些难为情,“有一次阿耶和某盗墓,被抓了。他们得知某的眼力好,就问了百骑,才把某弄了进来。”
“盗了谁的墓?”
“前朝皇族的。”
老杨家死不瞑目啊!
晚些,陈家在望。
贾平安使个眼色,“准备动手。”
马车停在了陈家外面,侧门打开,马车里扔了东西进去。
擦!
这反侦察的手段真心厉害,若非贾平安早有准备,怕也是会错过此次机会!
“冲进去!”
但百骑的反应速度更快。
门子刚准备关门,就看到了狂奔过来的雷洪。
他眸色绝望,奋力关门,同时喊道:“来人呐!来人呐!”
雷洪飞起一脚,侧门被踹开,门子跌倒在地上,目光却看向了左边。
雷洪目光转动,门子爬起来,飞扑过去。
呛啷!
一把横刀搁在了他的脖颈上,贾平安意气风发的道:“再走一步试试?”
他查清了这个案子,百骑顷刻就能逆袭,随后他二把手的地位就越发的稳固了。关键是,此事给了小圈子一击。
——你们拼命保护的官员,竟然挣皮肉钱!
长孙无忌会不会被气得脑溢血?
有百骑拿到了油纸包,打开看了一眼,欢呼道:“参军,是账簿!”
外面的马车已经被控制住了。
与此同时,正在回去的张牛儿被两名百骑当街擒住。
陈家人听到动静出来,有男子怒喝道:“为何擅闯陈家?”
贾平安没搭理他,吩咐道:“看好门子,去叫邻居,另外,不良人拉几个,街上的行人拉几个,拉妇人。”
晚些,账册就到了李治的手中。
李治看了看,抬眸道:“程达查此事失败,弹劾无数,让朕不得不处置了他。没想到你竟然能查清此事,朕……很是欢喜。”
这事儿是他的谋划,想把陈氏兄弟拿下,随即顺藤摸瓜,打击圈养死士的陈氏本家。可程达失手,连他都有些灰头土脸的,现在贾平安翻盘,李治不胜欢喜。
“程达终究不及你。”李治欣赏的道:“可见有志不在年高,达者为先。”
“叫了相公们来。”
晚些宰相们来了,李治拿着账簿说道:“前阵子百骑闯入监察御史陈道兴家,拿到了一本假账簿,随后百骑被众人弹劾,朕记得不少人都说那陈氏兄弟乃是君子……诸卿,今日这两个君子的真实面目出来了。”
他把账册递过去,随后宰相们一一查看。
“是账簿!”长孙无忌不禁讶然。
李治淡淡的道:“经商,还是开青楼,挣女人的钱,诸卿以为当如何处置?”
看到长孙无忌木然的模样,李治的心中就格外的欢喜。但这远远不够
高季辅看了长孙无忌一眼,知晓此人心中定然恼怒,但此事不可容忍,“陛下,当免官!”
官员开青楼,这个名声实在是太臭了。
高季辅不错,至少不会站在小圈子那一边。
但两军对垒,要的是气势。
他可以装赧然,但出现机会时,必须要给对手一击。
“此事影响恶劣,陈氏兄弟名曰君子,实则小人,朕不知这天下的官员有多少如此。”李治看着很愤怒,“如此,当通告天下,让朝中的官吏,让天下的官吏看看这些伪君子!”
皇帝这是要打脸啊!
前阵子弹劾百骑的人不少,皇帝无力招架,只有照单全收的份。如今一朝逆袭,他就要反手打脸。
你们弹劾的越厉害,此刻打脸就越狠。
皇帝莫不是睚眦必报?
众人心中疑惑,可仔细看去,李治却是怒不可遏的模样,甚至双拳紧握。
不是就好啊!
群臣心中稍安。
晚些,陈家的家仆寻到了陈再兴。
“大郎君,先前百骑的贾平安冲进家中,拿到了什么账簿,他们还拿下了咱们家的门子和车夫……”
陈再兴不知晓兄弟弄的手段,闻言心中狂跳。
“某去问问。”
他急匆匆的去寻到了在太仆寺任职的陈道泽。
陈道泽正在训斥一个官员,见兄长来了,就微微颔首,示意他稍待。
回过头,他神色严厉的道:“为官要正,言行要正,心正则身正,心身正则正气凛然……你轻慢公事,言语轻浮,如何能为下属表率?今日某告诫你,这是第二次,事不过三,若是再有一次,某定然让你……”
“二郎!”
陈再兴心急如焚,忍不住喊了一声。
陈道泽这才放过了此人,走过来说道:“兄长这是遇到了何事?急匆匆的就来寻某。”
“二郎!”陈再兴面色煞白,“账簿你是如何弄的?”
陈道泽讶然道:“某行事万无一失,兄长为何问这个?”
“你赶紧说!”陈道兴怒了,“先前百骑的贾平安带着人到了咱们家,拿下了门子和车夫……”
瞬间陈道泽面色惨白,身体摇晃了一下。
“闪开!”
外面传来喧哗声,接着刚才被陈道泽呵斥的官员带着数人进来。
为首的竟然是贾平安。
“陈御史,久违了。”贾平安按着刀柄,盯住了陈氏兄弟。
陈道泽骂道:“你这个奸佞,栽赃陷害陈家,有相公在,有陛下,你不会得逞!”
“还会鼓噪声势,有趣。”贾平安见人越来越多,就冷笑道:“你这位道德君子满嘴仁义道德,可暗地里却干着男盗女娼之事,惠艳楼开了不少年了吧,挣钱也不少,可你怎地有脸标榜自己是君子?你哪来的脸面!无耻!”
陈道兴低头,陈道泽却冲着同僚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百骑的程达污蔑陈家,事败被陛下处置,你贾平安为了同袍来陷害陈家,此事某要弹劾百骑,不还陈家一个清白,陈家就不会善罢甘休!”
他说的一脸正气,两袖清风。
那些同僚大多不满,有人说道:“陈寺丞为人端正,一身正气,在太仆寺谁人不知?百骑上次确实是污蔑,此次多半是报复。”
有人和陈再兴交好,振臂喊道:“百骑这是用公权来谋私利,打击报复陈寺丞,我等若是置之不理,袖手旁观,今日他们陷害陈寺丞,明日就会陷害我等。诸君,我等当弹劾!”
“对,百骑乃是陛下的心腹,陛下的心腹为所欲为,那是什么?酷吏!”
想到酷吏,众人为之变色,随后有人起哄,众人事儿也不做了,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请愿。
陈道泽见贾平安不动,也不阻拦,心中不禁暗骂蠢货,然后说道:“兄长勿忧,此事非是咱们之错。”
他拉着兄长,肃然道:“有人要陷害咱们,手段自然百出。今日之事,定然是有人买通了家仆,令他陷害陈家,背后是谁?”
陈道兴心中一凛,心想这可是逼宫啊!
他看了弟弟一眼,见他的眼中全是狰狞,就知晓这是想死中求活。
可贾平安为何不阻拦?
那些官吏去请愿,随后皇帝震怒,他也会倒霉。
贾平安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就打个哈欠,说道:“知道某为何放任他们去皇宫吗?因为他们此刻闹腾的越厉害,回过头就会越丢脸。”
他打个响指,身后上来了包东。
“参军,先前百骑冲入陈家,在卧室的夹壁里发现了账册。”
“这是栽赃!”陈道兴在颤抖,但陈道泽却冷冷的道:“你等把那些假账册放入了夹壁中,这等伎俩能哄骗了谁?”
包东看着他,突然就笑了起来,“参军未雨绸缪,手段高超,心思缜密……”
马丹,包东有化身为奸臣的潜质啊!一番马屁拍的贾平安飘飘欲仙。
但他旋即就清醒了过来。
“参军先是去宫中请了令去搜查陈家,随后跟着的有宫中的内侍,还有长安县的不良人,甚至去之前还请了陈家的邻居……在参军的谋划之下,你还能如何狡辩?”
陈再兴面色铁青,踉踉跄跄的退后几步,指着贾平安,“你竟然如此处心积虑,这是铁了心要和我等为敌,相公不会放过你……你若是聪明,就该幡然醒悟。你……”
他突然跪下,落泪说道:“贾参军,某只是鬼迷心窍,只要你放过陈家,某从此……以贾参军马首是瞻。若违此誓,粉身碎骨。”
这货前面还咆哮,此刻却突然换了一张脸,让贾平安不禁莞尔,“某一身正气,只求一个公道。什么马首是瞻,某从不结党,也无需结党!”
这话掷地有声,但包东有些疑惑。
曹英雄他们是不是参军的人?
是的吧。
这是不是结党?
他觉得不是。
曹英雄不过是小吏,哪里有资格说什么结党。
还有李勣等人,那是交情,也算不得结党。
他用崇敬的目光看着贾平安,“参军果然是君子。”
陈道泽突然骂道:“贱狗奴,你和我等为敌,就算是某被处置了,可相公他们会记着你,一旦抓住机会,会让你坠落深渊,到时候你一家男为奴,女为娼,某等着去嫖,哈哈哈哈!”
这货崩溃了。
但这话却让贾平安心中大怒。
你诅咒我没问题,哥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可你诅咒我未来的妻儿,这个不能忍。
他微笑道:“莫要口出不逊……”
陈道泽骂道:“某就诅咒你全家……”
贾平安靠近,突然退后,同时丢下一把短刀,捂着小腹喊道:“陈道兴偷袭某!”
包东楞了一下,雷洪已经冲了上去。
“来人呐!有人刺杀参军了!”
几个百骑和太仆寺的官吏冲进来,就见贾平安捂着小腹,面露痛苦之色。地上丢着一把短刀,包东和雷洪正在暴打陈道泽。
“这人疯了?”
众人愕然。
晚些,奄奄一息的陈道泽被拉了出去,基本上看不出人型了。
“二郎!”陈再兴垂泪跟着,“你这般让为兄心疼啊!想当年你年少,每次为兄和人争执你都要出头,每次为兄被人欺负,都是你出来为为兄说话,看着你如今的模样,为兄心痛如绞。”
陈道泽喘息着,眼中多了哀色,“兄长,悔不该不听你的话,若是收手了,此刻陈家再无隐患,某贪心不足,死不足惜,只是连累了兄长,某……”
眼中的泪水滚滚落下,陈道泽突然嘶吼道:“贾平安,你为何放任那些官吏出去?”
贾平安笑了笑,低声道:“那些人弹劾百骑时有多意气风发,晚些就会有多难堪。”
当那些人为陈家喊冤时,那些弹劾百骑的官员定然会跟随,等证据出手后……
谁的脸在飞?
啪啪啪打脸,李治会酸爽的不想进后宫,百骑会酸爽的出门趾高气昂。
陈道泽哈哈一笑,“你这个奸贼,行事竟然这般滴水不落,可算是对手,某今日输的不怨,可你等着,相公他们迟早会凌迟了你!”
小圈子如日中天,陈道泽觉得贾平安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某等着看你的下场!”
陈道兴咬牙切齿的诅咒着。
贾平安笑了笑,从容道:“某的下场……和你等的蝇营狗苟不同,某会跟随着这个大唐一起前行,去努力为这个大唐而奋斗,当看到盛世时,某会欣慰,而你等只会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盛世,和原先不同的盛世。
那个梦中让人神往的大唐,不该短短数十年就陷入了沉沦。若是历史不可变,那我就敲碎它!
万国来朝,威加宇内!
……
“陛下,太仆寺十余官员恳请陛下严查百骑贾平安。”
正在议事的君臣停顿了下来,长孙无忌心中恼火,恨不能把太仆寺从上到下换一遍。
“为何?”李治却有些好奇,这证据都有了,为何还有人把脸送上来狠抽?
“陈道兴在太仆寺威望颇高,有君子之名,他说这是贾平安栽赃,太仆寺的官员就来了。”
栽赃……
这个说法的可能性不大,但却不失为一种手段。
长孙无忌觉得陈道兴有急智,可惜以往并未被发掘出来,否则他定然要提携此人一番。
如此,就看他们闹腾吧,留下陈家两兄弟也是好事。
想到这里,长孙无忌就笑了笑,“此事可严查。”
“陛下,有人弹劾贾平安,说他栽赃陷害陈家。”
“陛下,有人弹劾……”
小圈子一旦想弄谁,不会管什么道理道义,有人领头就冲啊!
这等大型打脸的机会太难得了,李治微笑道:“都来了,朕……王忠良,去问问。”
先前贾平安私下已经禀告了此事,证据确凿的板上钉钉。
晚些王忠良回来了,说道:“陛下,百骑进陈家时,请了长安县的数名不良人,还有陈家的邻居,另外,贾平安还从大街上拉了数名行人,众目睽睽之下找出了账簿。百骑的唐旭说了,若是不实,他就一头跳进曲江池里淹死!”
长孙无忌深吸一口气,觉得胸口有些发闷。
第243章 动手的才是真爷们,真汉子
陈氏养有亡命徒,这个不算什么,那些门阀世家哪一家没有?但被查出来后,皇帝必须要出手惩治,否则何来的威望?
陈氏本家庞大,李治就从中找了陈道兴两兄弟的岔子,令百骑出手。
程达扑街,连累百骑和皇帝都灰头土脸的。
可贾平安出手,一下就揭开了此事,堪称是逆袭。
在此事里,陈道兴的狡辩堪称是机智,若是贾平安当时和程达般的,只是带着百骑冲进陈家搜查,那么此事小圈子就能强行压下去。
而后小圈子甚至还能说百骑仗着自己是皇帝的人,肆无忌惮的诬陷、栽赃官员。
在后世的大明朝,那些正人君子就是这么喷锦衣卫和东厂的。
所以听到陈道兴的狡辩后,连长孙无忌都想击节叫好。
可他万万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能带着不良人和邻居进去。这个也就罢了。
从大街上顺手拉几个人进去做见证,贾平安看似在找证人,可你仔细一品,不对味。
有不良人和邻居作证就够了,他干嘛多此一举,去拉路人?
此事发生后,陈氏的本家定然会四处掩盖消息,减小对陈氏名声的损害。
可贾平安却拉了路人来作证,随后路人……
“说拉的五个路人都是妇人。”
这人莫不是喜欢妇人?王忠良觉得贾师傅真的骚。而且有了路人,宫中去作证的也隐身了,顺带把皇帝洗白白。
可长孙无忌却心中苦笑。
妇人最喜传播小道消息,而这等明晃晃的八卦大事,她们会见人就说,还会把自己被贾平安拉去当证人的事儿当做是荣耀,四处传播。
陈氏还怎么遮掩此事?
“有妇人说贾平安真是俊美,家中有妹妹未婚,想撮合他们。”
这拉证人竟然能拉到想做自己大姨姐的妇人,这贾师傅真是……
李治只知道证据确凿,但听到这里时,依旧脸颊微微抽搐。
这手段,这味道……
还是那么的熟悉。
李治心中大乐,随即微笑道:“那些人不明其中之事……竟然就来弹劾,罢了,王忠良你去一趟,让他们散了吧。”
这话里有深意。
王忠良懂不懂?
李治看了他一眼,心想这个狗奴婢此次再犯蠢,回头就把他杀了祭天。
王忠良一路琢磨着,晚些到了宫门外,见外面有数十人站在,就问道:“为何而来?”
“弹劾贾平安那个奸佞!”
一群人昂首挺胸,士气满满。
王忠良冷笑道:“为何弹劾?”
“他陷害忠良!”
呵!
王忠良笑了笑,“陛下说了,那些人不明其中之事,竟然就来弹劾,让你等散了。”
这些人一听就来劲了,有人喊道:“此事不能就此罢休,百骑虽然是陛下的百骑,可也不能陷害忠良吧?”
这话其心可诛,王忠良看了那人一眼,暗自记下,然后冷笑道:“此事证据确凿,长孙相公都点头认可,你等……以为自己是谁?”
“啥?哪来的证据确凿?”
王忠良呵呵一笑,觉得这群人真的又蠢又坏,“贾平安拉了路人和邻居,还有不良人一起进的陈家,这证据如何不确凿?”
啪!
这话就像是巴掌,扇的这些官员懵逼了。
“他竟然拉了人去见证?果然是狡黠!”
“陈兄,你为何面红耳赤的?”
“某有些身体不适,要先回去了。”
不只是陈兄,大部分人都羞恼不已。
弹劾吧,让你们弹劾,然后反手一巴掌打来可疼?
弹劾的越坚定的,此刻越羞于见人。
“陛下说咱们不明其中之事,竟然就来弹劾……”
“这是说……咱们是风闻奏事。”
风闻奏事是监察御史的活计,这些官员却不是御史。
丢人啊!
有人掩面道:“某近日身体不适,怕是得病休一阵子。”
“某也想告假。”
“快走!”
皇宫前瞬间就变成了龙潭虎穴,空无一人。
晚些,告假的官员多了不少。
“让他们把此事压下去。”有人恼羞成怒的道:“就是街坊和不良人,街坊压下去,不良人一句话的事。”
只要把此事压下去,那面子还能保全大半。
可晚些有消息传来。
“那贾平安还拉了几个妇人去作证。”
“妇人又如何?”一个五品官拍打着案几,“无能就是无能。”
来禀告消息的官员苦笑道:“事情不过是才发生了一个多时辰,可此刻连东西市那些买菜的妇人都知晓了。”
五品官懵,“为何?”
“她们喜欢说闲话。”
东市的菜场里,一个妇人一边挑选鸡子,一边作神秘状,“你可知晓陈家之事?”
摊主不屑的道:“不就是陈道兴兄弟开青楼之事吗?某半个时辰前就知晓了。”
有八卦说不出去,那种难受啊!
妇人憋了一下,然后得意的道:“那你可知晓,陈家专门从那个青楼里挑选貌美的女妓去送人?”
擦!
这个是大瓜啊!
摊主不动声色的道:“此事某……有所耳闻。”
妇人得意的道:“耳闻什么,这是刚传来的消息,我家表嫂的弟媳家的姑姑才将得知的消息,你从何而知?”
摊主心痒难耐,“究竟如何,你且说来,某饶你两只鸡子。”
两只鸡子,能让家中的孩子眉开眼笑一整天。
妇人选了两只最小的鸡子,拿起来扬扬,摊主点头,示意这便是送她的。
“说陈家广交朋友,把那些女妓送谁,谁便是陈家的至交。”妇人放低了声音,“你可别说出去…………陈家,大概是想要收买人心呢!”
摊主点头,“某绝对不会说出去。”
晚些,右边的摊主过来,“先前那妇人说了什么?”
摊主淡淡的道:“大消息。”
右边的摊主心痒难耐,“明日某从家中带一壶好酒来,咱们一起饮。”
“某不是那等人……”摊主矜持了一下,“说是陈家用青楼的女妓来送人,到处收买人心,多半是要谋逆。”
……
陈氏的本家中,家主陈林气咻咻的在骂人,“那陈道兴整日板着脸装君子,可暗地里却开青楼。传话,就说陈道兴两兄弟和本家早就疏远了。”
这等壮士断腕的手段,世家门阀的家主用的得心应手。
众人应了。
“阿郎!”
一个男子进来,面色难看的道:“阿郎,刚才外面有人传话,说陈道兴兄弟用惠艳楼的女妓来拉拢人心,预谋不轨。”
陈林一怔,接着骂道:“他家可送女妓给外人了?”
来人点头,“送了好几家,都是权贵。”
陈林捂额,“陈道兴兄弟愚不可及,该死!可却牵累了本家,传话,逐出族谱!”
……
百骑此刻已经成了欢乐的海洋。
当贾平安进来时,程达带头拱手,“此事某被人抓到了把柄,带累了百骑,幸而参军出手挽回,多谢了。”
他躬身致谢。
贾平安微笑道:“都是百骑中人,某怎能坐视你被赶到辽东去?”
其实他不是为了程达,可顺手收割一波人情也不错啊!
值房里,唐旭低声说道:“外面传言,说陈氏想谋逆,陈林在四处灭火,还上了请罪奏疏,说是本家平日里和陈道兴兄弟不往来,不知他们竟然这般无耻,说是有失于管教之罪。”
邵鹏尖利的笑了几声,得意的道:“可陛下压根就不想弄陈道兴兄弟,只是想借此来打击陈氏本家。这个谣言散播的好啊!谁干的?”
唐旭摇头,“不知。不过这手法有些熟悉。”
“小贾?”邵鹏笑道:“年轻人这般……让咱觉得很头疼啊!再过几年,若是他执掌了百骑,不知多少人会想弄死他。”
唐旭淡淡的道:“可也会有许多人因此而护着他,譬如说英国公他们,还有那些山东门阀。”
“终究是树敌太多,不好。”邵鹏看到了门外的贾平安,就招手让他进来。
唐旭问道:“老邵想问你,你如此这般得罪了那些人,不好,你觉着如何?”
贾平安没想到竟然是这个问题,他缓缓坐下,抬头说道:“以前某在华州杨家坞时,除去父母亲人,再无人多看某一眼,那时候某就在想,为何人心这般冷漠?”
他微笑道:“后来某进了长安城,也被人厌恶,说扫把星如何如何……某并未怨恨,反而要感激那些人。
杨家坞的村民从刚开始时的厌恶,后续转为欢喜,为何?难道扫把星的传闻不见了?可某知晓依旧在。可他们为何对某另眼相看,亲近有加?”
前世贾平安经历过许多坎坷,被人坑,被人鄙夷不屑,所以此刻说来,真是感同身受。
“因为某自己努力,让他们获得了好处。”
唐旭点头,“说得好。”
“包东来煮茶!”邵鹏喊了一嗓子,“你接着说。”
想到包东煮的茶,贾平安顿时就没了胃口,“某在长安城中依旧是如此,从开始人见人厌,到如今……”
贾平安指指外面,“兄弟们见到某都亲切的叫参军,勾肩搭背也不见害怕什么扫把星。某去了青楼,那些女妓和老鸨两眼放光,恨不能把某吞了……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某的努力换来的。”
包东听的出神,竟然忘记了煮茶。
“你努力,老天都会对你微笑。”贾平安觉得这个鸡汤不错,但根本的缘故不在于此,“最根本的缘故……某在华州时,为了华州的百姓摆脱贫困而努力,于是他们认可某的努力。某在长安时,为了大唐,为了陛下,为了百骑的各位兄弟而努力,所以大家认可了某。”
贾平安起身,认真的道:“你为自家谋私利,旁人最多说你挣钱为官厉害。当你为了这个团体,譬如说你为了大唐而努力时,所有人都会站在你的这一边,而站在你对面的,自然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邵鹏突然问道:“若是大部分人站在你的对立面呢?”
“那就说明某没做好。”
你做不好就别哔哔,就像是崇祯帝,他的初衷不好吗?好!可却做不好,于是天怨人怒。
邵鹏楞了一下,唐旭说道:“做不好就别说这等话,说了别人会抽你。小贾的话就是这意思。举个例子,老邵你做事不力,任你口中长出莲花来,也无人搭理。”
所有的大道理背后都有几个血淋淋的大字:胜者为王!赢家通吃!
贾平安走出值房,耳边是邵鹏和唐旭在对喷,眼前是那些兄弟笑吟吟的脸。
我就是赢家!
晚些,邵鹏进宫,把这番话说给了皇帝听。
李治默默的看着手中的奏疏,就在邵鹏以为他没在意时,才缓缓说道:“努力忠心之人,老天不赏,朕亦会赏赐。来人。”
“陛下。”
李治吩咐道:“赏贾平安一柄千牛刀。”
晚些,消息传到了千牛卫。
“陛下这是何意?”
千牛卫一群人围着蒋巍在焦躁不安。
“千牛刀乃是御刀,陛下赏赐贾平安,也仅仅是赏赐罢了。”
蒋巍从容的解释着,“这又不是第一次,急什么?”
晚些他回到自己的值房,拔刀挥斩,案几落下一角。
“陛下为何赏赐了千牛刀给贾平安?”蒋巍跪坐下来,焦躁的道:“这是说贾平安更能护卫陛下?那我千牛卫岂不是失职!”
……
贾平安拿到了千牛刀,众人一阵稀罕。
可随后贾平安却带着千牛刀去了千牛卫显摆。
一人一刀站在门内,贾平安指着里面说道:“以后见到我百骑的兄弟,都避开些!”
艹!
这是要让我千牛卫见到你百骑的人就退避三舍?
千牛卫的人大怒,随即叫骂。
千牛卫一阵叫骂和喧嚣后,贾平安挑衅成功。
有人说这是少年得志,太过猖狂。
可随即宫中传来陛下心情不错的消息。
李敬业在家中练习马毬,还在休养的李勣叹道:“少年可畏。”
李敬业打马过来,下马后,先是一阵牛饮,然后得意的道:“阿翁,兄长一人一刀堵在了千牛卫的门前,某想着就觉得热血沸腾。”
李敬皱眉,把毛巾丢过去,说道:“你懂什么?小贾刚拿下了陈家,陛下又赏赐了千牛刀,风光是风光了,可却过头了些。你可知晓程知节这般谨慎是对是错?”
李敬业瘪嘴,“卢国公胆小惜身。”
“哈哈哈哈!”李勣不禁大笑了起来,“崔氏对他的影响不小,但更要紧的是,程知节从当年归顺大唐开始就立功不少,他还如此谨慎小心,不给人把柄抓,大谬啊!”
李继业好奇的道:“阿翁,不犯错不好吗?”
“不犯错固然好,可君王若是要整治你,你犯错与否都不要紧,明白吗?”
李敬业摇头不解。
这个孙儿啊!
李勣暗自叹息,然后解释道:“他这些年但凡经常犯些小错,让帝王不时呵斥几句,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进退两难的地步。你从不犯错,在帝王的眼中……本就是错!”
李敬业有些懵,“难道要犯错才好?”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李勣目露欣赏之色,“小贾才将被封赏,就得意洋洋的去千牛卫挑衅,这便是在犯错,陛下随时能以此来呵斥他,明白吗?小错不断,但能立功,这样的臣子帝王才会信重。”
李敬业懵逼,觉得阿翁不靠谱,就去寻了兄长解惑。
“大错不犯,小错不断?”
老李难道是穿越者?
贾平安想想又觉得不对,若老李是穿越者的话,估摸着在太宗皇帝驾崩前就会直接告病在家养老,不可能会来蹚浑水。
“这话没错。”贾平安解释道:“不过你还是别学了吧。”
老李给自家孙儿灌输毒鸡汤,让李敬业少年的心被污染的黑一块灰一块的,不妥啊!
“还请兄长指教。”李敬业却很执拗。
哎!
贾平安说道:“帝王要拿臣子的把柄,你给他就是了。给的越多,帝王就越安心。为何?其一他有了你的把柄,以后若是看你不顺眼,或是觉着你有威胁就能下手整治你。其二,你什么错都不犯,你觉着自己是圣人还是仙人?”
李敬业懵懵懂懂的回家,看到家门时,突然就悟透了。
“阿翁,陛下是圣人和神仙,不犯错的人也是圣人和神仙。天无二日,陛下定然会把另一个圣人拍下来。”
这话粗糙,但却解释的让李勣倍感欣喜。
“就是这个理,小贾教导人,果然是有天分呐!”
李敬业心中得意,“兄长还说了,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所以孙儿觉着吧,除非是娘们,否则在朝中装不犯错的圣人,迟早会倒霉。”
李勣黑着脸,边上的李尧脸颊抽搐。
小郎君,阿郎也不犯错啊!
难道阿郎也是娘们?
李勣一巴掌拍去,李敬业憨笑道:“阿翁打得好。”
他屁事没有,李勣把手背在身后活动着,板着脸道:“老夫和长孙无忌等人斗,这便是犯错,不懂装懂!”
李敬业挠头道:“原来如此,阿翁英明。不过阿翁,兄长是和关陇那些人厮杀呢!阿翁你只是和他们吵架……”
动手的才是真爷们,真汉子!
吵架的还是娘们啊!
老夫……老夫想弄死你!
李勣大怒,一脚踢去,只觉得踢到了铁板,然后踮脚走到了书房前,李尧在身后说道:“阿郎,最近咱们这边顺风顺水的……”
咱要不也来犯个错?
李勣已经有了安排,“让敬业去闯祸,对了,小贾此次让陛下心情大好,叫板千牛卫的错不够。告诉他,闯祸别忘了带上敬业,别杀人就好。”
第244章 君子藏器於身
下衙了,贾平安急匆匆的准备回家。
“站住!”
邵鹏叫住了他,怒道:“做事不认真,回家最积极,不像话。你可知晓陈林的兄弟陈凡在叫嚣着要取你的项上人头?”
陈凡……这是疯了?
唐旭说道:“那陈凡可是个狠人,当年陈家的奴仆不堪苛待暴起,陈凡带着人镇压,亲手杀了三人,从此陈家的仆役见到他就怕。”
贾平安很淡定的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但有备无患。如今长安城中的权贵都在等着看陈凡如何羞辱你,若是你身边无人怎么行?”
邵鹏招手,把准备回家的包东拦截了,“你护着小贾回家。出了事咱也不怪罪你,一刀去了烦恼,跟着咱进宫伺候陛下去。”
包东双腿夹紧,“是。”
阿宝很兴奋,不等贾平安拍屁股,就长嘶着冲出了皇城。
多谢了,萧良娣。
贾平安默念了一句,觉得完成了今日份的任务,心情不禁大好。
小跑一阵子,阿宝太过兴奋了些,贾平安就控制了速度,安抚着它。
“真是一匹好马。”包东艳羡不已。
贾平安想到了谢清,“那个谢清如何了?”
“在长安城中转悠,他大概是要等到元日向陛下道贺才回去。”
“转悠……他去寻了谁?”
贾平安觉得李泰就是个阴头向,攒着劲想干坏事。
“他私下去寻过房遗爱,陛下得知后不置可否,哎!参军,你说陛下为何不管?”包东觉得很好奇,“早些年濮王可是压制了陛下的存在,为何不打压他?”
“陛下宽宏大量。”贾平安随口敷衍着。
李治当然不会管,他巴不得谢青在长安城中上蹿下跳,使劲的作。等机会一到,他一巴掌就把李泰给拍死了,彻底消除威胁。
别指望兄弟情义,皇家压根就没有亲情。
贾平安非常清楚,以后阿姐进宫后,迅速的领悟了这个真理,很快就脱颖而出。
阿姐才是真汉子啊!
心情好,见到谁都会笑。
“见过参军。”
姜融照例迎出来,深吸一口气……
包东正好脚痒,在马背上脱鞋散散气。
姜融一口气不见底。
“什么味?”
姜融干呕了一下,左右看看。
包东散气完毕,一脸正气凛然的穿好鞋子,“参军,某回去了。”
“好。”
“见过先生。”家门口,赵岩已经在等着了。
检查功课,随口问心得体会……
这样的日子很充实。
“某今日又寻到了五斤的错谬。”表兄很得意,随后去给姑母汇报工作。
“郎君,外面说陈家想出手。”王老二的眼中全是煞气,“某的意思,晚上某带着小鱼去一趟,弄死几个,也算是警告。”
“别杀气腾腾的。”贾平安笑道:“那是咆哮的狗,不必搭理。”
王老二认真的道:“郎君,长安的权贵之间也会私下争斗,手下的人也会厮杀,只是官府不管罢了。”
门阀世家的时代,他们之间来个暗杀什么的,或是大型械斗,官方都不会管,甚至会觉得多打死几个最好。
“到时候再说。”
贾平安想到这个有些心虚。
那些世家门阀的手中养着死士,老贾家才两个,一个徐小鱼稚嫩,一个王老二厉害,但少了一只手臂。
但……哥还有李敬业啊!
若是因此去调用百骑的兄弟,老唐和邵鹏保证是睁只眼闭只眼。
想到这里,贾平安淡淡的道:“咱们家不惹事,但却也不怕事,谁敢冲着贾家出手,弄回去就是了。”
王老二应了,出去教训徐小鱼,“郎君对你这般好,羊肉每次放开吃,也不打骂你,这样的主家你哪找去?你再不争气,回头某建言郎君把你送回火星湾,换个人来。”
徐小鱼一听火星湾就急了,说道:“某哪里不争气了?某在琢磨怎么收拾陈家人呢!”
王老二随口道:“有本事就去。”
赵岩回家,晚些又来了,带着一条大鱼。
“先生,阿耶今日在护城河里弄到了几条大鱼,很是肥美,请先生享用。”
这年头的师徒关系就是这样,赵岩在贾家不但学习,还能白吃白喝,心安理得。可家中有了好东西不知道孝敬先生,那就是畜生。以后贾平安遇到了危机,或是落魄了,他不伸手,不努力襄助,那也是畜生,天下人都会唾弃他。
晚上来了一顿酸菜鱼火锅,爽的不行。
“回头某到护城河钓鱼去。”贾平安信誓旦旦的要去弄鱼,杨德利说道:“小时候你下河抓鱼,差点被淹死。”
贾平安:“……”
一觉好睡,不知何时,外面突然传来了叩门声,“郎君。”
贾平安醒来,脑子有些懵,“何事?”
“有事。”王老二的声音很细微。
贾平安披上大氅出来,王老二在门外,后面黑乎乎的地方站着个人,“那是谁?”
“郎君,是某。”
徐小鱼的声音听着有些沙哑。
“这是惹事了?”贾平安皱眉,“多大的事,天亮再说,都回去睡觉。”
王老二回身看了徐小鱼一眼,“郎君,徐小鱼先前摸去了陈家,把……把陈凡的脑袋给取来了。”
卧槽!
贾平安觉得脑子里懵了一下。
“谁?”
“陈凡,就是叫嚣着要取郎君项上人头的那个,陈林的兄弟。”王老二的眼中有不加掩饰的欣赏之色,“郎君,小鱼未经允许就去动了手,该罚,不过他这悄无声息潜入进陈家的本事……”
“本事再大,心不在贾家,某也不要。”贾平安只觉得一万头神兽在心中咆哮而过。
陈凡的叫嚣都传遍了长安权贵圈,可等晚上就被人割了脑袋,这些人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他贾平安下的毒手。
“处置好。”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招手。
徐小鱼过来,手中拎着个皮囊,一股子血腥味透了出来。
“郎君,那陈凡说要杀你,某就去取了他的人头来。”
“没留什么字吧?”
若是他留个什么徐小鱼到此一游,贾平安回头就会托关系把他扔到辽东去,一辈子不得回归中原。
“没,某摸进去,那陈凡睡的沉,某就顺手割了脑袋。”
马丹!
贾平安沉声道:“没有某的许可,你可知晓自己在做什么?”
徐小鱼低头,“先前二哥说了,某有罪。”
他跪下,贾平安伸手,王老二问道:“郎君是要刀子还是棍子?”
贾平安瞪了他一眼,王老二赶紧屁颠屁颠的递了棍子来。
贾平安一顿棍子抽的徐小鱼闷声抽搐,只是避过了脸。
“滚!”
徐小鱼有些难过,王老二骂道:“郎君宽宏大量,你还不谢郎君?”
“郎君不是要赶某回去?”徐小鱼一怔,旋即狂喜叩首。
都是不省心的!
贾平安骂道:“从明日开始学规矩,学不好不许吃饭。”
而在陈家,此刻宅子里灯火通明。
陈林看着自己弟弟的无头尸骸,颤声道:“谁干的?谁?”
几个不良人大晚上被人抓起来很不爽,冷的直哆嗦,但此刻却只能面色凝重的道:“那人从窗户进来的,随后摸到了床边,一刀……”
陈林跺脚,老泪纵横,“何必如此!何必如此!三郎,你这般就去了,让某情何以堪呐!阿娘若是知晓了,会如何伤心,你……”
回过头,他抹去泪水,“定然是贾平安干的!”
众人恍然大悟,“是了,咱们家说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当晚他就派人来下了毒手。”
不良人们很纠结,一人忍不住说道:“那贾平安家中就只有几个仆役,最厉害的就是那个独臂的王老二,王老二虽说是斥候,可一只手臂没法潜入进来。”
陈林使个眼色,有人弄了金锭来,刚才说话的不良人得了一锭,其他人都眼红了。
“谁能说出让老夫满意的消息,金子……陈家不缺。”
瞬间就这些不良人就疯了。
“贾家有几个仆役,杜贺原先是官员,贪腐被处罚为奴。曹二是厨子,胖乎乎的。那个宋不出笨手笨脚的……”
“还有个徐小鱼,瘦瘦的,跟着出去采买总是偷奸耍滑……”
“没了?”陈林想吐血。
“还有一人。”一个不良人说道:“还有个女仆叫做什么……鸿雁,那个女人出门都会被绊倒……”
这等人你难道要指望她来刺杀陈凡?
“关键是,若是贾平安要刺杀陈凡,也不会选在今夜。”
“是啊!陈凡才将说要取他的项上人头,当夜就来刺杀,他缓一阵子也成啊!”
“傻子才会马上刺杀陈凡,陈家这般厉害,那不是以卵击石吗?”
“满长安的权贵都在等着看陈凡收拾贾平安,就算是要动手,也该是等陈凡出手后。”
陈林怒道:“去查,谁查到了,赏百万钱!”
这可是重赏啊!
晚些贾平安到了百骑,迎接他的是羡慕的目光。
“参军,那陈凡昨夜被人割了脑袋。”
贾平安叹道:“某也得了消息,这真是……无妄之灾啊!”
唐旭来了,淡淡的道:“你家里没人能做到无声无息的弄死陈凡,所以外面……连陈家人都说此事不是你做的。”
邵鹏疑惑的道:“究竟是谁出的手呢?先前陛下都百思不得其解,但早饭却多吃了些。”
贾平安也装作绞尽脑汁的模样思索着。
徐小鱼的出手是个意外,连贾平安都没想到那厮竟然这般猛,只是被王老二激了一下,竟然就去弄死了陈凡,还顺带割了脑袋。
晚些,外面传来了消息。
“陈家人说是杨家做的,先前陈家人冲进了杨家,两家人大打出手,杨家死了五人,陈家死了两人。”
邵鹏颔首作睿智状,“那杨家是陈家的老对头,陈凡出手狠辣,以往杨家吃亏不少,此次定然是杨家借机动手,还想嫁祸给小贾。可惜被陈家看穿了,哈哈哈哈!”
邵·孔明·鹏得意的笑着。
呃!
这样也行?
贾平安心中懵逼,李敬业却来了。
“兄长,阿翁说你在千牛卫犯的错不够,让你带着某去闯祸。”
贾平安捂额,想了想,“也是。”
他这一下消除了皇帝的一个眼中钉,小圈子少了两个中层官员,只是去千牛卫装个比还不够。
他想到了谢清。
“包东!”
包东进来,贾平安吩咐道:“去查查谢清的踪迹。”
此刻李勣刚进宫,求见皇帝。
李治看了他一眼,见他红光满面,就问道:“李卿的身子如何了?”
这是暗号。
大佬觉得你在家里不干活白领钱不好。
“多亏了陛下派去的医官,臣的身子已然大好了。”
君臣完成了一次默契行动。
“如此便回来吧。”又来一员大将,李治的心情很不错。
李勣想到了自己让贾平安带着孙儿去惹祸的事儿,就想着报备一下,“陛下,那贾平安最近颇为得意,臣的孙儿也不省心,臣就怕他们去惹祸。”
这是暗示,李治笑道,“年轻人爱闹腾,无碍。”
……
“参军,那谢青去了青楼。”
说到青楼,别的地方自然有,可谁也比不过长安的规模,女妓的质量就更不必说了。
有人说长安就是安乐乡,说的就是这方面的享受。
“哪一家?”
“说是上云楼。”
啧!
贾平安有些头痛,“那冬至可还在闭关?”
包东点头,“说是被参军感召,觉着以色侍人终究不是正道,不感悟学问,就不出来了。”
包东觉得这位参军堪称是男人中的极品,游走于青楼之中,赢得那些美人儿的欢心,却不肯睡了她们。
若是某的话,定然夜夜做新郎,岂不是美滋滋?
想到这里,他就劝道:“参军,好歹也该开荤了。”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随后进去。
包东摇头叹息,雷洪问道:“你叹什么?”
包东摇头晃脑的道:“前日听校尉读书,说什么君子藏器於身,待时而动。某每日都动,参军却十余年不曾动弹,哎!可惜,可叹呐!”
雷洪纠结,“这话指的不是这个器吧?”
“走了。”
贾平安出来了。
“叫了敬业来。”
晚些,三人在门外会和了李敬业,浩浩荡荡的往上云楼去了。
“兄长,咱们去惹什么祸?”李敬业浑身精力弥漫,盯着包东就不放。
包东笑道:“李郎君这是笑什么?”
李敬业说道:“听闻你身手了得,可愿和某较量一番?”
呃!
包东淡淡的道:“打打杀杀的不好。”
“赌十贯钱。”李敬业一开口就是十贯钱,贾平安觉得这娃该挨收拾了。
“十贯钱……”包东摇头,“不打。”
“但凡你能打到某一拳,十贯钱就是你的。”
包东很煎熬,既想要钱,又觉得打不过。
到了上云楼,老鸨见了贾平安却不是欢喜,而是横眉冷眼。
“百骑问话。”贾平安冷冷的道:“先前有客人来过,二楼,甲字二号房,带路!”
老鸨冷哼道:“这里是万年县的管辖,贾参军却是越权了。”
老鸨的脾气贾平安自然知晓从何处来:冬至闭关,上云楼就少了一棵摇钱树,三五天还行,长时间老鸨能发狂。
“那就去百骑走一遭吧。”贾平安伸手托住了老鸨的双层下巴,“但凡再拖延,某便认为你是同谋。”
这个渣男!
老鸨心中恼怒,但想到了另一种可能,就带着他们上去。
“贾参军,冬至每日都念着你呢!说是你不来她的房间,她就永不出来。”
“不出来也是好事。”
贾平安依旧是无情无义的模样。
老鸨无计可施,想到自己的摇钱树疯魔般的在琢磨什么诗赋,就哭道:“贾参军你一番话害了冬至,如今外间渐渐不闻冬至之名,再出来时,哪还有她挣钱的地方……”
到了甲字二号房外,贾平安刚想叫人冲进去,却听到了些动静。
“用力打!”
“拧啊!为何不拧?”
“你别这样,奴怕。”
“快拧,你不拧某可就动手了。”
“你要干啥?奴……奴不是随便的人,嗷……”
“钱,给你钱,别叫唤惊动了人,堵住嘴,对……”
“……”
卧槽!
贾平安听到这个动静,不禁深切怀念着那些老师的教导。
他指指里面,包东示意就是谢青。
老鸨却忍不住了,准备叫骂。
贾平安伸手捂住了她的嘴,附耳道:“别出声。”
老鸨身躯扭动着,等贾平安松开手时,她恼怒的道;“贾郎你好狠的心。”
贾平安摇头,当听到里面的动静大时,就低声道:“踢开门后,你就叫嚷,切记了。”
他使个眼色,雷洪准备踹门。
可李敬业更快。
呯!
他奋力一脚。
门不见了。
房门被这一脚直接踢飞了进去,从跪在床上的谢清的身侧飞过去,撞在墙壁上轰然落地。
谢清赤果果的,手中拿着一块小板子,缓缓回头。
女妓身上有几处淤青,嘴巴被堵着,但手脚却是自由的。
床上丢着一个打开的包袱,里面是绸缎。
那女妓大概就是看在绸缎的份上,这才忍着没反抗。
辣眼睛啊!
贾平安怒道:“死变态,打!”
瞬间谢青就被拳脚淹没了。
贾平安回身对老鸨微微一笑,“冬至在何处,某去一见。”
老鸨恨不能亲他一口,欢喜的道:“贾郎随我来。”
“有个条件。”贾平安低声道:“谢清此事先别说,晚些再实话实说。”
不坑几个人他怎么会甘心。
老鸨拍了他的胸口,娇嗔的道:“贾郎你好坏。”
哎!贾平安马上就想到了一个画面:官人你好坏!
“咱们之间是不可能的。”
稍后敲开了冬至的房间,当见到贾平安时,冬至先是茫然,然后惊喜的蹦跳了一下,“呀!竟然是贾郎。”
贾师傅暗自提醒自己:要淡定,淡定……管好自己,莫要被吞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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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5章 别让金钱蒙蔽了双眼
陈林守着弟弟的棺木在发呆。
一个侄儿急匆匆的进来,附耳道:“贾平安和李敬业当众殴打濮王的长史谢青,打的很惨,说是遍体鳞伤。”
“为何?”陈林的眸子动了一下。
“说是谢青在上云楼玩女人太野。”
“怎么野?”陈林觉得弟弟的死应当和贾平安无关,但架不住贾师傅弄掉了陈家的分枝陈道兴兄弟。
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没说,估摸着是放浪形骸吧。”
“那关他屁事!”陈林最近的火气很大,冷笑道:“弹劾他。”
晚些事情就闹大发了。
“陛下,贾平安在上云楼殴打濮王使者谢清,谢清如今在医馆,说是遍体鳞伤呐!”
李治心中一震,旋即想起了李勣先前说的话。
贾平安带着李敬业去闯祸,他想了几种可能,可就是没想到贾平安会去暴打谢清。
他沉吟着。
王忠良低声道:“陛下,外面有人弹劾呢!义愤填膺,说什么……濮王当年雅量高致,还说什么贾平安对濮王的长史下毒手,这是丧心病狂。”
“丧心病狂?”
“是啊!”王忠良急切的道:“好些人说要收拾了贾平安,甚至有人去寻玄奘。”
“这是要一下拍死他?”
李治竟然笑了起来。
那个兄长当年对他颇多压制。他非常清楚,若是李泰得了太子之位,他大概是小命不保。所以听闻什么:等某死后,定然把帝位传给雉奴时,他在自己的寝宫中呕吐了许久。
他那时就是透明人,李承乾还好,眼中压根就没他这个人,见到就打个招呼。可李泰看似笑眯眯的,暗中却出言警告他。
那几年他听着那些话,只觉得危机四伏。
若说恨,他不恨大哥李承乾,唯一恨的就是李泰。
我本是小透明,你为何屡次威胁我?
威胁也就罢了,最后还来一句杀子传位,你当我是傻子吗?
恨啊!
但该有的还得有,于是李泰请求开府他同意了,每一次赏赐李泰都是最好的。
我这个皇帝如何?
但他憋屈啊!
为了营造一个良好的形象,他必须要善待李泰等人,可按照他的真实想法,恨不能弄死那个兄长。
现在贾平安却出手暴打了谢清,这是什么意思?
他这是为朕出气?
果然是忠心耿耿呐!
李治感动了。
王忠良小心翼翼的瞥了皇帝一眼,发现皇帝眼神柔和,不禁纳闷,“陛下,好些人求见呢!”
“见什么?”
李治只觉得自己隔空打了李泰一巴掌,神清气爽啊!
“陛下,相公们来了。”
“不像话!”于志宁气冲冲的道:“殴打濮王长史,他贾平安这是要作甚?还有那个李敬业,英国公……你的孙儿是如何管的?”
李勣此刻把肠子都悔青了。
他让贾平安带着孙儿去犯错,可没想到他们竟然去殴打了李泰的长史。
老夫真是自作孽啊!
但……作为一位名将,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
李勣淡淡的道:“贾平安和老夫的孙儿都是慈善人,最见不得人作恶,那谢青定然是做了些见不得人之事,贾平安嫉恶如仇,老夫的孙儿亦是如此……”
尼玛!
于志宁气得指着李勣喝道:“一派胡言!那谢青去了青楼,他贾平安为何接着就去了?”
李勣不知道情况,但这个却是没话说。
王忠良细声细气的道:“他们去的是上云楼,那里的头牌女妓对贾平安崇敬有加。”
李勣得了弹药,看了于志宁一眼,“贾平安有才,去青楼只是吟诗,那谢青去做什么?”
玩女人呗!
于志宁板着脸道:“可也不该殴打谢青,那可是濮王的长史,消息传出去,天下的宗室都会恼怒。接着就是元日了,大朝会上,那些宗室可会借此发牢骚?甚至于借此咆哮……不可不防。”
这个想法没错。
长孙无忌干咳一声,于志宁觉得他对贾平安没好感,多半是要支持自己的。
虽然他不介入小圈子和皇帝之间的争斗,但所谓没有永远的敌人,在此刻他觉得长孙无忌就是自己的同袍。
“陛下,年轻人冲动,那谢青怕是有些言语激了他们,老臣以为,此事当呵斥。”
咦!
于志宁惊得差点蹦起来,看着一脸菩萨模样的国舅,再看看一脸淡定的皇帝,觉得自己听错了。
贾平安坏了小圈子不少事儿,国舅不该是恨不能镇压了他吗?怎地还为他说话?
他不知道在这方面长孙无忌和皇帝的立场是一致的。
他们之间有矛盾,但当面对外来威胁时,却会并肩战斗。
比如说李泰、李恪。
长孙无忌颇为欣慰,觉得那个扫把星算是干了一件好事。
于志宁却较真了,正色道:“此事该严惩贾平安,给宗室一个交代。”
李治干咳一声,“要不……罚俸吧。”
于志宁眨巴了一下眼睛,觉得那不是皇帝,而是一个老好人。
罚俸,这不是罚酒两杯吗?
“陛下,此事不可小觑,臣以为,当谨慎。”
臣子再三劝谏,帝王若是不听,那便是对臣子的蔑视,于志宁怕是会撂挑子。
李治叹息一声,觉得此事有些麻烦。
惩罚贾平安,他心中的快意就会打折扣。若是不处罚,于志宁只是开始,后续弹劾贾平安的不会少。
他有些踌躇。
“去查!”长孙无忌干脆利落的为他下了决断。
“王忠良去。”李治担心这事儿被人利用了。
王忠良带着几个千牛备身,一路去了上云楼。
李治在等待,期间来了不少奏疏,都是弹劾贾平安的。
很愁人呐!
“陛下。”李勣更是纠结,“要不……让他们去一趟辽东?”
辽东那边有他的故旧,贾平安他们去一年半载的不会出问题。就是环境艰苦了些。但他觉得那两个年轻人都该去磋磨一番,以后少惹祸。
李治一想,觉得这个主意不错。
“这个主意不错。”李治发现李勣的这个主意是一箭双雕,一方面消除了外界的愤怒,另一方面还能让贾平安等人避过宗室的报复。
和前朝的宗室不同,老李家人丁兴旺,从造反开始,那些亲戚就加入了进来,立下了赫赫战功的不少。比如说李孝恭和李道宗。若是那些大佬要对贾平安和李敬业下手,他们插翅难逃。
而辽东却不同,那边苦寒,没宗室愿意去蹲守。
李治微微颔首,觉得老李就是稳妥。
“此事就这般吧,令贾平安和李敬业去辽东。”
“陛下。”王忠良回来了,那表情让李治想到了他拉肚子的那阵子。
“可查清了?”李治觉得这事儿没跑了。
王忠良说道:“陛下,臣去见了谢清,谢清矢口否认被贾平安等人殴打。”
“咦!”李治一惊,“他为何否认?”
难道是被威胁了?
李治看了长孙无忌一眼,舅舅,果然好手段呐!
长孙无忌也觉得纳闷,看了外甥一眼,心想雉奴果然是长大了,竟然知道用这等胁迫的手段。老夫的教导果然效果非凡。
王忠良也一脸懵,“奴婢再三问了,说若是被威胁只管说。那谢青很是坚定,一口咬死是自己和恶少斗殴被打的。”
啧啧!
这人被暴打了竟然矢口否认……
李治板着脸道:“把谢清的话传出去,让那些人听听。”
可这事儿究竟是为何?
晚些,邵鹏来了。
“陛下,那谢青有些癖好,不堪入目。”
李治却生出了好奇心,“说说。”
邵鹏纠结的道:“他喜欢……被虐打,也喜欢虐打女子。”
李治也为之愕然。
“这是什么癖好?朕却从未听闻。”
有淡的不好好做事,偏生要剑走偏锋,邵鹏不禁有些淡淡的忧伤,“贾平安说这是一种癖好,”
这个癖好让李治倒胃口,但想到那位雅量高致的兄长竟然有这么一位奇葩的长史,他不禁暗乐。
“贾平安嫉恶如仇,朕心甚慰。”宰相们依旧走了,李治自在了些,一边说一边踱步,“李敬业少年鲁莽,需要教导,令他去千牛卫。”
……
“贾平安见了觉着不堪入目,就和李敬业出手殴打了谢青。”
尚书省,李勣点头,很是淡定的道:“此等事,老夫见了也会出手。”
“英国公。”
一个官员急匆匆的进来,拱手,笑嘻嘻的道:“恭喜英国公……”
“何事?”
老李心中一惊,想着别是要把公主许配给敬业吧?
老李家的公主适合做媳妇的不多,大多彪悍,那种旁若无人的潇洒劲头,李勣受不了。
“英国公,陛下说了,李敬业少年莽撞,需要教导,令他去千牛卫。”
李勣神色似喜非喜,竟然呆了。
那个满口大话的孙儿,那个行事肆无忌惮,心中没有敬畏的孙儿……他一直觉得这个孙儿会成为李家的祸害,
可没想到这个孙儿如今竟然能进千牛卫。
千牛卫就是皇帝身边的侍卫,大多出身权贵家庭,便于皇帝就近观察。若是有才的,皇帝会量才使用。
人说前汉有终南捷径,而大唐的终南捷径便是这个。
李勣猛地想到了贾平安。
自从孙儿和贾平安交好后,就一步步的开始改变了。
不再目中无人,不再肆无忌惮……
这些变化李勣都历历在目,至今想来不禁唏嘘。
多亏了小贾啊!
李勣突然笑道:“扫把星……老夫看这便是福星。”
那官员不解,但随即更多的人进来恭贺。
一个官员在外面说道:“刚有人说李敬业在平康坊叫了五个女妓。”
有人给他使眼色,暗示他别哔哔,小心李勣发火。
可这人有些痴,依旧说道:“说什么……男儿当如是。”
李勣黑着脸,还得装作是从容的模样,可已经在琢磨晚上要准备用什么手法,好生惩治一番这个孙儿。
……
上午嫖妓是不可能的,贾平安一脚就把李敬业从青楼里踹了出去。
冬至挽着他的手臂,泪水盈盈的仰头问道:“贾郎何时再来?奴扫榻以待。”
先问清你的大姨妈何时来,我再来。
贾平安微笑道:“缘分到了,某自然就来。”
冬至叹息,目送着他出去。
身后,老鸨喜滋滋的道:“你总算是出来了,以后别去琢磨什么学问,那不是你该做的。你该做的是挣钱……”
冬至回身,认真的道:“钱不钱的两说,只是人却不能被钱财欲望蒙蔽了双眼。你看看贾郎,来了青楼饮酒作诗,美色当前也不动心,这等才是活的通透的。我就想学贾郎。”
老鸨叹息一声,“那是你没缠住他,若是你使出本事,老娘保证他逃不掉。男人……哪见得那等磋磨?”
冬至的脸突然一红,“我是想缠住他,可一缠我就动了情,任由他施为,自己却忘记了那些手段。”
老鸨愕然,“你竟然被他迷成了这般?”
……
贾平安和李敬业出了上云楼,一路溜达。
“兄长,去看甩屁股舞吧。”李敬业依旧念念不忘那个胡女。
“做梦!”贾平安又踹了他一脚,“别忘了你差点就喜当爹了。”
“什么喜当爹?”李敬业一怔,“那也无事,反正不是某的孩子。”
马丹!
这娃心够狠。
“杨先生,求你给家母看看吧。杨先生……”
前方,一个大汉跪在一家药店的外面,里面一个郎中叹道:“你阿娘的病老夫无能为力。”
大汉抬头,“可是要钱吗?某给,多少都给。若是要命,某也愿意舍了这条贱命,只求阿娘身体康健。”
郎中摇头,“你郭盛乃是长安城中的亡命徒,老夫哪里敢说假话,去吧,老夫无能为力。”
大汉嚎哭了起来,以头抢地。
李敬业吸吸鼻子,“兄长,救救他吧。”
贾平安走过去,问道:“你母亲是何病情?”
郭盛回身,眸色一冷,“是贾参军。”
“你认识某?”有李敬业在身边,贾平安压根不惧什么亡命徒。
郭盛点头,“去年你差点被吐蕃人斩杀在巷子里,某就在边上。”
这厮……
贾平安当时带着人去围杀吐蕃人,谁曾想吐蕃人来了个反围杀,幸而他在绝境下顶住了压力,斩杀了对手。
这个郭盛竟然就在边上看着,想到这里,贾平安就觉得有些意思。
晚些见到了郭盛的母亲。
“阿娘一直忽冷忽热,还腹泻。”郭盛目中含泪,“若是能救了阿娘,某愿卖身为奴。”
“大郎。”床上躺着的妇人咳嗽几声,郭盛赶紧俯身,轻声问着哪里不舒服,可想喝水用饭……
一个凶名赫赫的亡命徒,竟然对母亲这般孝顺,贾平安觉得该帮一把。
晚些他去了太史局。
“小贾,快来看看这道题。”李淳风正在研究算术。
“太史令,先别忙着这个,救个人。”
“好说好说。”
李淳风跟着去了郭家,略一诊治,就皱眉道:“此等毛病以往那些在山中的道人也得过,多是吃冷食染的病,你阿娘可是经常吃冷食,饮冷水?”
郭盛激动的道:“是。”
李淳风笑了笑,随后开了方子,交代了用法后,就拉着贾平安走。
“赶紧去算算那道题。”
身后,郭盛跪下叩首。
回到太史局,李淳风和贾平安研究算术题,争论激烈后,干脆就去了国子监。
最后这次研讨变成了一次大型交流活动。
……
百骑,贾平安刚到,四巨头议事。
“年底了,都要看好些,感业寺那边……小贾!说你呢!”
“啊!”贾平安在琢磨算术题,楞了一下。
唐旭皱眉道:“你多久没去感业寺了?”
呃!
“快半月了?难怪。”
“难怪什么?”邵鹏问道。
当然是难怪我总是觉着什么事儿没做,原来是没去探望娃娃脸和阿姐。
他正色道:“难怪某觉着什么事没做,原来是巡查感业寺,某这便去。”
他起身就走,邵鹏赞道:“看看,小贾就是这般兢兢业业。”
唐旭淡淡的道:“他最近老是去国子监,老邵,再过一阵子,大概国子监就要把他挖走了。”
“做梦。”邵鹏不屑的道;“国子监的日子他过不来。”
……
感业寺里,最近武媚已经不大出来了。
天气冷,可苏荷却喜欢去禁苑里转悠,就像是寻宝般的去查找惊喜。
“呀!”
一株蘑菇在一个树洞里长得很是可爱,苏荷看了许久,这才转向下一处。
松鼠在树枝上停住,呆呆的看着她。
马蹄声骤然而来,吓跑了松鼠。
苏荷噘嘴,回身,然后笑容渐渐的起来了。她猛地招手,喊道:“贾参军!”
马蹄声加快,贾平安笑着近前下马,“这么冷的天,你怎么还出来?”
苏荷得意的道:“我不怕冷。”
那脸都被冻红了,还说不怕冷……
“这里有蘑菇,这里有个松鼠窝……”
苏荷如数家珍的介绍着自己的发现。
最后她抬头,有些不满的道:“贾参军你都有十三日没来了,为何?”
呃!
当然不能说是忘了。
贾平安叹息一声,很是沉重的语气说道:“最近年底了,长安城中多了些凶徒,你知道的,乞丐也有个元日,那些凶徒为了捞钱,四处作恶,某带着兄弟们四处追捕他们。那些凶徒亡命,一碰面就是搏杀,某数次……哎!说这些作甚?说些高兴的事。”
苏荷的眉头紧紧皱着,“竟然这般凶险吗?那回头我就在菩萨面前为你祈祷,祈祷让你逢凶化吉。”
她微微抬头,黝黑的眼眸中全是怜惜;那微微张开的嘴里,贝齿微微闪光……
“要不,我还是祈祷菩萨保佑你换个差事吧,别在百骑了。”
贾平安只觉得心跳缓了一瞬,接着又猛地蹦跳起来。
哥这是心律不齐?
他笑了笑。
然后说道:“好。”
第246章 天地之间有大学问
进了感业寺,苏荷说道:“你在这里等着我。”
你要去买几斤橘子吗?
贾平安笑道:“好。”
苏荷小跑着去了。
那身影,真是小鹿般的轻盈。
就是胸襟宽阔了些,贾平安见了觉得吃力。
难道要发明托奶才行?
他陷入了沉思。
“贾参军。”
苏荷回来了,从正面看去,那胸襟越发的广阔了。
咳咳!
不能邪恶啊!
贾平安收敛心神,笑道:“去拿了什么?”
苏荷双手背在身后跑了过来,然后拿出了一个荷包:“给,以后你随身带着。”
“是什么?”贾平安打开看了一眼,只是看了一眼,就笑道:“佛前求的护身符吗?好。”
他把护身符挂在了脖颈上,苏荷在边上得意的道:“这可是我求来的,寺里那几个真正修行的女尼说我虔诚呢!”
在寒冷的冬天里,一个小女尼跪在蒲团上,虔诚的求着神佛……
贾平安笑了笑,“好。”
晚些,他在武媚的房间外站着,“阿姐,你可还好吗?”
武媚坐在蒲团上,用纱巾把头发全部包紧,随后带上帽子,“等等。”
晚些她出来,贾平安只是看了一眼,就知晓阿姐的头发已经不短了。
“你最近去了哪里?”
贾平安把自己最近忙碌的事儿捡些能说的说了,武媚仔细听着,最后说道:“濮王惺惺作态,最是不可信之人。你得罪了他的长史看似不妥,可皇帝却会很欢喜。”
贾平安当然知道这个,但依旧茫然道:“为何?”
傻弟弟啊!
武媚心中多了些成就感,笑道:“皇帝当年被濮王欺凌过,而且濮王当年收拢了一批所谓的大才,声势浩大。当年的太子为何要谋反?濮王的逼迫也是一个起因。这等宗室,皇帝恨不能……罢了,你要记住,皇室无亲情。”
阿姐竟然现在就知道了这个道理?
贾平安心中一紧,“阿姐……”
武媚笑道:“别说是皇室,就算是在这个小小的感业寺里也分了三六九等,彼此争斗。你莫要小看了苏荷,她平日里看似纯真,偶尔露出锋芒,上下皆惊。”
娃娃脸竟然还有威严的一面?
贾平安不禁想看看。
武媚突然问道:“你最近既然这般忙,为何又来了这里?”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认真的道:“某想阿姐了。”
那双明眸中多了些温柔,武媚伸手摸摸他的头顶,抬头道:“你竟然长的比我还高了,以后定然能成为栋梁。”
晚些,贾平安走后,苏荷召集了全寺的人来训话。
“快年底了,我知晓有人思念亲人,书信是不能的,这是规矩。但若是外面有亲人送了东西来,只是一批。”
苏荷很严肃的伸出一根玉指,“这是我请示了宫中得的恩典,但丑话说在前头,谁家在那些东西里夹带了禁物,严惩不贷!”
众人闻讯大喜,甚至有女尼嚎哭了起来,念着阿娘或是阿耶。
“多谢住持。”
众人心悦诚服的行礼,苏荷微微侧身,以示不敢接受这些先帝女人的礼。
从侧面看去,她的鼻梁挺直,嘴唇微红,脸颊微胖,竟然很美。
……
贾平安刚回到百骑,唐旭给他安排了一个任务。
“宫中说什么又遇到了邪祟……”
贾平安脸都绿了。
那个萧淑妃又在搞事了?
什么邪祟,他不担心这个,只担心王氏哪天弄个圈套,把他和萧淑妃埋在一起。
“校尉……”贾平安想寻个借口。
“小贾!”
外面传来了喊声,接着有人说道:“见过太史令。”
李大爷,你就是我亲大爷!
贾平安一脸慷慨激昂的道:“为了百骑的荣耀,为了陛下的安危,某这便进宫。”
好同志啊!
唐旭和邵鹏都微微颔首,觉得这样的贾师傅果然值得栽培。
“校尉,邵中官,太史令来了。”
唐旭和邵鹏赶紧起身相迎。
“见过太史令。”
李半仙的名头很大,唐旭行礼后,就堆笑道:“太史令,某最近觉着不大好,能否给某看看……”
李淳风看了他一眼,“眉心有黑气,等死吧……咦!不对。”
唐旭差点被吓尿了。
老李再看一眼,“竟然有贵人相助,化解了你的劫难,某看看……”
他掐指一算,最后盯住了贾平安,“正是小贾。”
贾平安哭笑不得,李淳风却急不可耐的道:“老夫寻小贾修道,可能告假?”
唐旭此刻还在消化这个结果,“能,只管去。”
等李淳风和贾平安走后,唐旭瘫坐下去,搓了一下脸,“好险呐!幸亏小贾就是某的福星。”
邵鹏一脸惆怅,“咱为何没请太史令看看呢?”
……
“老夫知晓你不好告假,所以就吓唬了唐旭一番,如此他自然不会阻拦。”
老李得意洋洋的说着自己的操作,贾平安觉得骚气十足。
晚些到了国子监,一群教授都在。
“贾参军,我等昨夜又琢磨了许久,这天该有盖子。”
这次讨论大会从算术题已经偏到了天文。
“天有盖子,何在?”贾平安问道。
一个助教说道:“天有盖子,笼罩着我等。那盖子无形无色……”
另一个助教说道:“可如何验证有盖子?”
“盖子是有的。”没有盖子的话,人类也无法生存。
贾平安指着天空说道:“你等看看乌云,为何乌云无法逃逸到更高的地方?”
众人一怔,“是啊!”
外面,一群权贵今日来视察国子监。
“某的二郎也到了入学的年纪,某就想着看看国子监里的哪一学好。”
说话的是一个男子,在他的眼中,国子监诸学就该任由自家的孩子挑选,至于你要说什么入学考试,那是不存在的。
国子监诸学本就是为了高官权贵而设立的最高学府,虽然也有算学等专科学校接纳平民,但那大概就相当于后世的技术学校。
高阳也在其中,今日巴陵去了公主府,邀请她一起出来转转。
他们人多势众,国子监的见了这群大佬,谁也不敢拦。
“祭酒何在?”巴陵含笑问道。
留守的官员垂首道:“祭酒在前面议事,下官马上去通禀。”
巴陵摇头,“去看看国子监是如何行事的,诸位,如何?”
“好主意!”
众人轰然响应。
那官员嘴角抽搐,知晓这群权贵是冬天在家憋得慌了,就来国子监寻乐子。顺带明年国子监要招生,他们先来给自家的子弟要名额。
“是,诸位随下官来。”
众人跟着去,晚些到了大堂外面,就听到里面在争吵。
“别打扰。”巴陵摆摆手,制止了官员去通禀。
众人就站在外面,看着里面十余人在争执。
“乌云为何不飘逸上去,某觉着是有雨水在其间。诸位,你等想想,那乌云驮着雨水,它如何能飘逸?”
“王助教此言甚是。”
有人看了贾平安一眼,问道:“贾参军以为如何?”
贾平安笑着问道:“那么……雨水为何重?拓展开来,人为何重,咱们眼前的东西为何重?譬如说案几,凳子,甚至于咱们的衣裳,为何重?而白云为何轻?水为何重?”
砰砰砰砰砰砰!
这些问题就像是子弹,打的一群助教全数沉默。
肖博作为祭酒,学问自然是有的,他仔细想了想,“老夫以为……这天然就重。”
贾平安捂额,肖博也觉得这个回答太不严谨,就羞道:“此事老夫再想想。不过贾参军如何看?”
这些助教都抬头看着他,大伙儿对这等事儿的分析都是雾里看花,甚至还带着神话色彩。
但连贾平安自己有时候都觉得地球是天选之地,人类就是造物主圈养的生物,造物主就指着每天看笑料百出的人类生活过日子了。
否则哪来那么多的巧合和各种令人瞠目结舌的精细操作。
但这只是一种揣测。
“同样是液,为何水比油重?”贾平安觉得自己就像是布道的神灵,在为这群大唐最顶尖的先生传授学问。
“咦!水竟然比油重吗?”
一群人面面相觑,竟然都不知道此事。
“用同样大的东西去装着水和油,你就会发现,装水的更重。”
“某去试试。”一个助教飞也似的出去,见到门外的一群权贵也不看一眼。
“这是何道理?”有权贵很是好奇。
巴陵的眼中多了冷色,淡淡的道:“哗众取宠罢了,此等人于国于民何益?”
“你说这话是何意思?”高阳看着她,目光不善。
巴陵笑了笑,胸口抖动几下,“随口说的,没什么意思。”
里面,贾平安说道:“其实不用试,你等想想,同样大小的铁棍和木棍,谁重?自然是铁重。这便是密度。任何物体都有密度,譬如说白云,那密度就极小,早上的雾气,用手就能打散了,这等密度极小的东西就能飘起来……”
众人仔细听着,脑海里想着这些生活中随处可见的现象。
“这重量是如何产生的?”贾平安自问自答,“某一直在琢磨,人若是跳起来,为何会马上坠落?但鸟儿却能飞翔。”
众人陷入了沉思。
“鸟儿为何能飞翔?”贾平安想到了动物世界,“因为它们有一双宽阔的翅膀,翅膀伸出来扇动,鸟儿就能起飞……为何?弄一张纸来。”
有人弄了一张纸,贾平安折了一架纸飞机。
“诸位请看。”
纸飞机出手,竟然缓缓在空中滑翔着。
“这是……”
贾平安微笑道:“虚空中有东西托起了它。这是什么东西?树叶落下会漂浮,为何?因为它向下的一面足够宽,相对于树叶的那点重量来说,那么宽的面,足够树叶漂浮着缓缓落下。若是它扇动起来呢?”
有人一拍案几,“那便会和鸟儿一般飞起来。”
赞!
今日的布道结束,再说下去,贾平安觉得会出几个疯子。
看看那些助教吧,有人痛苦的挠头,有人神色茫然,嘴里念念有词……
再不走他就走不了了。
贾平安果断拱手,“某还有事,告辞了。”
他转身出去,老李还在沉思,自然无人能拉住他。
“咦!”贾平安见到了高阳,就笑着拱手。
高阳的眼中多了欢喜和骄傲,面色微红的道:“你竟然能说的他们哑口无言……”
真厉害三个字她忍住了。
“只是一些疑惑,随口说出来探讨。”贾平安神色从容,让想看到他得意模样的巴陵有些诧异。
镇住了整个国子监的成就,还不足以让他得意洋洋吗?
换做是任何人都无法忍住那等成就感,他为何不动声色?
难道是……大奸大恶之人?
是了,非是大奸大恶之人,自然忍不住会得意。
想到这里,巴陵就笑吟吟的问道:“贾参军镇住了国子监诸位大才,为何神色平静,难道是不高兴?”
贾平安看了她一眼,觉得这女人的底线更低一下,就多看了一眼。
高阳在边上见了,不禁咬着红唇发狠:我的底线曾经比她的还低,只给你一人看了,你却无动于衷。现在你却多看了巴陵一眼,难道是因为她比较肥吗?
贾平安微笑道:“不是不高兴,而是……这等疑惑和讲解,某还有许多,若是这等事都值得洋洋得意,那某此生怕是将会在得意中度过,那也太无趣了些。”
这只是哥本事中的一角,你觉着值得得意骄傲,可我却觉得平常。
巴陵的面色微冷,“怕是大言不惭吧。”
高阳怒了,握着小皮鞭说道:“你怎知他大言不惭?他的本事多了去,随便弄个炒菜就能挣到让你艳羡不已的钱财,随便作一首诗就能倾倒长安青楼,这本事你去寻一个来我看看!”
巴陵被呛的有些不高兴,“国子监的可是大才,晚些醒悟了再说。”
“贾参军在哪?”
里面一声厉喝,贾平安面无人色,撒腿就跑。
巴陵娇笑道:“看看,这不就露馅了,撒腿就跑。哈哈哈哈!”
你怎么就跑了?
高阳心中难受,但输人不输阵,依旧嘴硬,“他这是有事,在百骑他事务颇多。”
呵!
巴陵只是呵呵,这等姿态让高阳怒不可遏。
“贾参军在哪?”
几个助教跑出来,见贾平安跑远了,一人跺脚道:“某还有好些问题想和贾参军请教,他竟然跑了。”
另一人苦笑道:“为何同样大小的东西重量不同?为何那纸折的东西能飞起来……是什么托起了它,?某一肚子的问题,加上你等的,怕是会把他烦死,所以他自然会跑。”
呃!
众人都莞尔,有人叹道:“他丢下了这番话,某怕是这几年都没心思去琢磨圣贤学问了。”
“是啊!乌云为何不升高,还有,记得出使吐蕃的官员回来说过,在吐蕃,越往高处去就越难受,胸闷,呼吸不畅,这是为何?”
众人只觉得脑海里全是浆糊,需要长时间来慢慢整理。
有人觉得烦躁不安,“那些问题若是没有一个解答,某怕是会寝食不安,诸位,某到百骑堵他去!”
“同去同去。”
肖博愕然,喊道:“还得授课呐!回来!”
可那些助教一溜烟就跑了。
巴陵愕然,心想那扫把星一番话竟然引得这些大才发狂,为何?
什么乌云,什么呼吸不畅,这些事儿有必要去钻研吗?
高阳昂首俯瞰着她,骄傲的道:“小贾就是厉害!你就是羡慕嫉妒恨!”
“呵呵!荒谬!”巴陵冷笑道:“一个小小的录事参军罢了,值当我羡慕?我羡慕嫉妒他什么?”
高阳靠近她,低声道:“你羡慕他比柴令武俊美,你羡慕他比柴令武有才……哼哼!”
高阳得意洋洋的走了,留下了风中凌乱的巴陵。
老娘会羡慕他的俊美?
老娘稀罕吗?
还有什么……比柴令武有才,这个好像是啊!
但俊美……好像也要更俊美一些。
回到家中,王悦荣带着人来伺候。见到她,巴陵难免就想到高阳先前说的话,就冷冷的道:“你还在想着那个扫把星?”
王悦荣浑身一震,“公主,奴未曾想,那只是发烧做噩梦。”
巴陵冷笑道:“你若是想他,我便把你送给高阳。”
王悦荣颤声道:“奴不敢。”
高阳可不是善茬,那小皮鞭玩的是真溜,王悦荣就吃过亏。
巴陵挥挥手,等她们下去后,就去了后面。
柴令武已经能起身了,但走路依旧有些困难。
“夫君。”
柴令武抬头,“国子监此刻应当是朝气蓬勃吧?你去了可有所得?”
巴陵坐下,笑道:“我还看到了那个扫把星,他和那些国子监的助教说话,说什么云为何不飘上去,鸟儿为何能飞翔……那个骗子,哄的国子监的助教们都发痴了。”
柴令武一愣,“这却是学问,不得了的学问,他可有答案?”
巴陵摇头,“他说完就走……这竟然是学问吗?”
柴令武点头,“当年濮王为皇子时,曾召集人修书,其中就有这些学问,涉及了天地万物……可大多晦涩不解,无人能琢磨。不过那贾平安少年,多半是危言耸听。当年濮王就是如此,引得一群人为之叫好。”
巴陵心中一紧,“说到濮王,那谢清上次来说了什么?”
“谢清前次来,说什么濮王念旧,什么念旧,不外乎就是不甘心。”柴令武淡淡的道:“看吧,咱们不急。”
巴陵松了一口气,见柴令武沉着脸,就笑道:“高阳还大言不惭的说什么我羡慕那扫把星,笑死了。”
“什么意思?”柴令武对贾平安的消息格外的关注。
巴陵把这事儿当做是笑话,“高阳说什么我羡慕那扫把星俊美,还有大才……”
她没说柴令武,这等分寸还是有的。
可柴令武何等人,只需想一下高阳的性子,就猜到了巴陵隐藏的那些话。
“是说某不如贾平安俊美,也不如他有才吧。”
巴陵一惊,笑道:“那个疯女人的话,不必当真。”
“是啊!”
柴令武笑了笑,晚些等巴陵出去后,他摸摸自己的脸,呼吸急促了起来。
“不如他俊美,不如他有才……”
这话巴陵当做是笑谈,可对于柴令武而言,这便是彻底的羞辱!
——你的妻子在羡慕那少年的俊美和大才!
柴令武双拳紧握,奋力捶打着床榻。
第247章 小贾,救命啊
贾平安在百骑被堵了一次,随即就干脆告假一天。
回到家中,赵岩赶到,拿出一堆问题来请教。
贾平安一边回答他的问题,一边看着阿福在爬树。
阿福爬树的本事堪称是种族天赋,几下就爬了上去,然后……
“丑东西,下来。”
噗!
就在贾平安的眼皮子底下,阿福背叛了爸爸。
哎!
贾平安叹息一声,晚些解决了弟子的问题,就准备出去溜达。
“先生。”赵岩还有一个问题,“若是世间没有厮杀多好?先生你认为多久会有这一日?”
“永不会有。”贾平安的回答让赵岩神色黯然,“少年人期待美好事物的想法不错,但你要记住,越想和平,你就越需要拥有捍卫和平的能力。”
“这世间是个丛林,从有记载以来就在不断的厮杀争斗,为何?因为人有贪欲。草原人为何要侵袭攻打中原?因为中原富庶,就这么简单。没有别的理由。”
赵岩有些震撼,“就是为了欲望吗?”
“对。”贾平安不想灌输毒鸡汤,但赵岩算是他的开山大弟子,必须要成熟,“丛林中,若是猎物足够多的话,那么虎狼也能和平共存。但人类却不同。因为人类的欲望永无止境,今日吃饱,明日就想穿暖,后日就想有宝马,再后来就想升天……”
赵岩很沮丧,“那人岂不是比兽类还野蛮?”
“没错。”贾平安笑道:“不过这些欲望也是人类前进的源泉,没有欲望,谁会去发明马车?谁会去尝百草?谁会去发明文字……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一面好,一面坏。”
赵岩说道:“福祸相依吗?”
“聪明。”贾平安赞赏的点点头,“而且……”
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灌了毒鸡汤,“若是没有那些厮杀纷争,你来说说,中原如今会有多少人口?”
他负手出了家门,留下一个赵岩在发呆。
“若是没有厮杀纷争,如今……如今怕是触目之处皆是人了。”
赵岩觉得这种可能性太可怕了,急忙追了出去。
“先生,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没有厮杀……人类就会毁灭了世间?用无数人口去毁灭世间。”
“哈哈哈哈!”
贾平安就是用这个毒鸡汤来试探弟子,他竟然能想到这里,贾平安很是满意,“傻啊!你要记住,世间本身就是有能自我调节的能力,这等事是杞人忧天。”
赵岩茫然。
但贾平安不准备仔细给他说这个。
“那个……小贾。”
隔壁的赵贤惠出来了,看着欲言又止。
双方见礼,赵贤惠开门见山的问道:“你家杨德利有何打算?”
哟!这是主动暗示了。
贾平安心中一乐,“表兄如今整日都在忙着户部之事,在外面从不去青楼这些地方,连酒楼都不去……”
杨德利说青楼的女妓太贵,不如留着给未来的娘子。而酒楼的饭菜更是贵的离谱,家里吃不香吗?
——我家表兄是个持家有道的好男人。
赵贤惠点头,剩下的话却不能再说了。
贾平安心中有数,就暗示道:“表兄总是说大娘子秀美端庄,也不知哪个有福气的娶了她去。”
这是暗示:你家对杨德利有啥看法?若是觉得妥当,回头某就请了媒人上门。
赵贤惠看着他,良久说道:“杨德利不错。”
哈哈!
贾平安心中欢喜,拱手道:“如此,某便开始操持了。”
赵贤惠点头,进了家后,王大锤问道:“阿娘,如何?”
他竟然有些紧张,王学友却满不在乎的道:“大娘子俊俏,不怕杨德利不喜欢。”
王大娘坐在边上,一家三口齐齐看了她一眼,那微黑的肌肤也成了美丽的一种表现形式。就是王大锤有些纠结,“阿妹却黑了些。”
王学友黝黑的脸上多了怒色,“你懂个屁!这是白里透红。”
“是。”王大锤认错。
可白里透红也不至于发黑吧?
他不敢问,也不敢说,否则老娘能下狠手抽他。
王大娘双手捂脸,“我进去了。”
说是进去,人却坐着不动。
远方有人曼声而歌,“关关雉鸠,在河之洲……”
王大娘不禁呆住了。
隔壁却传来了贾平安快活的歌声,“掀起你的盖头来,让我看看你的脸……”
气氛被打乱了。
晚些杨德利回家,得了这个消息,瞬间就疯了。
他站在围墙边上,冲着隔壁喃喃自语,“某每月都有钱粮,不乱花,以后来了就好好过日子,你说啥某就听啥……”
贾平安摇摇头,第二天继续告假,而后派了杜贺去东西市寻大雁。
晚些买了大雁来,请了人去隔壁王家。
“隔壁杨郎君久慕贵府大娘子贤惠之名,欲迎娶掌家……”
媒人笑眯眯的问着。
王学友有些纠结的叹道:“好是好,就是某不舍……”
媒人笑道:“这可好,都在一个坊里,隔着近,回娘家走两步就到,这姻缘哪找去?”
王学友点头,“是啊!”
赵贤惠却插话道:“此事我却有些疑虑。”
媒人:“只管说。”
赵贤惠看了一眼王学友,“那家是贾家,家业大多是小贾挣的,若是大娘子嫁过去,却是占便宜。”
王学友想说话,赵贤惠瞪了他一眼,“咱们家的女儿,就算是自己种地,也不能占人便宜。”
“哈哈哈哈!”见夫妻瞪眼,媒人就笑了起来,“这贾郎君果然是神算。”
“什么意思?”赵贤惠是个倔的,觉得自己劳作自己吃,这才是正道,靠着别人的都不靠谱。
“那贾郎君说,表兄成亲若是还在那里,表兄也不自在,他已经买下了隔壁的宅子,就在你家的隔壁,已经去寻工匠来修整了,回头赶上成亲正好。”
赵贤惠深吸一口气,“如此最好。”
王学友愕然,“那咱们家就被他们表兄弟两家给围住了。”
赵贤惠怒了,“大娘子回家就和串门似的,你觉着不好?”
王学友:“好。”
于是女方这边通过了。
等媒人走后,王学友不满的道:“大娘子这般……想着她以后跟着杨德利吃苦某就难受,为何要独自过活?”
“因为自己当家做主。”赵贤惠没好气的道:“自己的日子自己过,那小贾是能干,能挣钱,可那是他挣的钱。长辈也不在,你要小贾照顾他们多久?难道等大娘子的孩子出来也得小贾去养着?丢人!”
王学友驳斥,里面却传来了王大娘的声音,“阿耶,阿娘说的好呢!哪有老是占人便宜的。长辈在不分家,可贾家的长辈不在了,该分了。”
王学友叹息一声,“某知道呢,只是舍不得你受苦。”
随后就是问名占卜,卜人给的结果很有意思。
“说是绝好的姻缘,女方大吉。”
赵贤惠一听就乐了,冲着隔壁得意的道:“杨德利你也有今日?”
王学友见了不禁缩缩脖颈,觉得女婿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大好过。
随后的程序波澜不惊,长安城中渐渐多了节日的气氛。
柴家却没有动静。
柴令武杵拐站在院子里,淡淡的道:“那贾平安每日出行都有百骑随从,小心谨慎,可谓胆小。不过某听闻许敬宗要去各处巡查?”
身后的男子说道:“是,元日前雍州刺史都要下去巡查,也是抚慰百姓之意。”
柴令武点头,“奸臣许……令人厌恶!”
男子的眼中多了厉色,“是,某这便去安排。”
晚些,有数骑出了长安城。
贾平安马上就得了消息。
“贾参军,柴家有几个大汉气势汹汹的出了长安城。”
“往那边去了?”
“往蓝田去了。”
自从把柴令武差点坑死之后,贾平安就让许多多安排人盯住了柴家。
他不知道柴令武为啥在历史上自尽后依旧被鞭尸,但却知晓,唯有做下了令长孙无忌和李治勃然大怒的事儿,才会有这等待遇。
所以,柴令武在他的黑名单上的排位颇高。
“都快元日了,柴家派了他们去蓝田作甚?”贾平安思忖道:“莫不是柴令武静极思动,在那边养了个女人?”
杜贺满头黑线,“郎君,柴令武如今怕是还不能那个啥……”
“你……业务不熟悉。”贾平安淡淡的道:“许多时候,只需你打开想象力,世界就焕然一新。”
杜贺无语。
“蓝田那边有什么?”贾平安想不到。
杜贺也琢磨了许久,“蓝田那边没什么吧,柴家人在那边也没有值钱的产业,这怕不是去杀人的。”
贾平安瞬间一个激灵,“老许去了蓝田!”
他每日进出小心谨慎,柴家没机会。柴令武那个疯子差点死在他的手中,报复是必然的。那么动不了他,难道活人还能让尿憋死?
动不了你贾平安,某就动你在意的人。
这种想法人皆有之,比如说贾平安互殴了陈二娘,结果让王琦变态。
杜贺也惊了一下,“柴令武怕是不敢吧?”
那个疯子,他有什么不敢的?
他若是胆子小,以后怎会被鞭尸?
贾平安心中焦急,“某去告假。”
他急匆匆的去了百骑告假。
“去蓝田作甚?”邵鹏狐疑的问道。
“某先去火星湾看看,好歹安抚一番那些庄户。完事再去骊山转悠一圈,祈祷国泰民安。”
这一刻贾平安宝相庄严,邵鹏觉得给他把烦恼丝剃了就能出家。
“去吧去吧。”
贾平安带着哼哈二将,外加又带了五个兄弟,八人出了长安城。
老许为了他敢和那些瓦岗老人翻脸,敢和小圈子硬扛,贾平安不是狼心狗肺之辈,人心是肉长的……
老许,你要挺住啊!
……
许敬宗此刻正在蓝田县的乡下巡查。
那些农户许久未曾见过这等高官下来,都诚惶诚恐的。
“无需如此,免礼。”许敬宗含笑抬手。
那些农户依旧胆战心惊。
许敬宗马上就代入了角色。
百姓就是老夫的父母。
他板着脸道:“都好好的站好说话。”
一群百姓赶紧束手而立。
“老夫让你等好好的,想怎么站就怎么站。”
那些百姓被他一番话弄的惶然不安,有人说道:“莫不是要跪着?”
“跪个屁!”老许骂脏话了,“老夫爱民如子,是让你等自在些。”
廖全叹道:“使君爱民如子,可这些百姓却不习惯。”
许敬宗无奈,就问道:“你等可有烦忧?有就说,老夫今日来此便是问民疾苦,若是有人欺凌你等,只管说来,老夫当场拿下那等无法无天之辈。”
里正和村正,还有几个德高望重的老人都面面相觑,心想这位使君好像不对劲吧。
上官历来都重视村正等基层胥吏,至于百姓,只要能活就是了,谁管?
可老许就不同。
“有冤屈就说。”许敬宗恨铁不成钢的道:“此刻不说,等老夫走了,天知道何时有人为你等做主。”
廖全认真的道“使君在华州为官时,百姓的疾苦都一一放在心中,若是不能解决,寝食难安。”
一个妇人看了村正一眼,说道“村正前日摸了奴,说回头还摸。”
众人都笑了起来。
连那村正都在笑,边笑边说道:“某就是和你玩呢!”
许敬宗没笑,“玩你娘!”
他指着村正说道:“拿下!”
村正愕然,“使君,某……”
“打!”许敬宗气得不行,那些百姓见了就嘀咕。
“这使君莫不是真心为咱们做主?”
“多半是。”
有人举手,“使君,村正每家都索要好处,若是不给就把家里的丁口变为坊卒,每日叫你去巡查,可哪里要得了那么多坊卒?若是不去就被责罚,去了家里没人种地,都怕了……”
“贱狗奴!”
许敬宗大怒,冲上去一阵拳打脚踢。
“使君!使君!”
众人急忙去拉,可拉都拉不住。
一顿暴打,许敬宗喘息着吩咐道:“村正严惩,里正何在?”
里正上前,一脸的惭愧,“下官有罪。”
“你是有罪!”许敬宗尖刻的道:“治下的百姓被村正折磨你不管,你这是尸位素餐,弄不好还狼狈为奸……查!严惩!”
许敬宗走到哪里,哪里都是一片欢呼声。
当他结束了蓝田县的巡查时,虽然看着憔悴了不少,但却很是满足。
“老夫看着百姓的笑脸就觉着舒坦,为他们排忧解难就觉着高兴,哎!”
这莫不是一种病?
老许抑郁了一瞬,马上就回血了。
因为前方聚集了数千人。
“这是……”
几个老人端着酒水过来,许敬宗赶紧下马。
一个老人颤颤巍巍的说道:“使君为民做主,真情实意。若论好官,老夫此生见过不少,但……就服使君!请使君满饮此杯带着蓝田父老情义的酒水。”
许敬宗只觉得心头温热,他举杯一饮而尽。
出了蓝田县,那一丝抑郁也彻底没了,许敬宗喃喃的道:“原来如此做官才快活。”
一路往长安去,许敬宗心情大快,沿途作诗不少。
“好诗!”
老许的才华毋庸置疑,头号粉丝廖全大声叫好。
许敬宗指着边上的荒凉景象说道:“再过两月,这里又将是郁郁葱葱,老夫当来此观赏一番。”
廖全刚想说好,就见前方来了六骑。
“这个时节怎会还有出来的,少见。”廖全有些憧憬家中的情况,“这等时候,下官就想待在家中,看着孩子闹腾,就觉着此生并未白活。”
许敬宗也想到了家人,“回头带着家人来老夫家中吃饭,咱们好生说说话。”
廖全点头,这时那六骑靠近,前方的男子眯眼看着他们,那眼神让廖全想起了狼。而且对方摸出的竟然是黑布。他们用黑布蒙住了脸。
他喊道:”保护使君!“
作为一个合格的粉丝,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保护老许。
老许被这一声喊惊了一下,当年在瓦岗的经历马上就起了作用。
那六骑中当先的男子正在摸着怀里。
摸怀里没事,兴许是胸脯有些痒。
但许敬宗只是看了一眼男子的眼神,就喊道:“刺客!”
当年在瓦岗时,内部发生过多起夺权争斗,每一次都是血腥无比,刺客,设局,尔虞我诈……
老许经历过许多,只是时隔多年麻木了,此刻被刺激了一下,他马上就回想到了当年的峥嵘岁月。
“保护使君!”
那六个男子摸出了短刀,狞笑着扑了过来。
许敬宗带着十余人,其中官吏七人,武力值有保障的就四人。
四对六,可对方来势汹汹,一看就是老手。而许敬宗这边的却只是胥吏。
廖全喊道:“使君,快跑!”
说着他拔出横刀,面色冷厉的道:“杀逆贼!”
官吏出行,带刀是常事。十余官吏拔刀呼喊,“杀贼!”
双方迅速靠近,然后厮杀。
许敬宗拔出横刀,犹豫了一瞬,喊道:“杀贼!”
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到谁会弄死自己。
小圈子?
他们大概会弹劾自己,却不会刺杀,因为划不来。
帝王需要帮手,长孙无忌再傻也知晓不能动他,那么是谁?
许敬宗百思不得其解,但此刻他只想拼命。
逃跑是不存在的,作为瓦岗的老人,他见过那些逃跑的人最终死的最惨。面对危机,勇敢面对才有机会。
他冲了上去,一刀挥斩,对方轻松格挡。
在别的地方,他的麾下在节节败退。
“使君!”一个小吏被砍落马下,避过马蹄后,蹦起来就想跑。
“杀了他!”
许敬宗刚蹦出来,那六个男子都丢弃了自己的目标,疯狂而来。
老夫危矣!
许敬宗喊道:“杀贼!”
他本想喊救命,可最后却喊了杀贼。
老夫疯了吗?
他策马就准备跑路。
马蹄声骤然而来。
众人抬头看去,就见前方来了数骑。
许敬宗觉得自己玩完了,“老夫休矣!”
“老许!”
许敬宗一听这个熟悉的声音,不禁狂喜,“小贾!救命啊!”
什么矜持,什么官样子,抱歉,小贾来了,老夫啥都不顾了。
可小贾你为啥叫老夫老许?这不尊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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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8章 下面呢?
在看到老许的那一刻,贾平安觉得老天爷还是眷顾自己的。
从他到了大唐以来,除去表兄之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老许这个奸臣。
不管老许有多少缺点,但他却始终不渝的护着贾平安;不管是贾平安犯了何事,许敬宗都义无反顾的为他撑腰。
老许此刻在逃命。
“小贾!”
什么矜持,什么官面子,在贾平安的面前都不顾了。
贾平安策马而来。
追杀许敬宗的有三人,见贾平安来了,有人喊道:“拦住他。”
一个男子策马回身,盯住了贾平安,“扫把星!”
贾平安的眼中只有老许,双方不断靠近。
“杀!”
男子挥刀,贾平安格挡。
铛!
男子收刀的速度快的让贾平安有些意外,第二次攻击随即而来。
贾平安顺手格挡,然后就冲了过去。
男子一怔,骂道:“胆小鬼!”
他奋力催马追赶着。
贾平安把横刀竖着,磨的光亮的刀面上,能看到身后的男子在不断逼近。
他夹了一下马腹,阿宝心领神会的突然减速。
男子猝不及防,竟然就冲了过去。
从背后砍杀的感觉咋样?
爽!
贾平安一刀剁了对手,前方的许敬宗在策马奔逃。
那两个男子中的一个回头,眼中迸发出了欢喜之色,“杀了扫把星更欢喜!”
两个男子旋即回身,竟然舍弃了许敬宗,杀向贾平安。
许敬宗一怔。
双方快速接近,很快就接触上了。
贾平安格挡,随后冲过去。
“围杀了他!”
两个男子回身追来。
双方不断纠缠,贾平安越发的艰难了。
不是他无能,而是这二人的刀法凌厉,堪称是高手。
贾平安格挡,另一人挥刀斩杀。
娘的!
贾平安躺在马背上,这才避过了这一刀。
“小贾!”
已经脱离的危险的许敬宗策马回头,目眦欲裂的喊道:“往这边跑!”
廖全正在配合着百骑和对方厮杀,见状喊道:“使君快跑。”
你是雍州刺史,皇帝的心腹,咱们为了你在拼杀,你不跑还等什么?
可许敬宗却疯狂的打马冲向了贾平安。
他记得自己在先帝驾崩后被弹劾的场景,那时候他就像是一条癞皮狗,除去李治之外,再无人多看他一眼。
他去了华州,见到了那个扫把星。
他当时的念头就是镇压了那个扫把星,然后作为功劳汇报上去。
可最后他却一步步的放弃了想法。
若说在华州时贾平安是依靠他,那么进了长安城之后,贾平安已经能独立的生存了。
贾平安在长安城立足后,没有翻脸不认他这个奸臣,没有撇清,反而处处都在帮衬他。
这个小贾……
老夫难道就是那等无耻之辈吗?
许敬宗只觉得热血沸腾。
“杀贼!”
贾平安连续格挡,那边的包东喊道:“去保护参军!”
雷洪带着两个百骑冲了出来。
可远水难解近渴。
贾平安被二人围杀,不断格挡退避。
“闪开!”
许敬宗来了。
此刻他已经不再是这些刺客的目标,所以疏忽之下,竟然被他砍中了一个男子的背部。
男子回首怒不可遏,一刀就把老许砍得面无人色。
“杀!”
贾平安心中一急,就冒险冲杀过来。
对手一刀擦着贾平安的头顶掠过,他伸手抓住了对方,双方纠缠在一起。
“阿宝!”
阿宝长嘶一声,猛地人立而起。
马蹄重重的踩在对手的腰部,惨叫声中,阿宝落地疾驰。
它冲向了另一个男子。
一刀,贾平安就差点扑街。
娘的,原来高手有那么多?
经历过沙场厮杀的贾平安,此刻被这等世家圈养的死士杀懵了。
几番格挡后,他发现了这些死士的规律。
他们的刀法出手就奔着致命处,没有什么花哨的手段。
所以你无需去管旁的地方,致命处盯着就是了。
贾平安的刀法如今早已非吴下阿蒙,几番招架后有了余暇,一刀就劈开了对手,接着喝道:“杀!”
他一刀砍去,可老许上来了。
许敬宗乱刀砍杀,本来在躲避贾平安进攻的男子不禁暗喜,策马冲了过去,一刀劈落许敬宗的长刀,接着伸手去抓。
此刻他们六人已经只剩下了他一人,而贾平安越杀越顺手,他已经失去了信心,正准备跑路。
许敬宗来的恰到好处,让他得了逃离的机会。
但……男子想到了一件事。
若是一无所成的回去,那就是耻辱。
斩杀不了贾平安,杀了许敬宗呢?
这不是原先的目标吗?
男子楞了一下,一刀砍去。
老夫休矣!
许敬宗觉得自己避无可避,闭目等死而已。
铛!
格挡的声音传来,许敬宗睁开眼睛,就见到了贾平安。
二人厮杀在一起,贾平安略处下风。
几次来回后,贾平安露出了破绽,对手一刀砍来。
“小贾!”
许敬宗没有想什么,下意识的就扑了过去。
男子一愣,就被他扑了个正着。
故意露出破绽的贾平安一脸懵逼。
许敬宗和男子落马,二人在地面上纠缠厮打着。
贾平安下马,男子正好翻身压住了许敬宗,举手准备挥拳。
呯!
贾平安从背后一脚就踹倒了他。
包东扑了过来,把男子控制住。
“说,哪家的?”雷洪用横刀抵在男子的咽喉前。
包东喊道:“别……”
可却晚了些,男子的脑袋猛地往前撞去,血光闪过,人却笑了起来。
“是谁?”许敬宗怒了。
廖全被人踹了一脚,一瘸一拐的过来,“使君,多半是对头。”
许敬宗怒道:“老夫的对头就没有下死手的,这是谁?”
贾平安淡淡的道:“不必说了,回去。”
这是世家门阀圈养的死士,若是轻易就被弄出了根脚,那还养什么死士?
“小贾!”许敬宗想到自己差点玩完,先是难受,然后就想到了里面的问题,“你既然赶来救老夫,定然知晓是谁干的。说,是谁?老夫要弄死他全家。”
“说了没人认。”贾平安低声道:“柴家。”
“贱狗奴!”许敬宗叫骂了一会儿,也不问柴令武为啥刺杀自己。
老许够意思。
一行人回到了长安城,许敬宗去求见皇帝。
“许卿辛苦了。”李治觉得老许这个心腹真的省心,无需照拂就能茁壮成长。
“陛下!”许敬宗突然哽咽道:“臣在蓝田出来遇到了刺杀,差点就没了。”
嗯!
李治皱眉,“谁?”
“臣不知,当时臣危若累卵,幸而贾平安率人来了,几番厮杀,把刺客杀了,否则……陛下!”许敬宗嚎哭道:“臣差点就见不到陛下了。”
李治深吸一口气,“是谁?”
许敬宗抬头,眼中全是期冀,“陛下,贾平安是得知柴令武家的家仆去了蓝田县,这才追了去。”
李治的眸子一缩,旋即淡淡的道:“可能认出来?”
若是能认出来,他现在就可以拿下柴令武。
许敬宗抬头,木然。
陛下,你莫不是糊涂了?
所谓死士,必然是悍不畏死,并且不能被旁人轻易的认出来。
为啥陈氏的死士要养在宅子里不见人?就是为了这个。
李治觉得自己失言了,吩咐道:“让贾平安来。”
晚些贾平安来了,头发都还没干透。
“你以为柴令武为何动手?”
李治竟然不怀疑他的判断,这一点让贾平安为柴令武默默点了三炷香。
皇帝对你已经是洞若观火了,聪明的赶紧装病,就此别冒泡了,还能得个善终。
“臣得了柴家那几个厉害的家仆去蓝田的消息,第一想到的是蓝田并无柴家的大产业,臣就想到了许使君。”
贾平安看了老许一眼,“柴令武仇恨臣,可臣身正不怕影子斜,于是他就冲着许使君下手……”
李治点头,“朕知道了。”
柴令武为何仇视贾平安,李治非常清楚。而他为何不对贾平安动手?因为这阵子贾平安很是警惕,出入都带着百骑。
既然暂时无法动贾平安,那就弄他在意的人。
一个人恨你恨到了这个地步,想想真挺可怕的。
贾平安告退,李治晚些叫来了邵鹏。
“柴令武最近如何?”
邵鹏还没得知老许遇刺的消息,就按照百骑获得的消息禀告道:“说是能杵拐走几步,整日在家中喝茶。”
茶汤茶汤,这个时代的茶水就是后世的汤,整天喝茶,那就是整天喝汤。
李治沉吟着,良久问道:“巴陵呢?”
“巴陵公主最近经常出门,和一些权贵贵妇们聚会。”
这还是以前的套路:柴令武蹲家里筹谋,巴陵出去结交人。
这对夫妻堪称是天作之合啊!
“果然是天作之合!”李治微微一笑。
晚些他回了后宫,这次王皇后没得消息,萧淑妃成功的拦截了他。
“陛下。”
萧淑妃挽着他的手臂,低声道:“臣妾又梦到了恶鬼。”
得了吧,你这种小把戏玩了多次,当朕是傻子呢?
李治皱眉道:“晚些让医官来看看。”
萧氏拖长声音嗯了一下,撒娇的道:“陛下,还是那个扫把星管用。”
上次那个扫把星弄了个王字老虎,成功的激怒了王皇后,让萧氏大为激赏。
若是再把他弄进宫来,兴许他还能出些别的主意。
李治干咳一声,“他才将回长安,朕也不好让他进宫。”
“陛下。”
晚些李治出了萧氏的寝宫,看着脚下打飘,“去,让贾平安进宫。”
王忠良觉得皇帝真可怜,每次回后宫都被女人围剿。
“啥?进宫?”
贾平安觉得自己要疯。
“陛下之令,快些。”
宫中的内侍在催促着。
贾平安慢腾腾的跟着进宫,一路到了萧氏的寝宫外面。
“萧淑妃让你进去。”
贾平安抬头,“不妥吧。”
哥可是家伙事齐全的少年,萧淑妃要是喊一声非礼,那李治还不得一刀剁了我啊!
“陛下来了。”
李治来了,贾平安心中一松,行礼后,李治问道:“如何了?”
女官说道:“陛下,萧淑妃依旧觉着精神不振,眼前恍惚有东西在飘来飘去的。”
擦!
这分明就是肾虚啊!
贾平安觉得自己可以推荐一番地黄丸,记得后世但凡有肾虚的话题,这个药就被许多人挂在嘴边。
六味地黄丸,她好你也好。
应该是这样吧。
李治看了一眼贾平安,见他在沉思,就问道:“你以为如何?”
“怕是身子有些问题。”贾平安现在只想甩手,远离宫中。
女官看了贾平安一眼,“陛下,萧淑妃想请贾参军进去。”
这话竟然敢当着皇帝说?
贾平安震惊了,心想萧淑妃这是想坑我吗?
可李治却很是云淡风轻的道:“好生看看。”
说着他就准备走了,贾平安心中暗自叫苦,“陛下,臣觉着该避讳……”
李治愕然,然后莞尔,“少年人莫要偷懒。”
为啥?
贾平安满头黑线,这皇帝啥意思?难道他不怕被绿?
“哟!还是个一本正经的少年呢!真是让人心疼。”那女官捂嘴笑道:“那寝宫里几多人,你一个少年进去能做什么?还担心什么避讳,贵人身体有恙,医官可从不避讳。那些还是壮年人,你一介少年说这个,只会让人发噱。”
啊!
原来如此啊!
贾平安想到了历史上的那些传闻。
脏唐臭汉,若是讲规矩,哪来的脏唐?
贾平安脚步沉重的往里去,女官捂嘴笑着跟在后面。
萧淑妃就坐在窗户边的墩子上,背对着贾平安。从身后看去,那曲线堪称是诱人之极。
有宫女看了贾平安一眼,然后附耳说了一句。
萧淑妃原地缓缓转身,裙子被凳子带着皱成了一团,回身后她微微抬起身体,裙子一下散开,看着多了些魅惑。
她的嘴唇有些薄,脸颊微瘦,最让人印象深刻的便是眼睛。
这双眼睛其实不算美丽,但却带着一股情绪,让男人见了就想征服。
贾平安低头拱手,“见过萧淑妃。”
萧淑妃微微一笑,“上次你弄的老虎让那些邪祟消散,可这宫中……上次陛下说是宫中地势低洼之故,可我却以为是有小人作祟。”
所谓小人,那多半是指王皇后。
贾平安低着头不说话。
萧淑妃突然觉得很有趣,“你抬起头来。”
这娘们想干啥?
贾平安瓮声瓮气的道:“臣貌丑,怕惊了贵人。”
“这是个会说话的。”萧淑妃捂嘴一笑,那眼睛微微弯曲,竟然多了些可爱。
“抬头。”一个女官过来,伸手挑着贾平安的下巴,轻佻的道:“莫非是有缺陷?”
这特娘的算不算调戏?
贾师傅怒了。
你一个淑妃就这般轻佻,难怪人称脏唐。
他抬头,微笑着。
呀!
这个女官一直没出去,就惊讶的道:“竟然是个俊美的少年。”
说着她的手在贾平安的下巴那里摩挲了一下,念念不舍的收回来时,竟然擦着贾平安的脸颊。
这绝对就是调戏。
贾平安知晓宫中的女人除去得宠的那几个之外都是饿汉子,所以马上就收了笑容。
萧淑妃笑了笑,“却是个美少年。”
说的你上次没看过一样。
贾平安觉得女人天生就是演戏的好手,却忘记了自己上次进宫时都是低着头。
等他想起来时,不禁心中一惊。
上次进宫低着头,那是谨慎。可此次为何抬头?因为我得意了?
要谨慎啊!
想到王皇后在盯着这边,贾平安就深刻检讨了自己不尊重萧淑妃的思想。
不管如何,就算是看在阿宝的份上,我也该尊重些。
萧淑妃见他神色凝重,不禁想笑。
什么邪祟,不过是她杜撰出来的,目的只是为了打击对手王皇后。
这个少年倒是有趣。
想到这里,萧淑妃淡淡的道:“我最近时常梦到恶魔侵袭,每每夜不能寐,你以为如何?”
这分明就是忽悠!
贾平安深吸一口气,抬头,认真的道:“天地分阴阳,万物分正邪。自盘古开天以来,有正邪一直争执,打破了天地,于是有女娲补天……”
萧淑妃一怔,旋即觉得很有趣,就单手托腮倾听起来。
“其后人族和妖族纷争,东皇太一……”
宫女女官们都停下了手中的事务。
外面守门的内侍也走了进来,整个寝宫内外都在看着那个少年。
“人族被屠戮,万分危急之时,却有圣人出手。圣人出手,那叫做一个惊天动地,只是伸出一根手指头就按死了千万妖族……”
“哦……”
寝宫内齐齐惊呼一声。
萧淑妃也是如此,她伸手拍拍胸脯,顿时波涛汹涌。
贾平安继续说道:“妖族内部随即内乱,人族得了休养生息的机会……可邪祟却来了……”
“那些邪祟诱惑人类中意志不坚定的败类,从此人类就多了纷争。”
贾平安突然捂着额头,“臣突然头晕,请告退。”
“呀!”
有女官不舍的道:“没了吗?下面呢?”
萧淑妃也听的入神,“这是何故事?”
“这是臣采集了民间传说,翻阅了许多典籍归纳的故事,真假不论,只为让贵人一哂。”
他只是想暗示萧淑妃:美女,什么邪祟都是假的,都是传说。随后萧淑妃自然不会再召他进宫。
可萧淑妃却觉得很有趣。
“听了你的故事,我竟然神清气爽……”
美女,你这话有问题啊!
贾平安只觉得脊背发寒。
要是李治误解了这个神清气爽怎么办?
“你明日再来。”
啥?
“萧淑妃,改日吧。”贾平安婉拒道:“臣在百骑的事务不少。”
“你这是在推却。”萧淑妃冷冷的道:“再推三阻四的,便让陛下镇压了你!”
这个女人竟然这般狠毒?
贾平安赶紧装着打了个寒颤,“贵人,男女有别啊!”
他希望这话能传到王皇后那里去。
可萧氏却起身喝道:“速去,明日不来,便准备去塔底度日吧。”
第249章 绝望
王皇后此刻正坐在寝宫里,下面几个女官在禀告事务,其中就有宫正蒋涵。
“昨日处置了两个内侍,都是坏了规矩。”
蒋涵言简意赅的汇报了工作。
王皇后看了她一眼,对这个冷艳的女人有些头痛。
想拉拢吧,蒋涵一概不搭理。打压吧,蒋涵做事极为公正,抓不到把柄。
关键是皇帝暗示过,说是宫中的规矩不错。
这啥意思?
意思就是蒋涵这个宫正干得好。
王皇后再傻也不能出手,于是只能看着宫中最让她垂涎的职位继续被蒋涵占据着。
一个宫女来了,先看了蒋涵一眼,然后禀告道:“皇后,先前有外臣进了萧淑妃的寝宫……”
王皇后问道:“谁?”
她不是变色说什么混账之类的话,可见大唐皇室对男女关系的随意。
“是百骑的录事参军贾平安。”
蒋涵心中一跳,旋即就想到了萧氏最近的作。
这女人拉了小贾进来,是啥意思?
她只听上面一声嗤笑,接着王皇后不屑的道:“什么邪祟……整个宫中就她频繁说邪祟侵袭,可邪祟为何不来我这里?为何不去别处?偏生去寻她。这里面可有深意?”
再狠毒的话她也能说,可作为皇后,要那个啥……母仪天下,她得矜持。
贵人的身边人必须拥有的一个技能就是捧哏,蔡艳笑道:“这邪祟何时能盯着人去了?奴觉着怕不是人有些问题吧。”
王皇后和萧淑妃早就撕破了脸面,更恶毒的话都说过,所以众人都在笑。
只有蒋涵没笑,她看了蔡艳一眼,记得就是这个女人威胁了苏荷。
“人有无问题不说,有也只能皇后说,你一个女官,当着大家的面说贵人的是非,这是哪里的规矩?”
蒋涵突然发飙,蔡艳尴尬了。
反驳没道理,连王皇后都只能呵斥道:“莫要搬弄是非。”
蔡艳灰头土脸的请罪。
回过头她看了蒋涵一眼,心中在想……我没得罪这个女人吧?
至于她威风凛凛呵斥苏荷的往事,早就忘记了。
王皇后心中恼火,那宫女继续说道:“后来那贾平安在里面待了许久,少说大半个时辰才出来。”
虽然皇室对男女之事不怎么较真,但那是私下,你公开和人勾搭,弄死没商量。
王皇后不动声色的道:“那是治病,都散了吧。”
等人走后,她吩咐蔡艳,“下次贾平安在进宫,就去……”
蔡艳眼前一亮,“抓奸!”
王皇后没好气的道:“那萧氏再大胆也不敢如此,那贾平安更是不敢,去抓的不是奸,也是奸,可明白了?”
蔡艳点头,“皇后英明,到时咱们也不说去抓奸,就是闹腾起来,让她灰头土脸,名声搞臭。”
聪明!
王皇后微笑道:“此次定然要让她难堪!至于那个扫把星,在外朝和长孙相公等人为难,顺手搞臭他。”
……
贾平安一脸无奈的又被抓进了宫中。
萧淑妃的寝宫里聚集了一群女官宫女,她们坐在周围,案几上摆着茶水和零食。
这是看戏呢!
贾平安心中苦笑。
萧淑妃那边也是如此,室内烧了炭盆,温暖如春,这个娘们的胸口依旧没有下限。
白晃晃的一片啊!
贾平安暗念一句色即是空,然后开始了说书。
“……只见老君一掌拍去,天地竟然为之变色,无数彩云化为莲花,那些莲花飞速而去……”
蔡艳得了贾平安进去的消息,悄然带着十余人来了。
到了萧淑妃的寝宫外,蔡艳见竟然连守门的都没有,不禁有些好奇。
身边有宫女低声道:“怕不是为了隐秘,就赶走了守门的,里面……还不知如何的见不得人呢!”
是啊!
若是能抓到些不堪入目的证据,萧氏这个贱人必死无疑,而她将会成为皇后心腹中的心腹。
蔡艳心中欢喜,就带着人悄然到了门口。
“……太清圣人高呼:妖族厉害,联手。于是三位圣人联手,只是一拍掌,无数灵力便聚拢过来,随后炸开……妖族被炸的死伤惨重,有妖人喊道:“下毒!”,于是十余蛇头妖人口喷毒液……”
一番故事讲下来,贾平安只觉得口干舌燥。
“真是厉害呀!”萧氏不禁悠然神往,然后指指贾平安,“给他茶水。”
那个轻佻的女官端着自己的茶水来了。
你喝过的茶水给我喝?
贾平安说道:“臣的嗓子火辣辣的疼,怕是数日都不能说了。茶水……这茶水看着花椒不少,却也不能喝。”
那女官失望,就借着劝说的机会暗自摸了几下贾平安的手。
哥被猪摸了啊!
贾平安看了女官一眼,女官心中一喜,就悄然抛了个眉眼,然后用尾指挠了他的腰侧一下。
“臣告退。”
贾平安故意做出沙哑的声音,萧氏摆摆手,“好了再来。”
贾平安心中冷笑,可一转身,却看到十余人站在门外。
“蔡艳?”
萧氏先是一怔,然后捧腹大笑。
“那贱人这是以为我和扫把星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哈哈哈哈!”
蔡艳先前听出了神,此刻才醒来,她板着脸道:“皇后本有督查宫中之责,你有何话说?”
这话实在,一下就堵住了萧氏的嘴。
闹吧,阿姐进宫之前你们两边最好打作一团。
贾平安告退,蔡艳竟然带着人跟着侧面。
“贾平安。”
蔡艳看着他,神色严肃。
这娘们是想干啥?
贾平安此刻觉得宫中处处都是陷阱,恨不能早点长出胡须,如此皇帝自然不会再让他入宫。
“何事?”他笑的很和善。
蔡艳突然柔声道:“那个故事……你可愿去皇后那里说说?”
淦!
贾平安被这话雷的外焦里嫩。
“某的嗓子……”
贾平安指指自己的咽喉,苦笑道:“只此一处某就不堪,再来怕是有心无力。”
蔡艳想想也是,但心中疑惑不少,就问道:“那些妖族后来如何了?”
“那些妖族后续……”贾平安捂额,“后续却是忘记了,得等回家去想想。”
“可怜的,被那个贱人给弄的这般憔悴。”蔡艳怜惜的道:“那下面呢?下面可还有?”
“下面自然是有的。”贾平安只想回家,就随口敷衍道:“下面写着,就在家里。”
“那你把下面给我看看……”
那还是说吧。
“下面就是妖族攻打天庭……”
蔡艳听的出神,可带着贾平安出宫的内侍却出声道:“此处却不好出去了。”
蔡艳一看,再过去就是臣子们能进入的区域,不禁倍感遗憾。
“下次记得再来。”
老子不来了。
贾平安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迟早会被皇帝一刀去了淡,那便是无稽之谈。
一路回到百骑,唐旭面色凝重的道:“你这进宫太频繁,不好。”
邵鹏却说道:“也没什么不好,至少说明陛下信任小贾。”
“狗内侍。”唐旭怒了,“天知道那些宫女和内侍有多少在盯着小贾,但凡小贾行差踏错,就会禀告给陛下,随后小贾……”
他伸出食中二指,作剪刀状夹了一下,“到时候小贾难道入宫与你作伴?”
邵鹏抚着并不存在的胡须,一脸欣慰的道:“如此也好。”
两个大佬在调侃贾平安,外面包东进来,“参军,该去五香楼拿消息了。”
就不能消停些?
贾平安叹息一声,唐旭马上装死,“某今日身体不适,怕是连马都骑不得了。”
包东笑道:“校尉,五香楼有新人呢!”
早说啊!
唐旭板着脸道:“某虽然身体不适,但陛下的重托却不敢忘怀,晚些再去。”
这个贱人!
邵鹏又纠结了。
“老邵可要去?”唐旭很有良心的问了老伙计。
“当然去。”
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些人带坏了。
“参军,宫中那女人又来寻你了。”
唐旭一脸八卦:“啧啧!”
邵鹏一脸唏嘘:“啧啧!”
贾平安到了前面,卫无双带着羃?站在那里,看着亭亭而立。
“啥事?”
贾平安看了她的脸一眼,发现嘴唇依旧红润,不禁想着会不会是有啥毛病。
但看着确实是很诱人呐!
卫无双恼怒的道:“下次再看我的脸,眼睛都给你挖了。”
说着她伸手去虚挖。
贾平安下意识的抓住了她的手,然后摩挲了几下。
真嫩。
卫无双恼了,一巴掌呼来。
贾平安低头,无辜的道:“某总不能束手等你来挖眼晴吧?”
“下流!”卫无双真想飞他一腿,“宫正让我来传话,说你在萧氏那里有风险,最好找个借口拒绝了。”
“某也想啊!”贾平安苦笑道:“可那女人说了,但凡不去,她就在陛下那里给某下烂药。”
“什么是烂药?”卫无双不解,扑闪着大眼睛问道。
“就是吹枕头风。”
“枕头风……什么是枕头风?”
“……”
贾平安无语。
“就是女人跟男人睡觉时,借机说些别人的坏话。”
“哦!”卫无双点头,“你知道就好。还有,年底了,感业寺那边也有些好处,只是苏荷喜欢吃肉,你若是再去,最好带些咸肉,让她能多吃些时日。”
这姐妹情果然纯真,比那些塑料花好多了。
卫无双随后准备回去,贾平安一脸欲言又止。
“有话就说!”卫无双很不耐烦的道:“男儿大丈夫,这等模样让我看不起。”
这妹纸……真飒!
贾平安说道:“你的手指甲有些长了,该剪剪了。”
卫无双下意识的看了一眼先前被贾平安摸过的小手,果然指甲长了些。
“呼!”
她下意识的一腿扫来。
贾平安退后避过,笑道:“回头某送你一把小剪刀。”
晚些,百骑数十人去了五香楼。
“贾郎。”老鸨明显的多了敬畏之色,挽着贾平安的手臂也没往怀里拉。
雅香来了,五花站在她的身边,说道:“看看贾郎,越发的从容了。话说……你怎地也偃旗息鼓了?”
“我是否偃旗息鼓,你如何知晓?”
雅香冷笑着。
青楼里为了争夺名次,明争暗斗自不必说,还有那等背后捅刀子的。
五花沙哑的声音传来,“你若是不下手,我可忍不住了。”
“他看不上你。”雅香很有自信的道,“这个男人压根就不想在欢场上厮混,冬至号称最媚人,可贾郎依旧不屑一顾。”
“冬至啊!”五花有些失神,“那个女人一颦一笑都是魅惑,一走动,那身体摇摆的连我都心动了。不过,做人要努力。贾郎这般大才,还俊美,若是我能把他拉到床上去……”
“明日你就红遍长安城。”雅香冷笑道:“那你便去试试吧。”
“去就去。”
五花冷哼一声,随即扭着屁股去了。
“贱人!”雅香摸摸自己的后面,有些苦恼:“好大,贾郎怕是不喜欢。”
若是杨德利在,定然欢喜,“我家表弟就要大屁股!”
贾平安坐在那里,实际上就是在放松。
所谓欢场,前世他经历过,你可以消遣,但千万别沉迷。
他看着五花在走来。
这女人倒是有趣,不知道和谁学的手段,走的歪歪斜斜的,屁股扭的有点儿意思。
“贾郎。”五花的特点就是胸脯粗壮,福身时她故意俯身,顿时就更耀眼了。
贾平安淡淡的道:“何事?”
他并非是柳下惠,只是不想在这里厮混而已。
“贾郎饮酒却无人相陪,可要奴斟酒吗?”
五花沙哑的声音让贾平安怀念着前世的一位歌手,“也好。”
瞬间五花就觉得被巨大的幸福击中了,她喜滋滋的坐在贾平安的身侧,然后冲着角落的雅香示威般的昂首。
渣男!
雅香侧脸,心中极为不甘。
晚些,五花离开,老鸨来了。
“贾郎。”
老鸨是来汇报工作的。
“……昨日有人来寻雅香,百般套话,还问及了贾郎。”
贾平安的脑海里马上想到的是柴令武。
但王琦也有可能。
“那人还问雅香的度夜钱……”
这不是柴令武。
“雅香没搭理。”
雅香的眼界高了,自然不会搭理一个陌生人。
这行径怎么有些变态的味道呢?
贾平安心中犯嘀咕。
他的对手里,唯一可能变态的就是王琦。
想到王琦,他就想到了陈二娘。
那女人自以为迷惑住了贾平安,估摸着正在得意吧。
不着急。
贾平安觉得王琦就像是在洞穴里舔伤口的螃蟹,迟早还会出来觅食。而陈二娘就是他们之间博弈的工具。
贾平安笑了笑,“辛苦了。”
他说这话时理所当然,老鸨看着他的侧面,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看清过这位少年。
“不辛苦。”
老鸨去了角落,见雅香在忧愁,就说道:“贾郎此人看似和气,可心中却异常坚定,你觉着他未来如何?”
雅香吸吸鼻子,“他这般大才,还俊美,未来……多半是重臣。”
老鸨叹道:“一个未来的重臣,他的妻子会如何?”
雅香恍然大悟,“是了,贾郎为了自家未来筹谋,定然是想娶个世家女。那些世家怕也是在观望吧。如此……”
她觉得自己想清楚了失败的原因,于是神清气爽的道:“此非战之罪,输给那些女人,我不冤。”
老鸨点头,“你明白就好,贾郎这等少年,若非出身不好,怕是连公主都尚得。”
雅香叹道:“可我只想做妾也不成吗?”
老鸨噗嗤就笑了:“娶妻娶德,纳妾纳色。贾郎若是要纳妾,你比不过冬至。”
“为何?”雅香怒了,“我长得不必她差。”
“可冬至天生媚人,你可有这本事?”老鸨觉得麾下的这位头牌需要好生反省一下自己的人生目标了,“那冬至别说是男人,我看了都心动。”
“纳妾纳色……以色事人者,色衰而爱驰。”雅香叹息一声,“我知道了。”
“你不知道。”老鸨叹道:“其实那些做妾也有逆袭的,为何?”
雅香不解。
老鸨说道:“那等重情的男儿,日久生情啊!”
贾平安偏头看了这边一眼,随后起身道:“校尉,某先回去了。”
唐旭点头,“你才将回来,该歇息了。”
贾平安点头,步出五香楼。
一个恶少靠近,“贾参军。”
“柴家的产业可查清了?”
“查到了不少家,平康坊里有柴家的三家酒楼。”
“好!”
……
柴家,柴令武看着跪在堂下的男子,冷笑道:“那贾平安是如何发现了某的谋划?定然是那些人出城时飞扬跋扈,于是被他侦知了消息。你有何话说?”
男子叩首,惶然道:“郎君,此事某谋划不周,误了郎君的大事,万死。”
“你是该死!”
柴令武起身,边上的女仆赶紧去扶着。
他走了过来,扬起拐杖,一拐杖就砸在男子的脑袋上,喘息道:“无能之极!那贾平安和许敬宗定然在皇帝那里进谗言,只需一盘算……此事还能有谁?柴家!你可知晓这般之后,柴家便再无退路了吗?”
男子叩首,声音沉闷,“某该死!”
“夫君。”巴陵来了,见状就劝道:“若是不虞就打杀了他,何苦气坏自己的身子。”
柴令武苦笑道:“巴陵,我们再无退路了。”
“什么意思?”巴陵不解。
柴令武丢掉拐杖,扶着巴陵的肩膀低声道:“刺杀许敬宗事败,贾平安去救的人。他在盯着咱们家。”
巴陵面色煞白,“那……皇帝也知晓了?”
柴令武点头,“皇帝知晓了。”
巴陵的眼中多了惶然的泪水,“那个扫把星!早该弄死他!”
第250章 五福临门
柴令武挥手,室内的人全部告退。
夫妻二人坐在一起,巴陵虚弱的道:“皇帝定然知晓了。”
“那又如何?”柴令武已经想通了此事,“咱们对许敬宗下手,冲着的是贾平安,世家门阀之间相互下狠手难道少见?”
巴陵摇头,“你不知道,雉奴虽然软弱,可许敬宗却是他的心腹。他若是呵斥了咱们也就罢了,不动声色……这是记在了心头。”
柴令武一怔,“是了,某竟然小瞧了皇帝。”
他的眼中多了厉色,“不怕,咱们可不是一家,多少人家都抱作一团,他想动谁?”
巴陵点头,“唯有如此。”
世家门阀抗衡帝王在这些年是常态,甚至皇权要向世家门阀低头。
“来人,歌舞。”
柴令武兴致勃勃的叫了歌舞,随后酒水送来,夫妻俩举杯痛饮。
这便是权贵人家的日子。
而要想维系这样的日子,其一要有钱;第二要权势,没有权势你的钱财随时都有可能被掠夺。
柴家家大业大,田地无数,但依旧不够花销。于是和长安城中的那些权贵一样,柴家的生意做的也不小。
朝中鄙夷商人,甚至不许官员进东西市。
可权贵高官们经商却络绎不绝,大伙儿私下里探讨哪个生意挣钱,可不见不到什么鄙夷。
这便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微醺后,巴陵突然问道:“那扫把星若是报复……我最近几日出门也得小心了。”
说到这个,柴令武的眼中多了狰狞,“他不敢动你,否则皇帝也不会放过他。某最近两月也没法出门,无碍。”
……
“贾参军,这家便是柴家的三家酒楼之一。”
眼前的酒楼看着巍峨,贾平安看了看,随后回去。
怎么报复,这是个问题。
第二天他依旧在琢磨。
“小贾!”
老许来到了百骑寻他。
“老夫刚弹劾了柴家。”许敬宗得意的道:“陛下据闻大怒,已经派人去呵斥柴令武了。”
呃!
老许!
贾平安看着他,“许公,陛下派人呵斥,这便是罚酒三杯,你不知道?”
“知道。”许敬宗淡淡的道:“帝王要动手之前,总是和颜悦色的,老夫弹劾,陛下呵斥,这便是让柴家安心,等以后机会一到……”
老许真是聪明啊!
贾平安心中大赞。
“不过老夫却有些迫不及待了。”许敬宗活脱脱就是睚眦必报的嘴脸,“你可有好办法?”
“柴家的生意。”
“妙!”
许敬宗一拍桌子,“可要老夫做什么?”
“安静即可。”
伤自尊了。
许敬宗走了,贾平安琢磨了一番。
“校尉,某去巡街了。”
这是脱岗的暗示。
“去吧。”
贾平安潇洒的出了皇城,一路去了高阳那里。
高阳正在猫冬,歌舞也不香了,只有看书消遣的娱乐。
“公主。”
肖玲欢喜的进来。
高阳抬头,皱眉道:“看你欢喜的就如同是吃了蜜糖,欢喜什么?”
无聊的高阳要找茬。
肖玲福身,“公主,贾参军来了。”
啥?
高阳嗯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喜滋滋的道:“快去请进来。”
她看看身上的衣着,觉得还行,就顺手把底线再拉低了些。
“看你喜不喜欢,哼!”
“公主就在里面。”
“这屋里不闷?”
贾平安随口说着,进来就看到了侧躺着的高阳。
室内温暖,她穿的单薄,这一躺,堪称是曲线毕露。
“有些热啊!”
贾平安摸摸鼻子,高阳说道:“去给小贾弄了冰水来。”
贾平安干咳一声,“不必加冰了。”
高阳坐直身体,笑吟吟的道:“小贾今日怎地想着来这里了?”
“有事。”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渣男!
高阳叹息一声,“说吧。”
贾平安问道:“听闻你和巴陵有些不睦?”
高阳冷哼一声,“巴陵老是阴阳怪气的讥讽我。若非看在都是姐妹的份上,我老早就用小皮鞭狠抽她一顿。还有,以前她叫王悦荣来蛊惑我去掺和他们的事,此事我越想越不对……”
高阳的智商好像提升了些,可喜可贺啊!
“那是在利用你。”贾平安的眼中多了怒色,“此事不能就这么善罢甘休了,你放心,回头就收拾柴家。”
高阳不禁感动了,“小贾……”
她本以为贾平安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可没想到他竟然是来为自己出气的。
这个少年,真的是硬汉啊!
智商持续下滑中……
“可柴家朋友多,不好动手。”高阳担忧的道:“要不……再缓缓吧。”
贾平安笑道:“既然说了要为你出气,那自然不打折扣。你放心,此事我想到了个法子。”
“什么法子?”高阳吩咐道:“去拿酒来。”
这个娘们怎么老是喜欢和我喝酒呢!
贾平安有些头痛,“某问过,柴家的生意就数那三家酒楼的最好,若是那三家酒楼生意一落千丈,你觉着如何?”
高阳欢喜的道:“柴家家大业大,花钱如流水,那三家酒楼以前巴陵还和我炫耀过,说是每年挣不少钱,若是不挣钱,下次我再去羞巴陵。”
贾平安看着她,突然觉着这个娘们真的不够狠。
若是那等狠毒的,比如说巴陵,上次去终南山时设套,若是贾平安那一夜上当,名声顷刻间就会荡然无存。
而高阳相比之下就差了许多,自以为聪明,可……
贾平安认真的道:“以后别和人比聪明,谨守自己的东西,其它不管就是了。”
你这是说我蠢吗?
高阳大怒。
可一看贾平安那诚恳的神色,她的心中又突然欢喜,竟然还脸红了。
“我知道了。”
这是小贾关心我,哪怕话不好听我也舒坦啊!
贾平安笑了笑,“某准备把炒菜散出去。”
“什么?”
高阳一听就懵,“散出去咱们挣钱就少了。”
这个娘们果然目光短浅。
贾平安皱眉道:“炒菜如今在长安就两家,天然居就那么些炒菜,而且还不正宗,生意只能说是普通。最好的便是咱们的长安食堂,可每日多少人排队都吃不上?”
高阳的眼中闪烁着一种叫做‘都是我的,全是我的’的气息,“可都是咱们的。”
贾平安捂额,“这炒菜迟早会被人慢慢弄出来,某给长安食堂的定位是高端大气上档次,知道啥意思吗?”
高阳摇头,茫然的和一个女孩差不多。
“一般人吃饭讲究的是一个性价比,也就是花最少的钱,吃最好的东西。这等人不会去长安食堂。长安食堂主打的是有钱人,权贵,官员……但凡是有些身份的,吃饭不去长安食堂就觉着少了些什么……对,就是少了面子,而且吃着也不够美味。”
贾平安兴致勃勃的在说着,高阳双手托腮,静静的看着他。
“某准备放一些低端的炒菜出去,柴家有三家酒楼,某就给那三家酒楼附近的酒楼,形成围剿之势。”
高阳点头,“真好。”
“什么真好?”贾平安觉得莫名其妙,然后又精神抖擞的道:“第一,用炒菜入股这是肯定的,其二,要降价,要让来附近用饭的觉着吃炒菜就是花最少的钱,吃最好的饭菜。想想,如此之后,柴家的酒楼可还有生意?”
“你这是……”高阳喃喃的道:“柴家要倒霉了。”
等贾平安一走,肖玲进来,见高阳神思恍惚的坐在那里发呆,就问道:“公主可是不高兴吗?”
“高兴啊!”高阳抬头,“小贾……真的很厉害。”
……
回到家中,贾平安把谈判的事儿交给了杜贺。
可杜贺才去没多久,就灰头土脸的回来了。
“那些人不信。”
这不是找事吗?
贾平安叹息一声,随即去告假一天。
平康坊燕青楼,老板胡燕青站在外面,身后的掌柜古琛说道:“如今平康坊生意最好的便是长安食堂,每日排队都轮不到。天然居其次,不过据闻炒菜都是出自贾平安之手……”
“就是他的手笔!”胡燕青摸摸八字胡,说道:“那天然居的一个掌柜是华州来的,贾平安来自于华州。长安食堂背后的是高阳公主,开门的那一日,贾平安带着太史令来了,你说说,难道还有这等巧合?”
“那先前来的杜贺,郎君你为何不答应?”
“此等大事,杜贺做不得主。”
胡燕青淡淡的道:“用炒菜的方子入股,贾平安不来,某哪敢答应?再说了,契约什么的也得他来。”
“郎君……”古琛的声音有些打颤,胡燕青皱眉道:“淡定,遇事要淡定!”
“郎君你看。”古琛指指前方。
胡燕青抬头看去,身体一震,脸上迅速堆起了笑容,就迎了过去。
“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笑眯眯的道:“这位是……”
“燕青楼的主人,胡燕青。”杜贺小声介绍着。
“幸会。”
双方随后进去,胡燕青一迭声让人准备酒菜。
贾平安摆摆手,“酒某不喜,菜就罢了。”
瞬间,胡燕青和古琛仿佛感到一股大风迎面吹来。
我不喝酒,但菜……抱歉,不是某吹嘘,你家的菜我看不上。
弄出炒菜的人,就是这么霸道!
胡燕青的脸颊颤抖了一下,“贾参军可谓是稀客,不知有何教某?”
“文绉绉的无趣。”贾平安开门见山的问道:“想不想学炒菜?”
胡燕青干笑道:“想自然是想的,可……”
“那就行了。”贾平安随手拿出一份契约。
“看看没问题就去万年县立劵。”
贾平安起身,“长安食堂那边说好了,会拨出一个厨房专门教授你等的厨子,十日为期,学不会、学不好就别怪师傅不尽心。”
这年头的炒菜要的是火候,而这些厨子本来功底就深厚,学习起来更是事半功倍。
胡燕青看了一眼契约,三七分。
贾平安出炒菜的方子要三成股子。
“三成是不是太多了?”商人本贪,胡燕青也不例外。
“杜贺,把契约拿回来,去下一家。”
贾平安没时间和这些人啰嗦,不妥就走。
若非是他没精神弄生意,只需开几家酒楼,那钱财就会滚滚而来。
此刻只要三成,这便是给胡燕青送钱。
不,是双赢。
“慢!三成还是合适的。”胡燕青马上就露出了笑脸。那见风使舵、改口如喝水般的随意程度,让杜贺觉得官员都比不上。
“若是泄密,你们自家知道后果。”贾平安人在百骑,还有许多多这等地头蛇,整治商人的手段不少。
“厨子马上签契约,一辈子别想走。若是敢泄密,某能弄死他全家!”
为了利润,商人能冒着杀头的风险,所以贾平安不担心这个。
“如此,去下一家。”
“下一家?”
胡燕青傻眼了,“不是独家吗?”
杜贺先前被他冷嘲热讽,此刻就反唇相讥,“若是独家,郎君何须要来你家。”
胡燕青面色一变,“不会是许多家吧?”
“此事还有个条件。”杜贺说道:“从炒菜开卖之后,价钱要低,以三月为限。”
“啥?有钱不挣?”胡燕青觉得这事儿真是疯了。
杜贺低声道:“只管照做就是了。”
随后贾平安又去了几家酒楼,无一例外都是在柴家那三家酒楼的附近。
……
元日很热闹,而且还有七天的小长假。
大清早表兄就弄了竹竿,挂上了幡子。
“长命百岁了!”
表兄站在墙头上放声高喊,然后居高临下的看着隔壁。
他的心上人王大娘就在院子里操持着新年伙食,一会儿进去,一会儿出来。
这日子就是这般的带着期望,蒸蒸日上。
“杀羊了!”
一头肥羊被放翻,曹二在打理,徐小鱼就蹲在边上看热闹。
“徐小鱼。”
贾平安从书房出来,拿着两条对联,“贴门边上去。”
“这是啥?”徐小鱼很是好奇。
杜贺过来,见了赞道:“三阳从地起,五福自天来。有趣。”
这大概是有记载以来的第一副春联,挂出去后引得坊民们啧啧称奇。
随后就是家宴。
曹二使出了浑身解数,堪称是异常丰富。
吃到一半时,贾平安有些微醺,回过头不见了杨德利。
他起身过去,就听到杨德利在嘀咕。
“姑母,这日子越发的好了,可见那些人说的扫把星不实,回头你在天上若是差了什么,只管托梦。”
贾平安笑了笑。
“先生。”
赵岩来了,带来了礼物,又说了些吉祥话。
“家里的礼也该送了。”
杜贺带着吃饱喝足的几个家仆出发了。
晚些他们回来,除去杜贺还有些清醒,其他的全醉了。
“郎君,梁大将军家……灌酒。”杜贺大着舌头,“某不怕,喝倒了几个。”
元日就是这般,而在朝中,早朝大典早就结束了,贾平安没资格参加,唐旭和邵鹏说他一年辛苦了,也不安排他值守,直接开始了小长假。
……
高阳一人在家吃喝,今日难得有阳光,她看着觉得有趣,就叫人来说稀奇。
所谓说稀奇,也就是说八卦和有趣的故事。
那侍女也算是公主府里的技术岗位,巧嘴如黄,说的高阳不时笑一笑。
“公主,说故事还是贾参军厉害。”
“他厉害?”高阳楞了一下。
“宫中传闻,贾参军一开口,就说了个盘古开天地的故事,说的宫中的萧淑妃身上的邪祟都跑了。”
高阳冷哼一声,“他有故事却不说给我听,却说给宫中的那个贱人,备马!”
边上伺候的肖玲一怔,“公主,去哪?”
“出去转转。”
高阳一转就转到了道德坊。
贾家的家宴已经结束了,此刻正在煮茶。
“郎君,公主来了。”
贾平安一怔,“她怎么来了?”
他迎了出去,就见一袭红杉的高阳大步进来。
“有人说你能讲故事?”
高阳的眉眼间全是凌人的气势,但对贾平安却无效。
“什么故事?”
贾平安带她去了正堂。
可正堂多面临风,坐在里面冷的浑身打颤。
“去书房。”高阳小手一挥,当先进去。
这娘们倒是不见外。
书房里,贾平安煮了茶水。
“你没加那些作料?”高阳嗅了一下,觉得味道有些古怪。
“就这么喝。”贾平安不会炒茶,就拿此刻的茶来煮,味道确实是有些怪,但依旧能喝到一些茶的清香。
“你说故事吧。”高阳看着很精神。
“话说盘古开天地,眼睛化为……”
贾平安觉得自己真可怜,从宫中说到了家中。
晚些,他说的口干舌燥,喝茶都不管用。
“罢了,今日听够了,明日再来。”
高阳打马而去。
元日过后,按照习俗,杨德利去邀请邻居来做客。
老贾家的饭菜吃的邻居们赞不绝口,贾平安却有事。
“昨日早朝大典,谢清也去了,有人问他是否被你殴打,他不说话。”
包东面色冷峻,“随后有人说陛下不公,顿时引发了争执。”
“谢清何在?”
“此刻刚出城。”包东目光闪烁,“参军,邵中官说……”
“不必说了。”
贾平安摆手,“等着消息就是。”
谢清故意恶心人,这堪称是丧心病狂,连李泰的安危都不管。
晚些消息就来了。
“谢清被人打断了双腿,此刻正在马车上哀嚎呢!说是不许就医,就这么一路回去。”
包东觉得脊背发寒,“不是咱们的人。”
李治当然不可能只有百骑和千牛卫来护卫自己,贾平安不禁悠然神往,想着那等高手会是什么样的。
可有葵花宝典?
而李治得了消息也很懵逼。
“难道是舅舅?”
长孙无忌在府中饮酒,听了手下的禀告后,淡淡的道:“李泰毕竟是老夫的外甥,用一个长史来告诫他……若是他知趣,那便就此偃旗息鼓,好生度日。若是不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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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1章 冤冤相报何时了
小长假的最后一天,燕青楼重新开业了。
厨子重新学习炒菜的同时,燕青楼也借机修整了一番。
此刻平康坊里堪称是人山人海,各色人等都在最后的假期里出来了。
胡燕青在大堂的柜台后面,古琛说道:“郎君,开始吧?”
胡燕青犹豫了一下,“你说……这生意可能火爆起来?若是不能,给了三成股子却是亏了。对,亏了!当初就该给两成,哎!某却是犹豫了。”
这等患得患失的心态古琛也有,作为掌柜,他也不喜欢自己的头上多一个老板。
“郎君,时辰差不多了。”
胡燕青皱眉:“这话不吉利!开门吧。”
古琛轻轻扇了一下自己的嘴,吩咐道:“开财门了!”
大门打开,有伙计出去大声的喊道:“燕青楼重新开门了,有炒菜!”
行人一怔,有人问道:“你家有炒菜?炒菜不是天然居和长安食堂才有吗?”
伙计说道:“客人只管吃了再说,若是不妥,砸了牌子!”
这个牛!
隔壁就是柴家的酒楼,掌柜鲁显闻声出来,见状就笑道:“这牛皮都要吹破天了,也不知……那是谁?”
他缓缓看过去,觉得那人有些眼熟。
伙计说道:“是扫把星!”
贾平安来了。
他带着王老二和徐小鱼来了。
柴家酒楼的斜对面还有一家酒楼,此刻掌柜站在外面,喊道:“长运楼开门了,有炒菜!”
说完他冲着贾平安拱手,“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笑了笑,就站在边上,对面的胡燕青喊道:“快给贾参军弄凳子!”
古琛亲自拎着凳子过来,“贾参军可要进去坐坐?”
“不必了,某就是来看看,看看热闹。”
贾平安今日就是来看戏的。
那边的鲁显有些纳闷,更有些莫名的心慌,“怎地那么多炒菜的酒楼?去看看。”
伙计飞也似的跑了。
贾平安就坐在他的对面,身后站在长运楼的掌柜,古琛几番犹豫,贾平安笑道:“生意忙,就赶紧回去。”
燕青楼此刻已经满了,伙计在喊:“没座位了,没座位了。”
古琛只觉得一颗心落下一半,剩下的一半就要看客人对炒菜性价比的感受。
“好,美味!”
“这菜比天然居还好,就是比长安食堂要差一些。”
“你也不看看,这价钱也比长安食堂的便宜啊!一文钱一分货。”
“长安食堂太贵了些,再说也难得等,这里倒是极好。”
古琛听着这些话,只觉得浑身舒泰。
柜台里的胡燕青看着账房在收钱,有些木然。
这便成功了?
胡燕青走出了大堂,冲着坐在对面的贾平安躬身。
他的斜对面,长运楼的掌柜也是如此。
鲁显看着这一幕,再傻也知道不对劲了。
他走了过来,拱手道:“贾参军的炒菜就给了天然居和长安食堂,如今这是能发卖了?”
“是啊!”
贾平安的话让鲁显暗喜,问道:“敢问多少价钱。”
“七成股子。”
鲁显一怔,“这是抢钱呢!”
七成,那柴家反而成了打工的,傻子才干。
贾平安微笑道:“是啊!就是抢钱。”
鲁显变色,“贾参军这是针对柴家的谋划吗?看看,隔壁的燕青楼,对面的长运楼,两家炒菜……贾参军,我家姓柴!”
柴家不只是驸马,更是权贵。
“贾参军确定要和柴家为难吗?”
鲁显是负责酒楼生意的,家里的事情不管,还不知道两家已经见血了。
贾平安看着柴家的酒楼生意惨淡,笑道:“某怎么就那么心情愉悦呢!”
王老二捧哏道:“但凡和郎君作对的都会倒霉,看着对手倒霉,郎君自然要心情愉悦,连某都觉着神清气爽,就想去寻个女人睡了。”
“哈哈哈哈!”
贾平安大笑而去。
而鲁显派去的伙计也回来了,一脸震惊,“咱们家三家酒楼的附近酒楼都在卖炒菜,价钱还不贵。”
鲁显的身体摇晃了一下,“贾平安这是要赶尽杀绝,快,备马,某要去见郎君!”
此刻不只是他,平康坊里许多人都知晓了此事。
“兄长,柴家那三家酒楼没生意了。”
“为何?”许多多依旧在金鸡独立练字。
“柴家酒楼的边上,那些酒楼都在卖炒菜,啧啧!兄长,这可是围杀啊!”
许多多依旧在练字,恶少见了不禁赞道:“兄长气定神闲,果然是大将风度。”
话音未落,许多多的脚落地,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兄长。”
恶少准备去扶她,许多多摇头,“柴家得罪了他,我还说他一直没动静,这般和善。可他却不动声色的布下了这等局,只等今日一起动手……柴家那三家酒楼挣钱不少,这一下……够狠。”
恶少奇怪的道:“那兄长你为何这般震惊?”
许多多站起来,揉揉屁股,眼中多了惧色,“人都有对手,咱们的对手要整治咱们,都是动手。可贾参军不但能动手,还能不动声色的让你走投无路。你说说,你等前阵子还说寻个能挣钱的大腿抱着,若是惹恼了他如何?”
恶少们只觉得脊背发寒。
“这是正大光明的手段,柴家无计可施!”
许多多说道:“以后见到贾参军,都要尊重些,谁敢嬉皮笑脸的,打断腿!”
“兄长,柴驸马来平康坊了。”
一骑一车,骑马的是巴陵,车里的是柴令武。
大唐的公主也不怕抛头露面,不,是喜欢抛头露面。这不,巴陵的羃?看着等于无,路人都看到了那娇艳的容颜。
鲁显迎了上来,巴陵下马,王悦荣扶了她一把。
“小心些。”
两个家仆把柴令武扶下马车,鲁显想说话,柴令武淡淡的道:“进去再说。”
再大的事儿,也不能在外人的面前说。
这是规矩,否则也配称为世家?
进去后,寻了个安静的房间。
王悦荣最近很倒霉,所以需要重新得到巴陵的信任,她笑道:“这里很是幽静。”
鲁显木然。
巴陵点头,“是不错。”
柴令武笑了笑,“生意都没了,自然幽静。”
王悦荣赶紧闭嘴,心中恼火自己的不淡定,却把所有过错都归咎于那个魔鬼的身上。
“现在如何?说吧。”柴令武的腿还没完全好,所以不能跪坐。他坐在墩子上,其他人跪坐着,看着格外的诡异。
鲁显先回来问过了伙计,查看了情况,此刻面色凝重的道:“隔壁和对面都在卖炒菜,而且价钱也不算贵,抢走了咱们家的不少生意,不是不少,是……大部分生意都没了,连那些老客都去了隔壁……”
“可去吃过?”柴令武依旧冷静。
鲁显点头,“某派了厨子去试吃。”
晚些两个厨子进来,恭谨的行礼后,说道:“那炒菜的味道极好,比长安食堂差一些,但比天然居还好。而且价钱还便宜,就比咱们的贵一些。”
巴陵愕然,“竟然就比咱们的贵一些?他这是不想挣钱吗?”
柴令武淡淡的道:“炒菜出来之后,先是天然居,那是华州来的掌柜,那人和贾平安有交情,说是什么……当年人人避之如蛇蝎,那人扑倒了贾平安,就此发财。后来就是高阳……”
一提及高阳,巴陵的脸就变了,“那个贱人。”
“长安食堂的炒菜,确定就是出自贾平安之手。”柴令武觉得胸口里有东西在涌动,想打人,“柴家三家酒楼的边上都有炒菜,还是同一日重新开张,这便是贾平安的示威。”
巴陵深吸一口气,“这三家酒楼每年挣钱不少,若是就此被压住……”
“会亏空。”柴令武只觉得胸口那股子气渐渐灼热,暴戾就在那里蕴集,“出去!”
掌柜和厨子赶紧出去,巴陵看了王悦荣一眼,冷哼一声。
王悦荣悄然出去,刚把门关上,就听到了啪的一声。
她从门缝中往里看了一眼,就见巴陵捂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柴令武。
“为何?”
柴令武淡淡的道:“整个长安城最好的炒菜就在长安食堂,贾平安舍得把最好的东西给了高阳,而你当初信誓旦旦的说一定能把高阳拉过来,如今非但没能拉过来,反而成仇。若是高阳在咱们这一边……”
剩下的话不用说,连王悦荣都知道。
若是高阳在这边,就她那个脑子,哄她跟玩儿似的。让她去和贾平安说说,这次的危机说不得就散了。
“若非高阳被他拉了过去,某也不会对那个奸臣下手,这便是……命!”
柴令武的身躯一下矮了一截。
王悦荣心中骇然,郎君竟然这般软弱?
从她第一次见到柴令武之时,这个男人就给她强大、坚定、不可摧毁的印象。
可现在这个强大的男人却软弱了,先是恼羞成怒的抽打妻子,接着颓然。
而这一切就是那个魔鬼的杰作。
晚些一行人出去,巴陵换了面纱,旁人看不到她的容颜,也看不到那个巴掌印。
王悦荣就跟在马车的侧面。
前方不远处有数骑,为首的正在端着大碗吃东西,一看就是馎饦。
“爽!”
贾平安弄出了炒菜,但他最喜欢的却是这等酣畅淋漓的吃法。
王老二警觉,回身看了一眼,“郎君,是柴家。”
贾平安放下大碗,随后回身。
巴陵的眼中迸发出了恨意,低声道:“夫君,是贾平安。”
柴家不弱,说是尚公主,可巴陵也不能摆谱。
车帘掀开,柴令武探头出来。
贾平安拱手,“见过柴驸马,见过公主。”
柴令武微笑道:“贾参军别来无恙,可喜可贺。”
呵呵!
这种程度的威胁,对贾平安而言已经免疫了。
他想到了高阳说过的话,心中微动,就说道:“公主盯着某看作甚?”
瞬间巴陵就想撕了他!
前阵子她把高阳的那些话告诉了柴令武,夫妻之间冷淡了数日,但那也只是个小插曲。
可贾平安这话却有些暧昧,柴令武下意识的就看了巴陵一眼。
而巴陵正在盯着贾平安看……
面纱遮住了柴令武窥看妻子神色的目光,他只觉得羞恼难当。
“走!”
马车缓缓行来,贾平安站在路边,笑吟吟的冲着巴陵使个眼色。
巴陵已然目不斜视。
这个贱人!
她咬牙切齿的想杀了贾平安。
王悦荣只觉得这一幕很眼熟。
她看了贾平安一眼,正好贾平安走过来,她不禁低呼一声,“呀!”
贾平安近前,对巴陵说道:“告诉你家男人,这只是开始……”
巴陵冷笑道:“你在寻死!”
贾平安笑了笑,从容的道:“某是否寻死不知,不过公主看着却憔悴了不少……”
一阵风吹过,吹起了巴陵脸上的面纱,贾平安看着那个巴掌印,“哎!公主这等娇滴滴的丽人,驸马也真是能下手。”
巴陵的脸全红了,羞恼的挥手。
贾平安抓住了她的手腕,淡淡的道:“告诉柴令武,许公之事……咱们没完!”
大家是对手,柴令武刺杀贾平安无所谓,可他竟然动老许,这就触及了贾平安的底线。
他松开手退后一步,对落在最后面的王悦荣笑了笑。
瞬间王悦荣就觉得一个恍惚,恍惚回到了那个夜晚,火光熊熊中,那个少年靠近过来,邪气满满的道:“你竟然这般秀美?”
王悦荣的身体摇晃了一下,眼看着就要跌落马下。
她心中慌乱,张开嘴准备呼救。可在这等时候,她若是出丑,不管是柴令武还是巴陵,都会把她视为叛逆,回头就能收拾她。
我……
王悦荣心中绝望,就在此时,一只手挡住了她的腰侧,一只手挡住了她的大腿侧,王悦荣稳住了。
她浑身冷汗,侧脸,就见贾平安正在后退,对自己微微一笑。
若非是他,我已经完了。
那少年的微笑看着很是诚恳,而且还带着些安抚之意。
他这是在保护我?
王悦荣最近神思恍惚,备受煎熬,精神早就处于崩溃边缘。此刻被贾平安搭个手救了一把,那种温暖让她竟然热泪盈眶。
“王悦荣。”巴陵在叫她。
王悦荣策马上去,巴陵问道:“你经常去高阳那边,最近高阳可有异常?”
柴令武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高阳可有有恃无恐之意?”
有啊!
王悦荣最近去见高阳,一次比一次压力大。高阳从刚开始的莽,到后来的有恃无恐,太明显不过了。
但……
王悦荣觉得这样说不妥。
“没有,就是得意了些。”
柴家这般对待那个少年,不大妥当吧。
所谓冤冤相报何时了,那少年这般心善,在我要落马时还伸手。这样的人,大家和平相处不好吗?
巴陵看着她,王悦荣神色平静,实则是逃过一劫后的放松。
见她如此,巴陵说道:“如此,高阳那边还得要经常去,要蛊惑。此事我也有些不对,以往对高阳倨傲了些,以后我放低姿态,想来也能让她回心转意。”
王悦荣听到这话,不知怎地就欢喜了起来。
而贾平安正在回去。
王老二在嘀咕,“郎君,你先前退的慢了些,若非你出手快,那女人铁定会砸在你的身上。砸到别的地方不打紧,若是砸到脖颈……以前沙场厮杀时,最怕的便是伤到脖颈,不死也成了废人。”
先前贾平安就站在王悦荣马儿的身侧,刚想退后,王玉荣却莫名其妙的往下倒。贾平安若是不扶一把,自家也得倒霉。
贾平安还没到家,在道德坊外就被堵住了。
数十商人拱手,规模宏大啊!
“见过贾郎君。”
一个商人出来说道:“我等……”
贾平安笑了笑,“炒菜暂时就这样了。”
低端炒菜这些人自己能琢磨出来,至于高端的,再缓几年,等他和高阳挣够了之后再说。
你要说什么不放出来太小家子气,不好意思,在自家安全之前,贾平安没有博爱的胸怀。
……
小长假结束,开始工作。
“太阳真好,又是美好的一日。”
杨德利永远都是这么的积极向上。
到了百骑,唐旭一脸欲求不满的模样。
“校尉没歇息,一直在百骑。”
别人放假我蹲坑,这种经历贾平安前世有过,憋屈的不行。
“小贾!”
贾平安正在想着今日避开老唐的霉头,没想到被点名了。
“啥事?”贾平安进了值房,笑嘻嘻的道:“校尉看着竟然英俊了不少。”
呵呵!
唐旭摸摸脸上的横肉,沾沾自喜的道:“某最近觉着瘦了些,老邵,可是如此?”
邵鹏的脸颊颤抖了一下,“是。”
唐旭收了笑容,“正经事,那个倭国人叫做什么?妈也……”
“麻野。”贾平安觉得老唐没有被教育过,很是为他感到遗憾。
“对,麻野,小贾的记性就是好。”
唐旭认真的道:“刚得了消息,麻野跑了。”
呃!
那个女人竟然跑路了?
贾平安想了想,“她带着几个人?”
“就带着一人。”
贾平安平静的道:“有人先回去报信,麻野估摸着那人走远了,又担心被咱们发现,这才跑路。”
唐旭点头,“小贾当初让人盯住了麻野,如今看来却是有先见之明。当初谁来着……老邵吧,说一个倭国野人,盯着作甚。如今如何?”
邵鹏骂道:“贱人!”
贾平安霍然起身,“可擒住了?”
唐旭摇头,“麻野狡猾,兄弟们还在跟,几度失去她的踪迹。”
“某去看看。”
等贾平安走后,邵鹏苦笑道:“那些倭国人本就是野人,朝中也不重视。此次若非是小贾的建言,麻野定然就丢了。到时候还是咱们的罪责。”
“所以你得感激小贾。”唐旭说道:“要不……五香楼吧,你请。”
第252章 玩弄于股掌之间
“驾!”
战马在疾驰。
前方,两骑在奔逃。
贾平安指指左边,雷洪带着三个兄弟包抄了过去。
“参军,他们就在前方。”
贾平安吩咐道:“留下五人在后面。”
包东不解,但依旧执行了。
“围住了!”
前方的倭人果然往左边的宽敞处转向,被百骑给兜住了。
“参军这兵法,厉害!”
贾平安策马过去,就听有人喊道:“参军,不对,只有一人。”
马丹!
果然狡黠。
两骑其中一个是矮小的倭人男子,另一个却是假人。
那倭人在嘶吼,然后挥舞着手中的短刀,大概是挑衅求单挑。
“撒比!弄死他!”
贾平安策马回去。
身后箭矢齐发,那倭人被射成了刺猬。
“参军,那麻野不见了。”
贾平安派出人手在周围搜索,可一无所获。
“她能到何处去?”贾平安皱眉,“她没有过所,一旦遇到关卡就会被追杀。能到哪去?”
“参军,前面就有关卡。”
“那女人怕是早就过去了。”
贾平安也在犯嘀咕,心想那个女人难道真有混过去的本事?
“她留下一人作为牵制,自家估摸着早就跑远了。”
雷洪扯着胡须,苦大仇深的道:“回头某弄死她!”
包东干咳一声,“就算是要弄死,也是参军出手,哪轮到你了?”
哎!
没擒住麻野,让大家沮丧不已。
“别着急……”贾平安微笑道:“此事已经成了,麻野的生死只是小事。”
包东诧异的问道:“为何?”
贾平安说道:“当初让倭人看到大唐对新罗人的亲切,这便是离间之计,雅香一直在咱们的视线内,那个倭人……雷洪。”
雷洪策马上前,得意洋洋的道:“参军令某带着人盯着那三个倭人,二十三日前,其中一个倭人悄然出去,参军说不管……就是让那人回去报信。”
……
所谓关卡,一定要设在险要处,让人只能从这里过。
前方的关卡左右皆是山,堪称是险峻。
数名百骑就在关卡的后面,盯着过来的人。
“废物!”
麻野站在山上,扒开了树枝,看着下面的关卡,不屑的笑了笑。
“所谓的百骑之虎也不过如此,看着洋洋自得,可哪里知道我的手段?唐人如此,倭国未必没有希望。”
一条绳子被绑在大树上,麻野的身形轻盈的弹动着,不断向下而去。
后面来了一支商队,目的地是海州。里面有个女子年龄和她相仿,她等的就是这个。
那个女子是个傻的,一张黑不溜秋的脸,整日低头不说话,就只知道干活。
呵呵!
只要干掉她,冒充她一路到了海边……
麻野心中得意,然后顺着山势往下去。
到了山下,她悄然往左边去。
商队正在过关卡。
麻野等他们过了之后,这才装作行人的模样走在前方。
一直到下午,商队在逆旅歇下。
麻野等到了晚上,就悄然摸了进去。
逆旅的边上就是驿馆,几个官员入住,此刻正在饮酒作乐,声音很大。
这便是天助我也!
麻野顺着摸到了那个女子的住所门外,侧耳倾听了一下,然后一推,竟然就推开了房门。
这等商队出行,除去为首的人之外,其他人别想点灯耗费钱财。
她听到了均匀的呼吸声,不禁羡慕着这个傻女人的睡眠。
一沾枕头就睡,这等人要么是有些问题,要么就是心性豁达,什么事儿都不挂心。
她没用刀,而是伸出了双手,准备扼断傻女人的咽喉。
呯!
房门猛地被踢开,火光乍现。
麻野毫不犹豫的闪避,可预料中的箭矢并没有来。
她冲向了窗户。
呯的一声,窗户粉碎,可一杆长枪堵在了外面,作势欲捅。。
麻野回身,摸出短刀。
房门内,贾平安站在中间,两边是包东和雷洪,身后还有数名百骑。
麻野目光闪烁,“贾参军……”
包东得意的道:“参军说你狡黠,人人都想着你早跑了,可参军说你定然在后面,于是咱们就在关卡外守着。我等就看着你从山上下来,参军说看看你的手段,于是才放你到了此处。”
麻野眸子一缩,“贾平安……”
话音未落,她就扑向了床上茫然坐起来的傻女人。
包东冲了过去,横刀劈斩。
麻野的头发都被刀风卷了起来,她尖叫一声,短刀半途撤回,格挡,随后竟然冲向了贾平安。
“闪开!”
贾平安的眼中有兴奋之色,等麻野扑过来后,横刀当头斩杀。
什么刀流,没有遣唐使,没有百济高丽把大唐的先进东西传过去,倭国不过是野人之国罢了。
这一刀他倾尽全力。
铛!
麻野的短刀挡不住,随即滚地。
贾平安长刀连续劈斩,麻野滚到了床边,再无去处。
横刀就搁在她的脖颈上。
贾平安狞笑道:“贱人,你再跑一个试试?”
包东提醒道:“参军,小心她自尽。”
贾平安不屑的道:“倭人狡黠残忍,自尽是不可能自尽的。”
“拿下!”
两个百骑上来,粗鲁的捆住了麻野。
那个傻女人抬头,贾平安看了一眼,“这女人怎么回事?一声不吭。”
外面,商队全数被惊醒了,正在院子里嘀咕。
“看,都是拿刀的,还有弓箭,那个傻女人怕不是杀了谁呢!”
“她能杀谁?”掌柜冷冷的道:“傻乎乎的,只会被人杀。”
雷洪出来,问道:“这屋里的女人谁知道是啥回事?”
掌柜上前,拱手道:“那傻娘子就是老夫邻居家的,她父母穷,后来把她丢在老夫的商队里,只要干活给饭吃就成……有些傻。”
雷洪回身往里看了一眼。
傻娘子正好抬头,那黑乎乎的脸上竟然被泪水冲刷出了两道白色的痕迹。
看到雷公脸的雷洪,她的眼神从茫然变成了期冀,仿佛有一股巨大的力量驱使着她从床上蹦了起来。
“你娶了奴吧!你娶了奴吧!”
瞬间雷洪就觉得眼前大放光明,仿佛一道大门向着自己打开了。
“好!”
他走了进去,仔细看着傻娘子,认真的道:“你怕不怕某的胡须?”
傻娘子摇头,“不怕,奴就怕饿。”
雷洪猛地扯开胸襟……
我去!
一团胸毛啊!
雷哥果然不愧是百骑中最有男人气的汉子。
雷洪一脸期冀的问道:“怕不怕?”
傻娘子摇头,“不怕!”
雷洪竟然要扒拉自己的裤子……
“住手!”
贾平安及时喝住了他,笑骂道:“先问清楚再说,别特娘的就耍流氓。”
雷洪拱手,“恳请参军为某做主。”
没有贾平安出面,他带不走傻娘子。
贾平安出去,掌柜在外面拱手问道:“敢问贵人,那傻娘子所犯何事?”
贾平安没说话,指指外面,和掌柜一起出去。
到了逆旅的外面,贾平安问道:“那傻娘子是怎么回事?但凡有假话,某封了你的车队!”
掌柜看了他一眼,“敢问贵人……”
你说话牛笔可以,但你得有相迎的身份对应,否则某不搭理你。
贾平安淡淡的的道:“百骑贾平安。”
“贾参军!”掌柜身体一个激灵,退后了一步,“见过贾参军。”
娘的!
怎地是这个扫把星?
掌柜说道:“那傻娘子姓贺,家中穷,有三个兄长,两个弟弟,从小就在家干活,大些后她爹娘寻了某,说是只要给口吃的就行,让她跟着商队做事。但某不是那等人,每年也给她一贯钱,只是都被她爹娘拿走了。”
“这万恶的社会!”贾平安觉得这女人真心惨。
“这女人在商队里……可有人欺负她?”这年月娶妻还得讲究些事儿,贾平安顺带问了,免得雷洪不认账。
掌柜叹道:“有啊!一路出来,那些家伙见到女人就眼红,只是某想着一年只给她一贯钱,还被爹娘给抢走了,再让她被人欺负,某就怕死后要沦为畜生,就出手护着她。”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这女人某要了。”
掌柜一惊,“可是犯事了?”
“和一件事有牵连,不过不大。”贾平安从掌柜的话里已经分析出了情况:那贺娘子家中穷也就罢了,反正都是男儿,出去挣钱也能养活自己。可爹娘不把她当人,丢一个女人在商队里,那便是羊入虎口。而且一年一贯钱的工钱竟然也能狠下心来抢走……
若是他说是百骑的人看中了贺娘子,掌柜回去一说,那家人怕是会蜂拥而至,继续吸血。
掌柜一听就急了,“可要如何?”
“不如何。”贾平安笑眯眯的道:“她以后换个地方干活而已。告诉她的家人,想要人就来百骑。”
晚些百骑的出来,看到被捆成了粽子的麻野,都捂嘴噤声。
“那傻娘子怕是犯事了。”
“看看那个女人,这身段,真是让人心动呐!”
……
回到长安,贾平安第一件事是把贺娘子丢在了家中,让杜贺的娘子来和她交流。
“想娶她,也得缓过这阵子了再说。”
雷洪兴奋的应了,说是要回去数钱。
“某存了不少钱,够娶妻了。”
“贱人!”包东怒了。他的钱一部分给家用,一部分用在了女人肚皮上,所以格外的窘迫,堪称是月光族。
唐旭正在和邵鹏议事,谈及了麻野失踪的事儿很是头痛。
“倭国人……陛下不喜欢他们,说那些人野心勃勃,总是觊觎着新罗。”邵鹏显然也不喜欢倭人,“可那些野人难道还敢和大唐龇牙?咱觉着不能。”
唐旭叹道:“可麻野此事怕是有预谋,先是跑了一人,随后再跑……”
“校尉。”
“参军他们回来了。”
唐旭起身,“如何?”
邵鹏说道:“能如何?那麻野蓄意逃跑,这天地之大,不好抓啊!”
说话间贾平安就进来了,身后跟着两个百骑,就像是挑猪仔般的挑着一个女人进来。
“哟!这是谁?”邵鹏看了一眼。
“这便是麻野。”贾平安拱手,“某还得去一趟感业寺,校尉,邵中官,这女人就交给你们了。不过这女人狡黠,不可轻视。”
他前脚一走,邵鹏就感动了,“小贾擒了人,不说夸功得意,马上就去巡查感业寺……那个……”
值房内,几个小头目都在,邵鹏感慨道:“你等都要学学小贾做事的态度,认真,不怕辛苦。莫要以为自己了不得,什么自家是大才,什么手段了得……在小贾这里,可敢比一比?”
众人黑着脸,本来高兴的心情都郁闷了。
抓到麻野是件喜事,可老邵你拿贾平安来埋汰咱们干啥?
咱们是比不上小贾,可你就不能不说出来吗?打咱们的脸有意思?
包东犹豫了一下,邵鹏指着他道:“有啥话要说的?赶紧说。”
“校尉,邵中官,参军有话……”
邵鹏笑道:“这个小贾,总是这般神神秘秘的,可见少年还是不够稳沉,老唐啊!咱们还得要帮扶一把才是,老唐……你啥意思?”
唐旭摆手,肃然道:“耶耶有种不祥的预感,看看包东,就和起不来了似的,小贾的话,耶耶担心又要被他给坑了。”
“哪有。”邵鹏依旧坚定。
包东干笑了一下,“其实……三个倭人最先跑了一个,参军知晓,不过参军说放一个回倭国去,让倭人以为大唐和新罗亲密有加才好……”
邵鹏的脸色青了一下。
唐旭一拍案几,“娘的!耶耶就知晓这个小贾……特娘的!也就是说,那麻野跑不跑关系不大?”
包东低头,不打自招。
唐旭气坏了,“咱们在此焦虑不安,生怕出什么纰漏,他倒好,瞒着咱们……追他回来,耶耶今日定然要让他好看。”
包东缩缩脖颈,“校尉,参军说……去追赶的时候不知晓能否抓到麻野,若是抓不到,回头就说正好让她回去报信,让倭人误会。”
唐旭连苦笑都没了,骂道:“那个小贾,把咱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邵鹏却想清楚了,“此事就是小贾为咱们考量,若是抓不到,那便是故意放他们去报信,如此咱们也不必纠结,多好?”
唐旭气抖冷,“他早说不行?”
邵鹏冷笑道:“早说……早说你能懂?那鸿胪寺的朱韬专管和外藩打交道之事,他精通这些,可依旧对小贾赞不绝口,还想挖墙脚……这样的小贾,你不珍惜,别等着他被鸿胪寺给挖走了!”
唐旭一想也是,但觉得憋屈啊!
“他瞒着咱们……不对,这小子一来就说去感业寺巡查,分明就是怕某收拾他,这也能忍?”
“为何不能?”邵鹏云淡风轻的道:“既然是大才,自然要另眼相看,若是对待大才也和对待包东这等饭桶一般,那大才能倾力为百骑效力?老唐,不要吝啬,不要焦躁……”
唐旭气得浑身发抖。
包东气得浑身发抖。
咱怎么就是饭桶了呢?
“包东去煮茶来。”唐旭的心情不好,“把那麻野带进来。”
两百骑押着麻野进来了。
唐旭直接问道;“为何逃跑?”
麻野看了值房内一眼,然后未语泪先流,“奴怕贾参军,他说……他说要奴跟着他,和奴隶一般,成为他的禁脔……”
她先前在外面听到这位校尉大发雷霆,而起因就是贾平安那个小畜生。
于是……
利用女人的优势来哭诉,来煽风点火,那效果是相当的好!
唐旭脸上的横肉弹动了一下,麻野心中窃喜,就装作哀怨的模样,以激起男人的保护欲。
邵鹏只是在笑。
啪!
唐旭一巴掌扇去,麻野的左脸迅速肿胀起来。
她愕然……
为啥?
唐旭骂道:“贱人,小贾看上你,那是你的福气,做他的奴婢,比你在倭国做上等人还强!耶耶骂小贾,上次小贾咋说的……”
包东觉得自己要倒霉,赶紧说道:“打是亲,骂是爱,感情到位用脚踹。”
“对!”唐旭冷笑道:“你个倭国贱人,竟然以为某会见色眼开吗?带出去,等小贾回来让他来收拾这个女人,收拾不好,耶耶两罪并罚。”
回过头,他淡淡的道:“某说的可对?”
“大多对。”邵鹏很淡定的道:“就一个地方错了。”
“何处?”唐旭不解。
沙鹏说道:“见色眼开……你本来就是这等人。”
“狗内侍,真当某的刀不利吗?”
“那便试试。”
两个大佬要火并了。
包东胆战心惊的在煮茶,其他人全跑了。
……
贾平安一溜烟去了感业寺。
元日对于感业寺来说也有些节目,比如说伙食更好些。
武媚站在边上,几个女尼冲着她在呵斥。
“就你了得,整日不出门,住持还让人给你送饭,嘚瑟!凭什么?真当自己还在宫中呢?可你在宫中原先也不受宠,先帝压根就看不上你,你得意个什么?”
这些女人在感业寺许久了,可戾气却越越来越多。
武媚只是不理。
但这些人渐渐的就开始脱轨了,污言秽语什么话都敢说。
“住持来了。”
那几个女尼这才骂骂咧咧的住嘴。
娃娃脸住持最多呵斥一下,有啥了不起的。
“贾参军!”
好人先前在劝说,结果也被狂喷,见到贾师傅后,不禁眼前一亮。
少年看着更俊美了些呀!
而且目光看过来,竟然多了威严。
好人不禁觉得心跳加速,脸上发热。
贾平安沉声问道:“在闹腾什么?”
武媚给他使个眼色,示意他别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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