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小贾竟然说对了
“郎君!”
鸿雁站在外面,轻声说着。
里面依旧没动静。
回过身,鸿雁去寻了杜贺。
“郎君昨夜回来的晚,你莫要去吵他。”
杜贺看着木讷的鸿雁,头痛的道:“当初郎君说从火星湾弄几个人来长安,你阿娘眼巴巴的带着二十文钱来了,请某带上你。钱某当然不会收,可你阿娘就在屋里威胁某,说若是不带着你来长安,她就当场叫喊,说某对她不轨……你娘那模样……某也看不上啊!”
想到鸿雁母亲的模样,杜贺就觉得自己真是心善,“后来你娘说你这般俊俏,这般贤惠,丢在火星湾可不就是浪费了……”
鸿雁摸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自信的道:“奴觉着……也就是还行。”
杜贺的脸颊抽搐了一下,“你要好生做事……上次表郎君问某,火星湾就没别的女子了吗,某说……你最聪慧,最俊俏。”
某的良心啊!
杜贺在忏悔,鸿雁却欢喜的道:“是呢,家里都说奴最俊俏,最聪慧。阿爹说进了长安城,就算是郎君不收用奴,也会给奴寻一门亲事,以后就是长安人了……”
想到这里,鸿雁挥拳道:“郎君给的钱多,回头多攒些给家里,到时候阿兄也能娶妻了。还是郎君好……走了。”
她转身就去了贾平安的卧室外面蹲着。
斗志昂扬啊!
晚些贾平安起床,鸿雁雄赳赳气昂昂的进来,贾平安见了也纳闷,觉得这个小女仆像是打了鸡血般的。
迟来的早饭刚进口,杨德利就飞奔进来。
“平安。”
杨德利悲痛欲绝,“你杀了四个高丽使团的人?”
贾平安点头,“是三人。”
“姑母……”
杨德利奔进去汇报工作,杜贺一惊,“郎君,此事……”
宋不出有些惶然,“怕不是大祸来了”
鸿雁呆呆的道:“郎君定然无事。”
这时外面一阵喧哗,随后有人敲门。
杜贺有些担心,小心翼翼的过去,可阿福比他更快,一巴掌拍开了大门。
声浪顿时就涌了进来。
“贾参军,杀得好!”
“那些天杀的高丽人,还敢拿京观说事,不杀了还留着过年?”
“咱们支持你!”
“就算是丢了官……”一个老汉骂道:“朝中定然有奸佞!不怕,咱们养着你!”
姜融在人群中喊道:“别挤,别挤!特娘的!又没说要抓贾参军。”
那老人回身道:“不是说有人弹劾贾参军?”
“弹劾是弹劾,可朝中的相公们都没说话,急什么?”
“早说!”
哗啦……
人没了。
贾平安端着碗,眼中多了些温度。
这便是大唐的百姓。
鸿雁在嘀咕着,“阿福放出去的时候,他们抓着自家的鸡鸭往前送,看着让人厌烦。可这会儿奴为何觉着他们……让人胸口里发酸、发热呢?”
姜融进来了,行礼后说道:“贾参军放心,道德坊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都说了,贾参军斩杀高丽人杀得好,若是皇帝要抓人,他们就去皇城外为你叫屈!若是被抄家,坊里一家出点钱粮也能养活贾家一家子……”
他说着摸出了一块银子,都有些发乌了,“这是某的一点心意,贾参军……”
姜融看了鸿雁一眼,眼中竟然带着杀机,然后放低了声音,“贾参军,把一些家财先收好……”
他把银子放下,一直没说话的贾平安淡淡的道:“拿回去。”
“贾参军,外面的人说有人要借机弄你,陛下怕是扛不住,会把你……”
姜融的眼中有些恐惧之色,按了按银子,“若是不行,就去终南山,那里有些翘首以盼,等着皇帝召见的隐士,你寻个地方躲起来,三五载之后再出来,兴许就无事了。”
“贾参军!”
外面再度嘈杂起来,接着包东冲了进来,欢喜的道:“先前有内侍来了百骑,传了陛下的话……昨夜高丽使者冒犯大唐,贾平安斩杀无罪。另外,高丽使者被赶出了长安城。”
姜融的手飞快一抓,然后那块银子就不见了。
“恭喜贾参军!”
外面一阵欢呼声,随后有人喊道:“阿福!”
“阿福,出来玩耍了。”
阿福趴在爸爸的脚边,仰头看着。
外面的风都带着自由的味道,爸爸……
贾平安拍拍它的头顶,“去吧。”
阿福起身,一溜烟就跑了。
“阿福出来了。”
道德坊很热闹,得知消息后的杨德利再度去汇报工作。
禁足了不到半日的贾平安上马,一路跑出了长安城,看着南边,骂道:“老子不做隐士!”
终南捷径说的就是在终南山里隐居的那些‘高人’,那里距离长安近,一旦弄出点名气来,皇帝也喜欢征辟。
但那是前汉,到了大唐,再去终南山里玩隐居刷流量不靠谱。
阿宝很兴奋,一路疾驰。
咦!
许久都没想到萧良娣了。
贾平安不禁有些内疚。
到了百骑,一阵欢呼声。
值房里,唐旭听到了欢呼声,骂道:“就特娘的不安分,总是要弄些让耶耶头疼之事,回头赶他去朝中做官,看他如何折腾。”
邵鹏淡淡的道:“有人弹劾小贾,老帅们一起进宫,当众撕开衣裳,露出了征战多年留下的疤痕。陛下为之动容,驱逐了杨万北……你可知晓,当时文官黯然失色,陛下神采飞扬。”
唐旭点头,“某怎会不知晓。那些老帅的脾气不好,最近越发的火气大了。如今君臣交心是大好事。”
“你明白就好。”邵鹏见贾平安进来,就笑道:“可被吓坏了?”
“是啊!”贾平安苦笑道:“昨夜某一夜未睡,吓得……”
这一看就很不诚恳,邵鹏嘴角翘起,“你昨夜堪称是胆大妄为!可知错了?”
这是代表皇帝来呵斥的吧。
贾平安一脸悔恨,“知错了,肠子都悔青了。”
晚些邵鹏进宫。
“那扫把星如何?”
“说是知错了,肠子都悔青了。”邵鹏想起自己先前去询问了几个杀人如麻的悍卒,问肠子是什么颜色,结果说是花花绿绿的……
这个说法倒是新奇,李治点点头,此事就这么揭过了。
王忠良上前,“陛下,皇后那边说是等着呢!”
朕也没有余粮啊!
李治皱眉,晚些去了后宫之中。
和皇后说了几句话后,萧氏那边就来人了。
“朕去去就来。”
李治就像是个负心汉般的走了。
王皇后冷着脸坐在那里,“那个贱人,陛下在此也能让人来请,不要脸!”
心腹女官蔡艳见她双拳紧握,就叹道:“那贱人越发的肆无忌惮了。”
王皇后冷笑道:“你见过哪个女人能让男人守在自己的寝宫之外?”
蔡艳低声道:“那还是个少年呢!”
“少年?”王皇后不屑的道:“十余岁就做了爹的少年可不少,她这般不知廉耻,迟早会死无葬身之地!”
蔡艳觉得局势不大好,“皇后,此事得想想办法,否则那贱人会越发的得意了。”
作为皇后,你竟然被一个淑妃骑在头上,这话说到哪都是你自家丢人。
王皇后摸摸嫩脸,“你说说我输在何处?”
她觉得自己很美……当然,这种错觉许多人都有。
当然是因为……你放不开!
作为贴身女官,蔡艳知晓皇帝和皇后之间的生活并不和谐,皇帝来这里睡更像是交公粮。而皇后本可放开些,却觉得自己出身高贵,门风严谨,很是死板,皇帝自然没兴趣。
但此刻她只能违心的道:“那贱人狐媚惑主。”
赞!
果然是我的贴心人!
王皇后淡淡的道:“那贱人以为我就此束手无策了吗?你去感业寺,寻了那个明空,告诉她……开始蓄发。”
蔡艳一惊,“要告知陛下吧?”
“陛下自然会知晓。”王皇后觉得自己算计无算,那种睿智俯瞰众生的优越感,让她不禁微微一笑,“我说出来,那岂不是无趣?让陛下知晓我的好处才是真的。可陛下哪里知晓,我只是想让那个粗俗的女人来收拾了萧氏……”
晚些,蔡艳去了感业寺。
“明空?”苏荷一怔,就茫然道:“你寻她何事?”
蔡艳一愣,心想我可是皇后身边的女官,你还问三问四的,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啊!
她淡淡的道:“与你无关,速速去把她叫来。”
苏荷一脸茫然,可却在想着贾师傅的交代。
那可是贾参军的姐姐,这蔡艳是皇后身边的人,姨母说过,皇后假惺惺的,不是好人……
贾参军也说过:见面笑嘻嘻,不是好东西!
这不会是来害明空的吧?
不得不说,苏荷是真的把贾师傅的话记在了心中。
“我先去看看。”
看看……
蔡艳怒了,“小小的住持,也敢放肆?回头就收你回宫去洗衣裳,洗马子……”
——马子,原名虎子,也就是以后的马桶。本朝避讳李渊的祖父李虎的名讳,改名为马子。
苏荷还在茫然,想着该怎么通知贾师傅的姐姐避祸。
她这模样在蔡艳的眼中就是挑衅,于是越发的怒了,“来人,去禀告皇后,感业寺主持谁……跋扈。此处多是先帝嫔妃,要紧之地,恳请皇后换了此人。”
身后的内侍和宫女寂然不动。
“你等也敢无视皇后吗?”
蔡艳冷着脸,一一指着,“回头收拾你等。”
一个宫女低声道:“她……她姨母是……”
“凭她是谁,也得低头!”蔡艳是被气坏了,说话就有些没遮拦。
那宫女抬头,“她姨母是宫正蒋涵。”
你故意坑我呢?
蔡艳一口气梗在咽喉那里出不来。
蒋涵在宫中可是哪边都不搭理的存在,皇后拉拢过她,没用。萧氏也拉拢过她,也没用。这女人看着冷艳,这般特立独行,反而赢得了皇帝的欣赏,任谁都没法把她从宫正的职位上拉下来。
蒋涵的侄女……莫不是传闻中她当女儿养的那个娃娃脸?
蔡艳一看,这主持可不就是一张娃娃脸吗?
她干咳一声:“皇后有吩咐,请了明空来。”
哦!
苏荷恰好想明白,就哦了一声,缓缓去了后面。
看看那脚步,当真是稳重无比。蔡艳见了不禁纳闷,心想难道她刚才不是在敷衍我?
晚些苏荷寻到了明空,低声道:“皇后派人来了,是个心腹,你要不……”
武媚心中一紧,微笑道:“贫尼这便去。”
她见苏荷一脸纠结,就笑道:“可是还有事?”
苏荷说道:“要不弄个枕头吧,垫在屁股上。”
武媚一听不禁乐了,“为何?”
“那女人看着来势汹汹的,就怕要打你。有枕头垫在屁股上……贾参军说这样打着不疼。”
小老弟连这些话都和她说?
武媚多看了她一眼,“多谢了。”
她领情了。
晚些到了前面。蔡艳摆手,“都散了。”
这女人一看就是习惯了颐指气使的角色,武媚垂眸,“见过贵人。”
蔡艳负手绕着她走了几圈,觉得这个女人没什么特色,但按照皇后的说法,弄此人进宫去就是为了收拾萧氏。
“皇后觉着你在感业寺颇为辛苦,多次向陛下提出将你接进宫中……”
武媚想到了小老弟提过的事儿:萧氏厉害!
这王皇后是压制不住后宫了吧,这是想寻我去帮手,但帮手之后呢?狡兔死,走狗烹。
武媚心中波澜不惊。
“多谢皇后殿下。”
蔡艳见她恭谨,就满意的道:“从今日起,你就蓄发吧。”
武媚抬头,惊喜中带着些惶然:“为何?”
这个女人被吓坏了吧?
蔡艳心中好笑,板着脸道:“你只管蓄发,旁的别问。”
“是。”
晚些蔡艳走了,苏荷赶来,见她神色平静,就问道:“可是责罚?”
武媚摇头,抬头看着天空,微笑道:“要看到光亮了。”
……
小老弟此刻正在被人簇拥着请客。
“五香楼!去五香楼!”
去你妹!
贾平安看着那么多兄弟,不禁头皮发麻。
这个挣钱的事儿得提到日程上来了啊!
晚些到了五香楼。
“贾郎!”
老鸨和雅香就像是看到了负心汉般的,那眼中全是水汽,不知道是泪水还是什么。
“贾郎快进来。”
雅香和老鸨亲切的都差点把贾平安给抱在了中间。
坐下后,酒菜送上,雅香送酒,老鸨夹菜送到嘴边。
怎地这般殷勤?
百骑的兄弟们羡慕的眼睛发红。
这时边上有人大声吟唱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不留身与名。贾参军此诗却是为男儿而作,令人热血沸腾啊!”
外面传来了歌声,却是一群男子,“千秋二壮士,烜赫大梁城。纵死侠骨香,不惭世上英。谁能书阁下,白首太玄经。”
老鸨幽怨的道:“从昨夜开始,平康坊里的恶少游侠儿们都在唱着这首诗,一直到如今。”
呵呵!
贾平安打个哈哈,淡淡的道:“有趣。”
老鸨察言观色,觉得他不高兴了,急忙堆笑道:“贾郎若是愿意,以后五香楼挣钱了可分些。”
贾平安毫不犹豫的摇头。
随后就是饮酒。
今日整个平康坊都在高唱着这首侠客行,而那家青楼里,老鸨被人要求唱了数十遍,一开口竟然吐了血,却是咽喉起了血泡。
她喝了温水,然后悄然在自己的房间里跪下,奉上香火,虔诚的道:“多谢扫把神眷顾,让奴的生意又见到了生机,奴每日为扫把神供奉香火……”
贾平安在五香楼昏昏欲睡,有人进来,凑到唐旭的耳边低声说道:“老帅们寻参军。”
“小贾!”
贾平安起身过去,包东叹道:“若是某有参军这等本事,那也能左拥右抱。”
雷洪不屑的道:“参军就凭着那张脸,也能在青楼横行。”
包东看看他的脸,脸颊颤抖了一下。
雷洪怒了,“你看某作甚?”
“某看你……长得英俊。”
瞬间二人大打出手。
“赶紧!”唐旭那边骂道:“跟着小贾去做事,但凡小贾被人弄伤了,回头耶耶就亲自陪你等打。”
晚些,贾平安到了李勣家。
一群老东西在喝酒,苏定方和梁建方在打架,还有人在抱着柱子嚎哭,喊着死去的人名……
“见过……”贾平安头皮发麻,觉得自己怕是到了地狱。
“别打了!”梁建方跳出战圈,骂道:“都别打了。”
贾平安被带了进来,李勣只是微笑,这群老东西谁都管不了,只要不弄出人命就好。
梁建方把贾平安拉着坐下,先灌酒,直至看到他两眼泛白,这才满意的问道:“昨夜你和那杨万北照过面,说说你对此人的看法。”
“色厉内荏。”贾平安很坚定的道。
梁建方眯眼看着他,突然大笑拍打着他的肩膀,“回去吧,去好生玩耍。”
老家伙觉得贾平安的话轻率了。
有老将骂道:“咱们厮杀多年,什么没见过?这等事还得要问一个少年?老梁你不觉着丢人,老夫觉着没脸。”
晚些,梁建方进宫。
李治在等着他。
“先帝驾崩后,辽东那边就停了征伐,如今高丽是什么情况谁也不知。朕就想知晓,大唐如今面临三个大敌,谁当为先?”
这就是战略判断,若是出现错误,那影响太大。
比如说大唐判定突厥和吐蕃不会成为威胁,而高丽会很快出兵袭扰大唐,那么兵力调派上就会偏向那边。一旦判断错误,突厥或是吐蕃大军侵袭,一时间兵力难以从高丽方向调回来……那乐子可就大了。
所以一群老将今日就是在琢磨此事。
“要提防高丽。”梁建方说出了老将们的判断,但忽略了贾平安‘杨万北色厉内荏’的评价。
李治点头,“今日相公们也是这般说,归根结底,高丽狼子野心……”
前隋的覆灭和三征高丽有很大的关系,到了大唐时,高丽依旧是个巨大的威胁。
“如此,抽调些精锐去辽东,戒备,等待时机。”
目前朝中并没有攻打高丽的打算,但既然判定高丽会动,那么自然要调兵遣将去防备。
“陛下,高丽使者杨万北有请罪文书送来了。”
呃……
请罪文书,这压根就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啊!
李治和梁建方面面相觑。
梁建方脱口而出道:“小贾竟然说对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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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章 长安食堂
请罪文书被送了来,李治看了看,笑道:“杨万北说酒量不佳,喝了酒就胡言乱语。另外说自己管辖无方,以至于随从们这一路叫喊打闹,不堪之极。”
宰相们已经来了,闻言长孙无忌说道:“若只是说青楼妄言之事,那还有可能是幌子。可先前使团进了大唐之后一路耀武扬威,他竟然连这个都为之请罪,可见是诚心。只是……为何?”
褚遂良看了一眼李勣,见他不说话,就点名,“英国公乃是名将,可来说说。”
老夫是吃了你家的米,还是半夜去挖你家的墙壁?
李勣看了他一眼,说道:“此事要看杨万北此人如何,未见过此人,老夫不敢妄言。”
褚遂良微笑道:“未战先庙算,英国公为何不说?”
这是逼着老夫表态啊!
李勣皱眉,“此事一旦判定错了,后果多严重,褚相可知晓?”
褚遂良干笑一声,李治却觉得此人干啥啥不行,搅和第一名。就对他失去了耐心,“梁卿说说。”
梁建方想到了先前贾平安的判断,此刻和请罪书一对照,竟然天衣无缝。
“陛下,先前臣等议事,把贾平安叫了去,他说那杨万北色厉内荏,只是老臣等并未信他,此刻一看请罪书,老臣羞煞了。”
老梁口中说着羞煞了,可昂首挺胸的模样,分明就是洋洋得意。
老夫的好孙婿啊!
褚遂良一怔,想着高丽凶悍,历经前隋和大唐依旧桀骜不驯,不断朝着汉人的疆土扩张。先帝征伐后,高句丽表面上低头了,但前隋时他们也一样低头,于是杨广要以德服人,就各种骚操作,最终高丽人反败为胜……
这些经历提醒着大唐君臣,高丽不可轻视。
想到这里,褚遂良说道:“陛下,就怕高丽人是示敌以弱……”
李治点头,觉得这位大书法家算是提出了一个有建设性的看法,但……
“后续随行的大唐官员禀告,杨万北鞭责多名随从。”
“示敌以弱,那是渊盖苏文该干的事,杨万北前倨后恭,这是被杀怕了,看到大唐强硬,于是才低头。”
“若是要示敌以弱,就不应该一路耀武扬威,更是在青楼妄言。”梁建方觉得老褚此人的脑子有问题,“若是贾平安不杀人,他可会请罪?可会低头?”
褚遂良想想高丽使者和刘仁愿大打出手的事儿,恍然大悟,“不会。若是要示敌以弱,在刘仁愿出手时,高丽人就不会反抗,相反,他们会忍气吞声,如此让我等知晓他们惧怕大唐……”
你特娘的总算是聪明了一点点……梁建方干咳一声,“你……褚相可见过无所不会之人吗?”
褚遂良摇头,“世间这般繁杂,事物无数,谁能无所不会?不能。”
他觉得梁建方这个话题有些莫名其妙。
“褚相此话没错。”梁建方淡淡的道:“老夫身为武将,琢磨战阵厮杀就常常觉着力不从心,若是再去琢磨政事,估摸着多半要祸国殃民。”
你褚遂良的智商就那么多,琢磨政事就力不从心了,还特娘的来琢磨武事,这多半是要祸国殃民的节奏啊!
李治的嘴角微微勾起,右手捏住衣裳,忍笑忍的很辛苦。
长孙无忌看了褚遂良一样,皱眉道:“说正事。”
褚遂良面红耳赤,想喝骂吧,却知道自己骂不赢梁建方这等老流氓。可不骂吧,心中堵得慌。
但想到贾平安一眼看透了杨万北,群臣都很是好奇。
“让贾平安来。”
晚些贾平安来了。
李治看着这个少年,难免又想到了扫把星的传言。
“你如何断言杨万北色厉内荏?”
李治觉着应当是察言观色。
贾平安愕然道:“陛下,这简单啊!”
当然简单,因为在史书里记得清清楚楚的,在先帝的打击下,高丽国中虽然还牛逼哄哄,但实则就是在强撑着。他们需要修生养息,所以在此后的五年内,大唐和高丽算是相安无事,直至高丽和百济联手攻打新罗。
新罗堪称是大唐的铁杆,当年的女王还给先帝写过暧昧的书信。
所以新罗马上向大唐爸爸求援,大唐这才开始了对高丽的攻伐,最后彻底灭了高丽。至于后续自称高丽国的政权,那就是在碰瓷。
“简单?”于志宁不满的道:“相人乃秘技,难道你也会?”
“不会。”贾平安觉得老于想多了,“陛下,臣以前在华州乡下时,百姓家多养狗,那些真正凶悍的狗从来都不叫唤,而见人就叫唤的狗多半不行……有句民谚叫做咬人的狗不叫。”
这般粗俗的比喻让人众人皱眉,可旋即眉间就松开了。
李治一怔,抚掌道:“是了,杨万北一路行来耀武扬威……”
他是帝王,却不好说什么叫唤的狗,但意思却到了。
众人不禁都笑了起来。
梁建方说道:“可不是,那时候大军出征,见到那些叫唤的狗,呼喝几声就赶跑了。可那等不叫的狗却要小心,不留神就从身后扑了上来。”
李勣这才笑道:“贾平安此言话粗理不粗,若是高丽有底气,定然会装作软弱的模样来麻痹大唐,随后寻机侵袭。贾平安一眼就看穿了杨万北的底气,可见少年有才。”
长孙无忌看着贾平安,心想一个扫把星,竟然渐渐在向朝堂靠近,不禁觉得很是荒谬。
难道大唐就没有人才了,竟然让这等人出现在这里。
他看了李治一眼,什么念头都消散了。
除非他想和外甥彻底翻脸,成为死敌,否则他就不能弄死贾平安。
但为何要弄死他?
长孙无忌不禁失笑,心想这扫把星只是在百骑折腾,能有何作为?
而李治却不同,他想的更多一些。
原先他觉着把扫把星丢在百骑,就近盯着,可没想到时光荏苒,这扫把星竟然把百骑弄的风生水起,让他打散百骑的想法渐渐消散……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见少年一脸诚实模样,连站姿都很老实,堪称是束手而立。
他的眼中多了些放松,微笑道:“如此,辽东那边就少布置些人马,依旧要看着突厥和吐蕃。”
“陛下英明。”
贾平安一脸认真的喊着口号,少年才将结束变声期,声音很是清晰。
李治指指他,本想说好好干,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少年不能得意,一夸赞怕是就会翘尾巴……再说这少年还是扫把星,朕还是要小心些。
随后散去,群臣出了大殿,隐约有声音传来,“小贾,你这怎地不说话?”
“陛下坐在那里,下官看着就怕。”
“怕什么?”
老梁这个不要脸的!
李治黑着脸,王忠良见了心中打鼓。
“陛下看着威严,像是兄长般的。”
王忠良觉得这个少年怕不是疯了。
兄长。
陛下的兄长不是死了就是被流放了,或是在封地关禁闭……
李治的神色有些古怪,王忠良谄笑道:“陛下,奴婢看着陛下就像是看到了神灵,怕的不得了。”
神灵总比兄长厉害吧?
李治看着他,指指边上。
不用说,王忠良一脸懵逼的过去跪了。
可他一点都想不明白,这是为啥?
要跪也是该那个扫把星跪啊!
李治眸色不明,晚些回到后宫之中,看着一幅画发呆。
画里是个小女孩,看着天真可爱。
“兕子。”
不知过了多久,李治回身,“去养济院看看。”
晚些,百骑接到了命令。
程达眼巴巴的看着唐旭,就希望他能开口让自己去。
但……
唐旭说道:“高丽使团才将走,也不知道有没有留下刺客。”
贾平安和李敬业杀了四名高丽人,若是高丽人留下了刺客怎么办?
程达干咳一声,“昨夜吃多了,某去一趟茅厕。”
唐旭和邵鹏齐齐摇头。
“某去。”贾平安主动请缨。
唐旭交代几句,等他出去后,才嗤笑道:“程达遇事就躲,这样的心性,就算他是皇子某也不能把大事交给他做。看看小贾,不用说就主动请缨,哎!真特娘的看着生机勃勃。”
邵鹏鄙夷的道:“你当年若是能有小贾这般能干,如今少说也得是个中郎将了。”
唐旭怒目而视,“某当年若是这般能干,你特娘的还能遇到某?”
邵鹏淡淡的道:“遇不到你,兴许更省心。”
“狗内侍!”
外面贾平安集结了十余人,随即出去汇合。
皇帝的到来让养济院上下激动万分,一个老人非得站起来说要叉手行礼,才将摇摇晃晃的起身,身体就一个踉跄,眼瞅着就要跌倒……
包东刚想出手,贾平安踩住了他的脚面。
呯!
包东扑街。
雷洪不解,就看到贾参军的嘴角微微翘起。
皇帝毕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一个健步上前就托住了老人,随后扶着他站好。
老人热泪盈眶的道:“若无陛下,老夫就要摔死了。”
李治含笑道:“坐下说话。”
他就站在那里,听着坐着的老人说着养济院有多好。
“吃穿不愁,晚上把门一关,老夫觉着整个人都舒服的不行。”
李治频频点头,管理养济院的小吏上前,李治说道:“朕来此看到这般很是高兴,可有何难处?”
小吏面带难事,欲言又止。
李治皱眉,兴许是龙威发作,小吏赶紧说道:“陛下,养济院里每月都有花销,可人却是在慢慢增多,每次去要钱粮时都很麻烦。”
“这是懒!”
李治皱眉,“回去。”
晚些,他径直去了户部。
百骑簇拥着他进去,户部的官吏并未关注,一直到了一间值房外面,就听到里面有人在吵架。
“这两贯钱你也琢磨,你去琢磨别的事不好吗?”
“两贯钱能买多少米粮?为何不琢磨?采买油漆为何买那么多?两间房要那么多油漆,那礼部的房子难道有天高?某在华州时就帮人刷过漆,价钱多少某知道,一间屋子自多少油漆某也知道,这油漆采买定然有情弊,不找出来,某寝食难安。”
李治止步,“叫出来。”
户部每年经手的钱粮多不胜数,两贯钱不过是沧海一粟罢了,而且还是在采买里,从未有人这般计较过。
他有些好奇,想看看这位锱铢必争的官吏。
“里面是谁,出来!”
随行的内侍大声喊道。
值房门开了,里面出来两个官员,其中一个是杨德利。
见到皇帝后,二人赶紧行礼。
“臣杨德利见过陛下。”
李治问道:“油漆之事可是确凿?”
那官员低头,“臣……不知油漆的价钱,也不知道两间屋子要用多少油漆,臣……无能。”
这人至少坦诚,李治微微颔首,问道:“杨德利,朕问你,你以前弄过油漆?”
这是杨德利第一次面圣,颤声道:“是。”
李治见他身体都在打颤,不禁莞尔,“为何要揪着两贯钱不放?”
两贯钱,在户部就是一滴水,杨德利为何要冒着得罪同僚的风险去追究?
杨德利吸吸鼻子,“陛下,两贯钱能买好些米粮呢!能活许久。”
李治突然一怔,“你莫不是……贾平安,这可是你表兄?”
贾平安点头,“正是。”
李治看了杨德利一眼,说道:“朕知晓了。”
杨德利不知道是好是坏,急忙看向表弟。
贾平安给他个安心的眼神,簇拥着皇帝走了。
晚些贾平安来到了户部。
杨德利急不可耐的问道:“平安,陛下那是什么意思?可是恼了?”
“淡定。”贾平安觉得表兄还需要见识更多的大场面,才能不断成长,“这等时候,陛下不能为了这件小事就赞许你,若是如此,户部上下就难堪了。随后表兄你就是公敌,明白吗?”
李治的情商在此次小事里展露无疑。
再结合先前养济院里的那一幕,贾平安确定长孙无忌死得不冤。
这样的皇帝,你要么架空他,要么弄死他,但千万别摆布他,长期压制他。否则你要么自尽,要么就等着被他弄死。
“平安,先前看你带着人护卫陛下,真是威风凛凛啊!”杨德利羡慕的道:“何时某也能这般跟在后面就好了。”
“会有那么一天的。”贾平安随口忽悠着表兄。
晚些他就被高阳弄走了。
平康坊里,装饰一新的酒楼看着很有排面。
钱二在前面介绍,得意的道:“那些人都是老手,做的活计无可挑剔,看看这里……”
他踢了木柱子一脚。
“小心!”
木柱子连接着横梁,上面不知道谁放了一截废弃的木料在摇摇欲坠,被这一脚震动就掉了下来。
钱二退后一步,回身干笑道:“这只是意外。”
高阳板着脸道:“再有这等意外,你就去域外吧。”
随后还好,没有再出状况。
工头来结账,钱二拿着那截木料呵斥了他许久,而高阳却和贾平安来到了楼上。
推开窗户,街道上看着全是人流。
高阳探头出去看了一眼,侧脸笑道:“你来看,好热闹。”
外面确实是热闹,贾平安觉得这里就是风水宝地。
二人随后下楼,工头已经走了,钱二说道:“公主,这酒楼要开,还得请公主取个名字。”
“名字?”高阳想了想,然后习惯性的说道:“小贾,你来取名。”
“这不好吧?”贾平安习惯性的谦虚。
“就你取。”高阳握着小皮鞭,看着竟然有些那个啥……
没蜡烛就好啊!
这等时候硬化有些勉强,贾平安想了想,“要不叫做……长安食堂吧。”
钱二皱眉,“这个名字……不好吧,长安好说,食堂……听着低俗……”
他一抬头,就看到了高阳的冷脸,以及紧握的小皮鞭。
这……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钱二堆笑道;“这个名字极好,一听就知道是吃饭的地方。那些取名不是居就是楼,或是轩,都千篇一律,这个长安食堂朗朗上口,果然是大才贾参军。”
高阳昂首道:“如此就叫做长安食堂,你速去做了牌匾。”
“是。”
钱二走了,高阳回身看着贾师傅,“这个长安食堂你出力最多,你拿六成。”
啥米?
贾平安愣住了。
他压根就没想过这个。
出力他是出的多,可这是高阳的买卖啊!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道:“这是你的买卖,钱是你出的,为何给某?不好。”
“没有你,我也赢不来那么多钱;没有你,王颂也不至于白送了这店铺给我;还有炒菜,没有你的炒菜,这酒楼怎么挣钱?小贾。”
高阳变脸道:“你可是看不起我?”
“没有的事啊!”贾平安很无奈。
“那就收了。”
高阳板着脸,提起小皮鞭,“不然……”
咦!
不对啊!
小贾不能抽!
高阳把小皮鞭放下,“来人。”
随行的侍卫过来,高阳指着酒楼说道:“一把火烧了。”
侍卫:“公主,这里是平康坊。”
一点火周围的建筑物全跑不掉。
高阳才发现自己欠考虑,“那就拆了。”
侍卫想死,“公主……”
小皮鞭扬起。
尼玛!
这娘们真是疯了。
“最多一成。”
高阳转怒为喜,“少了五成我就砸了这里。”
“两成。”
高阳逼了过来,“少了五成我就去你家吃住。”
这娘们……
贾平安忘记了硬化,“三成,再多就不成了。”
“五成!”高阳斩钉截铁的道:“若是你不要,明日你就等着这里变成废墟!”
她昂首,“我高阳说到做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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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1章 奴好欢喜
天气渐渐热了起来。
贾平安早上操练时就穿着自己弄的短裤,露出了小腿,鸿雁捂脸转身,杜贺啧啧称奇……
实际上普通人干活也会挽起裤腿,只是家里人没想到贾平安会这般做而已。
按照他们的说法,下等人才这样。
贾平安的刀法越来越凌厉了,周围三丈不见人烟。杨德利继续苦大仇深的想着户部的各种弊端。
杨尚书越发的操心了,以至于吃早饭放多了了醋,一碗馎饦吃的愁眉苦脸的。
随后去上衙。
杨德利先出去,隔壁的赵贤惠正好出来,见到他就别过脸去。
杨德利干咳一声,“某见到陛下了。”
赵贤惠嗤笑道:“陛下出宫就能见到。”
这是不给脸?
杨德利说道:“陛下同某说话了。”
赵贤惠冷哼一声,颇为不屑的模样。
等杨德利一走,赵贤惠急匆匆的进去寻到了王大娘,“大娘子,那杨德利竟然能与陛下说话了。”
王大娘在做针线,闻言抬头,“阿娘,你不是说他不好吗?”
赵贤惠戳了她额头一指头,嗔道:“我何时说过?”
王大娘无语。
转眼赵贤惠又去了墙边,低声道:“丑东西,丑东西!”
噗嗤!噗嗤!
墙头很快出现了一个熊头。
“快下来。”
阿福噗通一声落了下来,然后起身,迎接邻居的宠爱。
喝完粥后,被赵贤惠揉搓了一阵子,阿福又摇摇晃晃的从大门回家。
“阿福,吃竹笋了。”
鸿雁拿着一盆竹笋在剥,阿福欢喜的跑过去,抢过一只竹笋,熟练的剥开。
这边吃完邻居家吃,隔三差五还能出去开个荤,拍死几只鸡鸭。
熊生就是这般豪横!
……
四巨头晨会。
宫中,李治接到了姐姐巴陵公主的请求。
“公主最近爱做噩梦,总是梦到些血腥之事,公主听闻终南山有个高人隐士,就想去寻访……”
王悦荣的声音很悦耳,李治却想到了萧氏。
女人怎么就那么爱做噩梦呢?
“那便去吧。”李治不觉得巴陵去一趟终南山需要派人来和自己报备,去宗正寺即可。
王悦荣三十余岁,肌肤细嫩,并无一丝皱纹,看着颇有韵味。她面露惧色的道:“他们说最近终南山有小股贼人抢掠……公主担心府中的侍卫不称职,就派了奴来,恳请陛下派出些百骑……”
王忠良觉得不妥。
百骑是皇帝的百骑,什么时候轮到公主来享受这个保护待遇了?
李治淡淡的道:“可。让贾平安带人去。”
等王悦荣走后,李治抬头,眸色微暗,“终南山多小径,莫要走错路了才好。”
……
贾平安得了安排后,先是一怔,旋即就琢磨着巴陵的用意。
公主请求皇帝出动百骑护卫自己,若是得宠的公主自然无所谓。比如说那位仙去的兕子公主,以皇帝和她相依为命的那些经历,别说是百骑,千牛备身都能派去保护她。
但巴陵却靠不着啊!
巴陵嫁给了柴令武,这按理是一门好姻缘。
柴绍和平阳公主的二儿子,就凭着平阳公主和柴绍当年的赫赫战功,皇室就不能无视他们的子女。
事实上也是如此。
柴绍是个聪明人,当年太宗皇帝还是秦王时,和太子、齐王争斗夺嫡,三兄弟都红了眼睛,把对方当做是不死不休的大敌。
当时许多人都站队了,柴绍却不站队,并未掺和夺嫡之事,所以得了善终。
而柴令武这位豪门公子,从小就是含着金钥匙成长,堪称是要什么有什么。若是不出错的话,以后必然会是高官中的一员。
可这货却不安生,在先帝时掺和了太子之争,而且站队魏王李泰。
李泰的名声本来不错,可架不住他后来犯蠢啊!
——阿耶,若是某为帝,等快死的时候一定弄死儿子,把帝位传给雉奴。
李治无辜躺枪。
但李泰的希望就随着这句谎言而流失,跟随着他的房遗爱、柴令武等人因为站错队,此后的地位很尴尬。
贾平安带着人汇拢了十余辆马车,以及十余侍卫,随即出了长安,往南去了。
侍卫头领叫做王台,看着满脸络腮胡,很是豪爽的模样。
一出长安城他就靠了过来,笑道:“久闻贾参军之名,号称文武全才,某今日一见竟然这般俊美,不禁自惭形秽呀!”
呵呵!
贾平安和他打着呵呵,却在看着前方的马车。
巴陵就在第三辆马车里。
一路行到傍晚,随后找了个村子住下。
马车里搬出来全新的被褥,还有一整套卧室用具……
这架势,真是厉害。
包东艳羡的道:“都是好东西。”
雷洪深吸一口气,“真香。”
随后租用了些地方,众人安置了下来。
第一夜并无什么情况。
车队在第二日上午再度出发。
这一路很是平静。
巍峨秀美的终南山下有个村子,车队到后,竟然有现成的地方吃住。
王台笑眯眯的道:“先前就有人安排好了。”
“咱们也算是沾光了。”
贾平安笑着带人去打饭。
吃完晚饭,贾平安带着人巡查村子。
天渐渐黑了,村里除去几个‘有钱人家’之外都是黑漆漆的。
贾平安叮嘱百骑晚上注意防备贼人,特别是巴陵公主的住所外面,一定要盯牢。
那个娘们不会坑我吧?
想到自己坏了巴陵两口子不少事儿,还坑了他们一把,贾平安就觉得阴风惨惨的。
“好热!”
包东在和雷洪一个房间,二人睡在一起难受,就出来透气。
贾平安还没睡,站在院子里,亲切的道:“某那边宽敞,你二人去睡。”
“这如何能行?”包东意动了,却摆手拒绝。
贾平安拍拍他的肩膀,“某那边的床大,两人随着都宽松,某一人去你们那边也轻松,如此两全其美。”
包东拱手感谢,雷洪打着哈欠道:“别的都不怕,就是包东的脚臭,方才臭的某一直没睡。”
二人进了房间,贾平安搓搓脸,觉得月亮真美。
巴陵来终南山寻高人,没必要在这个时节来。若是说高人,玄奘和李淳风就在长安城中。而且长安城里也有不少道观。
退一万步,你真要寻访高人,直接派个管事去不行?
这事儿贾平安一看就觉得有问题。
任务派到百骑,唐旭掌总不可能出来,程达带着神秘的微笑,谁特娘的都不放心。
最后只有他带队。
这点算计巴陵两口应当是有的。
第一夜不好算计,因为太明显,而且还得担心贾师傅的警惕性高。
第二夜在这个村子里,机会就很多。
而且柴家竟然派出人来打前哨,在这里租下了不少屋子,连贾平安等人住的地方都打扫的干干净净的……
娘希匹!
李家的女人何时对百骑这么好过?
连高阳都不会这么细心。
贾平安和包东、雷洪所在的这个小院子堪称是四面通达,若是晚上有人来坑……
杀人他们不敢,因为扫把星死不得,死了皇帝不知自己是否会被克,巴陵会被迁怒的很惨。
那么他们还能怎么坑?
而且能让贾师傅出丑坏名声的那种。
女色?
这人道貌岸然,在长安城里就流连青楼,说什么不到十六不睡女人,可暗地里谁知道?这不一出长安城就原形毕露了。
而且……还是用强。
那女人定然是村子里的,一旦大呼救命……
热闹。
贾平安嘿嘿一笑,悄然隐去。
最好的一个院子里,巴陵就在这里住下了。
烛台是自己带来的,上好的蜡烛点燃了没有黑烟,而且流明不低。
巴陵刚卸妆,坐在床上听着王悦荣说话。
“……晚些会有人进去,随后脱光衣裳呼救,咱们的人就在外面,加上几个村民混着冲进去。”
王悦荣的脸上全是自信,“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有夫之妇,他百口莫辩,晚些就把消息传回来,陛下定然震怒。”
巴陵的脸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发黄,她怔怔的看着房门,“高阳对他言听计从,这不要紧,可他上次在家门口说什么终南山的牛……许多人都问那些被没收的牛可是咱们家的,奇耻大辱呀!”
王悦荣阴笑道;“此次让他身败名裂,按理还能弹劾他,随后把他弄到牢里去。如此再次出来时,他一无所有,只要不弄死他,就让他在长安城成为笑柄岂不更好?”
巴陵点头,“睡吧,晚些闹腾起来就没法安睡了。”
王悦荣服侍她睡下,自己出去,站在院子里,摸着脸上那道已经淡去的鞭痕,狞笑道:“看着吧,一个个的弄死你们!”
她越想越兴奋,竟然无法入睡,就干脆起身,守在门边,听着外面的动静。
贾师傅打了个盹,随后就醒来蹲守。
黑夜中,村子里很是安静。
突然有狗吠声传来。
大半夜的,狗为何会叫?
贾师傅笑了笑,心想这多半是那些人把狗弄的叫唤起来,如此遮掩他们行动的动静。
果然,稍后他就看到两个黑影出现在院子里。
一个黑影拎着凳子之类的东西走到窗下,折腾了一阵,悄然把窗户弄开了,随即另一个黑影站在凳子上,被推了进去。
贾平安拿出了上好弦的弩弓,悄然准备。
晚些,外面的黑影在往外退去。
屋里突然传来了女人的尖叫,“救命呀!”
寂静被打破了,那个黑影往外跑,贾平安对准了他,扣动弩机。
呯!
黑影下半身中箭,竟然闷哼一声,跌跌撞撞的跑了出去。
好汉呐!
贾平安站在屋檐下,看着外面冲来十余人。
“快去救人!”有村民喊道:“那个贾参军诱拐了常家的娘子,某亲眼看到的。”
一个男子悲愤的喊道:“他们下午拿钱哄了了某的娘子,要对她用强!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某看的真真的,刚才就在我家外面和娘子说话,娘子被他哄骗了来,他要用强……”
众人撞开了房门,火把照耀下,里面被吵醒坐起来的包东和雷洪二人在懵逼。
而那个女子赤果着大半身体,愕然站在屋子中间。
这个……
不对啊!
那两个大汉一看就是睡眼朦胧的,关键是……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呢?
“咳咳!”
后面有人在干咳,众人回头,就看到穿戴整齐的贾平安站在那里,唇红齿白的……
“你等寻某?”
那些村民和侍卫目瞪口呆。
“这是怎么回事?”
有人目光闪烁,有人一脸懵逼。
百骑的人来了,迅速控制住了局面。
“不知廉耻!”
王悦荣急匆匆的来了,等看到了穿戴整齐的贾师傅时,不禁愕然。
不是该捉奸在床吗?他怎地还穿的好好的?
难道是他喜欢和衣而睡?
那也没事,就当是暴行刚开始。
王悦荣想着这些,发现周围的人神色不对,心中一惊,就使眼色。
“你眼睛有问题?”贾平安问道。
你眼睛才有问题,你全家眼睛都有问题。
王悦荣得到了否定的暗示,只觉得心中毛焦火辣的,就问道:“先前听到有人叫救命,公主都被吵醒了,是怎么回事?”
有人出来说道:“有人说贾参军诱骗了村里的妇人,和那妇人约在了半夜相会,谁知道贾参军用强……”
“后来呢?”王悦荣兴奋的鼻尖都红了,浑身打颤。
弄死这个小崽子,回头老娘就是功臣了。
“后来……那屋里住着两个百骑。”
尼玛!
不是让他住在最好的房间里吗?他怎会换了?
是人都喜欢享受,有宽大的床和房间不住,为何要去住狭窄的地方?
所以这个计划堪称是天衣无缝。
可……
贾平安好好的站在那里,手中竟然还拎着弩弓,这哪里是幽会妇人的模样。
那两个百骑在那里咒骂,王悦荣想知道缘由,就靠近了些,一股子不算是浓烈的脚臭味顿时就击败了她。
呕!
跟着公主养尊处优多年,连方便的地方都有焚香,这种味道真是久违了。
“是有人给了奴十贯钱,让奴来此……”那个妇人在周围寻索着,“还有人给奴准备了墩子,帮奴打开了窗户。”
事情水落石出,常家两口子被村正带走,众人也各自散去。
王悦荣最后走,她笑道:“我就说贾参军这般唇红齿白的,怎会勾搭乡野农妇,竟然是构陷。回头公主为贾参军做主,处置了那一家人。”
贾平安突然靠近,几乎是面对面。
他的呼吸扑打在王悦荣的脸上,语气很暧昧,“你竟然这般秀美……”
王悦荣只觉得心跳加速,颤声道:“你……你想作甚?”
“某只想告诉你,做坏事会有报应的。”
贾平安在黑暗中微微一笑,看着很是诡异。
王悦荣深吸一口气,强笑道:“公主还在等着我,你等赶紧歇息了。”
她回身,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回走。
这时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带人出来。
山村的深夜很静,风吹拂在身上,感觉就像是有无数双手在你的身上抚摸着。
王悦荣左看看,右看看,前方的树枝微微颤动,就像是无数触手。
她打个寒颤,双手抱臂,加快了脚步。
“呜……”
前方突然传来了呜咽声,王悦荣悚然一惊,抬头看去,就见一个黑影在前方树后探头出来,随风摇摆……
王悦荣的眼珠子瞪的老大,只觉得遍体冰凉。
“有鬼!”
她拔腿就跑,跑的跌跌撞撞的。
呯!
她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正好摔在了门前。
“救命!救我!啊……”
尖叫声很吵,大门打开,两个侍卫举着火把出来。
“王悦荣?”
王悦荣的脸上全是疯狂之色,不住的回头看去,仿佛身后有厉鬼在追赶。
晚些,她躺在被子里,有些热的天气,她竟然盖了两床被子。
她昏昏沉沉的睡去,竟然梦到了贾平安。
在梦里,贾平安对她微微一笑。
呀!
唇红齿白的少年呀!
随后二人花前月下。
“啊!”
她猛地醒来,满身大汗。
王悦荣病了,开始昏睡。
贾平安作为此行负责安全的官员,亲自来探病。
“这是怎么回事?”
贾平安很严肃。
看护王悦荣的随行女仆说道:“说是深夜出来受了寒气,要将养数日,终南山她去不了了。”
贾平安点头,“不是人害的就好。”
屋外是包东等人,以及巴陵这边的侍卫。
贾平安见王悦荣面色微红,就知道是发烧了。
“好好照看她。”
贾平安觉得自己的姿态很高,可刚转身出去,就听王悦荣喊道:“贾参军,等等我!”
咦!
这女人不是昏睡了吗?怎地醒来了。
贾平安回身,见王悦荣依旧在昏睡,就莞尔一笑。
这女人昏睡都在叫喊哥的名字,可见昨夜被吓坏了。
王悦荣突然喘息起来,喊道:“贾郎,你这般俊美,奴好欢喜……”
贾平安如遭雷击,呆立原地。
那个女仆看着贾平安,心想这二人怎地有勾结?
贾平安缓缓转身,外面一群人呆立着。
“参军!”包东的眼中全是崇拜之色。
贾参军和巴陵隐隐是对头,可巴陵公主的贴身女官竟然爱慕贾参军,这……
这魅力,真是不可抵御啊!
那些柴家的侍卫目瞪口呆的看着贾平安,想到王悦荣平日里在公主府趾高气昂,谁都看不起的德性,背地里竟然偷偷爱慕着公主的对头贾平安。
无数目光聚焦在贾平安的身上。
贾平安想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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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真当老夫的刀不利乎
沿着小径一路上了终南山,众人渐渐忘却了昨夜的事儿。
巴陵戴着羃?被簇拥在中间,百骑在外围。
小径左右,不时能看到茅屋,听到外面的动静,里面的隐者出来,纷纷行礼。
巴陵看都不看这些人一眼,淡淡的道:“前汉时,许多人为了出名,就到终南山隐居,号称隐士。整日说道论玄,多番布置,把名声弄到长安城中去。帝王每每召见,若是应对有方,随即就能赏赐官职,这便是终南捷径。没想到我大唐也有此等人。”
身边的女官说道:“公主,他们说不得是真隐士。”
巴陵轻蔑的道:“若是真隐士,外面有动静也不会动心,见到我等也不会行礼。他们行礼,敬的是权势,既然敬畏权势,那隐居作甚?不如进了长安城,寻个地方住下,每日去体验一番权势。”
这话尖刻,但众人都微微点头,觉得公主看的透彻。
女官回身看了一眼,“公主,那贾平安就在后面。”
巴陵接着转弯的机会看了一眼贾平安,见他神色放松的在欣赏风景,不禁低声骂道:“王悦荣那个贱人是怎么回事?莫不是真的爱慕这个扫把星?”
所谓同行是冤家,同为女官,王悦荣的地位最高,自然引得众人嫉妒。
女官叹道:“公主,那扫把星俊美,连奴看了都觉着赏心悦目。”
这话没有一句说王悦荣爱慕贾平安,可句句都在暗指。
——公主,王悦荣贪恋扫把星的男色,馋他的身子。
巴陵垂眸,“他们是如何安排的?”
“就在下午。”
“如此甚好。”巴陵点头,眼中有利芒闪过。
小贼,看你怎么倒霉。
晚些,众人寻到了一间茅屋前,有侍卫上前问道:“玄机子可在?”
屋里有人淡淡的道:“某在此,何人?”
巴陵上前,轻启朱唇,“李家巴陵,求见玄机子。”
晚些巴陵进去,不知和里面的人谈了什么,随后春风满面的出来。
跟在身后相送的乃是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男子。
男子眸子乌黑,脸颊清瘦,举手投足间竟然有一股洒脱之色。
他站定,对巴陵说道:“公主无碍,无需担忧。”
巴陵回身,“多谢先生。对了,先生善于相面,可给这少年看看。”
她指着贾平安,透过面纱,贾平安依旧能感受到那恶意的笑。
扫把星能看出什么面相来?
男子眸子扫过来,定定的看着贾平安,身体突然一震。
这虎躯一震,好歹要来个吓人的吧?
贾平安觉得眼前这一切很好笑,“一看某就是面带晦色可对?外加亲人孤绝,可对?再有某官职越高,为害就越烈,可对?”
男子身体再一震,眸色有些乱。
MMP!
骗子!
贾平安心想你这道行还比不上后世那些摆摊看相的家伙,那些人一开口就能让你迷迷糊糊的,套话一出,乖乖给钱。
巴陵一怔,一股荒谬的感觉油然而生。
从李泰失败后,站队失败的柴令武就颓废了。但他不甘心。原先他是太仆少卿,再进一步,就能在三省寻一个高位。
可李治上台,就把他弄去卫州,也是眼不见心不烦的意思。
可柴令武却以巴陵公主常年生病为由不肯去。
但这事儿大家都知道是假的,所以得寻借口。
巴陵今日来此寻访所谓的玄机子,就是要一个借口。
——女施主,你面相晦暗,这病怕是短期好不了啊!
只要有这话就够了,随后柴家自然能操作,把舆论弄起来。
可有人建言,干脆带上扫把星,让那位玄机子给他看个相,随后说一番吓人的话,比如说什么为官越大,为害越烈……甚至是影响江山社稷。
但万万没想到,贾师傅不等玄机子开口,主动就说了出来。
被抢戏的玄机子看着有些懵,准备好的词都被人说了,他该说什么?
贾平安上前一步,淡淡的道:“江湖骗术分九门,你是哪一门?祖师是谁?可知晓江湖规矩,可知晓三不骗?老人不骗,孩童不骗,纯阳少年不骗!你可知晓?”
玄机子的脸颊颤抖了一下,“你这少年面相看着凶狠……”
“还带着煞气可对?”纯阳少年贾平安笑道:“外加能克人,靠近的都会倒霉,最后加一句,此人长久在长安,怕是会影响大唐的江山社稷……”
这该说的都被你说了,老子说什么?玄机子强笑道:“你这少年……你这少年……”
贾平安摇摇头,“装世外高人就得彻底,你可知晓某是如何看穿了你的把戏?先前公主自报家门你不肯出迎,等公主出来时你却相送,这前倨后恭的……是为了出来给某看相?那某可真是要谢谢你了,来人!搜!”
玄机子面色大变,看了巴陵一眼。
我怎么就忘了此事?不,是那个玄机子失措,竟然送我出来……都是他的错!
但贾平安竟然这般厉害,只是看了一眼,竟然就看出玄机子不对劲。当得马上把他压下去!
想到这里,巴陵厉喝道:“贾平安,你放肆!此乃高人,不得亵渎……”
高你妹!贾平安微笑道:“某和太史令都有交情,他的道行可有太史令高明?若是有,某带他回长安城去面见太史令,当面说说。若是没有……搜!”
百骑冲了进去,很快就有人拿着一本书出来,“参军,你看。”
贾平安接过看了一眼,然后递给巴陵,“公主请看看。”
巴陵接过,只是看了一眼,转身就走。
书里记录着如何去哄骗人的手段,还把客户分为贵人和百姓两种,下面又细分为久病不愈和求官转运等等……堪称是骗术大全。
“带走!”
侍卫上前,一拳就把玄机子打成了弯腰的虾米。
贾平安只是看着,包东低声道:“参军,要口供。”
要个屁!
贾平安摇头。
这事儿没有证据,要什么口供?
再说了,老李家的那些糟心事他也不准备掺和,就等着看长孙无忌和李治这对舅甥怎么收拾这些死对头。
雷洪低声道:“某先前带着女子的亵裤,若是不妥,某就把亵裤丢在里面。”
这特娘的真是个天才。
包东猥琐一笑,“某带了几首下流诗。”
马丹!
贾平安觉得自己迟早会被这些鸟人带坏了,就肃然道:“要一身正气!”
包东和雷洪赶紧应了。
“参军果然是君子。”
一个百骑悄然靠近,低声道:“参军,找到了那本书,这份书信某就没放……”
贾平安悄然接过书信,收在了怀里。
书信里没写啥,就是说柴家久慕高人大才,这不准备做件大事,需要高人配合。还请高人随后进长安城,在公主府汇合,荣华富贵就在今朝了。
巴陵被人扶着疾步下去,边走边说道:“那小贼怕是有备而来,下午之事令他们放弃。”
……
回到长安城,贾平安就去了感业寺。
“贾参军。”
苏荷招手,笑的眉眼弯弯的。
“包东。”
小背篓解下,包东木然接过。
“你许久没来了,告诉你,那日皇后的人来了,见了明空。她看着好凶,我就提醒了明空,可后来也没事。”
王皇后的人?
到了小基地,贾平安弄了一块羊排,吃的娃娃脸眉开眼笑的。
贾平安就在边上皱眉思索。
苏荷见了,心想贾参军这是遇到了麻烦事吗?是了,他在百骑事情多,可每次来都记得给我带肉吃。他对我这般好,就比姨母差一点点……
可姨母为何让我和贾参军亲近呢?以往可是不许来着。
苏荷双手托腮,呆呆的看着贾师傅。
晚些贾平安见到了武媚。
“阿姐。”
贾平安一眼就发现了武媚的不对。
她的帽子很大,竟然把鬓角和耳朵都遮住了。
这是蓄发了吗?
终于要来了啊!
贾平安心中欢喜,武媚看着他,想到小老弟许久未来了,就问了他最近的情况。
“护卫巴陵公主去了一趟终南山。”
“终南捷径。”武媚觉得小老弟也太辛苦了些,一想到李家的那些公主皇子,她就忍不住冷笑,“那些人你无需在意,应付就是了。”
贾平安愕然:“阿姐,那是皇族呢!”
武媚摇头,“你只管听我的就是,除去皇帝,其他人你敷衍就是了。”
贾平安依旧懵逼。
小老弟真是太单纯了啊!
武媚担心他以后吃亏,就多说了些,“皇室皇室,要得了皇帝欢心的才是真正的皇室……”
阿姐果真是为了我好!
老李家亲情淡薄,从太宗皇帝那一代开始,兄弟姐妹之间杀红了眼,一路杀到了李隆基那个时代。
所以皇室看似庞大,但在皇帝的眼中,那些亲戚都是来讨债的,全部弄死了最好。
“阿姐,某知道了。”
武媚伸手摸摸他的头顶,“专心做事,别管那些人事,别去靠拢谁。”
小老弟太年少了,不知道站队的凶险,武媚想到这里,不禁叹道:“看看先帝和当今陛下是如何登基的……好了,你回去吧。”
这是她所能说的最大的程度。
贾平安抬头,眼中多了温暖,“谢谢阿姐。”
在大唐站队容易倒霉,房遗爱和柴令武就是榜样。
但武媚能这般说,就是对他极大的关爱和重视。
这条大唐最粗壮的大腿,某抱上了啊!
此后就在百骑厮混,有事做事,没事偷懒,回到家逗逗阿福,以后再寻个媳妇娶了,生儿育女,一家子美滋滋的。
至于升官……不稀罕。
美滋滋啊!
贾平安心中欢喜,回到百骑后,见雷洪来告假,大手一挥,“去吧。”
手下的小弟去受虐,贾平安干脆靠着打盹。
而李敬业就没有这等福气。
李勣最近很忙,于是当年的故旧过寿就让李敬业作为代表去送礼。
这家主人叫做陈定东,当年也是瓦岗寨的一员将领,跟着程知节他们投靠了大唐后,因为本事不大,就跟着大伙儿混日子。仗着资历老,倒也混的风生水起。
今日来贺寿的不少。
许敬宗也来了,当年他和魏征都是瓦岗的笔杆子,魏征得了美名,他得了骂名。
送上礼物,许敬宗和陈定东寒暄几句,随后就准备回去。
作为雍州刺史,他的事情很多,此次出来都是挤出来的时间。
“这不是……奸臣许吗?”
长安城中有着最大规模的权贵群体,从各种门阀世家到老李家的功臣,堪称是砸一砖头下去就得是个县男。
两个中年男子正在说话,见到许敬宗后不禁就乐了。
人无聊就要找乐子,什么乐子比得过调侃别人?
“那贾平安就和他狼狈为奸,据闻在出行时还诱拐了良家妇人,不堪之极,果然是一丘之貉。”
许敬宗听到这话就怒了。
你骂老夫奸臣许可以,老夫听的多了,不在乎。可你为啥骂小贾?
老许指着男子喝骂道:“贱狗奴,背地里嚼舌头,和妇人一般。今日老夫在此,你再说一句试试?”
那男子叫做黄越,闻言冷笑道:“某怕你不成?那贾平安不学无术,若非你这等奸臣在背后撺掇,他怎会这般得意洋洋?”
许敬宗走近,觉得此人无耻,“你以为旁人都如你这般的混吃等死?小贾在百骑做了多少事?连陛下都夸赞有加,他与你比,一个是人,一个虫,蛆虫!”
黄越脸色涨红,骂道:“老狗,你竟敢羞辱某吗?那贾平安不学无术,也配为官?也配做百骑的录事参军?某今日若是见到他,非得亲手撕开他的脸皮,看看有多厚,竟然能在长安城顶风淋雨毫不变色。”
这话恶毒,许敬宗恶向胆边生,毫不犹豫的挥手。
啪!
黄越挨了一巴掌,脸上生疼,他骂道:“老狗找死!”
众人摇头,有人说道:“许敬宗不通拳脚,这下要被打惨了。”
“活该,奸臣许就是招人恨,连某都想动手收拾他。”
“看看,黄越开始了,这一脚……好!”
他飞起一脚,老许闪开,觉得不是对手,就想战略转进。
可来不及了啊!
那黄越咄咄逼人,竟然冲了过来。
“抽他!”
“打肿他的脸!”
一群人幸灾乐祸的在说着。
许敬宗被群嘲是有历史的,所以他不怕这个,但黄越来势汹汹,他后退不及。
黄越冲了过来,一巴掌扇来。
老夫的脸!
许敬宗心中发狠,就扑了上去,准备和黄越拼命。
就听一声大吼,“闪开!”
众人回身,就见一身板宽厚的少年冲了过来。
“是李敬业!”
有人惊呼一声,但也有人骂道:“一个黄毛小子,闪开,某来收拾他。”
一个好汉兄站了出来,挥拳。
呯!
好汉兄飞了出去。
呃……
所有人的目光跟着好汉兄一起落地,旋即转向了李敬业。
李敬业指着黄越骂道:“竟敢污蔑兄长,受死!”
他冲了过去。
打不过啊!
黄越和老许打还有三分自信,可在见到李敬业一拳头就打飞了好汉兄后,被吓的肝胆欲裂,第一个念头就想跑。
可要不要说几句硬话再撤?至少能保住些人设。
他指着李敬业说道:“某和英国公可是……”
呯!
黄越起飞……
李敬业站在那里,宽厚的身板就像是一座山。
“谁敢羞辱兄长,站出来!”
“某的手!”
黄越在惨叫着,有人过去看了一眼,抬头,骇然看着李敬业,“他的手臂断开了。”
一拳打断手臂,卧槽!
而先前的好汉兄落地就晕了,此刻有人去检查,“快叫郎中来,晚了怕就没了。”
“好大的力气!”
众人不敢置信的看着李敬业,有人说道:“此人可为陌刀将!”
陌刀威力大,但因为尺寸和重量的缘故,使用者必须身材高大,且力量大。
李敬业就符合这个要求。
“快,去请郎中。”
主人家慌了,心想要是在寿宴上出人命,这兆头可不好啊!
那些嘀咕贾平安的人此刻都义愤填膺的喊道:“去禀告陛下!”
打残两个权贵,这样的罪行该如何处置?
众人冷笑看着铁憨憨李敬业,有人低声道:“英国公怕是要愁眉不展了。”
李敬业是长孙,袭承爵位的人,若是被处置了,老李还得另寻接班人。
晚些消息进宫。
“陛下,英国公的长孙李敬业在陈定东的寿宴上打伤两人,俱是权贵。”
王忠良暗自咂舌,觉得李敬业不闯祸则以,一闯就是大祸,难怪以前英国公不喜欢提及这个孙儿。
为何就不能消停些呢?
李治叹息一声,“为何?”
内侍说道:“说是那些人辱骂贾平安,许敬宗不忿与人争斗……”
老许和人动手?
李治觉得这是他的性格。
“李敬业正好在,于是出手,一拳一个,一人重创,一人手臂被打折了。”
这便是凶人!
王忠良摸摸自己的肋骨,觉得经不起那小子一拳。
李治微微皱眉,“为何要辱骂贾平安?”
这事得有个理由吧?
“说是贾平安不学无术,还诱拐乡间民妇……不堪为官。”
李治想起了百骑回来后的禀告,唇角微微翘起。
“王忠良去一趟……”
……
李勣接到了消息后依旧目光温润,可却握紧了拳头。
那个孙子,才将好了一阵子,这就又开始嘚瑟了?
“可知晓为何?”
“说是有人辱骂贾参军。”
李勣心中一松,起身道:“老夫有急事出去一趟。”
晚些他到了陈家,就见里面剑拔弩张。
李敬业昂首站在那里,许敬宗在和一群人对骂,舌战群雄,丝毫不落下风。
“英国公来了。”
这位前瓦岗大佬来了。
李勣一进来,先拱手对陈定东说道:“今日是你的生辰,按理老夫该来。可尚书省事务繁多,老夫就让孙儿敬业前来,有对不住之处,老夫……”
李敬业躬身。
众人哗然。
李勣虽然看似温润,可骨子里却最是骄傲的一人。他竟然躬身致歉。
有人目光闪烁,和边上的人嘀咕着这个重大发现。
不少人觉得需要重新审视一番这位大唐名将的秉性了。
李敬业的眼中多了水汽,觉得祖父为自己道歉不该,“阿翁,他们背后说人坏话,为何要道歉。”
“闭嘴!”
李勣直起腰,微微眯眼,“老夫且问,为何羞辱贾平安?真当老夫的刀不利乎?”
瞬间,所有人都为之变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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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3章 三人辩日
李勣从来给人的感觉都是谋而后动,比如说当年他独领一军,可以左右局势时,他并未冲动,而是审时度势之后,先用和旧主李密之间的互动获得了大唐这边的尊重,旋即归降。
等李靖去后,他就变得沉默寡言起来,而且做事越发的谨慎了。
为啥?
因为先帝是如何猜忌李靖的,当年他都一一看在了眼里。
李靖聪明,深谙韬光养晦之道,所以得了善终。
他必须也得如此。
所以高调做事,低调做人就成了他的座右铭。
这些年不是没有遇到过冲突,可李勣都低调处置了。
可他此刻却突然爆发了。
——真当老夫的刀不利乎?
这话让所有人都被镇住了。
一向韬光养晦的英国公竟然能说出这等话来?
而且还明说了,起因是有人羞辱贾平安。
这……
两个男子在后面嘀咕,“陛下定然会处置了李敬业,如此李勣这番话就是跋扈的证据,回头散播出去,相公那边定然会欢喜。”
小圈子想搞李勣很久了,可老李做事四平八稳,抓不到把柄,只能在背后捅刀子,拖后腿。
此刻得了这番话,有人如获至宝。
“宫中来人了。”
王忠良来了,陈定东苦着脸去迎接,路上把事情说了。
王忠良进来,先是寻找李敬业,等看到那身板异常宽厚的少年时,不禁暗赞:狗曰的,真是凶悍!
有人看着李敬业,目光中全是幸灾乐祸。
少年人做事冲动,这下好了。
王忠良目光转动,见李勣冷着脸,许敬宗嘴角还有白沫,就说道:“陛下说了……话太多!”
王忠良说完转身就走。
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满头雾水。
作为忠犬,许敬宗第一个反应过来。
“哈哈哈哈!”
许敬宗捧腹大笑,笑的如此的猖獗,以至于有人双手握拳,恨不能一拳打爆他的老脸。
“话太多,谁的话太多?”许敬宗喘息道:“女人!”
曰!
那几个刚想呵斥他的权贵别过脸去,只觉得膈应之极。
皇帝说了,这事儿就是娘们才干得出来,被打了活该,朕不管。
丢人啊!
原先想着收拾李敬业的几个权贵说道:“难道殴人重伤也不管?”
许敬宗指着李敬业说道:“打赢他就是了。”
李敬业活动了一下脖颈,那几个权贵打个寒颤,觉着这个不是个好选择。
有人在叹息,和同伴说道:“这才没多久,这些人的勇气都丢给了祖宗。”
同伴说道:“若是论人才,还是门阀。”
门阀为前隋和大唐提供了源源不断的人才供应,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都能看到门阀世家的影子。
但人才多了,门阀就会威胁到皇室,比如说前隋就是被世家门阀推翻的。
所以怎么平衡双方的关系,这是个需要皇帝和门阀世家去琢磨的难题。
回去的路上,李勣沉默良久,突然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是问志向。
李敬业说道:“阿翁,某想要厮杀。”
“这简单。”李勣目光深邃的道:“且等几年,有了机会你可去军中厮杀,等你出头时,老夫已经垂垂老矣,自然该归家养老,如此不被忌惮。”
皇室的忌惮从来都不分春夏秋冬,只要觉得你有威胁,那就上黑名单上走一遭。
李敬业突然很认真的模样,李勣莞尔,“怎地?还有话要说。”
李敬业点头,很认真的说道:“阿翁,某一直浑浑噩噩的,上次和兄长说话,他说某是心比天高,却不肯踏踏实实的做事,如此自然是命比纸薄……”
赞!
这个评价太贴切了。
李勣觉得小贾就是自己的贴心人。
李敬业继续说道:“兄长说唯一的法子就是……看低英国公这个爵位,自己去打拼,做自己的英国公。”
李勣定定的看着他,突然伸手摸摸他的脸颊,颔首道:“好,老夫拭目以待。”
李敬业昂首,“阿翁等着享福就是了。”
“好!”李勣的眼中多了些水汽,急忙偏过头去。
李敬业一溜烟跑到了百骑,得到了百骑上下的欢迎。
“敬业,来百骑和咱们一起吧。”
“不来!”
李敬业摆摆手,径直去了贾平安的值房。
“兄长。”
贾平安正在打盹,梦到阿姐成了皇后,自己带着一家老小乘船队出海,征服远方的世界……
多美好啊!
这个时代的海鲜没污染,而且个顶个的肥硕,啧啧!想想就美滋滋。
去倭国弄个地盘,每日镇压一番所谓的日出之国……
再从海上流窜到大食外海,旋即登陆,一路打穿到玉门关去……
最后定居在某个海岛上,身边全是美人。
吸溜!
“兄长!”
呯!
贾平安刚睁开眼睛,就看到值房的门扑倒。
门外,李敬业还保持着敲门的动作。
“兄长,你这门怕是不好了。”
李敬业进来,单手拎着房门,简单就装了回去。
“兄长你这是……”
李敬业看着贾平安,“兄长你说做人要积极向上,不可打瞌睡,兄长你……”
这个……
贾平安要想改造李敬业,自然得全方位,比如说做事的态度就要积极向上。
可李敬业现在却有些梦想破灭的赶脚。
告诉我要努力奋斗的兄长,竟然在工作时间打盹。
贾平安淡淡的道:“某在琢磨事。”
他指指桌子上的东西,李敬业拿起看了看,却是关于百骑如何更好开展下一步工作的思路。
原来某误解了兄长!
李敬业惭愧的道:“兄长为了百骑呕心沥血,废寝忘食,累的都打盹了。兄长继续睡,小弟明日再来。”
多好的小弟啊!
贾平安感动了,“那个,有事就说。”
李敬业把先前的事说了,说到老李厉喝一声,全场寂静时,眼中有掩饰不住的艳羡。
“陛下说话太多。”
噗!
贾平安笑喷了。
他没想到李治竟然也有这等调侃人的时候。
但李治为何没有处置李敬业呢?
“你把那些人的话说说。”
李敬业一一说了。
“那人说兄长勾引乡村妇人,道德败坏……”
贾平安一听就乐了。
这事儿百骑已经禀告上去了,李治不傻就该知道是柴家的手段。这时候能说出这话的,多半和柴家比较亲密。
那人定然为此上了黑名单,且等着秋后算账吧。
“真是不作死就不会死啊!”
“参军,有人找。”
外面有人喊,贾平安和李敬业一起出去。
“那个……”他冲着包东使个眼色。
包东正色道:“参军要去巡街了。”
这是唐旭以前生气时说的话,被贾平安当做是正经的脱岗理由。
一出去,外面的却是钱二。
“贾郎君,酒楼都弄好了,如今就在等日子,有人请了个高人来,说是二十八日后才是好日子……”
“某去看看。”
贾平安觉得这日子也太长了吧。
这伙计什么的都找齐了人,不开业就是白给钱。白给钱也不怕,可这装修一新的酒楼长期不开业,外人就会嘀咕。
这不是开玩笑,若是再有人传些谣言的话,那生意真是没法说。
“敬业且回家去,回头那边开张了来吃饭。”
李敬业应了,问道:“兄长,某如今该如何做?”
这是个原本走错路的少年,现在改正了观念,但原先的习惯依旧在,必须要经常敲打。
“早上操练,操练完了看兵书,另外……看看杂书,什么韩非的,儒家的经典,杂七杂八的都得看,不懂就去寻人问。”
贾平安一直觉得要博览群书才能开拓眼界,加上行万里路,那就更美了。
李敬业应了,贾平安不禁欣慰的看着他,觉得这小弟迟早会大放光芒。
“兄长,要不回头某寻你请教。”
贾平安的笑容凝固了一瞬,然后皱眉道:“某在百骑哪有功夫,你阿翁那才是真正的大才。”
李敬业要是拿着那些书来请教他,贾平安觉得自己能当场装晕。
“也是啊!”李敬业被忽悠走了,贾平安随后去了平康坊。
新酒楼看着很不错,牌匾也到位了,用绸布罩着,有几个孩子在门前蹦跳。
一进去,就看到一个三十余岁的男子负手走到处看,身边跟着几个伙计在低头介绍。
“这位叫做金成虎,据闻早年得了高人传授,一身本事骇人听闻。”钱二低声介绍着,一脸神秘。
但在贾平安的眼中,他这副模样更像是便秘。
“金先生。”钱二招手,笑眯眯的道:“这位是贾参军。”
金成虎淡淡拱手,“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见他神色从容,不见那等装神弄鬼的模样,就问道:“为何非得要二十八日之后?”
金成虎看了他一眼,用那种‘专家’给普通人普及知识的口气说道:“你不懂……”
随后就是一堆贾平安听了莫名其妙的术语,满头懵逼。
“不如此,这酒楼开不了多久,就得出事。”金成虎微微点头,一脸深沉。
“但某从未听闻二十八日方能开业的。”
金成虎叹道:“莫贪财,多贪那二十八日的财,会丢进去十倍百倍的钱财,甚至……”
钱二等人都面露惧色,显然是怕了。
“请高人回去。”
贾平安觉得没必要耗费时间了。
金成虎博然大怒,“你这是何意?若非是高阳公主当年对某有过恩情,某今日断不会来此。”
呃!
高阳是有一阵子喜欢去寻方外人,贾平安第一次跟踪,就发现这个娘们和一个女道姑……
哎!
真是不堪入目啊!
钱二皱眉道:“当年金先生差点被长安县抓了,公主正好路过,就随口救下了他。”
原来如此。
贾平安说道:“请他回去。”
你别为难我啊!
钱二:“……”
“只管去告诉公主,明日某请个人来看看。”
那金先生闻言冷笑道:“钱二不必再说了,某明日且来看看是哪位高人,告辞!”
钱二回去禀告给了高阳,很是头痛。
高阳却随口道:“小贾说的,那就照办。”
“公主……”
你能有些主见吗?
钱二看到原先飞扬跋扈的公主变成了这般模样,并心疼,也欣慰。
高阳抬头,皱眉道:“这是想去域外了?”
见她握住了小皮鞭,钱二一个哆嗦,“马上办。”
……
太史局很热闹。
一个男子正在和李淳风争论。
男子站在案几的侧面,四十余岁,脸上却看不到一丝皱纹。双目微微张合间,那种从容的姿态让人心折。
他微笑道:“日宫纵广五十一由旬,宫墙及地薄如梓柏。宫墙七重,七重栏楯、七重罗网、七重宝铃、七重行树……”
贾平安刚到,听的懵逼。
这二人竟然在辩论太阳究竟是什么样的东西。男子说的天花乱坠,把太阳说成了天上宫阙。
李淳风淡淡的道:“老夫看日乃球。”
一句顶百句。
李大爷威武霸气。
男子含笑道:“若是球,为何发热?为何日夜不休?”
呃!
这个问题一举击溃了老李。
“每日太阳东升西落,降下光明,此乃神灵之功也!”男子颔首道:“先前某所言出自于佛经,太史令可要一观?”
呵!
老李是道士,这人让他看佛经,这不是欺师灭祖吗?
李淳风淡淡的道:“老夫不知神灵,但知久久为功。天上星辰万千,老夫夜观之,只见星河灿烂,无需神灵,就能让人心旷神怡,心中倍感震撼。”
男子莞尔道:“归根结底,太史令却是说不过某,可对?”
李淳风笑了笑,刚想说话,就见到了贾平安进来。
“小贾。”他和人辩驳次数太多,一时胜败并不能影响他的心情。
可男子却微笑道:“太史令无言以对了吗?”
贾平安很少见到这等尖酸刻薄的人,他皱眉道:“你问太阳作甚?”
男子愕然,“不通则辩,如此才是增长学问之道。正如读书,一人闭门读书,如何能知晓万物变化?唯有与人同行,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何也?相互辩难,越辩越明。”
这货优越感真强。
李淳风担心贾平安少年意气,就笑道:“罢了。”
贾平安看着他,认真的道:“太史令学究天人,某却见不惯这等事。”
这少年竟然要为老夫出头?
李淳风心中感动,却准备阻拦。
这男子最近才出现,四处辩难,赢得了强闻博记,学识过人的美名。这不今日来太史局踢馆,一番佛家之言,让李淳风为难了。
太阳为何发热?
只是这个问题就能让老李无言以对。
但贾师傅不同。
他看着男子,微笑道:“陨石何来?”
男子从容的道:“天外来。”
“陨石何物?”
后世对太阳的研究也算是热门,人类甚至艳羡太阳的核聚变,准备研究一番,作为自家的能源。
所以听到什么神灵在太阳里居住,还有什么宫阙,贾平安就觉得荒谬。
男子说道:“陨石来天外之物。”
“天外之物为何能破空而来?”贾平安继续问道。
男子沉吟许久,“飞奔而来。”
马丹!
贾平安差点想笑,“飞奔而来,如此某再问你,太阳为何能持久发光发热?”
男子微笑道:“神灵给了万物光明。”
什么都推给神明。
贾平安伸手遮挡在眼前,“为何屋宇能挡住阳光?”
男子……
某也不知道啊!
“因为这是光。”贾平安毫不犹豫的开始碾压他,“为何会有白天和黑夜?”
男子懵。
对付这种喜欢用神学来辩驳的人,贾平安觉得很没有成就感,“为何太阳会在傍晚离开咱们,明早从东方升起?”
男子木然。
贾平安很忙,就给了他最后一击,“平原上的人看到太阳落山,可高山上的人却看到太阳依旧在缓缓落下。那么再前面的山,能否看到太阳依旧挂在天上?为何?”
这个问题解释了前一个问题。
男子捂着脑袋,“为何?”
贾平安笑了笑,看着周围那些目瞪口呆的官吏,就近前低声道:“太史令,某有事相求。”
李淳风还在回味他这番话,闻言说道:“快说。”
“某有个……相熟的人开了个酒楼,想请太史令……”
“老夫明早就去。”李淳风压根就没有半点高人的模样,随意的就像是街边摆摊的相师,然后迫不及待的说道:“老夫有一年上了一座高山,看着落日壮美,可回身一看,山下却是昏暗一片,老夫当时就在想,这是为何。今日听了你一番话却豁然开朗……”
这位大佬要顿悟了?
贾平安含笑听着。
李淳风想了想,欢喜的道:“那是因为转动?”
贾平安伸手,李淳风不解,随后无师自通的握住了他的手,畅快笑道:“哈哈哈哈!”
“某走了。”贾平安完成任务,准备脱岗回家。
“明日老夫去寻你,对了,酒楼在何处?”
“平康坊,进去往右边……”
贾平安笑吟吟的走了,从头到尾都没多看男子一眼。
男子站在那里痴痴的道:“他说的某也见过,山顶看前方,太阳依旧在,可身后的山下却是灰暗,这……难道在转动?”
“不该!”他揪着头发,痛苦的道:“那个少年是谁?是谁?”
见到这位先前倨傲,甚至是尖酸刻薄的高人此刻痛苦不堪,众人不禁欢笑了起来。
一个小吏昂首道:“那是贾参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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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拨乱反正
男子叫做陈硕,他抱头站在那里,痛苦的道:“若是这般,只要跟着走,只要你足够快,你将会看到太阳就一直在前方……可……为何?”
他看看四周,都是看神经病的眼神,唯一正常的就是李淳风。
李大爷看着他,突然叹息一声,然后想到了小贾临走前无视陈硕的姿态,就觉得有些好笑,“你想知晓什么?”
陈硕认真的道:“某不知为何太阳会动,为何?”
“这是大道。”李淳风很无奈的道:“某知晓太阳在动,甚至计算过转动的时日,但……某不知晓它们为何会动。”
陈硕觉得一个大问题悬在胸中,那种难受的滋味,让他想咆哮,“可为何……为何会动?为何要动?”
李淳风莞尔道:“老夫也不知晓,要不你去寻小贾问问?”
他觉得自己能坑了那个少年,所以笑的很是幸灾乐祸。
陈硕随即去了百骑,包东很严肃的道:“贾参军去巡街了。”
巡街……
好找啊!
陈硕旋即骑马在长安城中四处转悠,可却没发现贾平安。
他望眼欲穿,甚至进了平康坊去打探消息,可贾平安却不见踪迹。
“难道……”
陈硕想到了贾平安的模样,很从容,很认真,也就是说,他说巡街一定就是在巡街,于是就认真四处寻索。
而贾平安此刻正在道德坊里,身边是坊正姜融。
姜融此刻越发的谨慎了,看向贾平安的眼神中全是崇敬,“贾参军,坊里如今人口增长颇快,上官也夸赞了某……”
说到这个他得意的政绩,姜融连眼睛都在放光,“某吃完晚饭就在坊里转悠,听着那些摇床的声音,真是欢喜呀!这些都是人口,若是道德坊人口增长……哎!”
看看前方的田地吧,别的坊里都是住宅林立,可道德坊里全都是田地,就和一个大村子一般。
姜融惆怅的道:“别的坊随便一报,那人口增长让某惆怅,比不上啊!看着他们洋洋得意的模样,某真觉着累,有时在想,要不就不干了,自家寻摸个生意来做,不行就去从军。贾参军,不是某吹嘘,若是上了战阵,某杀敌不会含糊。”
现在大唐的男儿,但凡从军,压根就没有含糊的念头,一心就想着杀敌立功,回家封妻荫子。
“可这每年去争辩,咱们道德坊的人口就是最低的那几个,某也没脸和人说了。”姜融真心的觉得憋屈,可却无话可说。
“此事……”贾平安想了想。
姜融深吸一口气,“贾参军,此事没办法呀!”
这个官迷为此去寻觅了关系,可涛声依旧。
“此事也不是说没法子。”贾平安不想管这等事,可姜融对老贾家不错,哪怕是现在,杜贺在坊里办事,姜融也是给了方便。
就算是神仙,你也得对现实低头。
你要说耶耶牛逼,耶耶认识宰相,认识重臣……
所以你觉得坊正这些连小吏都算不上的人,压根不值当自己多看一眼。
但,世间事往往最现实的就是底层的这些人。
你别看这些人不打眼,可若是要给你使绊子,他们的手段多的让你无语。而且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人一生不知晓会遭遇些什么,还是心存善念的好。
姜融闻言一怔,然后叹道:“别的不说,那些胥吏却奸猾,任你给什么好处,都不肯松口。他们把长安坊市的人口一一拿出来,一看……贾参军,某一看就羞煞了。为啥咱们道德坊的人口这般少?某脸红啊!”
这货好歹还知道廉耻,就是官瘾也比较大,所以为了升官的可能,他在道德坊也能算是兢兢业业。
要不……帮一把?
姜融在癫狂,可也就只能在下面转悠,政绩再好,也只能在道德坊……
贾平安不想管这等事,可若是坊正不尽心,住在道德坊的老贾家也不能安心。
“你忘记了一个说法。”贾平安叹道:“你把道德坊的人口列出来,用一百人生了多少人口来做计较,一一列出来,道德坊绝对前三。”
姜融一愣,接着狂喜道:“贾参军高明,他们说要看人口增长,可百人千人生了多少?道德坊绝不落后。”
贾平安看到了阿福,那小畜生正在前方溜达,身边一群鸡鸭。再远处,一群没事干的老娘们聚在一起聊天扯淡,偶尔看一眼这边,见阿福没动手,就遗憾的叹息一声,接着继续说着道德坊里的八卦。
“贾参军来了。”
有人喊了一嗓子,阿福马上就躁动了。
爸爸……
阿福开始了狂奔。
“呀!阿福竟然能跑那么快?”
“不对吧,往日它就是爬,慢腾腾的。”
一群老娘们没见识过阿福的速度,大惊小怪。
阿福跑到近前人立而起,贾平安接住它的爪子,笑道:“今日可干坏事了?”
嘤嘤嘤!
随后阿福跟着爸爸回家,什么鸡鸭都没放在眼里。
姜融一直送到了大门外,贾平安回身想关门,见他还在,就问道:“可是还有事?”
姜融干笑道:“某在想去县里说说……”
这货还是个官迷,这是想寻求上官的肯定。
贾平安说道:“那就去吧。”
“那些人不管呢!”姜融惆怅的道:“某说了也没人听,都是让某赶紧走,一刻也不得停留。可他们都在那里说话,没人干正事。”
这个……但凡每个月的收入都固定,没有业绩考评的话,不管是什么职位,都会催生出一群游手好闲的人。
但多半是做事的人忙的不可开交,不做事的人闲的生无可恋、无所事事,这便是两个极端。
……
姜融随即就去了长安县县廨。
“姜融,你来作甚?”
小吏韩瑗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姜融。
“某来寻个事。”姜融堆笑道。
“何事?”韩瑗管过一阵子下面坊市的事儿,也算是姜融的上官。
姜融想到了贾平安先前的话,就有些纠结紧张,“某想着……道德坊今年人口可多了不少。”
下面的坊正们争斗的就是政绩,人口增长了是政绩,治安好了也是政绩,收取赋税及时了同样是政绩……
有了政绩,县里才会对你另眼相看。若是落后分子,不好意思,县里隔三差五会给你小鞋穿。若是再不行,就换人。
坊正在官吏的眼中不算事,可他们却是一坊之主,堪称是土霸王。
姜融为了此事来寻多次了,所以韩瑗指指他,皱眉道:“此等事何曾有你等说话的余地?你这是得意忘形了。别说是你,就算是某,在县里也得低头……回去吧。”
这话算是客气的。
“这是……姜融?”
小吏黄厦来了,他算是半个直接领导,所以见到姜融和韩瑗说话,就皱眉道;“有事?”
姜融见到上官,赶紧叉手行礼,然后堆笑道:“某来此是想问问……道德坊虽然人口生的少,可道德坊的人口本就不多,若是按照百人生娃的说法,道德坊能排在前三呢!”
贾平安的这个提法让姜融欢喜不已,这不,就来为自己辩驳。
黄厦淡淡的道:“此事不容辩驳,多少就是多少。另外,以后无事莫要来长安县。”
这是埋怨上了,姜融面如死灰,拱手道:“某只是问问。”
可你问问却可能导致某被人诟病!
黄厦冷冷的道:“滚回去!”
坊正在坊民的眼中是天,可在这些官吏的眼中却只是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而已。
姜融的嘴唇蠕动着,“可……可某不差呀!”
这是贾平安说的。
——咱们道德坊觉得不差,你姜融也不差!
这话先前让姜融热血沸腾,可此刻却让他冷了半截。
“差不差的,是你说了算?”黄厦指指他,这时里面有人喊道:“黄厦,你和个坊正闹腾个什么?赶他走。”
姜融面色一变,弯腰道:“某错了,这便走。”
黄厦颔首,“莫要纠结这些,还有……”
他看了一眼韩瑗,“明年你歇着吧。”
这便是要卸掉姜融坊正职务的意思。
姜融哆嗦了一下,“黄郎君,某错了……”
他没法解释,此刻只有贾平安的话在脑海里回荡着。
“只管去。”
他听从了这句话,于是来了。可现在却面临绝境。
他抬头,谄笑道:“黄郎君,某这便回去,只是……”
黄厦淡淡的道:“早有人说道德坊不妥当,回去吧。”
这是死定了。
不,是有人盯上了道德坊坊正的职务,就等着他滚蛋。
他就算是今日不来,过一阵子也会被悄无声息的换掉。
想到这里,姜融嘶声道:“某自问不差,为何?黄郎君,某回去就琢磨,明年定然能让道德坊翻身。黄郎君,某此生就想做个坊正,不求别的,求黄郎君高抬贵手……”
韩瑗见他卑微,心中不忍,就说道:“黄厦你何必如此?姜融做事勤勉,这你又不是不知晓。他今日来也就是问话,不成就不成……若说要换掉他,道德坊定然不妥。”
黄厦看着他,微笑道:“要不……你来管?”
韩瑗以前管着道德坊,可那是以前,所谓县官不如现管,如今是黄厦管事,他说的再多也是枉然。
现在你管不着了,你还哔哔个啥?
这是越权!
犯忌讳!
韩瑗苦笑,看了姜融一眼,眼中全是愧疚。
若非是他,姜融应当能再苟延残喘一阵子。
可现在姜融却只能回家等着下岗。
姜融苦苦哀求,可黄厦只是不理,最后让门子把姜融赶走。
这便是县廨。
姜融失魂落魄的回到家中,妻儿见了觉得诧异,就问话。
“别管!”
姜融只觉得心口发闷,空荡荡的,仿佛下一刻自己就会倒下,这个家也会倒下。
妻子杨氏端着饭菜去了卧室,见他依旧躺着,就说道:“郎君,起来吃饭吧。”
“出去!”姜融不敢看妻子,一看就觉着自己辜负了妻儿。
男儿养家,这是根深蒂固的观念。一旦发现自己不能养家,姜融就羞愧难当。关键是……他没法面对妻儿,觉得无地自容。
“郎君。”杨氏柔声道:“咱们不急……”
外面突然传来声音,“陈良是坊正了,都出来,见过新坊正。”
杨氏面色一变,强笑道:“定然是有人玩笑,我去看看。”
姜融面色煞白,浑身无力,只觉得为人夫,为人父的尊严都在此刻荡然无存。
“姜融!”
外面有人在叫喊,“来见过新坊正。”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姜融做坊正时,得罪了不少人,那些人此刻都跳了出来。
杨氏骂道:“关我家何事?滚!”
“哈哈哈哈!”
外面一阵大笑。
姜融苦笑着起床。
“郎君……”杨氏愕然。
此刻出去会被人羞辱啊!
姜融微笑道:“为夫这些年也累了,正好歇歇,回头寻个生意做了。”
他必须要出去照个面,否则回头新坊正就能给他穿小鞋,找姜家的麻烦。
杨氏神色黯然,悄然出去。
外面,新任坊正陈良正在笑眯眯的四处拱手,等看到姜融出来时,他笑眯眯的道;“姜坊正……咦,错了,姜融。”
MMP!
你就不能低调些吗?
本来不想多管闲事的几个老人看到了这一幕,也没准备管。
鸿雁看到坊民云集,就觉得有趣,于是带着阿福出去看热闹。
“阿福出门了!”
有妇人一脸宠溺的看着阿福,然后欢呼了起来。
“大郎,把鸡鸭放出来!”
外面一阵喧哗,阿福大摇大摆的出来了。
“阿福,别乱抓!”今日家中准备了羊蹄子,所以不需要鸡鸭了。
鸿雁招手,阿福却是人来疯,一阵疯跑,把那些鸡鸭赶的到处窜。
人群过来,陈良皱眉道:“食铁兽如何能出门?某去寻贾参军说说。”
这便是新官上任三把火,不,贾家的火他不敢烧。
“贾参军……”
陈良在门外笑着。
贾平安很膈应。
关键是这位新坊正觉得阿福出门不好。
“有事?”他坐在那里,身边的杜贺在低声说着火星湾最近的耕种情况。
陈良笑道:“贾家在道德坊颇有人望,可某觉着若是把阿福管好些,定然能声名远播,贾参军……”
这竟然是新官烧的火……
贾师傅有些懵。
阿福堪称是人见人爱啊!
那些妇人把鸡鸭送到它的嘴边都不怕,这特娘的为啥要禁锢阿福。
坊里的那些狗跑的到处都是,反而不惹事的国宝阿福却委委屈屈的,隔几日才被放出去转一圈。
还不行?
贾平安觉得这人说的没错,当他却不准备遵守。
因为他不喜欢坊正不吸气。
姜融喜欢吸气,见到官员权贵,那一口气吸进去,堪称是绵长没边界。
所以,为了心情好,贾平安也觉得该来个拨乱反正。
等陈良走后,他吩咐道:“去寻崔明府,就说下午贾家弄好吃的,请他来。”
外面热闹非凡,姜融一家子,包括亲戚都神色惨淡,却不敢置喙。
他们看着陈良在坊内转悠,到处张扬,心中难受的想吐血。
杨氏眼中含泪,“郎君,没事,咱们做生意就是了。”
话说的好听,可能上不能下是人类的痼疾,有几人能看透?
姜融面色惨淡,想到了黄厦,知道自己再无机会。
“姜坊正!”
左边来了杜贺,他拱手微笑道:“姜坊正今日不忙?”
姜融苦笑道:“某不是坊正了,何必挖苦?”
他觉得杜贺是来挖苦自己的。
杜贺笑道:“我家郎君刚才还说是姜坊正。”
姜融心中感动,在这等绝望时刻,他没想到贾平安这位贵人竟然会给自己好脸色。
“多谢贾参军。”
“郎君不稀罕这个,就是让某来……”杜贺看看他的亲戚,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先前的日子,比姜家还凄惨。
幸而遇到了郎君,否则……
想到这里,他笑的越发的和气了,“郎君说,让姜坊正去倒酒伺候。”
“贱人……”
姜融的舅子,也就是杨氏的兄弟大怒
“住口。”
姜融一脚把妻弟踹开,说道:“某这便去。”
回过头,他骂道:“那是贾参军,武阳县男,坊里最尊贵的人,伺候又如何?”
他的妻弟有些憨傻,站稳后,见姐夫跟着去了贾家,就问道;“阿姐,姐夫为何如此?”
她双手合十,低声嘟囔道:“若是贾参军给你姐夫寻个差事就好了。”
姜融去了贾家。
晚些,崔义玄和崔建来到了道德坊。
陈良见了心中欢喜,急忙凑过去。
可崔义玄满脑子都是美食,没空理他。
“小贾!”
贾平安出来,见到崔建不禁面色一变。
“平安!”
催胸出手,避无可避!
贾平安的双手被蹂躏了一会儿。
晚饭是炖羊蹄。
“妙啊!”
崔义玄赞道:“这蹄筋酥软,还糯,再来一口酒水,老夫今夜就不想回家了。”
崔建笑道:“这皮才好吃,不但糯,而且喷香。”
“果真?”崔义玄来了一口,眯眼,“好!”
贾平安举杯喝了一口,然后点点头。
边上的姜融此刻已经傻眼了。
他倒酒的手在颤抖,酒水洒落了些。
崔义玄笑道:“前几日你去了终南山,如何?”
贾平安摇头,“不怎么样,风景不错,人太多。”
“妙!”崔义玄赞道:“什么都好,就是人多。若是遁世,当去人迹罕至处。若是去了人多之处,何必遁世?在家里也是一样。”
三人谈论了一番终南山隐士的事儿,崔氏叔侄吃的酣畅淋漓,随后回去。
姜融回到家中,妻子问就是瞪眼,然后叹息。
没戏了啊!
哪怕是长安县的崔明府在,可贾参军不开口为他说话,他依旧是没前途。
第二天一大早,姜融习惯性的去坊门那里,然后一摸,钥匙却没了。
陈良来了,摸出钥匙甩了甩,众人不禁哄笑。
姜融羞愧,随即回去。
六街打鼓,外面传来了马蹄声。
“姜融何在?”
姜融在家里想着出路,被人叫到了外面。
陈良陪着来人在说话,可来人却爱理不理的。
见到姜融过来,来人厉声道:“你且去县廨。”
姜融不解,“某去何事?”
陈良只觉得心脏狂跳,笑道:“是啊!他去了何事?”
来人看了他一眼,隐然有不屑之色闪过,“崔明府说了,昨日来道德坊,见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甚是规矩,随后问坊正为谁。有人说坊正昨日才换,崔明府不渝……”
姜融狂喜,“是,某这便去。”
他一边跑一边想着昨日伺候贾参军等人用饭的场景。
没人问他一句话,可今日却来了喜讯。
贾参军就是某的再生父母啊!
陈良面如死灰,问道:“让他去可是有事吗?”
来人觉得此人很可怜,也很烦人,“你说呢?”
“阿福出来了!”
有妇人喊了起来。
阿福懒洋洋的出了家门,然后看看左右……
鸡鸭成群。
熊生就是这么安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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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5章 生意火爆
今日是长安食堂开张的日子。
贾平安去了百骑,开了四巨头会议后,就说要去巡街。
特娘的!
唐旭嘴角抽搐,知晓小贾是在找借口。
他看了一脸等待自己出手拨乱反正的程达,说道:“小贾最近事多,早些回来。”
程达眼巴巴的看着他,没想到竟然蹦出了这番话,差点想吐血。
邵鹏赞道:“老唐这话深得我心。小贾只管去,回头有事使人回来说一声。”
这是鼓励贾平安旷工。
贾平安拱手闪人。
他一路到了平康坊,李敬业已经在等着了。
“兄长,好些人。”
一溜马车进了平康坊,还有些骑马的贵人。
酒楼前,人越来越多。
高阳戴着羃?出现了。
巴陵娇笑道:“高阳,何时开门?”
另一人问道:“可请了高人来看日子时辰?”
高阳摇头。
几个女人捂嘴偷笑,看着娇媚。
“高阳,我这里认识几个高人,你若是寻不到,只管来和我说就是了,为何硬着头皮……”
巴陵捂嘴叹息。
高阳有些恼怒,她微微眯眼,“生意好,什么高人不高人的。”
小贾还没来,她没法……
另一个贵妇人哟了一声,“难道就这么开门了?公主何必如此,我这里马上就能寻了人来,那人还说是太史令的弟子呢,在长安城可是赫赫有名。”
高阳恼怒,若非今日是自家的酒楼开门,真想一鞭子把那个贱人抽的满地爬。
那些来客都在微笑,但带着些许讥诮之意。
高阳性情急躁,可最近却有些修身养性的意思,昨日得了消息,大伙儿一方面是来道贺,一方面也是想看看这个女人究竟是变成啥样了。
脸色微红,眼神恼怒……
依旧是那个高阳啊!
众人不禁微笑。
“开门吧。”有人催促着,大概是想混一顿饭就赶紧回家。
高阳见贾平安没来,就深吸一口气,准备叫人开门。
“这里可是长安食堂?”
前方有人问路。
“你寻谁……咦,太史令?”
外面闪开一条道。
李大爷穿着道袍,腰间一把桃木剑,仙风道骨的来了。
贾平安就在边上,一边走一边埋怨,“好歹弄只公鸡杀了呀!”
李淳风一脸懵逼,“还有杀公鸡这一说?”
呃!
竟然没有吗?
贾平安愕然,随即正色道:“太史令,公鸡乃是至阳之物!公鸡之血更是能驱散一切邪祟……”
他只是忽悠。
前世那些做法事的都喜欢宰杀公鸡,他也没问是何道理,但总觉得不杀鸡就不够严肃。
李大爷沉吟了片刻,“是啊!天色微明,雄鸡便开始叫唤了,随即紫气东来,阳气东来。果然是至阳之物,小贾……”
他欢喜的道:“你竟然这般有悟性!可见是与道有缘,小贾,随老夫修道吧,老夫代师收你为师弟,以后咱们携手修大道,何其美哉?”
咳咳!
这只是后世简单的一个常识罢了!
贾平安赶紧忽悠道:“家母去之前有交代,某此生定然要生三个孩子……”
“小事!”
李大爷欢喜的道:“某给你寻貌美的道侣,生几个只是寻常罢了。”
你妹!
贾平安干笑一声,一抬头,就看到了众人愕然的目光。
“太史令?”
有人惊呼,“太史令!”
巴陵捂嘴,“太史令这是来办事?”
老李抬头,马上就恢复了高人风范,淡淡的道:“公主且让开。”
高阳就站在门前,挡住了老李装比的路径。
高阳看了贾师傅一眼,眼中多了水汽。
小贾说让那所谓的高人金成虎走人,她照办,毫不犹豫。
今日因此被人讥讽,她能忍,她能低头,心中觉得小贾不是那等人。
这个观念根深蒂固,但在看到李淳风过来时,她依旧不敢相信。
“太史令……所为何来?”钱二有些不敢相信。
李淳风不耐烦的道:“且让开,老夫为酒楼看个时辰……太史局事情还多,老夫马上就得走。”
钱二看了贾平安一眼,哆嗦了一下。
贾郎君……真特娘的厉害啊!
高阳默然闪开。
她看了巴陵一眼。
愕然。
巴陵家里的生意更多,开张时也寻高人来看日子时辰,可从未想过能请动李大爷。
高阳和李大爷可没交情,但李大爷今日就来了。
再看看贾平安,一切了然。
这个少年出手为高阳请来了太史令,让人羡慕嫉妒恨。
高阳的脾气……很是大气。
她看着那位先前出言讥讽的贵妇人问道:“你说认识太史令的弟子,是哪位?”
那贵妇人脸颊颤抖,强笑道:“那人……那人……”
李大爷比较较真,听到这话就皱眉道:“老夫并未收徒。”
啪!
众人仿佛都听到了巴掌声,那个贵妇人的脸青一块紫一块的,随即以袖遮脸,低声道:“我身体不适,先回去了。”
高阳不屑的撇嘴,钱二却狗仗人势的说道:“今日准备了好酒菜,吃了再走也不迟。”
那贵妇人只是不听,掩面而去。
“哈哈哈哈!”
钱二先前憋屈太过,此刻忍不住就笑了起来,随即觉得失礼了,公主不会生气吧?
他偷瞥了一眼高阳,就见高阳嘴角噙笑,然后……
“哈哈哈哈!”
这个娘们,就不能矜持些?
贾平安皱眉,李大爷吩咐道:“弄一只公鸡来。”
啧啧!
这是现学现用啊!
钱二问道:“太史令,晚些有宴席,此刻莫要杀鸡。”
众人一阵哄笑。
李淳风淡淡的道:“公鸡乃至阳之物,可驱邪祟。”
擦!
钱二震惊,“是。”
那些权贵们面面相觑,有人嘀咕道:“难怪我家的生意不好,原来是开门时没杀公鸡吗?”
晚些公鸡到了,李淳风却有些坐蜡……
他回身道:“小贾,这要如何弄?”
众人一惊,心想这扫把星竟然也会这个?而且还能指点李半仙。
贾平安也不大会,就让人弄了一个菜刀,把公鸡的脑袋反折在后颈,然后拔扯它咽喉的毛,寻了一下地方,一刀……
鲜血出来,贾平安用鲜血绕着大门前撒了一转,随后把公鸡丢在地上。
咯咯咯……
公鸡站在那里,突然开始狂奔。这等属于杀鸡没杀对地方,若是不管,这只鸡弄不好能折腾大半天都不死。
有人追了去,其余人觉得这等仪式看似无稽,可仔细一琢磨,竟然生出了些肃然来。
巴陵看着贾平安在和李淳风说话,眼中不禁迸发出了些怨恨。
此人乃是高阳的智囊,若非是他在,蛊惑高阳之事轻而易举。
李大爷掐指一算,说道:“时辰到,开门。”
大门打开,伙计们涌了进去。
高阳站在下面,有人弄了根绳子给她拉着。
绳子一拉,罩住牌匾的绸布落下,露出了几个大字。
“长安食堂?”
一个权贵笑道:“有趣。”
“是啊!吃多了什么楼,什么轩,什么阁的饭菜,这个看着有趣。”
随后就是宴席。
饭菜都是做好了的,伙计们进去后,没多久就开始上菜。
先是一道汤。
“鲜美。”说是太史局事多的李淳风坐在上首,只是喝了一口,就觉得没白来。
高阳喝了一口,不禁想把府里的厨子都赶出去。
那些权贵哪里喝过这等鲜美的汤,一时间都仔细品味着。
接着是凉菜拼盘。
卤菜虽然少了些香料点缀,但依旧味道浓郁。
“吃了这东西,却不能少酒!”
有人举杯,众人轰然笑了。
女眷单独在几个房间内,开始大家吃的矜持,可等菜越上越多时……
夹一片变种咕咾肉,等那酸甜的味道在嘴里爆开,顿时就不舍咽下,看来看去,唯有喝一杯酒,方能不辜负这等美食。
吃了一半时,所有人都放缓了速度。不是不爱吃,而是一肚子的疑惑。
高阳坐在上首,吃了一圈后,她已经震惊了。
今日的菜单,包括厨子的手艺,都来自于贾平安。这么规模化的上菜,她也是第一次见到。
堪称是……完美!
巴陵放下筷子,微笑道:“高阳,你这菜是谁弄的?”
众人都看着高阳,她却想了想,“就是这般弄的。”
巴陵咬牙,心想这个妹妹如今愈发的不把我放在眼里了,难道她发现了些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禁回想起了自己几次出手的经历,但想来想去,都没发现漏洞。
可高阳就是不上当,随便她怎么挑拨,就是不搭理,最后甚至和房遗爱分道扬镳了。
“这菜……这是炒菜吧。”巴陵吃过天然居的炒菜,所以很笃定的道:“你莫不是挖了天然居的厨子?”
高阳喝了一口酒,昂首不屑的道:“天然居……呵呵!”
这般倨傲和不屑,定然是手中有底牌。
一个贵妇人赞道:“这炒菜比天然居的厉害多了,若说天然居是个蹒跚学步的孩子,那么这便是昂首阔步的壮汉,不可比。”
有人吃吃笑道:“昂首阔步的壮汉,你想说谁呢?”
“哈哈哈哈!”
一群贵妇人大笑了起来。
可她们却在看着高阳。
“今日吃了长安食堂的饭菜,回家去怕是茶饭不思了。”
这话引发了共鸣,高阳心中欢喜,不禁想起了贾师傅。
贾师傅正在喝酒。
李大爷越发的觉得他有修道的天赋了,恨不能把他带回太史局里,随后每日研究学识之余,也研究一下道法。
几杯酒下肚,李淳风就开始了拉拢。
贾平安被他说的头痛,尿遁而去。
酒楼前,韩进在咆哮,“这是我家的炒菜,为何这里学了去?”
伙计淡淡的道:“你家的,你可喊的应?”
韩进嗅嗅,嗅到了熟悉的味道,不禁心如刀绞,“这便是天然居独家的炒菜,就算是公主也不能剽窃了去!”
这话难听。
但也说明了韩进的绝望。
人一绝望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周围的路人商家都在看热闹,有人低声道:“高阳公主剽窃别人家的炒菜,苦主是天然居的掌柜韩进,传出去。”
二楼的窗户打开,那些来赴宴的权贵趴在窗户上往下看热闹。
巴陵笑道:“高阳你这个……不该啊!咱们做什么都好,就是不能剽窃,丢人。”
高阳只是冷笑,然后蹦出一句话,“没见过世面的井中之蛙。”
巴陵面色一变,怒道:“你说什么?”
高阳淡淡的道:“说你乃是井中之蛙。”
韩进在那里哭诉,正引得众人同情时,贾平安出来了。
“你说……炒菜是你家的?”贾平安问道。
韩进的脸瞬间变了,从涨红再变到惨白,然后躬身,转身就走。
“哎哎哎!你这怎么走了?”
众人不解,有人说道:“难道是怕贾参军的威胁?”
贾平安笑了笑,听到楼上有动静,就出来往上看。
“你看看那人在哭诉……”
巴陵的脑袋从窗户探出来,然后……
“人呢?”
她只看了笑吟吟的贾师傅,韩进人影全无。
晚些,贾平安上楼。
正好房门打开,已经恢复雍容华贵模样的巴陵走了出来,含笑道:“今日的菜极好,高阳你费心了,只是宫中的皇帝却吃不着这等美味,奈何……”
高阳想骂一句贱人,但却忍住了,“你还没吃好?”
“吃好了。”巴陵笑眯眯的看着贾平安。
“好吃的还堵不住你的嘴?”
巴陵怒,回身想呵斥,可当看到高阳右手垂下时,竟然忍了。
再哔哔,高阳的小皮鞭就来了。
“这不是贾参军吗?”巴陵也不戴羃?,看着徐娘半老,颇有韵味。
“见过公主。”贾平安拱手,准备过去寻李大爷。
“小贾!”
高阳甩开了巴陵,过来低声道:“那么多菜,这生意怕是要不得了了。”
“那就多挣钱。”贾平安最近也有些囊中羞涩,加之养了几个仆役,两兄弟的月收入压根不敷使用,只能开源了。
“你怎地会这么多?”高阳抬头看着他,眼中多了崇拜之色。
我也不知道啊!难道我能说自己能弄两桌好菜?
贾平安淡淡的道:“会就会了,哪有那么多缘故。”
高阳捂嘴笑,“就算是不做官,你也依旧能成为富家翁,比那些靠着门荫的强多了。还有……我觉得着不妥。”
“为何不妥?”
贾平安看了巴陵一眼,觉得这个娘们怕是会引发表兄的兴趣。
大屁股,这是老贾家的终极追求。
高阳幽幽的道:“有这个炒菜的本事,你自家开酒楼就能挣大钱,为何要与我合伙?难道……”
这娘们的眼中又多了水汪汪,贾师傅心中一抖,开始硬化……
“想哪去了?某很懒,不想管这些事,如今丢给你,某每月收钱就是了,多惬意。”
贾平安看着她,认真的低声道:“挣钱,花钱,享受,就这样,只是莫要去掺和那些政事,明白吗?”
高阳不禁点头,“我知晓了。”
巴陵在后面,从未见过高阳这般小儿女态,心中不禁一震。
贾平安很是欣慰,觉得能拉了高阳走出死局,那种成就感莫名爆棚。
他伸手……
巴陵捂嘴,心想他竟然敢伸手去摸高阳,按照高阳的性子,怕不是要一鞭子抽去。
那只手在高阳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如此就好,某先回去了。”
贾平安心情轻松之极,进来房间之后,没看到高阳久久站在原地。
巴陵急匆匆的回到家中,寻了柴令武。
“我先前去了高阳的酒楼,发现一事。”她跪坐在那里,面色凝重。
柴令武哂然一笑,“能有何事?莫不是酒菜不好?”
他的嘴角微微翘起,瘦削的脸上全是谑笑。
“此事不容小觑!”巴陵微微皱眉,精致的脸上多了恼怒,“我发现高阳对那个扫把星言听计从……”
嗯?
柴令武坐直了身体,浓眉皱起,“果真如此?”
他在想那个少年。
巴陵点头,“我亲眼所见高阳就和小女娃似的,仰头看着那扫把星的眼中全是崇拜之色……郎君,我从未见过高阳用这等目光看过谁……”
以前在宫中时,先帝忙碌,父女之间见一面也是急匆匆的,唯一能得了宠爱的就是高阳。
可即便如此,叛逆的高阳依旧觉得没有谁能让自己低头。这样的性格导致了她出宫后处处碰壁,越发的焦躁了。
“如今的高阳看着多了沉稳,也多了女人味。”巴陵捂额道:“我如今才知晓,为何百般撺掇,高阳依旧无动于衷,就是因为那个扫把星!”
柴令武用手指头敲击着案几,那眉头皱的很紧,能看到眉心的两条深刻竖纹。
良久,他抬头道:“果然如此……那便能解释高阳最近的变化了。那个扫把星……”
他微微一笑,可却能看到煞气。
“他坏了某的好事!”
巴陵起身过去坐下,依靠着他,柔声道:“知道了就好,以后自然知晓如何对付高阳。”
但想到高阳今日看向贾平安的眼神,巴陵依旧觉得……有种莫名的酸意,“她都二十多了,依旧和孩子般的崇拜那个少年,我看了真想笑。”
柴令武起身,“某去寻人筹谋一番。”
身边一空,巴陵很不适应,那种空虚感直至柴令武出去,这才好了些。
她莫名的又想到了高阳的那种眼神。
那是她深信不疑的依靠,为此觉得心安。是了,只有心安才能让一个女人露出那种毫无防备的微笑。
那一刻的高阳,让我羡慕不已!
可我的依靠在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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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6章 声东击西
酒楼开张,生意好的让人不敢相信。
老贾家脱离经济危机指日可待了。
而宫中的皇帝也吃到了长安食堂的饭菜。
“陛下,这是高阳公主令人送来的饭菜,说是自家酒楼弄的。”
王忠良拎着食盒进来,李治正好饿了,就问道:“高阳开了酒楼?”
“是。”王忠良说道:“说是贾平安也有份。”
李治点头,“如此……也好。”
自从高阳和贾平安认识后,整个人变化很大,也不惹祸了,整日不是在府里享乐,就是骑马出城溜达,人生堪称是积极向上。
食盒打开,漫不经心的王忠良一下就被刺激到了。
竟然这般香?
他低头看了一眼,不过是五道菜,可每一道菜看着让人赏心悦目,加之那香味诱人,不禁流口水了。
但他若是敢把口水流下去,皇帝就能把叫人把他赶出宫中。
五道菜摆上来,加上两个面饼,这便是午餐。随后有人试毒。
一日两餐适用于普罗大众,官府有小食堂,宫中的皇帝中午也会吃一顿。
只是吃了一口仡佬肉,李治就彻底的放开了。
王忠良在边上目瞪口呆看着大开大合的皇帝,心想礼仪呢?陛下,你以往的礼仪呢?
李治一阵猛吃,最后看看剩菜,若非是吃不下了,真想一卷而空。
他自嘲道:“这菜美味,让朕忘却了礼仪,高阳……这却不好赏赐。”
回赠宫中的菜……李治吃了这个之后,觉得丢人。
王忠良吸吸鼻子,“要不……陛下,公主喜欢好马。”
李治第一次对他点头,“如此,赏赐高阳好马一匹!”
王忠良应了,收拾了饭菜,拎着食盒出去。
他脚下飞快,在远离了皇帝后,就蹲在栏杆下,打开食盒。
“真好吃!”
残羹剩饭吃的王忠良赞不绝口。
“这是谁的手艺?”
不只是王忠良在好奇,李治也是如此。
“陛下,说是贾平安的。”
百骑打探自家参军的消息,那真叫做一个快捷。
“先前天然居就得了炒菜的法子,不过尚且稚嫩。高阳公主开酒楼,贾平安教了厨子。”
啧!
李治觉得牙痛。
臣子有这等本事,可他不能把贾平安弄进宫来给自己做饭,否则御史能弹劾死他。
那该如何?
若是吃不到这等美味,朕……
宫外,兴奋的高阳把贾平安从百骑弄了出来,说是跑马。
贾平安嘴角抽搐,“这天气都热了还跑什么马?”
高阳昂首道:“再热我也喜欢跑马。”
那你去跑呗!
解决了财政危机的贾平安现在只想享受生活。
可最后他还是架不住高阳,二人出了长安城。
“驾!”
贾平安一拍阿宝的屁股,阿宝长嘶一声,撒腿就跑。
两骑在宽敞的官道上狂奔。
高阳的马术厉害,可贾师傅的阿宝却更厉害。
二人一路疾驰,最后在荒郊野外停住了。
高阳用小皮鞭指着前方说道:“哪日咱们去终南山看看。”
“好。”贾平安上次和巴陵去了一趟,可那一路没怎么欣赏风景,都在琢磨那个老娘们准备对自己下狠手的事儿。
回程时,高阳依旧兴奋不已,说着当年在宫中时跑马的事儿。
咱能换个词吗?
贾平安一脸黑线。
“咦!前面来人了。”
前方来了两骑,马背上的男子戴着斗笠,低声说话。
对方在左前方,贾平安在最右边,他策马过去,挡在了高阳的外侧。
高阳兀自不觉,笑道:“你都快十六了,可要我寻个美貌的女人帮你?”
贾平安一边看着那二人,一边没好气的道:“某用不着。”
高阳看着他,认真的道:“那些庸脂俗粉如何能近你的身?”
她觉得贾师傅这样的好男儿就该配那等绝世的女子,相貌和德行都无可挑剔。
“我只是让她给你……让你知晓如何做男人罢了。”高阳眼睛水汪汪的,“要不……我教你?”
她以为贾师傅是菜鸟。
贾平安叹息一声,“此事你别管。”
他哪里用人教,说起来也算是半个老司机,不管是理论还是实践都不差。
高阳脸上多了绯红,笑道:“罢了,不笑话你了。”
呵!
贾平安心想我若是真要开车,就你这身板,顷刻间就脱轨了。
他眼角瞟到了一抹光。
已经接近的两个男子在怀里摸出了短刃,然后打马。
贾平安的眸子一缩,毫不犹豫的喊道:“高阳,跑!”
他拔出长刀,双腿一夹,和他越发默契的阿宝冲了过去。
高阳楞了一下,然后竟然不跑,咬牙切齿的道:“小贾,闪开!”
她摸出了一把类似于匕首的小刀,打马冲了过去。
那二人狞笑着,抬头,脸上全是灰黑。
这是乔装打扮,那么……
杀人?
谁的胆子那么大?
杀了贾平安,皇帝会暴怒,哪怕是褚遂良也得掂量一番。
他的脑海里转动着几个人。
但此刻首要是杀敌。
对方以为他会躲避,所以在贾平安冲上来后,不禁就笑了。
长安城有传言,说贾平安在叠州杀敌时,身边是包东和雷洪。
这不就是保姆式的助攻吗?
所以那些没见过贾平安杀敌的人都在嘲笑他。
并且还有人为此弹劾过王德凯,说他为贾平安舞弊。
长刀挥斩。
短刃格挡。
长刀压下,旋即荡起,反手从对手的胸前撩过。
对手落马,贾平安的目光已经转到了第二个男子的身上。
男子显然没想到贾平安竟然能解决自己的同伴,而且速度那么快。
他不敢相信的看着冲来的贾平安,想起了来之前主事人的交代:那扫把星有蛊惑人心的本事,引得王德凯为他撒谎。他的刀法稚嫩,要靠着包东等人护着才能去抢功……
这等少年,自然是一刀了结。
可他们没看到贾平安在小巷子里斩杀吐蕃人的那一幕,虽然刀法很差,但已经露出了彪悍的雏形。
轻敌的同伴被一刀剁了。
男子厉喝道:“你竟然哄骗了天下人!”
我哄骗了什么?
不知情的贾平安长刀挥斩。
铛铛铛!
连续三刀,贾平安一刀比一刀快,出刀和收刀,连续攻击之间的转换空间更小,速度更快。
高阳本来信心十足的要来给贾师傅解围,可没想到的却是一场一面倒的杀戮。
贾平安一刀从男子脖颈侧面斩杀进去,留下了些皮肉,以至于脑袋掉在胸前。
鲜血喷涌中,贾平安策马掉头。
高阳张开红唇,觉得这是幻觉。
这是小贾?
高阳一直觉得贾师傅是个硬汉,但硬汉并不等于能厮杀。
这两个男子一看就是权贵家养着的死士,身手不错,可几个照面就被斩杀当场。
高阳愣愣的道:“你可知晓他们的身份?”
贾平安下马,先把长刀上的鲜血弄干净,随后踢踢尸骸,说道:“无需看,他们不是恶少游侠儿,定然是权贵家中的死士。”
这人竟然这般清醒,在被截杀后依旧丝毫不怒,不急……
“你以为是谁做的?”
高阳猜不到。
贾平安摇头,“某得罪的人不多,但也不少。比如说那一群人。”
他得罪了关陇小圈子,那些人连换皇帝的事儿都敢干,弄他也是正常。
不过最近他和小圈子没啥事啊!
想到这里,贾平安就把目标缩小了一番。
晚些回城,高阳怒气冲冲的说是要进宫寻皇帝告状。
“别去。”贾平安叫住了她。
“为何?”高阳属于那种受不得委屈的人,先帝在时宠爱她,自然有人出头。可先帝毕竟不在了呀!
“莫管。”贾平安瞬间硬化。
等高阳走后,贾平安的脸一下就阴了。
随后他去寻了许多多。
大唐著名书法家许多多正在金鸡独立,贾平安担心她迟早会一条腿高,一条腿低。
“见过贾参军。”
大腿来了,许多多行礼,然后说道:“还请参军指点。”
我指点个毛线!
只是看了一眼,贾平安就觉得自己在书法上压根就没有一丝天赋,被碾压的很惨。
“有个事。”贾平安坐下,拒绝了茶水,“帮某查查王琦那帮子人,最近可有什么异动。”
许多多看了他一眼,微微垂眸。
“那王琦厉害,手下人手多不打紧,若是两边厮打,他们有官府护佑,咱们……打输打赢都得被弄进去。”
“某知晓。”这种官方庇护的阴暗势力让人忌惮,那些高喊着生不怕不良人,死不怕阎罗王的恶少们面对关陇小圈子的恶犬时,依旧要退避三舍。
“这有危险。”许多多在斟词酌句。看得出来,最近的刻苦学习让她的身上多了些别的味道。
“你想去读书?”贾平安觉得很有趣,“若是愿意,某可以给你寻些书来。”
这个时代的书籍传播最普遍的方式就是抄写。
有人说科举在大唐很给力,给了世家门阀一击重击,可实际情况是,科举在大唐,至少在目前的地位很尴尬。
读书很难,家里没钱就别想了。就算是家里有钱,县学和州学的先生能力参差不齐,跟着学可能成材,更有可能耗费时光。
而书籍就是第一道难关,你只能去寻找抄写。而后来每每有人拿着前辈的经典书籍来修正,原因就是抄写时容易出错。
老贾家为了给贾平安在乡学里读书就耗尽了大半本就不算丰厚的家产,若是他再去县学和州学……老贾家倾家荡产都供不起。
许多多倒是个人才,至少写字的天赋能让贾平安捂脸。
许多多摇头,“我就喜欢练字。隔一阵子烧一张给阿耶看看。”
贾平安觉得脊背发寒,就像是有个恶少头目站在自己的身后,恶狠狠的说:“别忽悠某的女儿!”
但他只是微笑。
许多多一伙人若是没有贾平安的庇护,不可能在平康坊逍遥。
得了恩惠,你就得有回报的觉悟,否则一味付出,两口子都会翻脸。
许多多点头,“好。”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至少在面临选择时不会走错路。
临出门前,贾平安突然问道:“你可以把这个消息送给王琦,想来他会庇护你。”
许多多微微昂首,胸口的那条蛇越发的凶狠了,“阿耶说,做人,要有始有终。”
贾平安点点头,晚些回到家,叫来了杜贺,“让宋不出去盯着柴家。”
“哪个柴家?”杜贺心中一跳。
贾平安看着他,神色平静。
杜贺拱手,“宋不出乃是贾家的奴仆,若是背弃主家,打死勿论。某这便去和他说。”
晚些宋不出就领受了任务:杜贺说昨日去采买遇到柴家人,双方有些口角。他担心柴家会报复,让宋不出去盯着柴家。
“别老是蹲在一个地方,在周围转悠。柴家谁进谁出都记着。”
宋不出不在,老贾家的力气活都变成了杜贺和曹二。
贾平安下衙回家,就看到杜贺捂着腰在院子里溜达,一脸痛苦之色。
“这是扭着腰了?”
“见过郎君。”杜贺拱手,“先前扛了柴火,闪到了腰。”
他本是官员出身,就算是被罚为奴,也少有干体力活。
杨德利回来了,闻言说道:“趴着。”
杜贺一怔,杨德利说道:“某当年学过这等手段,你且趴着,保证一下就好。”
杜贺欢喜的趴下,杨德利在活动双臂和双腿。
贾平安的眼皮子一直在跳。
杨德利走过去,膝盖顶住了杜贺的腰椎,贾平安刚想阻拦,就见杨德利拉着杜贺的双臂一扯。
贾平安听了声音。
这等操作风险极高,不小心就把腰椎神经给弄坏了。
“哦……”
杜贺仰头,不知道是痛苦还是快乐的叫了一声。
“起来试试?”
杨德利得意的就像是电线杆上的老军医。
杜贺缓缓起身活动了一下腰,喜道:“竟然好了。”
好毛线!
贾平安觉得有必要告诉表兄,以后别折腾这等事了。
“前日尚书腰不好,某就给他这么来了一下。”
贾平安捂额。
我的神呐!
杨纂据闻身体越来越差了,按照郎中的说法,若是杨尚书能活过今年,某就当众表演铁锅炖大鹅。
杨德利给了他这么一下,竟然没去。
“尚书说舒坦极了,让某隔几日给他弄一下。”
贾平安满头黑线,“表兄,此事不可弄,容易出事。”
“能什么事?”杨德利指指杜贺,“越弄越舒服。”
“会出人命。”
贾平安简单说了一下腰椎的重要性,以及弄伤腰椎的后果……
杨德利依旧不虚。
“会赔许多钱。”
杨德利变色,“也是,以后不弄了。”
贾平安在等待着消息。
许多多最先送来消息。
“王琦最近深居简出,手下的周醒到是经常出来,另外,他们的人盯住了几个山东门阀的官员。”
贾平安点头,此刻天气热了,许多多胸口的那条蛇从沟里爬出来,蛇信蜿蜒。
“可要兄弟们出手?”许多多抱大腿很坚决,让贾平安很欣慰。
“不必了,就是盯着看他们作甚,知道就好。”
他继续等待着。
宋不出每日都去盯着柴家。
日出日落……
姜融重返坊正宝座,对贾平安多了崇敬,每日巡视时都会来说几句话,有事只管吩咐。
杜贺陪他说了几句话,宋不出回来了。
“如此某便回去了,有事说话。”姜融发现贾平安是一条粗壮有力的大腿,恨不能抱住一根腿毛就不放。
等他走后,杜贺出去转了转,确保没人在贾家外面偷听。
回家关门,阿福不满的咆哮了一声。
宋不出说道:“柴家采买依旧还是那三人,另外,府里的管事在外面养了个女人,今日又去了。”
“可还有?”杜贺不知晓郎君要柴家的什么消息,但总觉得有些不安。
“柴知州最近每日下午都喜欢乘马车出门,车里就他一人,自己驾车。”
杜衡点头。
晚些贾平安下衙得了消息,就吩咐道:“让宋不出停了。”
杜贺的身体颤抖了一下,“郎君……”
柴家值得贾平安关注的就是两个人,柴令武和巴陵。
巴陵出门不多,这几日都是柴令武的消息,杜贺已经猜出来了些东西。
他跪下叩首有声,“某这条命是郎君给的,某的妻儿也亏了郎君方能团聚,过上好日子。郎君,某只求妻儿安康。”
“你以为某要弄死柴令武?”杜贺竟然主动请缨去做死士,让贾平安有些意外,微笑道:“你想多了,安心。”
第二日下午,贾平安站在街边,含笑看着亲自赶着马车的柴令武。
出城后,柴令武下了马车,缓缓在夕阳中漫步。
城外很宽阔,出城的人渐渐少了。
一个身材瘦小的男子走过了马车边上,右手连续动了几下,随即进城。
……
宫中。
“陛下,贾平安和高阳公主七日前在城外遇刺。”
百骑的消息姗姗来迟。
李治抬头,眼中有厉色闪过,“谁?”
“不知,是两名陌生男子,并无户籍。”
邵鹏没听到贾平安说过此事,所以觉得有些奇怪。
李治冷笑道:“并无户籍,那便是权贵门阀家中养着的死士,这等人京城中没有五千也有三千,若是鼓动起来,便是一股能倾覆大唐的力量。”
所以皇城中驻扎着军队,一旦外面有变,随时都能压下去。
“贾平安如何?”李治眯眼,看不出喜怒来。
邵鹏说道:“贾平安寻了恶少去盯着王琦。”
李治缓缓的道:“他断定是那些人动的手?”
邵鹏点头。
李治淡淡的道:“贾平安若是身死,朕会如何?那些人的胆子不小。查查是谁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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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7章 这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王尚书!”
王琦在把玩着手串,闻声抬头。
陈二娘进来,福身后说道:“刚得的消息,七日前贾平安和高阳公主在城外遇刺。”
王琦停了一下,随后开始拨动珠子,“有趣。刺杀高阳公主……没有人敢刺杀公主,否则不管皇帝是如何厌恶高阳,依旧会怒不可遏,倾尽一切去查清此事。所以,那是刺杀贾平安。”
陈二娘笑道:“王尚书高见。”
“高见不高见的……刺杀皇室,这对皇室的威望是一个打击,只要背后那人不傻,就不会动手。不过,傻子也不会去刺杀贾平安。”
王琦玩味的道:“贾平安若是身死,皇帝会坐卧不安,随后会疯狂去寻找凶手,所以,智者不为也!”
“那么……难道是咱们中的某个人?”陈二娘想到小圈子那些门阀的大胆,觉得这个可能性不小。
王琦点头,“那些人别说杀贾平安,若是激怒了他们,连……那等事都敢做。此事和咱们无关,不管。”
陈二娘点头。
王琦突然问道:“那贾平安是如何逃脱的刺杀?”
他真的很好奇。
陈二娘神色古怪的道:“说是两名刺客被他斩杀。”
“竟然这般吗?”王琦有些茫然。
文武双全是所有人的梦想,他也不例外。可文武双全一是要天赋,二是要努力。
能斩杀两名刺客的贾平安,毫无疑问刺破了那些说他的军功是忽悠来的传言。
“这对他应当是一个警告。”王琦冷笑道:“那个少年以为自己聪慧无双,可长安城中多少权贵门阀?他得罪的是一个能呼风唤雨的团体。他看着若无其事,可在私下一人时会瑟瑟发抖,会向神佛忏悔自己的年少轻狂……某等着他低头的那一日。”
陈二娘轻盈坐下,开始煮茶。
王琦微笑道:“封锁此消息,不许对外透露出去,某希望以后能有更多的蠢货去刺杀他,若是成功,皇帝会勃然大怒。若是不成功,那些人会茫然,不知为何失败,想想真是好笑啊!”
……
“郎君出去了?”
巴陵睡了个午觉,醒来时已然是太阳西落。
她慵懒的靠在榻上,两个侍女在给她捶腿。
午觉睡多了,人会没精打采的,浑身不舒服。
王悦荣站在下面,“是,郎君赶着马车出门了。”
巴陵看了她一眼,冷冷的道:“知道了。”
上次王悦荣发烧时喊出了喜欢贾师傅的宣言,事后发现巴陵冷淡还不解,随后有人把她的烧话说了,王悦荣简直就是不敢相信。
但大伙儿都证明了那些话确实是她说出来的。
王悦荣为此痛哭流涕,跪下说自己烧糊涂了,甚至诅咒发誓和贾平安不共戴天,若是喜欢他,那就沦为营妓,不得好死。
这个诅咒很恶毒,巴陵为此原谅了她,但终究再也回不到那等信任的状态了。
“做些郎君爱吃了,准备歌舞。”
巴陵懒洋洋的动了动,“睡一觉,接着饮酒,看歌舞,用烛光照亮庭院如同白昼,这才是人生。那等每日为了生计而筹谋不安,为此焦头烂额,劳心劳力之人,就当是白过了。”
王悦荣应了,随后去安排。
走在府中,看着那些花树,王悦荣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张脸。
一张唇红齿白的少年脸。
她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个贱人,定然是施了邪法。”
在终南山下的那一夜,她去看‘捉奸’的热闹,结果贾平安压根就没上当。
当时贾平安突然面对面的靠近了她,差点就触碰到了她的嘴唇,然后用那种邪气十足的语气说道:“你竟然那么秀美……”
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这一张脸,以及当时的每一个细微场景都被她牢牢的记在了心中。
你竟然那么秀美!
他为何要夸赞我的美貌?
王悦荣的心中如同多了一口阴阳锅,一边煎熬般的沸腾,一边寒冷如冰。
那少年的脸就不住在脑海里转悠,还有那句邪气十足的话。
她突然抬头,看着天空中被晚霞映照出来的美景,落泪道:“你这弄人的魔鬼,为何不离去!”
前方有人喊道:“今日的夕阳好美啊!”
今日的夕阳很美。
柴令武赶着马车缓缓进城,守门的军士笑道:“这便是柴家子,想当年公主和驸马何等的英雄,这二儿子却不行。”
另一个军士笑道:“所谓虎父犬子就是这样。”
带队的骂道:“别说这等话,小心祸从口出。再说了,别人再怎么也比咱们强。”
距离夜禁的时辰不远了,街上行人稀少,都靠在水渠边疾步而行,甚至有一路小跑的。
柴令武看着这等场景,只觉得心中快活之极。
“男儿在世,若是不富贵一场,犹如白活!”
他长笑一声,惊得两边的路人纷纷看来。
“驾!”
他一抖缰绳,马儿长嘶一声,快活的开始加速。
马车越来越快,有金吾卫见了想阻拦,边上的同袍劝道:“是柴家的驸马,别管。”
“娘的!这整日无所事事,就专门给耶耶们寻麻烦!”那军士冲着远去的马车呸了一口,“耶耶喷死你!”
众人都轰然大笑。
底层人拿上等人开玩笑是一种近乎于自嘲的调侃,大伙儿都觉得有趣。
然后,前方的马车突然发生了变故。
正在拉扯的马突然跑歪了。
身上绑着的系带呯的一声反弹过来,重重的打在了柴令武的手臂上,他松开手,还没痛呼,那马儿就往左边跑。
系带一断,受力不均匀,在高速疾驰中,马没法控制……
好一个柴令武,只见他奋力一拉缰绳,那马儿人立而起,后蹄在地面搓了过去,随后飞出去。
但马车得到了减速。
随即失去马儿的马车一头栽向地面。
柴令武死死的拉着马车车厢,可却扛不住那股子巨大的力量,人给甩了出去。
众人只看到一个人影飞了出来,接着在地面翻滚了十多圈。
那些军士目瞪口呆,齐齐回身看着先前吐唾沫的军士,“齐老二,你特娘的把柴驸马喷死了。”
军士们蜂拥而上。
后续一辆马车缓缓而来,车帘掀开些,杜贺看着躺在地上人事不省的柴令武,不禁打了个寒颤。
此刻的贾平安刚回到道德坊里,正在接受姜融无微不至的问候。
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吸到天老天荒……
在发现贾平安不厌恶自己吸官气的作法后,姜融就开始了正大光明的狂吸。
到家后,一个瘦小男子等在书房外。
男子看着也就是十七八岁的模样,眼神灵动,却有些狡黠,见贾平安来了,就叉手行礼,动作干净利落。
“徐小鱼见过郎君。”
此人是火星湾的奴仆,上次贾平安去了火星湾,杜贺私下禀告,说徐小鱼偷鸡摸狗的,想转手卖了。可贾平安却觉得此人有用,于是见了一面,只说把他转卖给别人,在火星湾觉得日子真好的徐小鱼被吓坏了,诅咒发誓自己定然为郎君效死。
贾平安让他自己在火星湾琢磨怎么偷鸡摸狗,前几日才把他召了回来,
这是一次考验,过了好说,不过……
贾平安进了书房,徐小鱼站在外面,看着那些书籍,眼中有敬畏之色。
“进来。”
贾平安坐下,等徐小鱼进来后说道:“此后你在此过活,好,娶妻生子,不好,就回火星湾去。”
徐小鱼的眼中多了欢喜之色,“那些人都说贱奴是贼,就郎君说贱奴这是本事,贱奴心中欢喜,以后定然教了孩子学这些,回头继续为郎君效命。”
这偷鸡摸狗的本事……还准备传承下去?
贾平安很头痛,觉得以后说不准会出现一个贼王世家。
“去吧,还有,以后别自称什么贱奴,跟着家里人称呼。”
“多谢郎君!”徐小鱼出门,欢喜的翻了个跟斗。
贾平安微微一笑,喃喃的道:“柴驸马,这份礼物希望你能喜欢。”
……
王琦获得消息的速度很快。
“王尚书!”
周醒急匆匆的进来,王琦从容的道:“慌什么?可是有急事?”
周醒喘息了一下,然后笑道:“刚才得的消息,柴令武在朱雀大街上驱赶马车疾驰,随后马车垮了,他摔了出来。”
王琦一怔,“说清楚些。”
周醒说道:“就是拉车的马突然断了系带,马车随即倾覆。”
王琦想象了一下,皱眉道:“柴家这等地方,家主的马车谁敢轻忽?系带怎会断了?”
这事儿就像是后世某个大家族的族长的豪车刹车线断了一样滑稽。
家主的马车,当然会经常检查,而且系带也会经常更换,怎么会出这等事?
周醒微微垂首,再抬头时,眼中多了异彩,“莫不是皇帝……”
王琦摇头,“柴令武当年支持魏王,算是站错了地方,可皇帝就算是再忌惮他,也不会用这等手段。”
“那是谁?”
……
李治也接到了消息。
他霍然起身,在殿内游走。
“陛下。”
外面送来了晚饭,李治摆摆手,王忠良过去低声道:“寻个地方,晚些再热热。”
李治突然止步问道:“柴令武如何?”
王忠良不敢去看那双全是嘲讽之色的眼睛,“说是大腿断了,遍体鳞伤,但死不了。”
李治笑道:“缘故。”
“有车夫说了,是拉扯的马身上的系带突然断了,随后马车倾覆。”
“他们如何说。”李治觉得此事真的很有趣。
“说是几乎不可能。”王忠良觉得下手的真是一条好汉,“柴家富贵多年,家中对于马车等物早就有了规矩。柴令武的马车时常会有人检查,不可能出现这等事,除非……”
“除非什么?”李治淡淡的道:“除非有人割断了些,随后疾驰崩断。他若是不疾驰,就算是断了,凭他的身手也能无事……”
这真是把柴令武算计到了骨子里。
王忠良竟然有些幸灾乐祸的感觉,准备晚饭多吃一些,“也不知道是何人所谓,当真是胆大包天。”
李治沉吟着。
这件事他觉得有问题。
柴令武和谁有仇?
他最大的仇家就是皇帝。
他是权贵,权贵站错队是不能回头的。回头会被视为不可信的二五仔,随时能引爆的隐患,还是寻机弄死最好。
所以不管是房遗爱还是柴令武,他们都没有表态回头。
这便是这个时代的规矩。
除去李治之外,柴令武没啥仇家。
李治突然微微一笑。
“陛下,巴陵公主求见。”
巴陵的速度快的吓人。
随后就是一场哭戏。
“皇帝,这是有人蓄意谋害驸马,求皇帝做主。”
巴陵嚎哭着,在这里,她的那些雍容华贵都荡然无存。
李治看了她一眼,厌恶之色一闪而逝,“既然你说是有人谋害,那便去告知雍州,让那些不良人去查探。”
巴陵抬头,怒道:“就是贾平安干的!皇帝,就是他!”
李治愕然,“为何?”
谋害人得有动机吧。
“贾平安为何要谋害驸马?”
巴陵愕然,随后支支吾吾。
李治淡淡的道:“朕要用饭了。”
巴陵想到柴令武的惨状,咬牙切齿的道:“皇帝不肯为自家人做主吗?”
李治无奈的苦笑道:“不说是贾平安,就算是你说有普通百姓谋害了柴令武,朕也不能听信你的一家之言。”
这是皇帝,不是你家的打手啊!
巴陵走在宫中,眸子里全是阴沉。
而李治却收获不少。
巴陵的到来就属于不打自招。
贾平安被刺杀,这事儿基本上可以确定就是柴令武两口子干的。
他们大概觉得贾平安算计不到自己,谁知道报复来的如此的迅捷和惨烈。
但李治觉得贾平安怕是没那么大的胆子。
要知道那可是柴家,底蕴深厚的能让老贾家觉得自己是地沟里的老鼠。
“陛下,邵鹏来了。”
邵鹏低头进来。
李治问道:“贾平安被刺杀之事,可告诉你等?”
邵鹏摇头。
李治想捂额,随后摆摆手,邵鹏满头雾水的告退。
贾平安说了,那么此事就这么过去了。他不说,就是憋着准备报复。
想到贾平安令恶少去盯着王琦等人,李治就冷笑道:“柴令武知晓了会得意洋洋,嘲笑贾平安是个蠢货,不知真正的凶手为谁,却去招惹那个庞然大物。可没想到贾平安只是声东击西,就在他们盯着王琦等人时,他却悍然一击……”
李治想通了前后,觉得饿了,“饭菜送来。”
晚些吃了饭,王忠良近前问道:“陛下,明日怕是会闹腾不休。”
李治端坐着,“柴令武那边说是贾平安下手谋害,可此事如何能查证?如此贾平安自然无辜,有趣。”
……
第二天消息就传开了。
那些不知道贾平安和柴家矛盾的人都觉得这是柴令武倒霉催的。
“陛下,雍州的不良人去查探了此事,发现马的系带上有三处割痕。”
长孙无忌皱眉道:“这是蓄意动手。”
柴令武也是他黑名单上的人,但要动手也该是他来,这等打破计划的事儿反而让他很是不高兴。
“当令人追查。”
这等事儿没说的,随后长安县和万年县的不良人倾巢出动,大理寺和刑部也派出了好手,整个长安的恶少和游侠儿都在瑟瑟发抖。
“谁特娘的弄了柴驸马,弄的处处都是不良人问话。”
“今日被抓了好几个兄弟,兄长,此事要如何应对?”
一群恶少眼巴巴的看着许多多。
许多多随口道:“不关咱们的事,回头就能放出来。”
她此刻想到的却是贾平安,她总觉得在那个少年笑吟吟的面孔下,隐藏着一个危险的灵魂。
她驱散了恶少们,关上门,喃喃的道:“是你干的!一定是你干的!”
……
柴令武的诊断结果出来了。
几个郎中会诊了一下,给出了看法。
“驸马的右腿大腿断了,要养。另外三根手指骨裂,浑身擦伤无数,怕是没半年不能好。”
巴陵坐在床榻边,冷冷的道:“尽力治好郎君,自然有赏赐,若是……那就别怪我不留情。”
“巴陵……”
柴令武痛的满头大汗,他吐掉嘴里的毛巾,喘息道:“定然是他!定然是他!”
巴陵点头,柴令武说道:“万事等某缓过来了再说,也别去寻皇帝。”
巴陵:“我昨日就去求见了皇帝,请皇帝抓了贾平安为你报仇。”
柴令武痛苦的喊了一声,“这是不打自招!”
巴陵冷着脸道:“只要能为你报仇,就算是认了又如何?难道皇帝还能杀了我?”
“那扫把星克死了高祖皇帝和先帝,谁弄死了他……”柴令武闷哼一声,“蠢!罢了!罢了!”
巴陵心痛的道:“郎君莫要说话,好生养着。”
柴令武咬牙切齿的道:“某要弄死那个扫把星!”
可他知道,巴陵也知道,在皇帝知情的情况下,这话好说,却难做。一旦被皇帝知晓了,回过头就能一巴掌拍死他。
王悦荣在外面站着,茫然回想起了那个少年。
他竟然敢动手谋害驸马,这胆子之大,让人不敢置信,关键是手段之凌厉,堪称是果决。
一个根基浅薄的少年,面对柴家这个庞然大物,依旧没有低头妥协忍耐,而是悍然一击,让人震惊。
晚上,她躺在床上。
梦中,那个唇红齿白的少年俯身,邪气满满的道:“你竟然这般秀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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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8章 咆哮的阿福
长安食堂的生意好的不行,每日只要一开门,瞬间就没了空位。
“为何不让某进去?”
一个面带威严的男子在呵斥。
伙计一脸无奈,“对不住客人了,小店就那么多座位。”
“不管如何,你得想个办法!”
男子越想越气,“你家这便是店大欺客,岂有此理!”
边上数十人都没能等到第一轮,顿时就骂了起来,引得平康坊许多人来看热闹。
店内,四十余岁的掌柜纪成南看着外面的人,对伙计说道:“诚恳些,就说实在是对不住,等有了空闲马上就腾出来,不敢怠慢贵客。”
伙计应了,“掌柜,只是人太多了些。”
“无碍!”纪成南抚须微笑,眼中有精明之色闪过,“就要这股子气,稍后就能让整个长安知晓我长安食堂的名字。”
“有空位三人!”
伙计在外面喊了一嗓子,顿时一阵拥挤,结果竟然有两个男子大打出手。
啧!
这个连纪成南也很纠结。
人多很好,但打架却是个麻烦事,若是打出个三长两短,长安食堂会有麻烦。
外面拉开架势,打的鼻青脸肿的,纪成南皱眉,“拉住。”
几个伙计过去拉开了两个男子,周围一阵唏嘘,竟然有人说没看够。
“这般下去,咱们是来吃饭还是来遭罪的?”一个男子不满的道:“再好吃的美味,可也不能把客人丢在外面吧?这是哪家的道理?”
“对啊!”
众人觉得有道理,有人更是怒道:“先前还有人抢位置插队,为何无人管?你们这是谁跑的快就给谁,把咱们当猴耍呢!”
此刻正值中午,贾平安从皇城中溜了出来,准备在长安食堂用饭。
“这是怎么回事?”
他进了大堂,纪成南苦笑道:“人太多,有人插队,还有后面没座位的都在发火,先前还打了起来。老夫开始觉着欢喜,可却发现有一股子郁气,先前只是打架,若是那些权贵来了也得在外面等着,那可就得罪人了。”
这个掌柜高阳选的不错,沉稳,而且不失精明。
但这个问题显然超出了他的能力范畴。
几个伙计在外面赔笑脸,说好话,可依旧没用。
贾平安知晓这等心理,而且若是来了大佬……那可就是把人得罪惨了。
“此事就没想个法子?”贾平安一下就想到了几个办法。
纪成南摇头,“还没,老夫琢磨了许久,就是想不到两全其美的法子。”
哎!
贾平安叹息一声,纪成南羞愧的道:“老夫无能,羞煞了。”
“此事倒也简单。”
纪成南愕然,心想这位郎君深得公主的信重(其实是倚重),不然某还真想质问一番他有了什么主意。
那么多人在外面,能在这里吃饭的,身家都不低,否则也付不起账。
这些人的诉求各自不同,你怎么去满足?
想到这里,他说道:“贾参军,此事还需从长计议!”
“某很忙。”贾平安吩咐道:“去寻几个木匠来。”
纪成南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公主说过,贾师傅的话就是她的话。公主的话却不能不听,就让伙计去寻了木匠来。
贾平安画了个简单的图案,交代了细节,木匠拍着胸脯说下午就有。
贾平安随后去了单独的房间,打开房门,高阳霍然就坐在里面等他。
天气热,高阳穿的一言难尽,贾平安皱眉道:“下面争执打架,你竟然没管?”
高阳懒洋洋的道:“本来想管,可看到你之后,我就不管了。”
这女人……
晚些饭菜送来,二人缓缓吃了。
高阳最后说道:“我总觉得城外的刺杀不对劲。我没什么仇家,你的仇家也忌惮皇帝,不敢杀你。谁那么疯狂?”
贾平安只是笑了笑。
下午,木匠们来交货了,按照贾平安的价钱给了,纪成南打开箱子……
“掌柜,全是牌子。”
里面全是小巧的木牌,上面长安食堂四个字,而下面就是数字,从一开始……
这是?
纪成南一怔,猛地拍了一下脑门,激动的道:“贾参军好办法,好办法呀!”
周围的人不解,纪成南把牌子拿出来,吩咐道:“晚些客人若是等候,就从第一个开始发放木牌,记住了,谁排在第一,就把第一的木牌给他,顺着来。”
众人恍然大悟。
一个伙计拿着木牌左右看,赞道:“咱们焦头烂额了许久,贾参军只是看了一眼,就有了主意。”
纪成南吩咐道:“赶紧准备。”
晚些,外面人头攒动。
这些人都是不准备回家的,在这里吃完饭后,就去青楼耍,随后就在青楼住下。
伙计在喊着,“前面的进去,满了,顺着来。”
第一个客人得了个木牌子,伙计说道:“贵客可在附近转转,一刻钟后再回来。”
客人拿着木牌,问道:“这是何意?”
伙计说道:“客人拿着这个第一号的木牌,晚些有了座位,客人便是第一个入座。”
客人一怔,赞道:“妙哉!好主意。”
排队的客人依照次序领取了木牌,排在后面的干脆去寻个地方玩耍,估摸着时辰差不多了再回来。
“妙啊!”
客人没了怨气,门外也没了长龙,伙计们也轻省了,根据木牌来安排客人。
纪成南赞道:“贾参军一言解惑,果真是公主倚重之人。”
他回想起了贾平安去公主府的时候,公主多半喜欢叫了酒菜来请贾平安享用,能在公主府有这等待遇的不过寥寥。
而后公主还会把贾平安送出来,刚开始惊了无数人。
公主这人倨傲,眼高于顶,就算是那些姐妹来了,最多送几步完事。可贾师傅一来,她多半要送到外面。
而今日公主来此用饭,见到贾平安来了,就让人来,说是一起。
想公主早年得了先帝的宠爱,何曾这般对人亲切过,不,是近乎于平起平坐。
想到这里,没有见过贾师傅硬化的纪成南不禁叹道:“这位贾参军,不愧是百骑之虎。”
高阳回到了家中,钱二谄笑着迎上来,高阳见他的脸上有青紫,就问道:“这是为何?莫不是有人对你下手?谁?”
高阳握着小皮鞭,心中默念着要冷静……可冷静不了啊!
打了管家就是打她高阳的脸,是可忍孰不可忍!
钱二没想到公主竟然这般关切自己,不禁感动的哽咽道:“多谢公主关切,某今日去采买,遇到了几个权贵的管家在东市,一起说了些闲话,有人对公主不敬,某就和他厮打……”
钱二指着自己的脸说道:“那人被某打的都哭了。”
自从酒楼生意火爆后,钱二就疯了,和那些同行碰面,大伙儿你讥讽一句,我调侃一句,他一句话就镇压了所有。
“某说谁家的生意有长安食堂挣钱?于是他们都闭嘴了。”钱二洋洋得意的道:“公主放心,回头某再去宣扬一番。”
高阳见他眼角乌青,就点点头,“好好干。”
得了鼓励的钱二第二天又去和同行吹嘘。
……
高阳刚吃了早饭,正在看书。
作为公主,她有食邑,还有自己的各种产业,收入真心不少,每日的事情也不少。
可府中有专业人士管理这些,她想着了就过问一下,懒了就不管。
这样的日子看似无聊,可这年头你还能如何?
“公主。”
肖玲来了,一脸忍笑很辛苦的模样,“钱二被打了,好惨。”
高阳到了前院时,只见钱二在那里练拳脚。
“某一拳!”
“一脚!”
“贱人,受死!”
鼻青脸肿的钱二看着很狼狈,但隔天他又去了。
晚些他回到公主府中,得意洋洋的道:“某今日和两人厮打,所向无敌啊!”
……
贾平安不喜欢打架,当然,避无可避是另一回事。
道德坊里,一个二十多岁的男子堵住了他,眼睛发红的道:“是你!”
“什么?”
贾平安满头雾水。
男子冷笑道:“柴!”
柴家的人?
贾平安心中一乐,茫然道:“什么柴?柴火?某家中每日都要劈一堆柴火,某一直担心长安周围的树木被伐尽,终南山也会变成光秃秃的……”
男子厉喝道:“你卑鄙无耻……今日某要为郎君报仇!”
男子大喊一声就扑了过来。
贾平安轻松避开他的拳头,一拳打在他的小腹上。
男子弯腰,贾平安提膝。
“啊!”
惨叫声,有人喊道:“有人欺负贾参军了。”
瞬间周围就动了起来。
几个妇人喊道:“抓贼啊!”
贾家的大门打开,率先冲出来的竟然是阿福。
阿福跑的……
“阿福!”
卧槽!
徐小鱼觉得自己跑的很快,可此刻却连阿福的车尾灯都看不到。
阿福疯狂冲了过去,眼中只有那个和爸爸搏斗的男子。
男子开始跑。
一个妇人在半路伸腿,被他抓住摔了出去。
妇人倒地喊道:“抓住他!”
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就见阿福冲过来了。
阿福咆哮着,一爪抓了出去。
男子随手一挡,手臂剧痛。
他低头一看,手臂上竟然被抓出几道深深的伤痕。
“嗷!”
就在他的惨叫声中,阿福飞扑过来,把他扑倒在地上,一爪子就把他的脸抓的血肉模糊,接着一口……
“阿福!”
贾平安的叫喊阻止了阿福对男子咽喉的一口。
男子刚爬起来,徐小鱼赶到,一脚踹倒,随后反剪双手。
那些妇人目瞪口呆。
“原来阿福这般凶?”
原来往日能把人萌出一脸血的阿福竟然这般凶悍?
“先前若非是贾参军叫住了阿福,这人怕是命都保不住了。”
阿福跑回去,人立而起。
贾平安揉揉它的头顶,头一次觉得没白养这个国宝。
姜融带着人把男子捆了,旋即送去长安县。
此刻长安县里,神探曹英雄听姜融说了此事,毫不犹豫的道:“把此人弄来,某亲自审讯。”
曹英雄把男子弄到了房间里,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尖叫声。
姜融往里面看了一眼,就见曹英雄正拿着一根棍子,猥琐的道:“知道这个东西捅进去什么结果吗?大!”
男子眸子一缩。
曹英雄冷笑道:“贾参军乃是某的恩人,谁敢动他,那便是某的生死大仇。来人,服侍这位郎君宽衣解带,某亲自来伺候他。”
“啊……”
最终还没动刑,男子就招供了。
消息反馈到了崔义玄那里,直接跳过了县尉黄湖。
崔义玄看了口供,说道:“去问问小贾什么意思。”
这事儿他不知道内情,所以不能贸然出手,否则容易给贾平安带来祸事。
曹英雄去了贾家。
“无事,该如何就如何。”
贾平安很从容。
曹英雄担心的道:“兄长,若是柴家要动手……那边人多势大,而且朋友很多。”
“怕什么?”贾平安淡淡的道:“身正不怕影子斜!”
柴令武心中有大事,怎敢和他豁出去搏命?
从策划报复开始,这些他早就算计清楚了。
谁都不知道柴令武的未来,谁也不知道这位驸马的心中在想着大事,但贾平安知道。
这是单方面对他透明的战场,他玩的游刃有余。
曹英雄见他从容,不禁赞美道:“兄长豪气,小弟佩服。”
能面对柴家不低头的少年,值得他曹英雄献出膝盖。
而柴令武也随即得了消息。
“是柴卫。”
一个清瘦男子在边上落泪,“二郎说要为你报仇,就去寻了贾平安,谁知道……那贾平安喂的食铁兽凶猛,把二郎抓的面目全非,如今二郎在长安县被拷打,老夫……”
柴令武躺在床上,声音低微的道:“要谢三叔。”
巴陵点头,“不论如何,二郎为了咱们家去出头……回头我去把他弄出来。”
柴令武欣慰的笑了笑,扯到了脸上的伤口,身体颤抖了一下,“皇帝此刻……此刻定然觉着咱们不妥,刺杀之事……错了。如此,让人去道德坊,去见贾平安,告诉他,一切……”
他的眼神漠然,“一切只是误会。”
巴陵点头,眼中宛如多了火焰,“那小贼……”
一只手压在了她的小手上,微微一握。
巴陵抬头,柴令武的眸中多了温软,一如当年二人刚成亲时那样。
巴陵的眼中多了柔情,缓缓俯身下去,把俏脸贴在那只手上。
……
贾平安下衙后,去探望了拦截贼人而受伤的妇人。
一进家,这家的男主人赵都就搓着手,一脸纠结的看着贾平安拎着的礼物。
“贾参军这是看不起某?”在贾平安把礼物放下来后,赵都涨红着脸,“某的娘子出手,那是应当。若是为此赠送礼物,羞煞人了。”
韩氏的脚在拦截男子时被崴了,此刻坐在凳子上,一下就站起来了,瞪眼道:“贾参军这是觉着我出手是为了礼物吗?”
贾平安:“……”
你出手帮衬我受伤,我带着礼物来感谢你,这不是很正常吗?
贾平安笑道:“只是一些感激之情罢了。”
赵都板着脸道:“街坊邻居出手相助是本分,贾参军若是还要如此,那便请出去。”
韩氏点头,“大唐律法在呢!街坊邻居守望相助,若是贾家有事,咱们就该出手,知情不出手,那便是违律,回头要被处置。”
呃!
贾平安倒是忘记了这一茬。
按照大唐的规矩,街坊家出事,比如说遭遇贼人,邻居要出手。若是你没这个能力,也必须马上通知官吏,也就是坊正和坊卒,大声叫喊,通知更多的人来相助。
这个带着礼物确实是有些……
贾平安笑道:“如此回头贾家弄些便饭,还请高邻们聚聚。”
赵都面色稍霁,“如此就叨唠了。”
请吃饭没问题,给礼物不要。
“阿耶。”
一个十多岁的少年进来,却是赵都的儿子赵岩。
赵岩鼻青脸肿的,赵都见了却不是愤怒,而是苦笑。
“大郎,他们又欺负你了。”儿子被打,最愤怒的是父亲,最心疼的是母亲。
赵岩嗯了一声,看着格外的颓废。
“这是怎么了?”贾平安回想起原身在乡学的遭遇,就生出了些同情心来。
“哎!”赵都叹息的声音听着特别累,“咱们这等农户读书的极少,大郎去了学里,因为穷,被那些人……”
这年头农户的孩子能读书真的是罕有,为啥?穷!
你去那些学里看一看,从县学到州学,再到国子监诸学,有几个是农户出身的?
如赵都这等家庭出身的,你连置办书籍的钱都困难,除非父母有大毅力,愿意倾家荡产来供你读书,正如同贾平安的父母一样,否则该干啥还是干啥去。
而且现在科举出仕的官员,除非是门阀出身,或是官宦子弟,一般的平民子弟很难往上爬。
也就是说,贫苦人家读不起书,偶尔有几家人愿意搏一把,最后也是惨淡收场。
科举在此刻并不能调剂社会阶层的有序流动,数十年后,老崔,崔义玄的儿孙们聚集在一起,为了放置他们携带的笏板,需要专门的案几,而且要层层叠叠的堆放……
也就是说,就清河崔氏崔义玄这一枝,在数十年后就出了一群高官。
其它门阀世家就不说了。在科举漫长的演变过程中,只有在世家门阀式微后,科举才真正的成为了普通百姓改变自身阶层的进身之阶。
杨都看着儿子,无奈苦笑。
韩氏却哽咽了起来。
“凭什么欺负大郎!”
赵岩抬头,眼中有倔强之色,“阿耶,阿娘,某不怕!”
这个少年比贾平安小一岁多,看着身材却高大。
这是吃啥长大的?
身材匀称的贾平安有些羡慕。
他准备告辞。
“某就算是不读书,也能出人头地!”
少年的眼中全是坚毅。
若是什么都不改变的话,他会饱受社会毒打,随后渐渐沉默。
贾平安心中微动,“你可愿意跟着某学习?”
瞬间,赵家三口人全部呆滞了,接着就是狂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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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9章 因祸得福
贾平安在道德坊里的名气极大。
扫把星,但从不克坊里的人,好感+1。
而且贾家大方,比如说有点事就喜欢请街坊吃饭。搬个家,但凡愿意来的都能吃宴席,这大方的没话说。
第三就是贾平安的本事。
从一个农户的孩子,进了长安城后,他一步步的逆袭,如今挂着录事参军的职位,更是封爵开国县男……
关键还有食邑,这个就很牛了。
而且贾平安诗才了得,青楼里流传着一句话:贾参军去过的青楼,才是好青楼。贾参军睡了的女妓,那才是好女妓……无数老鸨和女妓翘首以盼,恨不能把贾师傅拽进去。
这样的贾平安,多少人艳羡?
关键是他大材斑斑,让多少人想拜在门下却不得。
现在他主动问赵岩是否愿意跟着他学习……
赵都的第一反应就是一把把儿子按在地下,喝道:“磕头!”
赵岩先是懵,接着眼中多了神彩。
那种绝望之中见到了光明的心情啊!
赵岩的泪水一下就滑落下来,然后叩首。
韩氏欢喜的眼中含泪,喊道:“要三个!”
某还没死啊!
贾平安无语。
赵都按着儿子的头连叩首三次,然后有些窘迫的道:“接着要作甚?”
这两口子从未经历过这些,贾平安也不管,径直走了。
他这有些心血来潮,但更多的是被一种使命感驱使着。
这个大唐有许多问题,但总体在积极向上,正在走向一个新的辉煌。
不管未来如何,他总得要留下些什么,比如说后世的那些学识。
若是这些学识能对大唐有所促进……
他眯眼,想到了后来的纷争。
大明宫成了战场,皇帝、公主、皇子……无数野心家在搏杀,争夺那个至高无上的权位。
一群野狗!
那群野狗的眼中并无国家,有的只是自己的权利欲望。
他需要做什么?
贾平安微笑着。
他可以不管,也管不着。
娃娃脸、大长腿……许许多多的人,这些是他的朋友。
大唐看似辉煌,可在开元盛世出现后,旋即就陷入了深渊。
当梨园里传来帝王的歌声时,这个大唐下滑的趋势就不可阻拦。
李隆基。
不只是李隆基,实则大唐从先帝开始就在厮杀,兄弟之间厮杀,亲人之间厮杀……就像是一群狼,在为了血食而厮杀。
关键是,这个大唐的战略有些不稳当。
在这个时代,没有相应的科技支撑就在数千里外厮杀驻军,代价太大了。轮流上番也变成了募兵戍守,将领野心勃勃,长安却鞭长莫及。
这些都是问题。
而要解决这些问题,需要这个大唐上下同心一致。
“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万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
贾平安拍拍手,回家。
打听到了拜师程序的赵都带着赵岩来了,送上了捆着的束脩……
几条咸肉。
贾平安收了束脩,赵都很认真的道:“但凡大郎不听话,不用功,贾参军只管打,打死勿论。”
这个时代的父母就是这样,越担心孩子的未来,就越舍得让孩子吃苦。
祖辈相传的道理,少时多吃苦,长大后才能少吃亏。
这话看似不经意,可仔细一想,不就是让孩子从小就被社会毒打,长大后才能适应社会的意思吗?
而且从小吃苦,长大后才能经受更大的挫折和磨砺。
百姓自然期望孩子的未来一帆风顺,但他们知晓,那样的几率太小。为了让孩子未来能承受艰难,那么就只能让他现在多吃苦。
渐渐的,能吃苦就演变成了评价一个人的标准。
等赵都走后,贾平安弄了几本自己编写的书给赵岩。
“这些书,不可示于外人。”贾平安很严肃的说着。
大唐豪迈,但过于豪迈就容易把自家的好东西忽视了。
这些书若是在此刻流传出去,那简直就是炸弹。
“是。”
赵岩很勤奋,贾平安教导,他学,一个教导的认真,学的更认真。
“歇息一会儿。”
贾平安今日依旧告假在家。
他出去转悠一圈,赵岩在复习先前的知识点,脸上全是兴奋。
这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拜师看似送束脩,可师父还得管饭。
中午是馎饦,赵岩眼巴巴的道:“先生,可有醋。”
“有!”
贾平安让人把醋罐子拿过来,赵岩接过,咕咚……
这一下得有二两吧。
贾平安觉得没法吃,就说道:“重新换一碗。”
赵岩说道:“学生就喜欢这么吃。”
一碗加了二两醋的馎饦,赵岩吃的津津有味,稍后竟然又加了些醋。
我是收了个醋坛子弟子?
下午继续授课。
“参军!”
包东来了,带来了一个消息。
“突厥那边回来了一批将士,校尉说要问问突厥的消息……”
百骑接过了打探外藩消息的差事,这等事儿自然也划归给了他们。
“你自家好生学。”
贾平安匆匆交代了作业,包东愕然,等出去后问道:“参军竟然收了弟子?”
贾平安笑道:“就是玩闹,收什么弟子。”
包东却从先前赵岩恭谨的态度里看出这不是胡闹,他艳羡的道:“参军,要不……某也拜个师。”
贾平安指着他的下巴,“何时不长胡须了,某何时收了你。”
一路出城,没多远就接到了那数百人。
这数百人甲衣整齐,但有十余人看着比较惨,身上依旧有包扎。
“百骑参军贾平安。”贾平安在马背上拱手,肃然问好。
这数百人昂首,当先的将领说道:“宣节副尉窦武,见过贾参军!”
贾平安上前,问道:“可有知晓突厥详情的?”
窦武喊道:“王老二。”
一个断了左臂的军士策马而来,看着大大咧咧的,黝黑的脸上全是欢喜。近前,他单手扬了一下,“对不住贾参军了,某这只有一只手。”
后面有人怪笑道:“王老二,回头你娶妻后,和娘子如何动?”
王老二骂道:“某不动!”
“哈哈哈哈!”
众人一阵狂笑。
窦武歉然道:“兄弟们在外厮杀许久,有些忘形了。”
“无碍。”贾平安觉得这样更真实。
随后就是问话。
王老二是斥候,曾深入敌军腹地去打探消息,他一一说来,贾平安令人在边上记录。
“……他们说近些年草原屡次遭灾,否则大唐不是对手……”
草原最近些年堪称是天灾频繁,但突厥人这般说,证明了他们从未屈服,以后一旦得了机会,还会再度反叛。
这是个比较重要的消息。
晚些记录完毕了,贾平安还想了解些别的事儿,但看看将士们有些疲惫,就问了王老二的地址。
“晚些请你饮酒。”
王老二瞪眼,“说话算数!”
贾平安笑道:“问问某的兄弟们。”
雷洪说道:“贾参军不说假话。”
王老二欢喜的道:“多谢,回头某在家等着。”
他舔舔嘴唇,“贾参军,要不某去酒肆等着?某知晓平康坊一家酒肆,价钱不高,酒水却美味。”
这些才将从一线撤下来的将士就馋两样:酒和女人。
贾平安笑道:“去吧去吧,某稍后就来。”
晚些他回了百骑交差,唐旭看了记录,很是满意,“回头算你多半日假。”
邵鹏有些不满,“算一日不成?”
娘的!
这个狗内侍,贾平安出来还不到半日,如何能算?
唐旭皱眉,“他出来才半日不到……”
邵鹏摸出一枚铜钱,先前想向他借钱的唐旭马上就赞道:“老邵就是机灵,去吧去吧,算你今日没告假。”
贾平安随后去了平康坊。
王老二就在酒肆里喝酒,看着胡女在甩屁股,不时怪笑。
晚些他摸摸钱袋,担心贾平安不来,就在门外看了看。
一人骑马而来,速度有些快。
平康坊里多是青楼酒肆,这等地方如何能策马疾驰?
两个五六岁的孩子在前方玩耍,眼瞅着就要被撞到。
“大郎!”
一个妇人在绝望的尖叫着。
那两个孩子中的一个回身,脸上还挂着天真的笑容。
马儿疾驰而来。
王老二用仅存的右手拎起一根木棍,大喝一声冲了过去。
那马儿越发的近了,妇人在疯狂奔跑而来,可却远远够不上。
边上的人都捂着嘴,瞪大了眼睛。
王老二奋力一棍扫去。
马儿的前蹄刚落地,后蹄准备扬起,被这一棍扫在受力的前蹄上,顿时一声长嘶,竟然后蹄腾空,往前滑去。随即向左扑倒。
马背上的男子连续翻滚,毫发无伤的站起来,缓缓转身,盯着了还拎着木棍的王老二。
“好险!”
周围一阵倒吸凉气的声音。
孩子的母亲冲了过来,抱住孩子就狠抽屁股,“你吓死阿娘了!”
男子走到王老二的身前,冷冷的道:“刚回来的府兵?”
王老二察觉到了上等人的气息,“是。”
男子深吸一口气,突然伸手。
啪!
王老二被这一耳光抽懵了,紧接着男子一阵拳打脚踢,边打边骂道:“某已经准备勒马了,你却出手打马,某差点跌死……贱狗奴,某弄死你!”
王老二抱头满地翻滚,不住的惨叫着。
“住手!”
贾平安一来就看到了这个。
男子回身,皱眉道:“某姓王,莫管闲事。”
姓王,还能这般肆意出手的,多半就是皇后家族的人。
贾平安皱眉道:“为何动手?”
男子冷笑道:“你是长安县县令?还是雍州刺史。若不是,滚!”
边上有人不忿,说道:“那军士先前见马儿要撞到孩子,就抽了一棍子,这郎君落马无事,就过来殴打军士。”
贾平安走过去,“可还能站起来?”
王老二爬了起来,看着一瘸一拐的。
“多谢贾参军。”王老二知晓自己惹不起这等权贵,所以看着有些畏缩。
“小心!”
有人惊呼,王老二身形快捷的冲到了贾平安的身后。
啪!
王老二惨哼一声,竟然是男子准备抽贾平安,结果他挨了一鞭。
贾平安回身,说道:“沙场征战归来的勇士见义勇为,却被权贵折辱,这是谁给你的勇气?”
男子骂道:“贱狗奴,受死!”
大唐人一旦发生冲突,最喜用拳脚来决定谁有道理。一言不合,大打出手,这种事儿每天都在各处发生。
男子举鞭,贾平安猛地前冲。
男子没料到他前冲,一怔,鞭子落空。
贾平安跃起,双手去拉他的脑袋,膝盖提起。
呯!
男子倒地。
那脸上全是血,鼻梁的位置看着也塌了,鲜血喷涌。
贾平安拍拍手,“走,换个地方喝酒。”
王老二笑嘻嘻的道:“可会被官府抓?”
“不怕。”贾平安笑眯眯的。
晚些喝酒,贾平安问道:“为何不还手?”
王老二喝了一口酒,欢喜的道:“不敢。”
贾平安懂了。
不管有理无理,王老二若是动手打伤了男子,事儿很麻烦。
你有道理,可架不住对方有家族啊!
除非你飞到天竺去,否则那等家族有的是办法来收拾你。
在世家门阀之下,百姓就是工具,也是蝼蚁。
麻痹!
贾平安仰头喝了一口酒。
晚些王老二醺醺然的回去了,贾平安却没走,就像是在等着什么。
晚些,有人进宫哭诉。
李治微笑听着,“朕感同身受,不过朕却听闻了另一个说法,王忠良……”
为啥又是咱?
王忠良上前说道:“王冲在平康坊打马,眼看着就要撞到两个孩子,王老二冲上去,抽了马一棍子,王冲落马无事,却殴打王老二,随后贾平安来劝说,王冲偷袭……”
简单一番话,一个恶劣的年轻人形象活灵活现。
李治看了王忠良一眼,觉得有些进步。
来人堆笑道:“陛下,王冲那孩子算起来还是你的晚辈呢!。”
王家和李家是姻亲,现在姻亲被打了,皇帝你不说个话?
李治含笑道:“此事要不……交给大理寺吧。”
你这是想把老王家的脸面往地上踩呢!
来人心中不快,可一看皇帝一脸诚恳的模样,心想难道皇帝是真心为了老王家好?
但去大理寺是不能的,一旦事情泄露,王家丢人。
来人晚些告退,临走前说道:“郎中说王冲以后怕是要破相了。”
下手太狠了啊!
李治等他走后去了后宫一趟。
“陛下!”
万花丛中的感觉……其实也不错,但太多了也难受。
李治在花丛中待了一会儿,随后去见了王皇后。
“他们说是王冲被打的半死。”王皇后没有请皇帝撑腰的意思。
老王家也不需要。
李治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到了前面,他把邵鹏叫来。
“褚遂良最近很是得意?”
邵鹏身体一颤,“是。”
褚遂良堪称是国舅的头号打手,指哪打哪,也是小圈子的前锋大将,在朝堂上和私下压制政敌不遗余力,而国舅反而一脸老实模样在装菩萨。
李治幽幽的道:“总是那么跋扈,真当朕这个帝王是个摆设?今日在朝堂之上,那条老狗看似振振有词,置朕于不顾,强项令啊!硬是废黜了朕看好的一个官员……”
王忠良仿佛听到了喊杀声,恨不能寻个地洞钻进去,什么都听不到。
“你说……朕在他们的眼中是什么?”李治微笑问道。
王忠良跪下,颤声道:“陛下,那些都是……都是贱狗奴!”
他本想说都是乱臣贼子,可这话风险太大,于是瞬间就想到了皇帝的忠犬老许。
老许骂人都是贱狗奴,没啥政治指向性,超级安全。
李治淡淡的道:“朕就看着,看着他怎么闹腾,邵鹏,你以为如何?”
邵鹏跪下,“陛下,主辱臣死。”
这话实在。
李治点头,“百骑最近据闻事情不多?那便查查官员。”
邵鹏心知肚明,皇帝说的官员就是褚遂良。
老褚,你特娘的得意跋扈,却不知皇帝已然把你恨之入骨了。
“贾平安……”
李治想到的是柴令武。
贾平安今日暴打王冲,这是见义勇为,无可挑剔。
可他才将出手暗算了柴令武,差点弄死了这位驸马,此刻又冲着王冲出手……
作为臣子,他的作法于皇帝而言是好事。但从全局而言,贾平安的出手冲动了,打乱了他的某些部署。
“高侃上次回长安说收复的突厥部族反复无常,朕以为当专人前去安抚镇压,让薛仁贵带着人去,贾平安……也去!”
小贾……
邵鹏心中暗自叫苦,然后说道:“陛下,突厥那些部族彪悍,贾平安此去……”
李治冷笑道:“怎地?百骑内部之事朕只是看着,难道你还想越权?”
“奴婢不敢!”邵鹏满头大汗的趴下,屁股高高撅着。
这便是彻底臣服的姿态。
晚些,贾平安就接到了命令。
“去北方?”
贾平安竟然很欢喜,传令的人回去说了,李治不禁也有些好奇。
“难道是喜欢征伐?”
可贾平安欢喜是因为他能离开长安了。
最近朝中的气氛不大对。
小圈子又活跃了起来,褚遂良作为出头鸟……咳咳,不对,是先锋大将,格外的兴奋,弄的皇帝越发的赧然。
但贾平安知晓,褚遂良离第一次倒霉不远了。
朝堂上将会发生一次争斗,他刚出手差点弄死了柴令武,还是远离为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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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大捷,小贾危险了
出发还有两日,贾平安抓紧安排了家中的事儿。
先是去公主府。
“我也想去。”高阳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惹祸精秉性。
“少惹事,不,别惹事。”贾平安就交代了这么一句。
回过头,贾平安去了感业寺。
“贾参军!”
娃娃脸很欢喜,等贾平安说是来辞别后,顿时脸就垮了。
“这一去少说半年。”苏荷坐在木凳上,有些抑郁。
“难说。”贾平安忽悠着,具体什么时候能回来他也不知道。随后他递油纸包过去,苏荷接了,勉强打开……
这一次连肉都不香了。
“某给你弄些好吃的牛肉干回来。”
娃娃脸双手托腮,定定的看着前方,就在贾平安以为她在为了自己伤心难过时,就听她叹息一声,“能多带些吗?”
这个吃货!
贾平安去了后面。
“阿姐。”
武媚站在树下,见他走来,就微微一笑,“你这是要去何处?”
这女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来意。
“去北边,大概去半年。”
安抚镇压部族,这活儿长则一两年,短则半年大半年,看的是手段。
“一切小心。”
武媚有些难得的惆怅。
在这里,她就是一株随风摇曳的野草,在李治来之前,就只有这个小老弟把她看做是一个活人。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来形容,但此刻却有一种分别的难受。
“小心!”
武媚颔首,目送着他离去。
晚些,李治来了。
“近日很是热闹。”李治讥诮的道:“朝中有人跋扈,外面皇后的亲戚也跋扈,却被人痛打一顿。”
王皇后?
武媚微微眯眼,“皇后家人……贫尼不知。”
“不信?”李治笑道:“那人欺凌刚回来的受伤府兵,还自称姓王,却遇到了那个扫把星,只是一膝,就破了相,如今在家躺着。”
李治难得说这等八卦,蕴含着一些意义。
比如说王皇后朕也不怎么喜欢。
这个暗示在以往能让武媚心中一动,可此刻她的脑海里全是小老弟。
他殴打了王皇后的亲戚。
武媚知晓,自己若是能进宫,王皇后定然就是自己的对手。
小老弟此刻出手,却是站在了未来她的一边。
这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的一样,难怪他说那阵子经常梦到一个姐姐。
武媚微笑道:“此人出手鲁莽了。”
这时候她若是夸赞贾平安,疑心病重的皇帝就能揣测他们之间是否有什么勾结。
李治点头,“那个少年行事不够稳重,前阵子……”
柴令武的事儿李治还是忍住了没说,“少年人的意气倒是足足的,一旦吃了亏,马上就要报复回来。”
武媚微微垂眸,心中默念着王氏的名字。
欺负我的弟弟吗?
我记住了!
等以后自然会报复回来!
她垂下的眼眸里闪过一丝寒芒。
但此刻要先备案。
武媚微笑道:“那少年经常来寺里巡查,目不斜视,见贫尼一人站在后面,有时也会来说说话,让贫尼去人多的地方,说热闹。”
李氏皇室对男女之间的态度并不严谨,不然也不会出现一堆收用什么儿媳、嫂子之内的帝王。
所以李治闻言不禁莞尔,“这便是少年意气,他觉着你一人站在那里可怜。”
是吗?
武媚微笑着。
……
贾平安才将回到家里,就见王老二站在门外,束手而立。
“你这是……”
贾平安微笑问道。
噗通!
王老二跪下,抬头时,眼睛都红了,“某从军七载,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从未有人这般为某……”
徐小鱼出现在后方,手中拿着木棍。
杜贺笑吟吟的站在外面一点,对过路的坊民点头,示意不是大事,无需围观。
鸿雁抱着兴奋的阿福不放,一人一兽在纠缠着。
王老二说道:“昨日若是无郎君,某定然会被打个半死。某今日方知被贾参军打的乃是皇后的亲戚,贾参军为某得罪了皇族……”
“那不是皇族,是后族。”贾平安不觉得王皇后能如何。等阿姐进宫,他和王家就是死对头,大家摆明车马的干就是了。
而现在就是提前热身。
王老二痛苦的道:“某先前去办事,听闻贾参军要去北方,这便是被某带累了。某……”
他奋力磕头,贾平安叹息一声,指指王老二,徐小鱼出来架他。
呯的一声,徐小鱼翻车了,王老二依旧在磕头。
“某早就想去北方看看,你起来。”
贾平安皱眉,王老二这才起来。
一路进了书房,看到那些书籍时,王老二说道:“那些人下手狠毒,且还会不断报复,某担心贾参军家中没有防备,就来投奔贾参军。”
呃!
这个倒是贾平安没想到的,他淡淡的道:“你手臂断了,军中自然有些抚恤,加上这七年的赏功,回家过自己的日子岂不是更好?”
王老二闻言苦笑道:“阿娘去了之后,阿耶就娶了后娘,某没处去,就去了军中,这些年奋勇厮杀得了不少钱财,钱财弄回了家中,却是给了后来生的弟弟……”
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爹。
贾平安觉得这货就是个可怜人。
“先前回去,阿耶说弟弟要读书,让某把钱……”王老二抬头,眼中有泪花闪烁,“那是某用手臂和出生入死换来的钱财啊!”
王老二的后半辈子就要指望这些钱财活了,可家中却让他这般。
“某给了一半。”王老二吸吸鼻子,“随后某说要出去找事,以后不回来了,阿耶叹息不说话,后娘说几年回来一次也使得。”
特娘的!
贾平安不禁苦笑。
“郎君家某先前看了一眼,那个少年身手灵活,可若是动手,某三息之内就能弄死他。那个管事……”王老二摇摇头,鄙夷了杜贺的战斗力,“宋不出力气大,可没练过拳脚和刀法,厨子平庸,那个女仆倒是凶悍……”
一家子被这货给点评了一遍。
归根结底一句话。
“郎君,贾家不安全。”
王老二目光炯炯的道:“某在军中七载,厮杀无数,若是某来教他们,保证一年半载后脱胎换骨。”
贾平安起身,“某此去一年半载,归来看成效。”
随着身份地位的变化,以及出现了各种对头的处境,都需要老贾家加强安全保障。
贾平安随后就寻了许多多和包东,让他们去查王老二。
晚些消息来了。
“确实!”
贾平安这才再次专门见了王老二。
“某走之后,家中听表郎君的,但关键时刻……”
他看着王老二。
表兄这人是个铁憨憨,什么都听他的,贾平安更担心。
王老二毫不犹豫的道:“若是关键时刻,听杜管事的。”
贾平安点头。
家里多了个少了半截手臂的厮杀汉,连阿福都好奇不已。早上贾平安要出发时,它依旧在看着王老二。
门外,赵岩背着书箱来了。按照贾平安的说法,读万卷书,还得行万里路,见识这个世间万物。赵都摸了一个钱袋给他,说道:“别不舍得,花完了回头家里还有。”
韩氏的脚依旧没痊愈,杵着一截树枝流眼泪。
“多谢贾参军。”
赵都觉得这是儿子的福分,所以诚心诚意的感谢着。
贾平安指指边上的一匹马,“你骑过马,但没跑过长途,此次算是受罪,若是你受不住,路上某寻了地方让你留下,回程再带上你。”
赵岩说道:“先生放心。”
这少年坚毅,贾平安含笑道:“如此就好。”
连长腿妹子都能坚持跑到叠州,男儿有何不能的?
随后他们一路出城。
晚些,薛仁贵等人来了。
一行三百骑,包东和雷洪,共计二十二名百骑也在其中。
……
夏季的长安炎热,盛夏的北方却颇为凉爽。
过了朔州,眼前就是茫茫一片。
“天苍苍,野茫茫啊!”
三百余骑轰然而过,贾平安匆匆看了一眼,没啥感觉。
桑干河的支流在这里缓缓流淌,一些牧人在放牧,见到唐军,都纷纷低头。
马蹄声轰隆而过,前方出现了一片帐篷。
听到马蹄声,几个官员出来查看。
看着大旗,有人笑道:“是薛仁贵。”
“这位传闻在高丽悍勇无匹,无人能敌,陛下派他来震慑这些突厥部族,颇为恰当。”
很快双方见礼,官员拱手,“礼部郎中张琪,见过薛郎将。”
薛仁贵看看后面的那些突厥头领,问道:“可尽心?”
张琪苦笑道:“慢慢来吧。”
简单一句话,道尽了安抚的艰辛。
稍后众人议事,薛仁贵说道:“陛下在长安依旧牵挂着此处,令某来看看,看看谁……”
他目光转动,看着那些首领,“看看谁忠于大唐,赏!谁心怀不轨……杀!”
那些首领看不出丝毫问题,但贾平安知晓突厥的归降和反叛把戏一直在上演,直至彻底灭亡。
晚些,帐内只剩下了大唐官员。
张琪喝了一口茶,心满意足的道:“许久未曾喝茶了,恍如回到了长安呐!”
薛仁贵很有耐心的等他喝完茶,然后才问了目前的局势。
“地图!”
张琪指着地图说道:“除非出了意外,否则高郎将按理应当归来了。这里都是此战归降的突厥部族,这些人……骨子里依旧是桀骜不驯,觉着自己能再度主宰草原,再度侵袭中原。好话说尽无用,威慑……他们就木然看着你,你能如何?”
众人都有些头痛。
外面传来了马蹄声,接着有人喊道:“高郎将凯旋!”
众人轰然起立,欢喜的出了帐篷。
一队队骑兵疾驰而来,那些大唐健儿在凯旋之际,都纷纷秀起了自己的马术,一时间,叫好声不绝于耳。
高侃来了,许久未见,他此刻看着黑了不少,也多了不少威严。一个突厥首领紧紧跟随在他的身边。
“那是车鼻可汗!哈哈哈哈!”
张琪大笑了起来,“竟然生擒了他,高郎将威武!”
众人都欢呼了起来。
近前,高侃下马,然后一怔,就走了过来。
薛仁贵微笑迎上去,可高侃却看向了他的身侧,笑道:“贾参军!”
贾平安拱手,薛仁贵问道:“他二人认识?”
包东说道:“先前在长安时见过。”
双方见礼,薛仁贵说了自己的差事,高侃皱眉道:“突厥桀骜,很难,慢慢的吧。”
进了帐篷,高侃说了此次战事的经过。
“某一路率军突击,沿途的部族纷纷请降,一直到了阿息山,车鼻可汗就在此处,可召唤部族却无人回应,最后带着数百骑被某围住,一战覆灭。”
薛仁贵拱手,“恭喜高郎将,大唐威武。”
他一直在看守玄武门,此次得以出来,也只是安抚镇压突厥归降的部族。看着高侃领军厮杀,还擒获了敌酋,那份羡慕啊!
“高郎将此战迅捷如雷,换做是某,怕是要稳扎稳打,难以一战成功。”
他是真的羡慕,可高侃却面色古怪的看着贾平安,“此战原先某也是这般想的,毕竟深入敌军腹地,要小心敌军伏击。可后来某率军大张旗鼓,号称五万大军,一路敌军纷纷请降。到了阿息山时,车鼻可汗正准备逃窜,若是晚一步,某也只能率领精锐轻骑追击,否则一旦让车鼻可汗逃窜,回过头他就能再度东山再起,成为大唐的麻烦。”
薛仁贵想了想整个过程,起身拱手,“此战胜在快速,高郎将此举堪称是果断,某佩服。”
高侃突然大笑了起来。
薛仁贵皱眉,“高郎将莫不是以为某的话可笑?”
他有些不渝。
高侃笑着说道:“原先某与你也是一般想法,可在长安遇到了一个少年,他说车鼻可汗众叛亲离,大唐当以雷霆之势,大张旗鼓震慑其部,必然无人敢与我军厮杀……最后果然。”
“谁?”薛仁贵很是好奇。
高侃指着贾平安,“此战贾参军虽然未至,不过却建策有功,多谢了。”
高侃起身拱手。
薛仁贵愕然,“是小贾?”
“正是他。”
薛仁贵看着贾平安,想起了玄武门外的比试,以及那首青海长云暗雪山,不禁赞道:“少年了得,以后定然是军中名将。”
贾平安说道:“二位将军谬赞了。”
他的态度谦虚,二人见了更是心中赞许。
晚些营地设宴。
篝火处处,架子上有羊肉,或是陶罐,里面熬煮着野菜。
吃了烤羊肉,再来一碗野菜汤,这才舒坦。
高侃说着一些细节,众人都仔细听着。
先前是将领议事,包东等人没资格旁听,此刻听到高侃说到贾平安的建策,不禁为之震惊。
“参军如今连这等战阵都能建策,某觉着自己越发的无用了。”包东有些心虚,觉得自己会距离贾平安越来越远。
雷洪却叹道:“某要紧跟着参军,看看他以后能走到哪一步!”
他举杯,却见赵岩在发呆看着自己的先生,就笑道:“赵岩你发什么呆?”
赵岩脸红了一下,“阿耶说先生文采无双,诗词响彻长安,某后来打听了先生的诗,震惊不已。可今日才知晓,原来先生竟然还能如此……”
这样文武双全的先生,竟然愿意收他这个农家子弟为弟子,这让他难以置信,也欢喜不已。
雷洪笑道:“这是你的福气,某和老包哪怕比参军大,可也想如此,只是参军说了,除非咱们俩不长胡子,否则不能。”
包东举杯,觉得郁闷异常,“饮酒!等某有了儿子,再求参军教导。”
晚些,众人醺醺然,高侃问道:“小贾来了此处,某本想送你礼物,可此处牛羊最多,战马也多,送你却不合适,说,你想要何物?”
贾平安笑道:“某旁的不要,若是要好刀给某一把就是了。”
“好眼力!”高侃指指他,“去,拿了那几把刀来。”
晚些几把宝刀被拿了来,贾平安选了一把。
众人欢喜,有人喊道:“今日大捷,谁有新歌?”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说道:“贾参军有一首诗,某试为诸位唱。”
这人乃是从长安跟来的,他起身唱道:“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众人欢呼,随即跟着高唱起来。
“好诗!”
有人举起酒坛子仰头狂饮。
“谁是贾参军?”
一个大汉拎着酒坛子来了。
卧槽!
贾平安想躲。
可高侃却指着他说道:“贾参军在此。”
贾平安苦笑,却知道高侃一片好心。
要想让军中认可你,厮杀征战的本事是其一,你还得展露自己的气质。
而豪爽就是军中将士们最喜欢的气质。
一碗、两碗……
“贾参军好酒量!”
贾平安一直面带微笑,甚至是进了帐篷时也是如此,然后倒下。
第二天早上,他头痛欲裂的醒来,听着外面马蹄声远去。
高侃走了。
留下的突厥部族成为了贾平安等人的难题。
吃了早饭,众人议事。
“朝中是想在此设立都护府,但周围三万部族,如何收拢人心?”
张琪愁眉苦脸的道:“某来此两个月了,整日到处跑,去安抚那些突厥人,曾经六次被伏击,差点就死在了这里。”
情况看来很严峻。
“分头行事吧。”
薛仁贵皱眉,“先安抚看看,再厉害的……难道不怕咱们的横刀?”
先礼后兵,这话一点都没错。
“最大的部族某去。”薛仁贵当仁不让。
“北边这个部族,就五千余人,小贾你去。”
贾平安点头。
张琪看着他,认真的道:“此处的人不同于大唐人,他们的眼中只认好处和刀枪。”
“某知晓。”
贾平安带着两百骑出发了。
薛仁贵晚一些,他需要统筹一番。
第二天早上,当他刚聚集了麾下时,一骑疾驰而来。
薛仁贵眯眼,“某觉得不对。”
“薛郎将,比势噜不在部族。他的部族中少了千余人,都是精锐。”
“贱狗奴!”
张琪喝问道:“他去了哪里?”
“说是去了北边。”
薛仁贵刚到,不知道局势,但却下意识的觉得不对劲,“小贾才将去了北边的吐忠部,比势噜为何去北边?另外,他此次可经过你的点头?”
若是经过张琪的同意,问题不大。若是没经过……
张琪摇头,面色惨白。
“归降前,比势噜一直想收复了吐忠部。”
薛仁贵心中一紧,“小贾危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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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1章 投名状
白云在天上一动不动,天空蓝的让人心醉。
远方有羊群在缓缓移动着,就像是白云落在了草原上。
这一幅美景却没能打动薛仁贵,他吩咐道:“准备出击。”
张琪一跺脚,“那比势噜原先野心勃勃,后来被大军震慑,主动归降,可没想到车鼻可汗才将被擒,他既然就敢作乱!”
薛仁贵在披甲,“车鼻可汗一去,这一片草原就没了主人,若是有人登高一呼,那些不服气的部众就会云集,有野心的不会放过此次机会。”
张琪痛苦的道:“可贾参军只有两百余骑,他去安抚吐忠,若是被比势噜围住,那是插翅难飞呀!”
薛仁贵披甲结束,上马,说道:“某马上赶去接应小贾,你在此处率人戒备,但凡有人作乱……”
张琪的眼中多了狠色,“某会把他们吊死在营帐外,让那些野心家看看作乱的下场。”
“出发!”
薛仁贵带着八百骑出发了。
张琪回身骂道:“都动起来,让人戒备,斥候派出去,告诉那些突厥人,谁敢作乱,吊死!”
……
赵岩很兴奋,嗅着青草的香气,看着左右的骑兵,觉得这是自己想要的生活。
前方,他看到了先生。
“参军,前方来人了。”
前方来了数十骑,近前却是吐忠部的人。
“这是大唐贾参军。”
贾平安的年轻显然出乎了他们的预料,一个个好奇不已。
晚些,一片营地外,吐忠带着十余小头领出来迎接。
吐忠三十余岁,草原的平均寿命不高,这样的已经算是不错了。
“见过贾参军。”
吐忠看似很恭谨,但他身后的小头领们却不时能看到桀骜之色。
这是一个曾经牛笔哄哄的松散大联盟,曾经兵临渭水,让太宗皇帝为之焦虑。
那时候的突厥强大无比,他们觉得自己能所向无敌。
可当渭水之盟结束时,太宗皇帝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那一刻,他的心中只剩下了反击。
这一场反击战打的酣畅淋漓,强大的突厥分崩离析,被打的四分五裂。
吐忠引着贾平安一行人进去。
一个大帐篷里,案几摆上,大盆的水煮羊肉端上来,还有酒水。
一人一把小刀子,赵岩拿着有些拘束,不知道怎么下手。
“就割着吃,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先生神色从容,赵岩点头,然后割了一小块羊肉塞进嘴里。
好香呀!
双方推杯换盏,贾平安在晕乎之前放下银碗,说道:“吐忠部对大唐有何看法?”
这个问题让吐忠毫无准备,他放下小刀,看了贾平安一眼,心想大唐官员和将领就没见过这般年轻的,莫不是某个权贵之子,送来这边刷功劳。
想到这里,他决定要忽悠!
少年人喜欢什么?
不就是喜欢吹捧吗?
“大唐王师无敌于天下,此次车鼻可汗作乱,我部知情后,义愤填膺,恨不能跟随高郎将一起出征,只是……”
他就是才将归降的,那时候出个毛线,高侃会一刀剁了他。
贾平安叹道:“某是诚心想知晓你等对大唐的看法,别怀疑这份诚意,比如说某刚才来时,见到那些孩子的鞋子都穿破了,为何不说?”
可那些孩子都穿的是皮靴啊!
吐忠的眼皮子颤抖了一下,越发的觉得贾平安是个来镀金的贵族子弟。
“临行前,陛下说了。”贾平安一脸神圣的道:“陛下说,归降的都是大唐人,要好生对待他们。看着你等的日子……”
贾平安拿起银碗喝了一口,“这酒发酸,能喝?”
众人愕然。
贾平安敲击了一下盆,实际上就是陶罐,“这罐子在中原连村里的农户都不会用。”
天可怜见,草原近些年老是遭灾,连首领也没有余粮啊!
至于去弄什么陶罐和好酒,那是痴心梦想。
众人尴尬。
有人觉得贾平安是在打击吐忠,不妥当。
可他一声叹息,说道:“某回到长安会向陛下进言,运送些好东西过来,好酒,好器具,那个……你等需要什么,列一份单子,回头某带回去。”
这……
大唐官员来安抚,反反复复说的就是跟着大唐有前途。
可前途在哪?
这便是了。
这些人马上就兴奋了起来。
历来草原都不富裕,但贵族们却格外的爱享受,中原有什么他们就要什么,为此一掷千金。
可大唐在压着突厥人暴打,什么享受,刀枪要不要?
于是连吐忠这等头目都只能将就过日子。
一个小头领含泪道:“我等苦啊!今日待客的陶罐就是最后的几个,若是破了,下次怕是只能吃烤肉了。”
吃烤肉不需要器皿,摆在案几上就开吃。
吐忠也唏嘘不已,“这银碗也是最后几个了,多的,还有金碗,都没了。”
真是……穷的吃土啊!
但这样才好操作。
贾平安正色道:“诸位放心,陛下说了,不能让任何一个大唐百姓陷于穷困之中,回头会安排商队回来收购牛羊,他们会带来钱财,还会带来些必需品。”
这个是货真价实的好处,吐忠起身,饱含深情的道:“这便是我们的天可汗呐!我等时代臣服于天可汗,愿意追随着雄鹰般的天可汗,直至天尽头。”
为了敬爱的天可汗,草原部族修建了一条大道,名曰:参天可汗大道。
太宗皇帝在这些人的心中就是神灵。
贾平安心中微动,旋即觉得忽悠的差不多了,该给些威慑。
“大唐知晓有人要作乱。”
是有人要作乱,但那是明年。
贾平安随口就是忽悠,愤怒的道:“大军就在外围,只等叛逆动手,就碾压了他,碾碎了压在草丛中,成为草场的养分!”
那些小头领面面相觑,有人甚至在笑。
什么反叛,你这是在忽悠谁呢?
高侃才将雷霆一击,草原各部慑服,这时候谁敢反叛?
一个小头领大概是诚心想投靠大唐,就喝了一口酒,身体往贾平安这把靠拢,认真的道:“大唐威武,我等拜服。至于反叛,某以为……”
就算是要反叛,也得过一阵子吧。
吐忠见他吞吞吐吐的,就直截了当的说道:“车鼻可汗被俘,在此处没有谁的威望能聚拢所有人,所以……不会有人作乱。”
这话很真实。
这个……
赵岩跟着来增长见识,觉得先生这话说的没法收尾了,很尴尬。
几个小头领在边上交换眼神,心想这位来镀金的贾参军今日算是丑态百出,把牛皮吹破了。
一个小头领喝多了些,忍不住说道:“此处并无人作乱,大唐大军在左近岂不是空耗钱粮?”
众人相对一笑,但却不敢大笑,免得刺激到这个吹嘘的少年。
马蹄声骤然而来。
“是有事。”吐忠只是听了听,就吩咐道:“去看看。”
有人出去,少顷就带了一个面色发白的突厥人来。
来人急促的说道:“比势噜带着千余骑来了。”
草原上的部族之间,一旦动用上千骑,不用脑子想,就知道来者不善。
此人发现所有人的目光都缓缓集中在了一个唐人少年的身上。
大唐竟然能提早知晓比势噜要作乱?
这个判断让所有人心中一惊。
可贾平安也在懵逼。
他只是随口忽悠了一下,作为自己安抚吐忠部的筹码,可谁曾想比势噜竟然真的来了。
卧槽!
此事得想个办法。
看看那些小头领,有三成神色暧昧,多半是在想是否趁机暴起。
“比势噜一直想和咱们联手。”一个小头领起身道:“高侃刚走,咱们此刻和比势噜联手,顺势就能卷起十万大军。”
所谓十万大军,得把妇孺也算上。不过草原上人人皆兵倒也是常事。
帐内有些骚动。
包东和雷洪跳起来,按住刀柄喝道:“想作乱吗?”
那小头领红着眼睛道:“杀了这个少年,咱们和比势噜联手,随后远遁,谁能寻到咱们?”
顿时有些人的眼神开始闪烁起来。
局势不妙啊!
包冬回头看了贾平安一眼。
贾平安端坐在那里,举起银碗,淡淡的道:“酒虽然发酸,不过勉强能入喉。”
他一饮而尽。
有些晕乎啊!
贾平安觉得酒量已然成为自己在这个世间行走的最大障碍。
不过,这种感觉很不错。
他放下银碗,目光从容的看着众人,“为何要打打杀杀的?来之前,某与薛郎将说过,大军在左近,却不可逼迫过甚。为何?因为陛下把你等当做是自己人。”
那些小头领看着有些惧色。
“比势噜来……这是想吞并你等,可对?”贾平安微笑道:“旁人可以联手,吐忠你却不成,知道为何吗?”
吐忠眨巴着眼睛说道:“为何?”
哎!
哪怕是看几集三国演义你也不至于这般无知啊!
贾平安说道:“你在,吐忠部就在,你死了,吐忠部自然烟消云散,随即他拉拢一些人,打压一些人,慢慢就把那些人收入自己的部族。”
这是收拢人心的手段,贾平安信手拈来,可吐忠却面色大变,喝道:“谁要和比势噜勾结?谁?站出来,让我看看。”
他缓缓退后。
贾平安淡淡的道:“来某这里。今日某想看看,谁敢与逆贼合谋!谁敢当大唐铁骑一击!”
那些小头领目光闪烁,三成跟了过来,和吐忠站在贾平安的身后。
剩下的七成小头领,至少有三成人眼神坚定。
“记下他们的名字。”贾平安指着这些人说道。
“是。”包东和雷洪开始假模假式的记录。
可他们也不认识这些人啊!
一个百骑站在边上,低声说着这些人的名字。
早些时候来到这里打探外藩消息的他,此刻成了最佳注脚。
那四成小头领犹豫再三,都跟了过来。
贾平安心中冷笑,却微笑道:“识大体,顾大局,知荣辱,好!”
过来的小头领不禁笑开了花。
剩下的三成在僵持。
“比势噜马上就来了。”最先暴起的小头领激动的道:“咱们一起去草原,顺着一路扫过去,等到了金山时,说不得就有百万大军了。”
这牛逼吹的无边无沿了,鼎盛时期的突厥也不敢说拉起百万大军,除非他们把牛也当做是战士。
愚蠢的人经不住蛊惑。
包东低声道:“他在拖延。”
贾平安当然知道。
包东建议道:“召唤咱们的人杀出去,随后去和薛郎将会和,咱们再回来。”
这是最稳妥的建议。
雷洪点头。
赵岩紧张的双拳握紧,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他看着先生,想着先生在这等时候能有什么法子。
“慌什么。”
贾平安摇头,指着对面的那几个小头领说道:“这等叛逆,杀之……有功!”
他说完就就缓缓给自己倒酒。
遇到事情不要慌,先给自己倒杯酒……
吐忠心中一紧,知晓这是贾平安的摊牌。
若是你吐忠还忠于大唐,那么就砍死那几个二五仔。
没有第二条路给你选择!
这便是来自于后世的投名状!
贾平安举杯,微笑道:“大军就在左近。”
这是他的底气。
“杀!”
一阵砍杀,帐内血腥气扑鼻。
酒没法喝了,太腥臭。
吐忠跪地献刀,“愿为大唐忠犬。”
贾平安起身过去,“收起你的刀,大唐不会让忠心耿耿之人失去自己的兵器。”
吐忠感动的热泪盈眶,心想在占据优势后,贾参军竟然对我这般和颜悦色,看来大唐对自己很是满意啊!
“雷洪!”
贾平安吩咐道:“去联络大军,马上来援。”
雷洪拱手,“领命。”
可外面没有大军啊!
贾平安看了他一眼,雷洪一个激灵。
这是贾参军的计谋,可为何不借机跑路呢?
贾平安回身,微笑道:“咱们可以向大军靠拢,不过某在想,吐忠部少说也能组织两千人马,加上某那些以一当十的兄弟……想立功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蛊惑,好像是说:兄弟,想去捡便宜吗?
吐忠部是能组织起两千人马,可一半不是精壮,不是比势噜的对手。
这便是全民皆兵的架势。
“大唐军功赏赐丰厚,这人尽皆知。高郎将征伐车鼻可汗,随行的部族兴高采烈,念念不舍……你等如何?”
这些部族穷得要死,跟着大唐厮杀才能获得赏赐,获得生活必需品,所以一旦听闻要出征,都自带二十天的干粮,兴高采烈的出发了。
吐忠的眼中多了血丝,怒吼道:“弄死比势噜!”
贾平安抚掌道:“如此,可为头功。”
头领们余贯出去,去召集自己的手下。
包东和赵岩目瞪口呆的看着贾平安……
一场危机,竟然就这么化解了,而且还转变成了机遇。
这翻云覆雨的本事,让人不敢置信。
“走。”
外面,两千余骑正在集结。
“很好。”
贾平安招来了吐忠,“让兄弟们下马,装作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该干嘛就干嘛。”
吐忠愕然,“为何?”
“听令行事。”
可怜这些头领,连兵法都不懂,只知道砍杀,冲杀。
贾平安拍拍吐忠的肩膀,吐忠看着他那带着些蔑视的目光,竟然主动屈膝,让自己变得矮一些,方便少年拍打。
“咱们的人伪装起来。”
二百余骑寻了什么羊皮牛皮,把自己的甲衣包裹起来。
“拿酒来。”
贾平安安坐在大帐前,“可有歌舞?”
你特娘的!这等时候还想玩女人?
有小头领脸颊颤抖,恨不能一刀剁了这个让人看不清底细的少年。
晚些,十余女人开始舞蹈。
马蹄声渐渐而来。
比势噜一马当先,看到吐忠部依旧是平静的模样,不禁欢喜的道:“吐忠麾下有三成人愿意做内应,晚些看我的眼神行事,先进去,哄住了吐忠,随后砍杀了他,收拢部众。”
众人应诺。
对面来了二十余骑,双方见面后,营地内出现了吐忠的身影。他的身后是数百部众,都带着刀箭。
面对一千余骑兵,这是应有的防备。
“哈哈哈哈!”
比势噜下马,一人向前,笑道:“吐忠,我来看你了。”
你这是来杀我的吧?
经过贾师傅一番循循诱导后,吐忠觉得比势噜就是来撸自己的。
“我带来了美酒,带来了精美的银器!”
比势噜回身,十余人解下箱子,打开一看,全是金银器。而后还有酒坛子。
吐忠按照贾平安的交代,说道:“如此只能进来五百人。”
比势噜心中一喜,想到自己有三成内应,只要他们发作起来,吐忠部瞬间就会乱作一团,五百人,足矣!
我的计谋如何?
可惜这里并无人来赞美。
身边有人说道:“要小心伏击。”
比势噜是个有疑心病的人,闻言点头,身边有人指着前方说道:“那里有人在看歌舞。”
众人在马背上站起,就见前方两百步左右的地方,有十余女子在舞蹈,隐隐约约能看到有人在饮酒作乐。
这是毫无戒备。
“安心。”
比势噜笑眯眯的下马,带着五百人进去。
双方见礼,旋即一起。
走了数十步,能看清前方那些歌舞。
舞蹈的是突厥女人,这没错。
但欣赏歌舞的却是个少年,那少年披着羊皮,抬头冲着这边微微一笑。
比势噜眸子一缩……
贾平安掀开羊皮,露出了大唐甲衣,喝道,“动手!”
包东张弓搭箭。
咻!
鸣镝声中,两侧涌出了突厥骑兵。
比势噜喊道:“这是个圈套。”
吐忠已经带着人狂奔而去。
身后,比势噜进退两难。
退,他们会被骑兵追杀。
进,还是被杀!
那个少年起身,身边有人牵来战马,他拍拍战马的屁股,战马欢喜的长嘶一声。
“杀!”
比势噜选择了突击。
“杀了那个少年!”
第222章 吓破胆
贾平安上了阿宝,拔刀,指着前方喝道:“跟着某,杀敌!”
身后集结起来的两百余骑一起冲杀出去。
吐忠部一冲,就把比势噜的五百人冲散了,贾平安顺势带着大唐骑兵冲杀而来。
比势噜举着长刀,嘶吼道:“是谁?是谁知晓某要来?”
他真的不服气。
这件事他谋划了许久,从收买吐忠麾下的头领开始,到今日的出击,他有十成十的把握能收拢了吐忠部,随后和部族那些人一左一右的突袭唐军。
到时候胜则席卷而去,败也不怕,随即远遁,顺着高侃撤军的路线杀过去,一路招收那些零散部族,用不了多久就能成为一股大势力。
可没想到唐军竟然早有准备,在此设下了圈套。
是谁察觉了我的谋划?
比势噜举刀喊道:“今日有死而已!”
对面的唐军在突击,打头的竟然就是那个少年。
难道是这个少年?
荒谬感让比势噜怒了,喊道:“杀了他!”
近前,挥刀,贾平安居高临下斩落了比斯利的长刀,反手用刀背劈砍在他的背上。
比势噜倒地,后面有人下马控制住了他。
“杀出去!”
贾平安的目的不在于此。
吐忠的麾下在犹豫。
因为贾平安已经杀向了外面的七百骑。
两百余对七百。
若是我们坐视呢?
骨子里的桀骜让吐忠部的人犹豫了一下。
包东喊道:“参军,他们没跟上!”
贾平安没有回头,“那又如何?”
瞬间,热血奔涌。
哪怕是以寡敌众,可那又如何?
连跟在中间的赵岩都面色涨红,嘶吼道:“杀敌!”
一个团体,永远都需要一个勇敢的人站出来。
那七百突厥人毫不犹豫的冲杀了过来。
贾平安此刻的脑海里只有那些先辈的厮杀经历。
三百骑突袭突厥大帐,击溃突厥大军。
两百骑冲阵,击溃高丽大军。
一袭白衣,单枪匹马冲阵,斩杀敌将……
这是大唐!
贾平安只觉得脑海里全被那些豪迈给淹没了。
杀!
他奋力冲杀,眼中只有对手。
阿宝灵巧的闪避着,或是加速,或是撕咬对方的战马……
贾平安的刀法得过邵鹏的指点,但更多的是在厮杀中琢磨出来的法子。
快!
格挡,阿宝前冲,贾平安的长刀掠过前方对手的肋部。
“参军!”
包东和雷洪见他一人冲杀在前,都担心不已。
贾平安斩杀一人,喊道:“跟着某!”
瞬间,唐军士气大振。
大唐每一战几乎都是以寡击众,但每一战他们都能获胜。
此刻主将奋勇冲杀,这极大的鼓舞了军心士气。
横刀劈砍,二百余骑就像是一支箭矢,在箭头贾平安的带领下凿穿了敌军。
前方全是草原,贾平安策马掉头,麾下迅速在他的身后集结。
只是一击,突厥人就少了三百余。
这才是大唐!
那些突厥人在慌乱,有人喊集结,有人准备逃跑。
不堪一击!
而在更前方,吐忠和麾下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场杀戮。
两百余骑,一次凿穿了比势噜残部。
为首的少年昂首,长刀前指,“大唐威武!”
“大唐威武!”
欢呼声中,唐军再度发动冲击。
吐忠心中慌乱,“咱们先前没动,会不会被贾参军质疑?快,出击,连女人都出击,快一些!”
营地里,吐忠部慌作一团,担心会被那位俊美的贾参军秋后算账。
他们疯狂涌了出来。
唐军再度杀穿敌军,贾平安策马看着疯狂出击的吐忠部,沉声道:“等着。”
唐军默然。
阿宝不高兴了,打着响鼻,微微颠着背上的主人。
贾平安伸手摸摸它的脑袋,安抚着冲杀上瘾的阿宝。
“杀!”
吐忠带头杀了过去。
两百余唐军就像是礁石,倾巢出动的吐忠部就像是潮水,在这里分为两部分,冲了过去。
没有人敢多看他们一眼,更无人敢撺掇大伙儿围杀这些唐军。
包东激动的道:“参军,他们怕了。”
残敌顷刻而灭。
贾平安策马回身。
吐忠带着人下马而来,近前跪下,虔诚的道:“吐忠部愿意世代侍奉天可汗,世代为大唐的忠犬,若是背弃,死后灵魂无法安息。”
二百余骑心中激动,贾平安淡淡的道:“不忠心,无需什么灵魂无法安息,某会用那等逆贼的头颅筑为京观,镇压草原!”
吐忠颤抖道:“是。”
这个少年从遭遇危机时就没见到一丝慌乱,换做是其他人早就溜了,可他却从容镇压了比势噜的内应,随即逼迫缴纳了投名状的吐忠伏击比势噜……
这一连串决断只要错一个地方,这二百余骑就只能埋骨于此,成为比势噜耀武扬威的工具。
二百余骑看着这位贾参军,看着他下马过去,伸手按着吐忠的头顶,微笑道:“跟着大唐,你会看到什么叫做波澜壮阔!”
“是。”吐忠虔诚叩首。
贾平安知晓现在的吐忠依旧是首鼠两端,要想彻底的折服他,还得看下一步的举措。
“比势噜来之前,定然和麾下做好的打算,这边收拢了吐忠部,随即两边夹攻我军营地。如此,那边定然在等待这边传递消息,吐忠。”
吐忠起身,束手而立,“任凭贾参军之命。”
贾平安颔首,“带着精锐,拿着比势噜麾下的旗帜,跟着某,去突袭比势噜的部族。”
众人拜服,旋即集结远去。
他们走了小半日后,薛仁贵来了。
营地前,那些被剥光的尸骸堆积如山。
突厥人胜利后,会把敌军剥的一丝不挂,连亵裤都要。
薛仁贵在颤抖。
他非常清楚贾平安的身份。
百骑参军,也是陛下对付小圈子的利刃。关键是扫把星一旦战死于此,皇帝会暴怒。
而那个少年……
玄武门外操演,百骑大获全胜,他很是惊讶,等得知是那个少年的功劳时,他格外的好奇。
这样的少年,不出意外的话,未来将会成为大唐名将。
可现在……
他看着那堆尸骸,眼中全是杀机。
“杀光他们!”
十余骑疾驰而来,薛仁贵拔刀。
“是咱们的人!”
呃?
薛仁贵仔细一看,来的竟然是唐军。
“见过薛郎将。”
为首的唐军欢喜的道:“就在半日前,比势噜来袭,全灭,我军还俘获了比势噜,就在营地里。”
“等等!”
这个事儿不对。
薛仁贵觉得脑子有些乱。
“什么比势噜来袭……贾平安就两百余骑,怎地全灭了他们?”
“先前咱们来安抚吐忠部,随后有消息说比势噜来了,当即有人要作乱……”
这是内忧外患,内外夹击。吐忠部发作,唐军会乱作一团,旋即比势噜杀入,那便是一网打尽。
薛仁贵心中冷了半截,心想换做是自己会如何。
直接突击,斩杀吐忠。
旋即撤离,回归营地,禀告此事。随后唐军集结,开始平乱。
那唐军与有荣焉的道:“贾参军说大唐听闻有人准备作乱,大军就在左近,只等发现贼人就来围杀。”
“这是兵不厌诈。”
有人低声道,“但随即只能趁机跑。”
“吐忠部举棋不定,贾参军端坐饮酒,令吐忠等人各自选择。七成人站在贾参军的身后。”
“这是……威逼!”
众人眼中的多了神彩。
不换不忙,从容应对,妙啊!
“随即贾参军令吐忠斩杀作乱之人。”
这……
薛仁贵武勇过人,但此刻也不禁瞠目结舌,“他不但不走,还想收拢了吐忠部?有胆有识!”
“贾参军令吐忠部藏于后面,此刻比势噜来了,贾平安让吐忠去敷衍,随后比势噜带着五百人入内。”
“这是……”薛仁贵双拳紧握。
这是……
“贾参军在饮酒,并令女人舞蹈为乐。”
薛仁贵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画面:贾平安端坐,意态闲适的看着突厥女子舞蹈,而比势噜和吐忠带着人缓缓而来。
“贾参军随即令人动手掩杀,他带着二百余骑冲杀,生擒比势噜,随即带着兄弟们冲出营地,两百对七百……”
军士兴奋的道:“某当时就在中间,见到贾参军一马当先冲杀在前,只是一次就凿穿了敌军,随即返身冲杀,敌军死伤大半。此时吐忠部出来助战,全灭敌军。”
一个将领喃喃的道:“遇敌不乱,内外交困不惊,一番言语逼迫吐忠站在了大唐这边,这是智。随后领军冲杀,以寡敌众,大胜,这是勇。此乃智勇双全!”
薛仁贵捂额道:“小贾一身都是胆呐!”
消息传遍全军,众人不禁欢呼起来。
“小贾呢?”薛仁贵看看前方,没看到大唐人。
“击败敌军后,贾参军说比势噜所部定然在等待消息,好突袭我军营地,于是贾参军带着吐忠部精锐出击了,说是要突袭比势噜部。”
薛仁贵一拍手,激赏的道:“好一个贾参军,好一个贾平安!”
……
当夕阳西下时,贾平安看到了那个部族。
周围用栅栏围起来,这是提防狼群,也是提防贼人的手段。
上万人在沉默的等候着。
比势噜胜利,他们将有希望成为统御这片土地的主人。
若是失败,他们将会远离这里,去远方寻求机会。
帐内,留守的首领们在焦急的等待着。
“此次若是能吞了吐忠部,咱们也算是兵强马壮了,高侃才将离开,正是好机会。”
“唐人在代州那边有大军。”
“那又如何?等他们到来时,迎接他们的只有唐人的尸骸!”
“消息该差不多传来了,去看看。”
上首的男子是比势噜的弟弟,看着颇为威严。
等人出去后,他微笑道:“放心,此次咱们定然能打唐人一个措手不及。”
“等打下了唐人的地方,要什么有什么。”他舔舔嘴唇,“到时候弄些唐人的女人来伺候咱们,再喝着他们的美酒……”
众人不禁憧憬了起来。
“汉儿最是富有,他们能种地,哪怕是荒漠之上也能生存。他们的手巧,能打造出许多精巧的东西……”
一个身体魁梧的首领冷冷的道:“他们也是最好的奴隶!若是当年能在渭水斩杀了那个所谓的天可汗,如今的中原已然是咱们的牧场了!”
众人不禁唏嘘不已。
“那是什么?”
外面传来了惊呼。
比势噜的弟弟皱眉,“看看。”
没等人出去,就听到了尖叫。
“有骑兵来了。”
众人冲出了帐篷,放眼看去,就见远方一条黑线正朝着这边蠕动。
黑线越发的快了。
“是咱们的人回来了。”有人在欢呼,因为比势噜就是从这条路出发的。
“准备接应。”比势噜的弟弟疑惑的道:“不是说让人传信,随后两面夹击唐人吗?”
黑线不断逼近,旗帜看着没错。
当距离拉近时,有人喊道:“不是咱们的人!”
“敌袭!”
营地沸腾了,可敌军却开始了奔射。
一队队骑兵靠拢营地,随即放箭。
营地里,一波波的人倒下,头领们一边退,一边喊着:“上马!上马!”
“是吐忠部的人!”
有人认出了敌军的来历,瞬间所有人的心都凉了半截。
比势噜去收编吐忠部,可现在他的旗帜在吐忠部的手中,人呢?
奔射几轮之后,后面的贾平安对吐忠微笑道:“你对大唐的忠心,某知晓了,回去就禀告给陛下。”
吐忠心中欢喜,“多谢贾参军。”
呵呵!
贾平安笑的很和气,“可大唐不养闲人,你们的本事除去放牧之外,还有什么?”
吐忠心想这定然是先前坐视唐军以寡敌众的事儿发作了。
他看了贾平安一眼,只看到了和气。
大名鼎鼎的慈善人就是贾师傅。
但想到先前他率军冲杀的悍勇,吐忠就打个哆嗦,“为大唐杀敌。”
“不错。”贾平安指着前方说道:“去吧,打开口子。”
他的麾下就那么多,能少损失一个也是好的。
吐忠见他似笑非笑,而身后的雷洪在扯着脸上的胡子,把嘴巴露出来,对他也笑了一下,阴测测的。
马丹!
邪性!
吐忠不敢抗拒,就冲出去喊道:“比势噜偷袭咱们,卑鄙无耻,跟着我来,咱们去报仇。”
众人蜂拥而去。
包东说道:“参军,这吐忠看着还算是忠心。”
“忠心只是因为背叛的价值不够。”贾平安淡淡的道:“要让他们忠心,最好的法子就是大唐一直保持强盛。”
原来是这样吗?
赵岩暗自记在心中,目光中难免多了崇拜之色。
吐忠部付出了不小的代价,把营地冲出了一个大口子。
“虽然能令他们冲杀,可大唐要想征服他们,唯有让他们知晓大唐的武勇。”
贾平安拔刀,“跟某来。”
“闪开!”
唐军的冲击是致命一击,整个比势噜部乱了,到处都是人在奔逃。
贾平安冲杀了一阵,就率人在边上歇息。
“参军,吐忠部下手太狠了。”
吐忠部压根就没劝降,见人就杀。
“参军,要不……叫停?”包东觉得这样下去很麻烦,到时候比势噜部所剩无几,咱们这是来安抚个什么?
他突然一个激灵,看了贾平安一眼。
参军在路上偶尔说过:要想让敌军拜服,唯一的法子就是震慑。
让吐忠部来杀戮,随后周围的部族自然胆战心惊,而且不会仇恨大唐。
参军的手段……真特娘的妙啊!
当杀戮进入尾声时,贾平安淡淡的道:“可歇息够了?”
众人点头。
谁也不知道贾平安准备做什么。
当失去了有组织的抵抗后,这便是一场单方面的杀戮。
吐忠部杀的两眼发红,当看着剩下的数百人时,吐忠清醒了。
“老天,我做了什么?”
他回身,就在那里,二百余唐军沉默着。
他所忌惮的那个少年参军一动不动。
“见过贾参军。”
吐忠此刻心中懊恼,担心这个少年会喝骂。
贾平安微笑道:“大唐不接纳那等反复之辈,先前那四成头领站在了叛逆的一边……”
吐忠只觉得浑身冰冷,“可他们后来幡然醒悟了,恳请参军放过他们。”
那些人在喝骂,旋即召集麾下。
贾平安一看就笑了,“果然,某不过是一说,这便马上翻脸,此等人,吐忠,你如何说?”
吐忠面色纠结,若是清除那些人,他也就离光杆司令不远了。
可若是不清除,这位贾参军会如何?
那边聚集了五百余人,贾平安说道:“杀!”
二百余骑冲杀过去,刚结束了一场杀戮的对手不堪一击。
呼喝,惨叫,长嘶……
晚些,吐忠带着数百骑看到了一地的尸骸。
贾平安浑身浴血,回身而来。
“参军!”包东想跟来,贾平安摇头,“退后。”
若是不能吓破吐忠的胆,此后这个部族还会有麻烦。
没有人比贾平安更知晓这些人的反复无常,今日降,明日叛,总是牵扯着大唐的精力。
他一骑向前。
唐军集结,有人说道:“若是他们敢冲着参军动手,某发誓,杀光他们的部族!”
包东面色铁青,“准备!”
赵岩激动的浑身颤栗。
他的先生就这么一骑前行,前方就是数百向前在叫骂,随后沉默的对手。
“杀了他!”有人在怒吼。
“俘获他,咱们拿他去和唐人交换东西。”
吐忠的目光在闪烁。
他已经彻底的明白了。
那位少年参军一系列的举动,最终的目的就是削弱突厥人。
现在他一骑而来,如何?
杀了他?
还是俘获他。
他仔细看去。
贾平安目光轻蔑,就像是看着一群臭虫。
“降,还是不降!”
吐忠叹息一声,目光苍凉,说道:“下马。”
他缓缓下马走过去,然后跪在了贾平安的身前。
这是彻底臣服,任人宰割的意思。
身后,那些部众大部分下马走来,随即跪下。
百余骑掉头就跑。
“唐军来了。”
薛仁贵终于来了,合围了可怜巴巴的百余人,然后就看到贾平安把长刀搁在吐忠的脖颈上,一字一吐的道:“若是以后某知晓你作乱,上天入地,某将会把你吊死在荒野之中,让你的子孙永为奴隶!”
吐忠低头,虔诚的抱着他的腿……
那些部众跪在那里。
身后,全是尸骸。
大唐军中的战法,顺带求月票
布阵讫,鼓音发,其弩手去贼一百五十步即发箭,弓手去贼六十步即发箭。若贼至二十步内,即射手、弩手俱舍弓弩,令驻队人收。其弓弩手各先络膊,将刀棒自随,即与战锋各队齐入奋击。其马军、跳荡、奇兵亦不得辄动。若步兵被贼蹙迫,其跳荡、奇兵、马军即迎前腾击,步兵即须却回整顿缓前。若跳荡及奇兵、马军被贼排退,战锋等队即须齐进奋击。其贼却退,奇兵及马军不得远趁。审知惊怖散乱,然后可乘马追趁。
……
以上为大唐军中迎敌的战法,弩手先上,接着弓手,随即步卒迎敌……这是一整套战法,不可乱。
马军作为战略力量不可轻动,从战例中可以看出,唐军的马军一直是作为战略力量在使用。作战时步卒当先,当双方胶着时,或是唐军显露颓势时,马军突击!
不管是苏定方还是程知节,包括太宗皇帝,都是率领小股骑兵突袭敌军的好手。
至于兵器,程知节不是用板斧,而是马槊,但马槊太难打造,一般人你打造不起,非有出身的将领用不起。另外马槊操练也艰难,所以马槊在马军中并非是主力兵器。
有人问程知节是否是个老泼皮,不是,程知节是个非常谨慎小心的将领,别说耍流氓,你让他对皇帝说话大声些都不可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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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晚上20:00到24:00,每打赏1500点,起点就给大唐两张月票。这个规矩延续到10月7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