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2 猫骑兵
“得哒!得哒!得哒!”
柳寒骑着一只体型最大的成年雄性夜飞猫,快速冲锋在前。她一手抓住缰绳,一手平举月牙戟往前一指,大喝道:“分!”
跟随在柳寒身后的一百名鬼骑兵听到命令后,便齐齐一拉缰绳,策骑着身下的夜飞猫往左右两侧分开。原本保持箭形之阵的这一队骑兵,随即拆分成了两股,化刚为柔,犹如两只触手一般将对面的一个步兵方阵给包围住了。
“取弩!”柳寒再次大喊道。
那些鬼骑兵松开了缰绳,让身下的夜飞猫自行奔跑,自己则腾出双手来取下腰间的一把短弩,装上箭支,瞄准。
“射!”
“嗖!嗖!嗖!”
“叮!叮!叮!”
鬼骑兵射出的弩箭全部射中了步兵方阵外围立起的盾牌上,发出清脆的金属敲击声。一轮骑射完成,一百猫骑兵也全部绕到了步兵方阵的背后。
“重新整队!”柳寒猛一拉缰绳,让座下的夜飞猫调了个头,转回冲锋来时的方向。她如法炮制,再次率领这一百猫骑兵从两翼飞驰而过,同样射出一阵箭雨,全部命中步兵方阵的盾牌。
这倒不是他们的射术太差,而是故意为之。毕竟,这只是一场演武而已。
柳寒驯养的夜飞猫有超过一百只业已成年,又经过悉心地条教和训练后,它们都成为了十分优秀的战斗坐骑。再加上柳寒精心从军中挑选的一百名鬼骑兵,这一支猫骑营总算是有模有样了!
夜飞猫相对于地狱犬来说体型稍小,虽然在面对步兵时依然可以采用正面冲锋的方式展开强攻,但更适合它们的战术还是走两翼或者绕后,迂回进攻。同时,针对鬼修力量和夜飞猫冲击力都不足的缺点,柳寒决定把猫骑兵的作战风格往轻骑兵的方向发展,更侧重于练习骑射,而不是正面冲锋。
“全营都有,上壁!”柳寒率军发起了第三次冲锋,但这次的方向很诡异,既不是正面冲锋,也不是展开两翼,而是全部往一侧的洞壁上跳。
这就是猫骑兵的另外一个优势,它们可以凭借速度和较轻的体重攀上稍有弧度的墙壁,沿着洞壁一路往前奔跑而不会掉下来。如此一来,猫骑兵就相当于拥有了半空优势,可以在敌人够不着的地方和角度往斜下方射箭。
配合演武的步兵方阵是一个刀盾营,那些士兵举起手中的盾牌,组成的盾阵密不透风,方才堪堪挡住了这一波箭雨。但如果到了实战当中,就未必有机会让你好整以暇地列好盾阵了。
我和七郎、陆之道和讥讽鬼等也站在外围观看此次演武,大家均对这一营新组建的猫骑兵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感到十分满意。
“虽然在队形和走位上略有瑕疵,但也算是一支训练有素的骑兵队了!”陆之道抚掌赞道。
“演武效果不错,但就不知实战效果如何?”七郎却还是稍显保守,转来问我的意见:“翟港主认为这猫骑兵若是与阴军的犬骑兵正面交手,胜算几何?”
我在阴军当过军官,手下也统领过犬骑兵,算是在冥港联军中除了柳寒外最了解阴军犬骑兵实力的人了。
我分析道:“各有优劣吧!犬骑兵生猛、狂暴,地狱犬和骑兵的战斗力都很强,若只论个体实力绝对能碾压猫骑兵。不过,猫骑兵更加灵活,还能爬高,若是战术对头,群战或许能不输于犬骑兵。”
“哦,这么说,翟港主是相当看好这支猫骑兵能击败犬骑兵咯?”陆之道问道。
“不!”我却断然摇头,随后又补充道,“从实战角度来说,这支猫骑兵才刚刚组建,数量也不够多。而阴军的犬骑兵早已久经沙场考验,兵和骑之间的配合也更加默契。大家要是打算把阻击犬骑兵的希望完全寄托在这支猫骑兵身上,恐怕是要失望了!”
七郎也点点头,道:“没错,港主说的有理。这支猫骑兵我看暂时只能作为奇兵使用,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派它们出战的。”
讥讽鬼听到这里,却摸起了下巴若有所思。我知道它鬼主意多,便问:“怎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讥讽鬼装腔作势地道:“嗯,老板娘整出的这支猫骑兵确实相当有特点,用好了就相当于拥有了半个制空权。这一点优势我觉得还可以再充分利用一下,应该继续增强它们的火力。”
“如何增强?给骑兵都配一把更大的短弩?”
“不,短弩不宜太大太重,否则会适得其反,影响夜飞猫的灵活性。”讥讽鬼连连摇头,“况且,阴军马上就要兵临城下了,哪里还有时间去赶制一批新的短弩出来?”
“那你的想法到底是什么?”
讥讽鬼做了个鬼脸,笑道:“我现在心里只是有个大概的计划而已,等我做出来实物再拿给你看。”
“神秘兮兮的!”我实在拿它没办法,也只好作罢。
就在当天,我又收到了一封密报:阴军已经坐船离开了巨瀑城,前往冥港。如果再算上密报从巨瀑城传回的时间,估计阴军此时还有五天左右就会到达河口镇!
自从获知阴军已然出征冥港之后,大眼手下的耳目几乎一日不停地给冥港传回有关阴军动向的最新情报。正如我所料,就在我收到第一封密报的当天,阴军就到达了巨瀑城,并开始休整和补充粮草。
巨瀑城虽然和冥港之间签有和约,有建交关系,但在地府阴军的巨大压力面前,肯定是直接将这种关系抛之脑后的了。巨瀑城的韦城主还不得不献出了自己的所有战船和一部分由商船改造成的运兵船以供阴军使用。
当然,能得到巨瀑城这样的全力支持,夜游元帅必然在背后也承诺了不少好处。而且,很可能他就是拿我的冥港来做了顺水人情,否则那位韦城主也不会如此爽快的。
短暂休整几日之后,阴军便乘坐巨瀑城的船只顺流而下,目标直指冥港。如此庞大的船队从巨瀑城航行到冥港大概还有二十天的路程,而冥港内的备战工作也到了最后的阶段。
邬芳带领的冥港联军第一军目前就驻扎在河口镇,既负责督办剩余的军器制造,同时还要组织起第一道防线,防止阴军的前锋营偷袭。
河口镇可谓是冥港的门户,阴军的船队只要通过了河口镇的水道,就能进入冥海,直接从海上攻击冥港。同样的,如果阴军选择在河口镇外停船,也可以通过陆路小径步行前往冥港。
但就是这样一个两军必争的军事要地,却在战前生变,再次给了我一次重大的打击!
阴军还未到达河口镇外,镇长林淼果然就先临阵投敌了。他指使河口镇的守军突然袭击了邬芳的第一军军营,并扣留了冥港武器作坊里的最后一批装备物资,其中就包括了我和七郎最看重的那几台即将完工的巨型床子弩。
第一军骤然遇袭,阵脚大乱,别说反击夺回作坊了,差点连自身都难保。邬芳只得率领大部队从包围圈中拼死突围,并抢了几艘小船才得以从河口镇撤退返回冥港。
如此一来,冥港和阴军的大战还未开打,就先折损了几百名士兵,同时丧失了最重要的滩头阵地和守城重器,这样的兆头实在不太好!
至此,我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的决策过于仁慈了。当时我就应该听取七郎的意见,直接吞并河口镇,不然也不至于现在落到如此被动的局面。
但七郎也没有借此贬低我或是抬高自己,而是建议我召开第一次军帐合议,召集大家一起讨论如何重新布置御敌的战术。
军帐合议是我和七郎在结盟之初就约定好的一种解决分歧的方式。双方在重大问题上出现意见不统一的时候就必须要争取到对方至少一名重要成员赞同本方的意见,才能通过决议。
鉴于此前因为七郎的情报来源出现差错,冥港与鬼军两边的将领就曾经爆发过一次争吵,此次召开军帐合议的目的自然就是为了避免争吵,直接采用投票的方式来确定作战方案。
但是,军帐合议一开始,各种吵吵嚷嚷还是不绝于耳!
“他娘的!”邙山鬼王一上来还是这句口头禅,破口大骂道:“河口镇那帮不要脸的东西,居然敢偷袭我们,我说咱们就应该以牙还牙,派战船过去灭了河口镇!再给他来个屠镇!”
“就是!趁着阴军还没到,先打下河口镇再说!”大力鬼王也哇哇叫道。
“不妥!”同为鬼军一方的将领,邬芳却率先表示了反对。她道:“河口镇既然敢临阵反戈,必然也是做好了防备我们报复、反攻的计划。他们早不早,晚不晚,偏偏就等到我们的武器作坊里造好了那几台巨型床子弩的时候发动偷袭,明摆着就是要据为己有。我估计此刻那几副床子弩都已经安装在了河口镇的港口区里,专门用来对付我们的战船!”
“他娘的!”
“他奶奶的!”
“狗日的!”
三只鬼王都是暴脾气,一听邬芳这么说,禁不住又是一通乱骂。
513 军帐合议
阴军还未抵达,河口镇就先临阵反水,偷袭驻扎在镇上的冥港联军第一军,并抢走了刚刚完工的几台威力巨大的床子弩。这样的变故让我措手不及,也使得冥港的将领们感到十分愤怒和暴躁。
但此时再怎么破口大骂也无济于事。不仅邬芳不赞同冥港联军主动反攻河口镇,就连陆之道也表示了反对。
他道:“邬将军说的极是!此时河口镇肯定早就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况且阴军还有一天的路程就会抵达河口镇,就算我们立即派出急行军过去突袭,恐怕在时间上也来不及了!”
“那依你们说,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我问道。
“死守冥港!”陆之道回答,“既然我们之前所做的战略准备一直都是以修建城防、囤积粮草、和训练民兵等等为主,自然应该要以防守为上,此时就更没有必要再临时改变计划。我认为,据城死守就是我们唯一的选项!”
“我赞同陆将军的意见!”邬芳也表态道,“冥港联军此前开展的训练和演武也均以防守为主,还尚未实施过夺取河口镇的战术演练。此时贸然出击,很容易自乱阵脚!”
但陆之道和邬芳刚一说完,站在他们身旁的独角鬼王、大力鬼王和邙山鬼王这三只鬼王又随即连番大叫起来:
“我不赞同!”
“我也不赞同!”
“打仗的事情,怎么可能每次都完完全全按照计划来?进攻!进攻!进攻!你们要不敢去,我去!”
“对!我也去!”
“哼哼!咱们三只鬼王同时出手,一个小小的河口镇难道还拿不下来么?”
这是什么情况?冥港这边的与会成员还没有一个发表意见,鬼军那边就先自己产生了分歧,两名阴修赞成死守,三只鬼修赞成进攻。
但七郎始终没有出言制止他的手下,也没有发表自己的看法,而是望向了我这边:“你们几个的意见呢?”
我尚在沉吟之中,身后的讥讽鬼就率先叫道:“进什么攻?拿什么去进攻?比兵力,比装备我们都不如阴军,现在河口镇又叛变了,贸然进攻就是死路一条!”
“咳咳!”汪守轻咳嗽=两声,也沉声道:“我也认为此时主动发起进攻太冒失,还是以守为主方是上策!毕竟,之前冥港曾经就是靠据守水陆两道击退过巨瀑城的军队,证明这种战术是可行的!”
好嘛!如果加上讥讽鬼和汪守两票,这下子一来赞成防守和进攻的票数就变成了四比三,力主防守的一方反超了!
“你们三个的意见呢?”我也学着七郎的样子看向柳寒、三刀和铁头,打算先听听手下人的想法。
不过,柳寒虽然名义上是副港主,是我的属下,但她的地位在冥港中却是超然的。尽管我和她之间还没有任何名分,可我们俩的关系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其他人平时在私底下都是喊她“老板娘”或者“港主夫人”的。所以,柳寒的意见对于我来说也相当关键。
柳寒冷着脸道:“话虽如此,但此时并不同往日。当初巨瀑城来进犯时,兵力只比我们多一些,而且都是鬼兵。阴军则不然,兵员数量不及我们,军器装备、训练水平和人员质量上却是极强。若是任由他们发动强攻,恐怕冥港是顶不住的!”
很明显,柳寒赞成的是进攻,两边的票数又拉平了。
“三刀你呢?”我点名问道。三刀是唯一的水军主将,它的意见也十分重要。
三刀迟疑了一下,又想了想,但最后还是开口答道:“攻还是守,我也实在拿不定主意。不过,既然我是水军主将,以我的判断,以目前冥港水军的实力,单纯用于防守其实是有些浪费了。冥港这些年来一直在大力发展水军,战船的数量和吨位一直在增加,若只论水军战斗力,莫说河口镇,我认为就连巨瀑城、千岛城和蛇湾这些大阴城都未必比得过我们!”
“那你是赞成主动出击咯?”
“算是吧!”
四对五,赞成先进攻的票数也实现了逆袭。
我这边还有一个铁头还没有发表意见,我便催促道:“铁手,你也来说一说!”
铁头属于手狠话不多的那种角色,打仗它从来没怕过,但让它当众发表一下高见,就有点难为它了。
“大家怎么意见都不太统一呀?”铁头很尴尬地挠了挠头,才道:“呃,既然三刀说它从水军的角度来考虑,冥港的实力是攻强于守,那我就从陆军的角度来考虑考虑。冥港在陆路上还是守强于攻的。一方面是冥港通往河口镇的道路只有一条,又十分狭窄,地形易守难攻。另一方面,我们这两年已经把城门修建得跟铁桶一般,这会儿不派上用场,嘿嘿,是不是有点太可惜了?”
“铁头看来赞成的是守,五对五。”我一脸苦笑,转头看向七郎,“就剩我们两个没表态了!”
七郎看起来却很淡定,微微一笑道:“诸位说的都有自己的道理,此一战恐怕不像之前冥港成立时对付巨瀑城那么简单,各种变数太多,更需要从整体上来考虑。另外,我们也不能单单只从我们自己的角度去考虑,还应该从阴军的角度设想一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嘛!”
“其一,巨瀑城的军队与阴军完全不可同日而语。阴军的水战能力确实很一般,但陆上的作战能力超强,仅仅凭借陆路城门这一道关口是断断挡不住阴军的!而且,据城死守太被动,一旦城门失守我们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其二,刚才三刀所说的我尤其赞同,目前冥港水军的实力哪怕放在整个阴间都可以算得上是顶尖的水平。既然如此,为什么我们不充分发挥我们的优势呢?如果说在陆路防御上,冥港只能守而不能攻,那水路我们便是进可攻,退可守,完全应该掌握水战的主导权!”
“说了半天,你到底是什么意见?”柳寒皱起眉头,不满道。
七郎哈哈一笑,道:“柳副港主莫急。其三,我认为攻守之策并不一定要割裂开来,既可攻也可守,或者攻一路,守一路嘛!”
“我明白了!鬼帅的意见就是水路进攻,陆路防守!”铁头和三刀一起大叫起来。
其他人和鬼听了,也不由得开始点头。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七郎脸上并没有露出得意的神情,又看向了我,“翟港主还没有发表意见呢!”
鬼帅就是鬼帅!
既不盲攻,也不死守,进退有据;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条理清晰。七郎的这一番分析,连我都不禁要在心中为他喝一声彩!
但我作为冥港的港主,也不能只是傻傻地赞同、附和吧?我便道:“鬼帅所言甚妙!我也来说说我的看法。此次的阴军主将是夜游元帅,他可以算是我的老上司了。夜游元帅是一名经验丰富的老阴帅,执掌夜游军已经数十年,手下的阴将都是其心腹,上下齐心,不可小觑。”
“但据我对于夜游元帅的了解,他同时也是一个优柔寡断之人,每次作战采用的战术都是中规中矩,少有冒险。况且,以这次的兵力优势,夜游元帅必然希望我们死守冥港,然后由着他按部就班地来开展有利于阴军的进攻套路。所以,我们绝对不能让他如意,必须要提前打乱他的部署,掌握这场大战的主导权!”
“那港主的意思是?”七郎笑问。
我伸手在桌子上敲了敲,道:“先派水军强攻河口镇,今晚就去!最好能争取在阴军到达之前拿下河口镇!假如未能如愿,那也至少要击溃河口镇布置在港口区里的防御力量,保证以后我们的战船能够在冥海和河道之间来去自如!”
“至于陆路,我们也不要退到城墙后面死守。我建议把战线提前,就在城墙外的小径中设伏,依靠地形优势伏击胆敢来犯的阴军!这样即使守不住,我们还可以把阵地往后撤,步步设伏,步步坚守,才能最大限度地消耗阴军的兵力和粮草辎重!”
“好!好想法!好计划!”七郎猛地把手掌一拍,叫道:“我们就按翟港主的计划来实施。我愿亲自带领冥港陆军在小径伏击阴军,力保城门不失。水军那边就交给翟港主了!”
“如此最好!”我也兴奋地喊道,“第一军、第二军、第三军都交由鬼帅统领,我带领第四军夜袭河口镇。三刀,你立即去准备,一个时辰之后全体水军都必须登船完毕,准时!”
“是,港主!”
“邬将军、陆将军、柳副港主!”七郎也开始下达命令,“即刻做好出征准备。第一军驻守城门,第三军预备,第二军先随我出城设伏!”
“是,鬼帅!”
既然我和七郎都已达成一致,其他与会成员也就没什么可说的了。无需举手投票,这次抵抗阴军的作战计划便顺利的敲定了,这样的结果可远远超出了我的预期。
但不管怎么说,我与七郎能在军帐合议上取得一致意见,对于曾经隐约产生内讧迹象的冥港联军来说,肯定是一件大好事!
514 林淼的妄想
我站在无敌号的船头,无视不断从我头上飞过的各种箭矢,手往前指,大喊道:“所有船只集中火力,对准床子弩阵地,放箭!” 手下的传令官随即用旗语把我的命令传达出去。片刻之后,从无敌号、无畏号、胜利号、凯旋号以及其他的另外十艘战船上,接连抛出了数百支箭、数十支长弩,犹如一阵突如其来的暴雨,全部宣泄在了河口镇港口区内的床子弩阵地上。 阵地上的河口镇守军居然也够硬气的,同时操作起四台床子弩向我们回击。但床子弩操作起来很费时间,从拉弦到装弩再到瞄准、发射,每一步都需要不同的人手协作、转动绞盘,待到终于将弩箭射出去时,冥港水军的第一波箭雨就已经落到了他们的头上。 “啊!啊!啊!” 床子弩阵地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惨叫,那些负责操作床子弩的守军几乎全被射成了刺猬! 由于冥港水军的船队出击来得太突然,河口镇只来得及将缴获自冥港军器作坊里的四台床子弩安装在港口区里,另外两台因为还有最后几道工序未完成,暂时无法使用。 不过,尽管我已经提前发出了进攻的命令,四台业已布置完毕的床子弩还是朝冥港水军予以还击,各射出了一弩。每一弩的长度均超过两米,弩杆如碗口般粗细,箭头用精钢打造,威力巨大,是专门设计用来射船的。 说时迟,那时快,四道触目惊心的死亡飞虹瞬间便到了无敌号前。面对这样的重武器,任你修为、武功再高也根本无法抵挡,我心中骇然,连忙仆倒在地,同时冲手下的水手们大喊:“趴下!” “轰!” “咔嚓!” 无敌号的船头一阵剧烈摇动,随即传来令人闻之胆寒的巨大断裂声。我连忙爬起来一看,原来射向无敌号的这一弩准确无误地射中了船首像,把代表阴间海神的鲤鱼精像给直接劈成两半,前半截落入水中。 无敌号是去年才刚刚建造完工的新旗舰,排水量比无畏号还要略大一些。这两艘巨型战船的存在,也是我和三刀对冥港水军充满信心的最大来源之一。但没想到,第一次出战,无敌号就遭受重创,回去之后必须要开进造船厂返修了。 另外一边的无畏号也中了巨弩,甲板中间被打穿一个大洞,还死了三名水手。凯旋号的情况更不容乐观,一侧的船体破了一个大窟窿,虽然位置在水线以上,但受了这么严重的伤,就只能立即退出战斗了。 只有胜利号的运气不错,射向它的一弩没能命中目标,擦着船尾就过去了,落到后面的水里。 “再射!再射!压制住对面的火力!”我心中大急,跳起来又叫道。这几台床子弩的威力实在太大,绝对不能再让河口镇的守军有机会射出第二轮了! 冥港水军几乎所有战船上的远程火力都朝着床子弩阵地招呼过去,不管是船舷上装配的巨弩还是水兵手里拿着的长弓,箭弩再次如雨点一般落到床子弩阵地上。巨型床子弩的射速太慢,第二波替换上来负责操作床子弩的守军还未来得及瞄准发射就又被射成了刺猬,无一幸存。 连续两拨人手都惨死,已经没有守军敢上去接守阵地,甚至纷纷远离避险。床子弩没人重新装箭,便等同于瘫痪了,我这时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军帐合议之后,冥港联军主动出击,兵分两路。一路由我带领水军进攻阴军计划要扎营所在的河口镇,一路则由七郎带领陆军设伏于河口镇通往冥港的唯一一条小路,打算利用地形的优势痛击阴军。 我乘坐无敌号,带领冥港水军连夜赶赴河口镇,到了之后也不做任何歇息,直接对港口区发起猛烈进攻。摧毁那四台巨型床子弩后,守军已经没有了可以依赖的有效防御手段,我便大胆地指挥冥港水军把船队直接开进了河口镇的港口区水域里。 河口镇仅有的几艘中型战船也终于出动了。但它们根本就不是冥港战船的对手,还未出港就被我们按在港口水域里暴打。双方互射弩箭,但率先被击沉的却是河口镇的战船。另外还有两艘被三刀带领的水兵接舷之后跳帮过去杀光了船上守军,船就成了冥港水军的战利品。 作为水战主力的战船全军覆没,剩下的小船更是不敢再过来找死了。趁此良机,我身先士卒,跳上码头,带着一队水兵占领床子弩阵地。 巨型床子弩为了扩大射击视界,安装的时候是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的。我下令水兵们把床子弩调转方向,反过来对准河口镇的守军射击,把建在码头上的几座箭楼都给射塌了。 如此一来,河口镇的码头就彻底沦陷了,完全落入了冥港水军的控制之下。河口镇败退的守军以及急忙赶来增援的部队都只能退到码头外围集结,准备布置第二道防御。 冥港的战船虽然勇猛,但占领港口区后冥港水军就必须登陆作战了。我没有冒进,而是召集三刀和铁头,就在码头上将部队集结起来,分配阵地和防守任务,准备据守码头,防备河口镇守军的反扑。 此次进攻河口镇,我只带来了两千名水兵。不过由于凯旋号遭受重创,已经返航了,剩下的战船除去留守船上的水手,能够随我登上码头作战的就只有一千名。 河口镇虽然只是个小阴城,军事实力不如冥港,但好歹还是能凑出两千守军来的。所以,我的思路很简单,凭借战船和床子弩阵地上的远程火力,我率领这一千水兵继续占领港口区完全没有问题,但要想攻入林淼的镇长府并占领整个河口镇就有些难度了。 河口镇的主要设施都集中在港口区,一旦占领这里,河口镇就基本上瘫痪了。其实,我心里打的如意算盘就是在减少伤亡的同时给予林淼压力,逼迫他主动向我投降。 一个人影突然出现在港口外的一栋二层小楼上,冲我大喊:“翟港主,你这是要与河口镇不死不休了么?” 我定睛一看,嘿,正是林淼,说曹操,曹操就到! “林镇长,上次你去冥港做客时不是说,想请我来河口镇看一看吗?我现在回访来了!”我笑道,“不过,林镇长的待客之道可不怎么地呀!” 林淼的脸色十分阴沉,却还是忍住了没有破口大骂,指着我质问道:“翟港主,你带着水军,击沉我的战船,杀死我的部下,占领我的港口,这是回访吗?你这话也未免太自欺欺人了!” 我听了便冷笑,反唇相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林镇长,可别忘了是你先动的手,偷袭我派驻在河口镇上的部队,抢劫了我的军器作坊,现在反倒来怪我不守规矩?” 林淼叫道:“河口镇和冥港本应是兄弟之交,当初你们还是一个小小渔村时,我可没少给予你们方便。现在倒好,你们有钱了,又与鬼军结盟了,就要翻脸不认人了!强行借用我的土地建造作坊不说,还打算把河口镇当做抵挡阴军的基地,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和鬼帅心里打的是什么主意吗?哼!” 我大笑,道:“林镇长,你这颠倒黑白的本事还真是厉害!要论到当初的话,可是我先帮了你们河口镇击败水贼的哦!你莫要忘了你还写过一封亲笔信给我,承诺在冥港有难时出手相助。可结果呢?巨瀑城一来攻打,你就食言了,当起了墙头草!” “这次也是如此。你之前来冥港时,口口声声说希望与冥港结盟,并答应鬼帅愿意听从冥港的指挥。鬼帅当时还劝我不要听信于你,说你不靠谱,但我还是选择了相信你。结果,你又当了第二次墙头草!” “识时务者为俊杰!这个道理你难道不懂吗?”林淼被我说的面红耳赤,又怕在属下面前丢脸,便连忙转移了话题,“地府是什么地方?阎罗王是什么人?以阴军的实力,不管是我这河口镇,还是你的冥港,加一块儿都不够他们看的!翟港主,我也最后劝你一句:趁阴军未到,赶紧先主动弃暗投明了,莫要再跟那个鬼帅搅在一起。阴军真正要对付的是鬼军,而不是冥港!” “哈哈哈!那我还要谢谢林镇长的好心咯?”我狂笑道,“不过,阎罗王和地府岂是那么容易相与的?当年为何巨瀑城要前来攻打冥港,恐怕你林镇长心里也是有数的!我本来就是地府的通缉犯,又拒绝了阎罗王的招安,现在就算我想投降,阴军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林镇长,看看眼前的形势吧,该识时务的人是你!” “翟自胜!我好话歹话都说尽了,你要还这么执迷不悟,就留在这儿等死吧!”林淼说不过我,便终于忍不住开始破口大骂,甚至把心里的想法都喊了出来:“等阴军攻破了你的冥港,我就是冥港港主了!”
515 大兵压境
林淼这一喊,就等于是承认了自己和阴军之间早有勾结。看来,必定是夜游元帅以冥港港主之位做承诺,才诱惑林淼临阵倒戈,不惜提前与冥港交恶,甘当走狗。 河口镇立城数十年,发展一直不温不火。林淼既没有争霸河道的实力,也没有征服冥海的雄心,偏安一隅,只想安安稳稳做他的土皇帝。可后来冥港的强势崛起,对他刺激很大,既眼红于冥港的成功,又在心里迁怒于我,认为是我挤占了河口镇的发展空间。 因此,前后两次,当巨瀑城和阴军前来讨伐冥港时,林淼都选择了倒向冥港的敌人,还妄想从中分一杯羹。真是目光短浅、无可救药! 我也懒得再跟他都嘴皮子了,见他越骂越起劲,越骂越难听,便对身后的部下命令道:“装弩,上弦,把他给我射下来!” “是!” 手下的几名水兵也忍耐许久了,见我下令,手脚麻利地就把一台床子弩给上好了膛,瞄准林淼所在的小楼。 “嗖!” “咔嚓!哗啦!哗啦!” 这一弩,正中小楼的顶梁柱,顿时就将二楼的屋顶给射塌了。林淼被巨弩的威力狠狠地吓了一跳,从二楼阳台上摔了下来。 不过,他好歹也是一名阴功修为达到第五重的高手,体型虽胖,身手还没有荒废。他十分勉强地在半空中翻了个跟斗,像一只癞蛤蟆一样四肢同时趴落地面,样子虽狼狈了些,好在没有当场摔死。 “放箭!放箭!”林淼一起身,便慌慌张张地大叫起来。 隐藏在港口外围的河口镇守军,一听到命令,也纷纷从屋后、墙边露出头来,用手中的长弓和短弩朝码头上射箭。不过冥港这边的水军早就趁着我和林淼斗嘴的时候落好了阵地,都躲在货箱和仓库后面,丝毫不惧。 河口镇的守军射过一轮后,就该轮到我们反击了。船上、岸上一起开火,长箭、巨弩又如数加倍奉还。但战船上的巨弩和阵地上的床子弩威力惊人,这一轮又射塌了几间屋子,几堵墙,压死、压伤了不少守军。 如此来来回回几轮过后,火力偏弱的守军便害怕了,防线连连退却,已经完全退出了港口区,只敢远远地望着我们。我乘胜追击,率领一千水兵跨出港口区往前进攻,打得守军四下逃散,犹如丧家之犬。 击溃河口镇的战船,并攻占河口镇的港口,这两个阶段性目标都已经达成。但接下来要想占领整个河口镇,难度就有些大了。我原本想给予林淼压力,逼迫他投降,但林淼也是老奸巨猾,宁愿彻底放弃自家的港口,退守镇长府和军营。 我围着镇长府和军营猛攻了一阵,却始终无法攻陷。没办法,这两个军事要地的防御布置得相当扎实,对方的兵力也不少,最关键的是:一旦远离了港口区,战船上的巨弩和床子弩阵地就无法给我提供火力支援了。没有攻城重器,要想攻下这两处堡垒,一时半会儿可做不到。 就在这两难之时,港口方向传来了一阵叫喊声:“阴军的船来了!” “该死!”我恼火地骂了一声,心里十分失望。 阴军的船队已经到了河口镇外,我不但来不及占领河口镇,如果撤退得慢了,恐怕就要陷入前后夹击的困境。无奈之下我只能当机立断,下令摧毁所有的床子弩,全体撤回船上。 接到命令的三刀和铁手虽然都感到很可惜,但那些床子弩都太重了,急促之间根本就搬不走,留下来又会变成阴军的一大助力,只能是忍痛浇上石脂用火烧毁。 冥港水军的船只刚刚驶出港口,阴军的船队就咬上来了。冥港这边的船只刚刚经历了一场大战,船体多多少少都受了伤,水兵们也十分疲惫,此时再与刚到的锐气十足的阴军生力军开战,必然讨不到好。 于是我再次下达了壮士断腕的命令,留下二十艘快艇在后面阻击和骚扰,掩护主力战船离开。这二十艘快艇上的水兵,忠实地执行了我的命令,宁可牺牲自己撞向敌人的战船也不愿当逃兵。阴军一看它们居然用上了同归于尽的打法,便放弃了追赶,入驻河口镇。 这一次主动出击河口镇,只能算是完成了最低的既定目标:彻底打残了河口镇的船队,没有给阴军的水上力量留下任何助力。 但同时,冥港的损失也是不小的。凯旋号受到重创,必须回港大修,短时间内无法再出战;无敌号、无畏号都有小伤,也需要休整和紧急修补;另外,在撤退时我还舍弃了二十艘快艇,整场仗打下来,兵员伤亡三百多名。 好在阴军没有趁机反攻,而是改走了陆路,从小径发起了第一次进攻。这也给冥港水军获得了难得的休整时间。 夜游元帅果然如我所料,以他的性格是不会轻易冒险去展开他所不擅长和了解的海战,而是一定按部就班地先将大本营设在河口镇上,两天之后才派出了一千兵力从陆路去进行试探性进攻。 据我事后从七郎处得到战斗简报,这支阴军的前锋部队小心翼翼地沿着小径前进,并在一处峡谷中遭遇了冥港陆军的伏击。但带队的阴将也很老练,一看地形险要,对面的敌人也是数量众多,就先退了回去。这一仗,阴军和冥港陆军都没有尽全力,伤亡也都不大,阴军那边更多的是出于侦察敌情的目的而来。 夜游元帅见陆路不太好走,便又改走了水路。阴军这次征用了巨瀑城的所有战船,还把一部分大商船临时也加装了巨弩,充作战船使用,浩浩荡荡驶向冥港。 从兵力上看,阴军的兵员更足,从战船数量上比较,两军不相上下,但冥港水军的船明显更大,也更专业。虽然凯旋号无法出战,但无敌号和无畏号都已修补完毕,带领其他战船在冥港外与阴军船队展开了正面较量。 在海上作战,比人多没有什么意义,谁的船更大火力更猛,谁就占便宜。更何况,冥港水军都是常年在海上漂泊的职业水手,而阴军却只能算是上了船的陆军,莫说交战了,只要风浪稍微大一些,那帮旱鸭子就被颠得上吐下泻,头晕目眩,哪里还有什么战斗力? 因此,甫一交战,阴军的船队就被打散了,毫无队形可言。但夜游元帅果然也很谨慎,一见形势不对,就主动退兵了,大部分兵力和战船还是得以保全,重新返回河口镇休整。 前两战,水上陆上各打了一场,阴军都没能占到什么便宜。不过,他们也没有使出全力,损失也不大。估计夜游元帅也通过这两场试探出了冥港的斤两,下一次出动,恐怕就更不好对付了! 其实,冥港虽然暂时占了上风,但自己的苦处只有自己心里才清楚。经过两场水战,冥港水军的伤亡已经过半,原本只有两千的正规军只剩下了一千。不得已,我只好临时征召了一部分民兵,勉强凑齐了两千兵。 七郎那边也不算很乐观。别看他损失不大,但阴军一旦主攻陆路,以冥港陆军区区六千鬼兵,实在是很难抵挡得住阴军的进攻。 而且,我更担心的是:夜游元帅那个老狐狸,绝对能想得到要用水陆并进的方式来攻击冥港,因为那样才能更大地发挥出阴军的兵力优势! 冥港水军的主将、副将三刀和铁头对此也是忧心忡忡,三刀对我道:“港主,这样下去可不行!目前我们还能欺负一下阴军初来乍到不懂水性,但是河口镇也有不少水兵、水手,他们若是加入阴军,我们的优势就变小了!” “没错!”铁头也道,“那一夜我们突袭河口镇的时候,也只是击沉了他们的几艘战船,却放过了那些大中型商船。以阴军的做派,恐怕这段时间一定是在加紧改造,一旦让他们完成,在船只数量上我们可就吃亏了!” “要不?我们也把商船都征召来改一改?”水妖建议道。 水妖原本是胜利号上的一名小队长,只不过由于它业务能力出色,被我委派到了港务司担任主事,算是脱离了军队序列。但这次阴军来袭,我又临时把它招了回来,并委以重任。 我听了水妖的话,却摇了摇头,道:“我们的造船厂目前单单是承担修补战船的工作就早已经忙不过来了,哪里还有余力去改造商船?况且,我们不单单缺战船,还缺水手。现在刚补充进来的民兵都是商队的水手,水性还算可以。如果再招一批新手进来,恐怕表现不见得比阴军那帮旱鸭子好到哪里去!” “唉,说的也是!”三刀、铁头和水妖都一起叹气。 不过,我看到水妖,心里却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设想。我便问它:“水妖,自从你当了港务司的主事,潜水的看家本事退步了没有?” 水妖愣了一下,回答:“既然是看家本事,自然就不会丢,只不过可能生疏了一点,练一练就回来了!” “那好,我给你三天时间,你赶紧从水军中挑选出五十名水性最好的士兵,专门练习它们的潜水功夫!”
516 潜入敌营
鬼不需要闭气,在水中潜水就如同人在陆地上行走一般自如。但冥海与河道不同,水底下的暗流很急,还夹杂着冰凉的阴气。一般的鬼潜下去就有可能被暗流卷走,只有像水妖这样的老手才敢潜入冥海中。 不过,单单水妖一个可干不了这件大事,我便要求它在三天之内特训出五十名会潜水的水兵来。 “港主,你是打算……”水妖迟疑地问道。 我点点头,道:“既然明着我们干不过阴军,那我们就来阴的!” 三刀也是干水贼出身的,目光也立马亮了起来:“再偷袭河口镇一次?” “嗯,再去一次!”我道,“不过,这次不需要大张旗鼓,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铁头却是愣愣的,问道:“你们在说啥呢?” 我笑了,拍拍它的肩膀道:“你也去,干这事儿缺不了你!” 三天之后,十艘小快艇从冥港出发,连鬼火灯都不打,就凭着鬼水手们在黑暗中也能视物的本事绕过了众多礁石,悄无声息地到了河口镇外。 吃过一次亏后,驻扎在河口镇的阴军肯定会派人派船在港口外围巡逻。不过,这些明哨暗哨都是阴修,没有一点光亮的海面上他们是看不见任何东西的。所以,我们的快艇很小心地停在了距离港口大约五里之外的一处悬崖下。 从那里,十艘快艇又分成了两拨,分头行动。水妖带着五十名水性出色的水兵潜入水中,要一路潜往河口镇的港口内。这五里地若是用走的自然很轻松,换成在水里潜游,尤其是在冥海中潜行这么长的距离,难度可不是一般的高! 我带着剩余的三十名水兵,驾驶全部十艘快艇,同样冒险在冥海中绕了一个大圈,从另外一个方向接近了河口镇。快艇又轻又小,只适合在河道和近岸的水域航行,只有技术最好的老水手才敢开着它进冥海。 之所以要绕大圈,是因为河口镇的哨兵大部分都布置在港口区一侧,另外一侧由于背靠洞壁,只安排了常规的一些明哨。我留下十名水手驾船,自己则带着二十名水兵爬上洞壁,从背后悄悄地进入了河口镇。 我们率先遇见的是一座灯塔,上面射出一道昏暗的绿光照射在海面上。这座灯塔平时更多的是用作导航使用,不过此时上面必然增加了人手,同时也会监视海面,防止有船只来袭。 我们这些来袭的不速之客绕开了绿光所能照射到的范围,又远远就下了船,从洞壁底部一路攀爬过来。三刀的眼力还不错,一下子就看清了灯塔那边的守兵数量。 “上面两个,下面三个,或许塔里面还有。”它道。 我对三刀道:“灯塔下面比较开阔,藏不了太多人。你带着弓箭手到洞壁高处,从侧面瞄准塔上的那两名守兵,我和铁头带几个兵摸过去对付塔下的三个。你一放箭,我们就动手!” “好!” 我带着铁头等五、六名水兵,悄悄潜行至离灯塔最近的一块大石头后面,那里距离灯塔只有二十米了。此时按时辰算已经是寅时,正是活人感觉最困的时候,灯塔下面的三名阴军士兵挨个轮流打呵欠。 按理说,驻守这么重要的一座灯塔,至少需要一个什的兵力,还应该有一名什长带队。但依目前我看到的情况,不仅阴军布置的兵力太少,纪律也十分懈怠。估计精锐部队都在港口区那边,派来当哨兵的只是一些辎重营的老油条兵,这倒方便我们了。 “嗖!嗖!” 两声轻响过后,灯塔上面忽然传来了两声闷哼和重物倒地的声音。我躲在大石头后面看得真切,是从悬崖上射出来的两支箭,准确地射穿了灯塔上两名哨兵的太阳穴,让他们叫都来不及叫出声来就瘫软在地。这两箭射得实在漂亮! 但灯塔下面的三名哨兵却只有一个人听到了,他抬头看了看,又推了推身边的同伴,问道:“喂,上面好像有声音?” 那两名同伴正在打瞌睡,不耐烦地回答:“啥声音嘛?这海风这么大,光听见‘呼呼’声了。放心好了,海上如果真有敌船来,他们会敲钟的!” “是不是上面的人也睡着了,要不要我上去看看?”第一名还算有些责任心。 “哎呀,你也是瞎操心!什长就在塔里面躺着呢,有什么动静他会去看的!” 就这么几句话的工夫,我和铁头等鬼兵趁着这三名阴军哨兵的注意力都在塔上的时候,猛地从大石头后面跳出来,冲到了他们面前。 “哼!” “唔!” “呃!” 三人同样都来不及发出喊叫声,就被我和铁头等偷袭成功。每一个都被我们捂住了嘴,然后一刀捅死。 我往灯塔内望了望,只看到一道旋转而上的台阶。依据高度来判断,上面除了塔台外,中间应该还有第二层。于是我对铁头道:“第二层应该还有人,你们从上面进去,我从下面进去,上下夹击,注意保持安静。” “是!” 铁头带着两名鬼水兵无声地飘上灯塔,我则带着另外两名水兵直接从楼梯摸上去。果不其然,灯塔的第二层上面横七竖八地躺着五名阴军士兵,居然都还在呼呼大睡。 我指着其中一名身上挂着腰牌的阴军道:“除了他,一个不留!” 铁头等几名水兵如法炮制,在连续几声闷哼之后,这些老兵油子们全部在睡梦中丢了性命。那名被我点名留下性命的什长终于被惊醒了,但他醒来发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自己已经被几把刀架住了脖子,面前站着几名凶神恶煞般的鬼兵。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那名什长十分惶恐地求饶道。他哆哆嗦嗦地,但很识趣地没有立即大喊大叫。 我蹲下来,冷冷地看着他道:“要想我们不杀你,就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那什长立即就明白了我的意思,忙不迭地点头回答:“你们要问什么,我都肯说!” “先说说你率属于哪一军哪一营吧!” “我是夜游左军辎重营第六什的什长,率属于申屠仁将军麾下。” “申屠仁?”我嘿嘿冷笑,“申屠仁现在也当了阴将了?还是靠了他舅舅的本事吧?” 那什长咽了咽口水,不敢反驳,只能陪笑道:“应,应该是吧……” 我在阴间时,申屠仁曾与我一起在甘圣手下做过阴校,当时统领的是夜游后军的犬骑营。他打仗倒是够勇猛的,就是脑子里缺根筋,为此犯错和立功的次数总是相抵,迟迟得不到晋升。不过,他是夜游元帅的亲外甥,这些年都熬过来了,也该轮到他上位了。 怪不得这几名阴军士兵的军纪如此懈怠,申屠仁当阴校时就一向懒得管教手下的士兵,军纪涣散。现在他当了阴将,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我面前的这名什长又是率属于申屠仁手下的辎重营,更是油子中的油子,今晚整个什在睡梦中全军覆没也就不足为奇了。 “除了你们,附近哪里还有岗哨?”我这次来可不是来叙旧的,很快就把问话转到了正事上来。 那什长不敢隐瞒,一一交代了河口镇这一侧的岗哨位置。果然不出我所料,阴军对于悬崖这一侧并不够重视,主要的岗哨都布置在了港口那边。从这座灯塔开始,周围三百米内就只有两个岗哨,一个在集市区入口,一个在作坊区入口。稍远一点的地方,也就是军营和镇长府的周围才布置了较多的岗哨。 “作坊区里现在还开工吗?”我追问道。 “没有了。”什长摇摇头,“阴军的装备本来就很齐全,我们所有的辎重营里暂时都不缺军器。就连那些大型的攻城器械也是从巨瀑城用货船运过来的,据说这几天就会到了!” “哦,那夜游元帅下一步是要准备强攻冥港咯?” “呃,我的猜测可能是这样。但我的级别太低,这种作战计划上级是不可能提前告诉我的。” 我点了点头,看他确实不似说假话的模样。不过,连大型攻城器械都是直接从巨瀑城运来,恐怕夜游元帅从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以陆路为主,利用阴军的战斗力优势发动强攻,然后依靠攻城利器突破城门的防御。这才是阴军最擅长的进攻手段。 随后,我又问了几个细节上的问题,那名什长把知道的都老老实实地作答了。三刀见我问完了话,便做了个割喉的手势,询问我的意见。 没想到这个动作被那什长看到了,立马又跪下来求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我最后还是没有杀他,一是像这种老兵油子,我也懒得杀了脏手;二是留着他这种窝囊废在,反而能拉低阴军的战斗力。因此我便饶了他一命,只结结实实捆了就丢在灯塔里。 不过离开之前,我把他身上的阴军制服和盔甲都给扒了下来,套在自己的身上。另外死了的九名阴军士兵的制服我也让铁头和三刀都扒了穿上,打算假扮成巡逻的小队,明目张胆地接近下一个岗哨。
517 大搞破坏
出了灯塔,我带着一支伪装好的冥港水兵小分队大摇大摆地前往河口镇上的集市,其他没做伪装的水兵则远远地跟在后面。 此时是深夜,集市里早已休市,一路上也没有什么人和鬼。阴军入驻河口镇后,林淼就实施了宵禁,没什么正当理由,镇上的居民是不敢到处乱跑的。能在这时候出来街面活动的,就只有阴军的值守哨兵。 不过,三刀、铁头等鬼修身上都有怨气,即使穿着阴军士兵的衣服,还是无法掩饰它们浑身上下弥漫出来的那一团黑雾。离得远了还行,在昏暗处看不真切,但距离近了还是很容易被人发现的。所以,一到了集市外面,我们便恢复了蹑手蹑脚的潜行方式,悄悄地接近阴军布置在该处的岗哨。 值守这一处岗哨的一什哨兵比起刚才的灯塔里的那一什就稍微有责任心一些了。他们分成了两组,每组五名,分别镇守集市区的前后两个入口。我们接近的是后面一个入口。 我让三刀和铁头分别带几名水兵悄悄从两侧包抄,自己则从黑暗中现身,径直走向那五名阴军哨兵。 “来者何人?”其中一名哨兵很快就发现了我,出声喝问道。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这五名哨兵腰间都没有佩戴腰牌。看来,这里领头的应该只是一名伍长。 我取下刚刚才顺来的那块什长腰牌,高高举起,大大咧咧地问道:“我是夜游左军辎重营的什长,申屠将军差我来此传令。你们什长呢?” 根据那名什长的交代,驻守在集市的哨兵也率属于申屠仁的手下,是第九营的一个什。果然,一听到申屠仁的名头,方才出声问话的士兵便向我立正行礼,回答道:“我们林什长在前门。” “好的,你们几个都随我去见林什长,申屠将军对你们另有差遣。”我假意道,抬脚直接就进了集市。 那五名哨兵虽然心里感觉有些奇怪,但我只是让他们带我一起去见他们自己的长官,这样的要求还不足以引起他们的戒备之心。 就在这时,三刀和铁头等冥港水兵便动手了。它们趁阴军哨兵们转过身去时,迅速地从黑暗中窜出,再次采取勒脖子、捂嘴,外加从身后捅刀子的方式结果了对方的性命。整个过程没有发出什么大的声响,干净利落。 “港主,我们还要不要摸到前面去干掉另外的那五个?”三刀问我。 我摆摆手道:“不用了,一会儿等他们自动送上门来。” 说罢,我指挥手下这二十名水兵分散开来,寻找可以引火的材料。水兵们很快就找来了各种干草、竹片和小半桶石脂。我让它们在集市中设置了几个引火点,浇上石脂,用干草和竹片引火。 火头一起,河口镇集市里的温度顿时变得热烘烘的。冲天的火光在黑暗中特别明显,恐怕半个镇子的人都能看得见,如果他们此时还没有睡下的话。 “着火了!快去救火呀!” 一阵惊叫声从集市前面入口传过来。接着,一名什长带着另外四名哨兵慌慌张张地跑过来,拎起水桶就打算去救火。 我把手一挥,道:“干掉他们!” 手下的冥港水兵听到命令,随即从暗处跳出去,冷箭先至,尖刀随到。 “啊!啊!啊!” “不好!有敌袭!” “去死吧!” 区区五名阴军士兵哪里是二十名冥港水兵的对手,甚至三刀和铁头还放任他们喊了几声,才将他们砍翻在地。 这里是河口镇的重要商业区,就算夜游元帅不救,林淼也是要来救的。按照我和水妖事先的约定,我这边一放火,它那边就趁着阴军生乱的时候开始凿船。撤退的时候,水妖还需要想办法抢到两三艘敌军的快艇逃脱出来,我会带着之前的十艘快艇趁乱到港口区外的水域接应它们。 不过,光光在集市区放火还不够,我决定还是要多搞出点动静来才行。作坊区既然已经停工,就没必要去烧了,说不定留着以后我还会抢回来用的。在这附近,最能迫使阴军做出反应的目标自然就是军营了。根据那名什长的交代,目前河口镇军营里住着的已经换作成阴军的精锐部队了。 我带着二十名水兵快速奔跑起来,一路冒险跑到了军营后面。此时镇上已经出现了喧闹声,其他岗哨上的阴军士兵都纷纷跑出来朝集市方向观望。我也不客气了,见一个杀一个,把动静搞得越大越好。 但是,就凭我们这点兵力,肯定是无法攻入军营的,其实也不需要那么做。我干脆让手下的几名弓箭兵把箭支都沾上石脂,从军营后墙射进去,又成功地燃起了几处小火点。 火势虽不大,但军营里顿时就炸开了,士兵们的惊慌叫喊声、军官们的喝止命令声以及兵器、盔甲、水桶等物的落地声此起彼伏。军营这边一乱,随即又引发了连锁反应,港主府那边派出了援兵,港口区也传来阵阵喧闹声。 “撤!”我果断地下令道。 我这一边的既定任务已经完成,剩下就看水妖那边的进展了。 顺着来时的方向,我带着这一支奇袭小分队迅速地撤回了灯塔外的洞壁边上,十艘快艇已经在那里等着我们。待所有冥港水兵都跃上了船,快艇便划动起来,沿着海岸线绕过灯塔,前往港口区。 原本应该守备森严的港口区此时也已经乱做一团。几艘大战船或是向前倾斜,或是向后倾斜,明显是船底遭到了破坏,正在不停地进水。阴军士兵都不是正规的水兵,遇到这种事情就很容易慌乱,不但不想着下船底去补洞、舀水,反而纷纷往码头上挤,都想快些逃离脚下那艘眼看就要沉没的船。很多挤不上码头的士兵干脆就往水里跳,然后再狼狈地扑腾上岸。 因此,我们这十艘快艇趁乱靠近港口区时居然也没人注意到我们。当然,我和三刀、铁头等身上穿的阴军制服应该也起到了一些伪装的作用。 “不要乱跑!都不要乱跑!敌人在水下!敌人在水下!”港口区内一名军官站在最大的那艘旗舰上大声喊道。 我一眼就认出他来了,那正是曾与我并肩作战击退水贼的河口镇守将徐舟。他恐怕也是这支临时拼凑成的阴军水军里最懂水战的将领了。 此外,我还十分意外地发现了一个熟面孔:站在徐舟身边的正是我以前的老上司,现在的对手夜游元帅! 夜游元帅铁青着脸,愤怒地看着自己那帮慌乱无章的手下四下奔逃。但他对水战和船务也不熟,只能是依靠徐舟来处理这种紧急事件了。 徐舟心急火燎地把几队会潜水的河口镇水兵赶下了海,让他们去对付藏在水下看不见的敌人。其他战船上的指挥官见状,也终于反应了过来,纷纷派出人手下水去搜寻。 “它们在这儿!它们在这儿!”一名河口镇水兵从水面上探出头来,指着旗舰的船底大叫道。很显然,水妖等冥港水兵的下一个目标就是敌方的旗舰。 徐舟急忙大喊道:“射箭!往水里射箭!” “嗖!嗖!嗖!” 船舷上随即射出一阵箭雨,顺着船身往水里钻。已经跑到码头上的守军也稳住了心神,身上还带着弓箭的同样开始往水里射箭。但射了一阵,船底下似乎也没有什么反应。 徐舟再次大喊:“把鬼火灯丢下去!” 船上的水手很快就取下了几盏鬼火灯丢到水里,站在码头上的阴军士兵也纷纷往水里丢鬼火球。上百团鬼火顿时把水下映绿了,同时也让水下的数十个人形黑影无处匿形。 “是水鬼!就是它们了,给我再射!” 又一轮箭雨射入水中,只不过这次更加有针对性,瞄得更准。 “啵!啵!啵!” 几个大水泡从水里冒上来,破裂之后又升腾起一股浓密的黑烟。我心里一紧,知道是自己的鬼兵手下被箭射中了,那股黑烟就是它们破碎的魂魄。就不知道领头的水妖有没有受伤? “咕噜!咕噜!咕噜!” 但紧接着,一连串更加巨大的水泡涌上水面,夜游元帅所在的旗舰船头陡然一沉,船上的人立即惊叫起来。好样的,这艘船还是被水妖等潜在水下的敢死队员凿穿了船底板! “船舱下面的人赶紧去堵住船底漏洞!甲板上的所有人排队下船舱去舀水!”徐舟大急,连续下达救船的命令。如果连这一艘旗舰也沉没了,河口镇港口里就没有能出战的战船了! 大喜之余,我却开始担心起水妖等敢死队员的安危来,焦急地低声叫道:“见好就收,该夺船走了!” 但,此刻的水面以下都已经被鬼火发出的绿光映照得犹如装了夜光灯的金鱼池一般,即使站在岸上,也能清楚地看见水下的那一个个黑影。别说夺船了,恐怕水妖它们都不敢轻易冒头,一旦露出水面来,迎接它们的必然是一片箭雨。
518 陷入僵局
我带着一支冥港的小分队成功地潜入河口镇,到处放火,把镇上的守军搅得大乱。另一边,水妖带领的潜水敢死队也趁着乱局,凿穿了几艘阴军战船。至此,我制定的夜袭计划中最重要的战略目标已经达成。 但随后,水妖等敢死队员们却陷入了困境之中,被阴军用箭雨点般的矢压制在水面之下,无处躲藏。 看到这一幕,我不禁心急地挥手大叫道:“我们把船开过去过去救它们!” 但冥港的十艘快艇竟没有一艘听从我的命令,水兵们都转过头来心惊胆战地看着我。 三刀急忙对我道:“港主,这时候再过去,不但救不了水妖它们,恐怕连我们也要搭进去!” “难道就眼睁睁地看着它们死吗?”我愤怒地骂道,“你这个胆小鬼,那些可都是我们的战友啊!” 三刀低下了头,不敢说话了。但铁头却依然道:“港主,三刀说的对。来之前水妖就交待了我几句话,但是它让我等它完成任务了再告诉你。水妖其实明知道这个造船计划是很冒险的,很有可能有去无回,可它还是义无反顾地听从你的命令去了。” “它让我告诉你:如果它被困住了逃不掉,一定不要去救它!它还说,能遇到像你这样的老板,让它脱离了奴籍,又委以重任,为知己而死,也算是死得其所了!” 水妖和铁头都是我当年从巨瀑城买来的鬼奴,从开着胜利号去跑船时就跟着我,早已是我的老部下了。它们俩平时的关系也最铁,水妖如果要提前交待后事,一定是先告诉铁头。 但我还是心有不甘,恨恨地拍了一把船舷,怒喝道:“我不管!我说救就救!我下的命令你们都不听了吗?” 铁头见我暴怒,也不敢再出声了。手下的水兵们在我不断催促下,终究还是划起了桨,往港口内驶去。 就在此时,港口内又突然爆出出一阵叫骂声。我抬头去看,原来有一个黑影正从夜游元帅的旗舰下面游出,速度飞快,宛若一只海豚在水下穿梭。 “射死它!不要让它跑了!” “前面的船拦住它,不能让它跑出港口区!” “哎?港口外面那几艘快艇是哪来的,是不是敌船?” “一定是来接应这些水鬼的敌船,我们也赶紧派快艇去追呀!” 阴军的快艇终于也出动了,从几个方向合拢过来拦住那个水下黑影的去路,还不停地往水下射箭、丢鬼火球。另外还有几艘快艇径直朝港口外冲来,企图阻挡我营救水妖。 我这边虽然有十艘快艇,但艇上的水手很少,每艘只有三名,只够划船的,若是交起战来肯定吃亏。此时我也稍微恢复了些理智,让手下放弃五艘,把水手都集中到剩下的五艘上面,否则别说作战了,恐怕后面连跑都跑不了。 但形势忽然间再次发生了变化,那个矫健的水下黑影十分灵活地躲开了所有射入水中的箭支,然后出人意料地上升,钻到企图阻击我的几艘阴军快艇下面。 “它又要来凿我们的船了!” “射死它!射死它!” “哎呀!我们的船进水了,船要沉了!” 那几艘快艇上的阴军士兵顿时变得手忙脚乱起来,连桨也不划了,只想着自救。趁着它们乱作一团时,水下那个黑影竟翻身跳上一艘快艇,手里的短刀连番挥舞,一下子就干掉了三名阴军士兵,又把三名踢下了水。 “是水妖!它夺到船了!”铁头高兴地大喊道。 我和其他的冥港水兵也兴奋地欢呼起来,一起高呼水妖的名字。但三刀却皱起了眉头,道:“它就剩自己一个了,还夺什么船,赶紧潜水逃呀!” 这时,水妖也转过身来远远地朝我们喊道:“港主!你们先走,他们抓不住我的!” 我也明白过来了,现在我们这五艘冥港快艇非但救不了水妖它们,反而成了累赘。以水妖刚才表现出来的潜水速度,阴军根本就奈何不了它。水妖之所以现身,就是为了向我们示警,让我们先走。 “调头!回到之前水妖下水的悬崖处集合!”我当机立断地修正了此前下达的命令。 这时,阴军出来追击几艘的快艇已经乱套了,没人还想着继续来追我们。水妖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也随即奋力一跃,准备再次跃入水中逃匿。 “嗖!” 一记劲道十足的破风之声骤然响起,让人听了头皮发麻。 “啊!” 紧随着破风声之后便是一声惨呼,是水妖的声音! 我急忙转头去看,水妖刚刚跃起在半空中的身形还未来得及入水就已经破碎了,当胸破了一个大洞,一支箭从它身前扎入水中。那是一支从水妖身后射来的冷箭,竟使它当场毙命! 水妖的魂魄开始消散,破碎的脸上犹带着惊恐的表情,手伸得长长的指向我们,像是在催促我们快走。下一刻,它便化为黑烟湮灭在昏暗的水面上。 我愤怒地望向箭支射来的方向望去,放箭的人应该是在那艘阴军的旗舰上。夜游元帅阴沉着脸站在船头,手里的一张长弓高高举着仍未放下,似乎是故意摆给我看的。他虽然带兵优柔寡断,但修为高超,武艺纯熟,箭术更是一绝。这一箭定然就是他射的! 夜游元帅见我在看他,他便也瞪着我看,两个人隔空怒目相对。今夜,我固然损失了水妖等五十米潜水好手,但阴军的损失更大。他们从巨瀑城借来的所有战船都被凿穿了船底板,当场沉没了三艘,还有几艘破损严重,短期内断然是无法出战的。 没了这些战船,夜游元帅此前估计已经精心策划好的水路并进战术就不得不泡汤了。我带领冥港水军今晚冒险偷袭,至少算是取得自己想要的战略目的。 “走!”我断然回头,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沉声下令道。此时哪怕心中再愤怒,再不舍,也必须要撤退了。 阴军在慌乱之中自顾不暇,加上船速和技术都不如冥港水军,勉强在后面追赶了一段,待到进入冥海海域之中,他们也就放弃了。我带着剩余的五艘快艇和三十名水兵顺利地返回了冥港。 阴军没了战船,已经无力从冥海上进攻冥港,只能强攻陆路。几天之后,七郎亲自带队镇守的陆路小径迎来了阴军报复性的猛攻。很显然,夜游元帅在暴怒之下,悍然投入了绝大部分的阴军主力对冥港陆军轮番展开进攻。这其中,几百名犬骑兵发挥了巨大的冲击力,往往只用一两次集体冲锋就能击溃冥港的防线。 因此,七郎率领的冥港陆军虽然依托着地形的优势沿途设伏,不断展开伏击战,但依然抵挡不住阴军的猛攻,节节败退,防线距离冥港的陆路城门已经只有数里地了。 不得已之下,我也抽调了一半的水兵,再临时征召了一批民兵亲自带队赶赴小径增援,才总算是暂时挽回了颓势,稳住了局面。 但随后经过一番讨论之后,冥港联军的几位主要将领都认为,阴军目前已经逐渐适应了小径中的地形,我方也已失去了继续打游击战和伏击战的优势,再继续这样把阵线前移对我方更加不利,下一步势必只能退到城墙之后坚守了。 不过,就在此时,一个变数突然出现:七郎安插在阴军中的眼线终于想办法与他取得了联系,并传递出了不少非常有价值的情报! 第一份情报是装在一支箭上射到冥港联军阵中的。七郎把那支箭递给我看,箭头是圆的,箭羽有一根是黑色的,不拿到手里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这支箭是阴军撤退时,一名阴校远远对准我射过来的。但是其来势绵软无力,被我很轻松地一把抓住,然后我就发现了当中的奇怪之处。”七郎解释道。他随即把箭羽拔掉,从中空的箭杆尾部抽出了一卷薄薄的纸卷,比牙签也粗不了多少。 七郎把纸卷摊开一看,水面只写着一行蝇头小字。他随口念道:“攻城器械已运抵军中,务必先摧毁之!” “嘶!” 听了这句话,在场的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冷气。阴军现在单单是使用步兵和犬骑兵轮番进攻,冥港联军防守起来就已经感觉很吃力了,若是再用上大型的攻城器械,哪怕冥港联军退守到城墙后面,估计也难以抵挡得了。 “怎么办?我们还按计划往后退守吗?”陆之道问道。 “不能退!”还未等七郎和我表态,邬芳就先提出了异议:“一旦被阴军攻到城墙下面,我们断然是守不住的。正如情报中所说的那样,必须先摧毁那些攻城器械!” “如何摧毁?现在阴军正是得势的时候,我们根本不可能反攻到他们的后方去!”汪守略有些泄气地道。 这时,站在我身边的柳寒忽然往前迈出一步,道:“要不然,今夜我们就出动猫骑兵去偷袭他们的军营,把那些攻城器械全部烧掉!”
519 劫营
七郎的眼线终于发挥了一次作用,把阴军即将使用大型器械攻城的情报及时传递了出来。但接下来,如何摧毁这些重器,却成了摆在冥港联军诸位将领面前的一道难题。 这时,柳寒主动请缨地站出来,提议由她率领一百猫骑兵趁夜劫营。 实际上,柳寒此前已经请战多次了,但都被七郎按了回去。冥港联军中仅有的一百骑猫骑兵实在太珍贵,与对面数百只犬骑兵相比,数量上也相差太大,在战场上正面对抗根本发挥不出奇兵的作用。 七郎叹了口气,道:“我们现在确实已经退无可退,柳副港主这个提议或许也是我们最后的希望了。但阴军的军营可不是那么容易突破过去的,况且还要在里面放一把大火,恐怕难上加难呀!” “就算再难,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呀!”柳寒依然坚持道。 我刚刚才在一次偷袭河口镇的战斗中失去了水妖这名得力干将,当然不希望柳寒再去冒险劫营。于是我便道:“在没有制定出有把握的奇袭计划之前,我不同意今夜去偷营,不能贸贸然地去送死!” “可以目前的形势,我们哪里还有万无一失的计策?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柳寒反驳道。 我正待再次开口劝她时,站在角落里的讥讽鬼却突然开口插话道:“老板娘说得对,我也赞同今夜就派出猫骑兵去劫营。” “哼!你赞同有什么用?难道你也愿意自告奋勇今天晚上充当猫骑兵去劫营?”对面的大力鬼王闻言,便奚落道。七郎手下的三大鬼王向来都很瞧不起讥讽鬼,认为以它的实力和本事,根本就没有资格参加军帐合议。 我本也打算表示反对,但忽然想起来讥讽鬼曾经答应过要想办法提高猫骑兵的火力,就不知道它成功了没有? “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武器要拿出来?”我问它。 讥讽鬼十分得意,也不去理睬大力鬼王的冷嘲热讽,从身后掏出了一个陶罐,道:“知我者,非港主也!” “这是什么玩意儿?”柳寒诧异道。 “这是猛火油!”讥讽鬼把陶罐当杂耍一样在手里抛来抛去地,笑道:“效果就跟阳间用的燃烧蛋差不多,好用着呢!” “燃烧蛋?” “没错!就是燃烧蛋!”讥讽鬼又掏出了一支火折子,道:“我现在就给大家演示一下!” 说罢,讥讽鬼用火折子点燃了陶罐口外露出的一小截引信,然后对准洞壁的角落用力一抛,把手里的陶罐远远地抛了出去。 “啪!” 陶罐落到坚硬的地面上就碎了,溅开一片黝黑的油脂,引信上原本小小的火苗顿时就点燃了整片油脂,熊熊燃烧起来。 大家一看,立马就明白了这猛火油的原理,实在是太简单不过了! 那陶罐里装的必然就是石脂,然后将罐口用泥密封,只留出一小截火绒绳在外面,点燃之后抛出,就可以瞬间点燃一小片区域。如果油脂沾到人或者器械上,也能造成有效伤害,拿来作火攻是最好用不过的了。这种陶罐在战场上的效果,确实就跟最简陋的燃烧蛋差不多。 石脂在阴间应用广泛,打仗时也不乏有人使用过,但像这样比较取巧和实用的猛火油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讥讽鬼,脑子果然够灵! 这会儿的讥讽鬼正在得意洋洋地吹嘘呢:“石脂在冥港里存货还有不少,陶罐造起来也不难,目前我已经派人收集了几百个。如果按每名猫骑兵携带五个猛火油来算,至少应付今晚的劫营已经足够了!” “哼!这玩意儿看起来确实不错,但是实战效果如何还未为可知呢!”大力鬼王还是有些不服气,想给讥讽鬼泼冷水。 但不需要讥讽鬼出言反讥,此时的七郎便已经明白了这猛火油对于猫骑兵的重要性,毕竟他和我可是一起观摩过多次猫骑兵的演武的。夜飞猫可以爬高,能在洞壁上端奔跑,具有居高临下的优势,只要再搭配上猛火油,简直就跟飞机的高空轰炸一般! 七郎道:“不必多说了!有了这猛火油,今晚的劫营行动成功率必然大增!柳副港主,这个重任就只能交给你了!” “放心吧!”柳寒十分兴奋,高声道:“我定不辱命!” 当夜,柳寒带领一百猫骑兵,浑身穿戴着黑色皮甲,趁黑悄悄地出了城门,往阴军的军营摸去。夜飞猫的毛色本来就是纯黑的,背上的骑兵衣甲也是黑的,特别适合在阴间地底这种黑暗的环境当中隐藏。只要不靠近明火的光源,的确很难发现他们的行踪。 每名猫骑兵的身上都带着一把弯刀,一张短弓,三十支箭,以及五个猛火油。柳寒今晚的任务很明确,就是要潜入敌营的内部放一把火,烧毁阴军费尽周折才从巨瀑城运来的那些大型攻城器械。 具体的行动过程我没有参与,但结果却是十分令人欣喜。仅仅半个时辰过后,我在冥港联军的阵地上远远便能望见对面阴军军营升起的冲天火光! “好样的!” “他们成功了!” “烧!再烧得猛一些,把那帮阴军都烧死!” 冥港联军的士兵都不禁开始欢呼起来。但我欣喜之余又开始担心起柳寒的安危。就如同之前我派遣水妖去凿船一样,潜入敌军阵地难,得手之后再想脱身离开就更难了。 “啪嗒!啪嗒!啪嗒!” 忽然,冥港阵地之外隐隐约约地传来了一阵轻响,然后变成了阵阵鸣响,还伴随着地面轻微的震动。 “是柳副港主回来了!”个别眼尖的士兵高声叫道。 果然,一骑当前跑回来的正是柳寒,在她身后还跟着大约五六十名猫骑兵。我一看,一直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虽然损失了近半数的猫骑兵,但只要柳寒没事,猫骑兵的主力犹在,就可以算是最理想的战果了。 “后面有追兵!”那名眼尖的士兵再次高喊,声音却开始发颤:“是犬骑兵!一大波的犬骑兵!” 话音刚落,骑兵狂奔时特有的踏地声随即变得十分清晰和沉重,地面也震动得更加厉害。原来,柳寒虽然成功地把剩余的猫骑兵都带了回来,但身后还是被一支犬骑兵给咬上了。 夜飞猫的脚掌因为生有犹如软垫一般的肉团,平时走路、攀爬都可以不发出任何声音,只有在奔跑时才能听见轻微的“啪嗒”声。但地狱犬则不同,其体重几乎就与阳间的战马相当,全力奔跑之下就会发出沉闷的着地声以及尖锐的利爪刨土声。根据我之前在阴军带兵时的经验,这一波犬骑兵从声音上来判断,至少得有五百骑。这也几乎就是来攻打冥港的阴军中全部的犬骑兵了! “各军就位!等猫骑兵一过,我们就放箭!”七郎在后方不远处发出了命令。 按照事先的部署,我和七郎早就在冥港联军的阵地外设置了陷阱和埋伏点,专门接应撤退的猫骑兵。由于没有城墙的掩护,我们就只能靠箭雨和巨石来阻挡犬骑兵的冲击。 “啪嗒!啪嗒!啪嗒!” 柳寒带领猫骑营排成长蛇阵,从唯一一条安全的线路奔回了本方阵地。这条线路他们可是来来回回演练了数次的,一旦偏离了,就有可能陷入自家陷阱当中。 “交给你们了!”柳寒跃过我身边时说了这么一句,脸上神采飞扬,又略带一些疲惫。 “没问题!”我回答道。 但局势完全没给我们时间去多聊,一阵低沉的野兽怒吼声从阵地前面传来:“吼!吼!吼!” 一大群地狱犬从黑暗中奔出,背上均骑着一名阴军骑兵。他们手里都拿着长柄武器,明显是想依靠速度优势和冲击力冲垮我们这道简易的防线。但是,这也正是我们的诱敌之策! “小心,有陷阱!” “减速!减速!” “啊!” 跑在最前面的几只地狱犬很倒霉地踩到了冥港联军事先在地面上挖出来的坑洞,随即来了一个倒栽葱,狠狠地把背上的骑兵甩了出去,一人一犬在地上翻了十几个滚。 后面没有踩到坑洞的地狱犬也不能幸免,它们直接踩在了前面倒下的同类和骑兵身上,同样也被绊倒在地,滚作一团。一波又一波的犬骑兵就像雪崩一样倒下,踩死、踏伤无数。直到后面还在全速奔跑的犬骑兵终于发现了前方的障碍,才及时刹住车,避免了更大规模的伤亡。 但失去了机动性的犬骑兵也就没什么可怕的了。七郎一声令下,冥港联军的士兵纷纷从隐身之处冒出来,随即射出一片箭雨。那些倒在地上暂时还起不来的地狱犬和骑兵便成了活生生的靶子,均身中数箭,真的再也起不来了。 “撤退!撤退!”阴军中的一名骑兵将领大声疾呼道。剩下的犬骑兵无奈,也只好放弃了追击,掉转方向灰溜溜地跑回营地去了。短短的这一场伏击战,就让阴军损失了一百多犬骑兵,估计他得知后又得吐血!
520 风云诡谲
依靠讥讽鬼的小发明,柳寒亲自带领一百猫骑兵从洞壁高处潜入阴军的军营,成功地放了一把大火,把所有的攻城器械都给烧毁了。虽然夜游元帅极不甘心地派出了大部犬骑兵来追击柳寒,但随即又中了冥港联军的埋伏,损失惨重。 我们这边,七郎则是心满意足地同样下令后撤,把所有的部队都撤回到了城墙后面。阴军失去了所有的大型攻城器械,就很难再对冥港的城墙造成巨大威胁,此时再据城坚守就不用担心受怕了。 七郎的眼线随后又多次利用圆头箭传递出情报,每隔一两天就报告阴军内部的动态,让七郎对夜游元帅的进攻战术了如指掌,每次总能提前做出应对。因此,接下来的几场攻防战,双方都没能占到任何便宜。阴军始终攻不破冥港的城门,突然消耗兵力,而冥港联军则龟缩在城墙后面死守,也无法再对阴军造成重大打击,战况一下子就僵持住了。 不过,从战略上来讲,形成僵持局面对于冥港更加有利。阴军的补给线太长,战船又被毁,失去了制海权,使得夜游元帅的用兵走入了死胡同,绕不出来了。 我随后又给他加了一道难题,派出三刀带领一部分快艇偷偷地进入河道,干起了老行当,像水贼一样专门在河道里骚扰和劫掠阴军的补给船队。阴军因为只剩下了一些小船和商船,竟拿三刀他们没什么太好的办法,从巨瀑城运来的军粮和军器始终无法顺利到位。 就这样耗了三个月,七郎的眼线再次传出情报:河口镇的粮草即将全部耗尽了! 水路占不到便宜,陆路又被七郎带领的陆军死死扼守住,一时半会儿攻不破冥港的城门,如此水陆两方面的连番受挫,让夜游元帅很是灰心丧气。思前想后犹豫了好几天,他不得已只好决定退兵,灰溜溜地带兵返回地府去了。 阴军此番出征,一共派出了七千兵力,却在冥港折损了三千兵。这还没算上河口镇的守兵呢,否则算起来伤亡总数更多。 冥港这边,其实伤亡数字更大,正规军和民兵加一起损失达到了五千,堪称惨胜! 不过,损失虽大,战果却是辉煌的。阴军撤退时,林淼因为惧怕来自冥港的报复,便紧随着夜游元帅一起逃亡往巨瀑城,丢下河口镇不管了。后来他想想又不对,毕竟阴军一走,巨瀑城出于自身考虑必然又会与冥港恢复正常的交往。以韦城主的作风,随时都有可能把他当做“赔罪礼”献给冥港。于是,林淼之后又匆匆忙忙地逃离了巨瀑城,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 镇长林淼一跑路,冥港便理直气壮地出兵占领了河口镇,将其纳入自己的治下,版图也扩大了一倍有余。 其实,河口镇上的居民对于冥港的印象并不算差,之所以两次大敌当前的时候都跟冥港作对,一是实力不够,只能依附于其中牌面实力看起来更强的一方;二则是要怪林淼的私心使然,站错队了。 因此,当冥港的军队接管河口镇时,镇上的居民并没有表示出太多的抗拒,反而剩余不多的守军在徐舟的率领下还主动向我投诚了。 我对于徐舟的印象还是不错的,有能力,够忠心,就是可惜跟错了人。我也不计前嫌,把河口镇剩余的水兵都编入冥港水军里,让徐舟也当了一名高级军官。 吞并河口镇后,冥港治下的总人口增加至四万,兵力也有增无减,只用了一年时间又扩编到一万。而且,得益于河口镇上的阴修数量较多,总人口中的阴修比例有所增加。这对于原本鬼修占绝大多数的冥港来说,是一个很有益的补充。 四万人口,一万兵员,虽然还比不上左丘城那样拥有高达十万人口的超大阴城的规模,但也足以使冥港跨入大阴城的行列了! 两个月后,地府却传来消息:除了夜游元帅在冥港远征失利,日游元帅也在天坑城遭遇惨败! 原来,茅山道会那边又增派了人手下阴间来,更带下来一批枪支弹药。这些来路不明的武器在阳间还只能偷偷摸摸地不敢拿出来用,但到了阴间就没什么顾虑了。如此一来,前去讨伐的阴军便成了鸡蛋碰石头,损失惨重。用原始的冷兵器去对阵道修的热武器,阴军简直就是去找死的! 日游元帅甘圣偷袭天坑城不成,只得撤退,随后反被茅山道会一路追着打。直到他带领败军钻入一处阴脉之中才终于躲过了道修的追杀,据说场面十分狼狈。 甘圣最后招揽败军后一统计,八千人马就减员了一半,其他一半要么被杀,要么被俘。加上夜游元帅在冥港的铩羽而归,地府在两边同时遭遇失利,让兵力一度达到两万的阴军再次没落,只剩下一万三了。 这么一番折腾,想必阎罗王定然十分头疼,就算他心有不甘,但恐怕暂时都不会敢再来找冥港的麻烦了。因为,很明显,茅山道会给地府造成的威胁性要更大,更急迫一些。 不过,凡事都不会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事事都有关联,随着茅山道会向阴间的渗透力度加大,很快地其他阴城也开始感受到了压力,频频报告发现有道修企图从天然洞穴中寻找通道进入。这其中,首当其冲的就是左丘城! 左丘城是阴间第一大阴城,实力和地位仅次于地府。因此,左丘城的名气在阳间也是不小的,茅山道会便千方百计地想入侵左丘城,并以此为据点继续与地府争夺阴间的控制权。滕家就掌握了左丘城通往阳间的其中一条阴脉通道,并以幽兰轩作为掩饰。在此形势之下,幽兰轩必定早已关闭,但其他的另外一条天然阴脉出口却暴露了,被道修所抢占。 还好,道修虽然修炼了道法,身怀至刚至阳的法力,但要想抵御阴脉内强劲、精纯的阴气侵蚀还是有些力不从心,不得不中途退回。左丘城随后也及时出手,主动挖塌了这条阴脉上面的洞穴,堵塞住这条天然通道。 茅山道会入地无门,便只好又改回了走天坑城的老路,靠天然通道进入阴间,然后再缓慢地扩张他们的势力范围。 茅山道会的大举进犯,也使得道修与阴修之间的矛盾愈加激化,滞留在阳间的阴修不堪忍受道修的排挤,便纷纷躲入阴间避祸。一时间,道修入侵阴间的消息传遍了整个阴间地府,搞得人心惶惶、鬼魂难安,连地处偏隅的冥港也不能幸免。一时间,地底阴间之中,风云诡谲! 这一日,我师父就忽然跑来找我,对我道:“小胜啊,你老刘叔托人捎信来了,说现在连百花岭这种边缘小镇都被道修的势力插手,他的鬼市也快保不住了,所以想来找我。可是现在广南省内阳间通往阴间的通道大多都被茅山道会给封了,恐怕我得亲自回去接他一趟!” 百花岭的老刘叔当年曾经治好了我的肩伤,也算对我有恩,既然他现在无处可去,我自然是很乐意把他接过来冥港住的。于是我便道:“没问题,我派两个人跟你一起回去吧。” 师父却摇摇头,道:“不用了。我上次跟你来过一趟,认识路,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回阳间需要花钱,我这……” “哎呀,我现在也不差钱!我自己到了巨瀑城再兑换吧,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免得你惦记。” “好吧……” 师父匆匆地来说了这么几句,就匆匆忙忙地走了,当天便收拾好行李搭船去了巨瀑城。冥港的位置实在太偏僻,要返回阳间就得先去巨瀑城,通过那边的阴脉上到地面去。 因为冥港的事务实在太繁杂,我一时也脱不开身,便只好由着他去了。可是一个月后,巨瀑城方面却传来意外消息:茅山道会似乎正在寻找进入巨瀑城的路线,并已经派人在各条地下河的上游探索! 巨瀑城的情况其实跟天坑城类似,除了有一条阴脉能直接通往地面外,另外还有无数条地下河通过迷宫一般的洞穴与地面相连。这些地下河的水流汇集,最后才形成了一条大瀑布。也就是说,一旦阳间的道修通过地下河顺流而下,理论上其实也是可以到达巨瀑城的。 我收到消息后十分担心,尤其是师父已经去了两个月,按理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可至今渺无音信,不知道是否与此事有关? 着急之下,我便找来了柳寒、汪守和讥讽鬼,告诉他们我打算亲自去一趟巨瀑城,一方面是打听道修入侵巨瀑城的消息,另一方面想去接我师父回来。 柳寒、汪守和讥讽鬼没有表示异议,七郎得知我的计划后却对我道:“巨瀑城外发现道修活动迹象这件事情我两天前就收到风声了,所以我第一时间就派了独角鬼王和陆煜去查实,但一时半会儿也收不到回信。既然这样,要不我也跟你一起去?”
521 风雨欲来
师父为了把自己的老朋友老刘接来冥港,独自一人返回了阳间,却迟迟未归。这让我十分担心,尤其是近期又爆出巨瀑城上方有茅山道会的人在活动,意图不明。 于是,我便打算亲自跑一趟巨瀑城。而七郎得知后,竟提出要跟我一起去。 我迟疑道“这件事对冥港的影响目前倒不算太大,我去巨瀑城主要还是为了接我师父。况且,我们俩都同时离开冥港,似乎有点兴师动众了吧?” “不不不!”七郎摆摆手,道:“你不要小看这件事。首先,巨瀑城与冥港的关系十分微妙,表面上是贸易伙伴,但私底下却依然是竞争关系,前两次地府要对冥港不利,他们可是都充当了帮手的。因此,我早就想去巨瀑城周边看一看,万一以后两座阴城再次交恶,提前收集情报也算是未雨绸缪。” “其二,道修入侵阴间,现在居然都把主意打到巨瀑城来了。假设他们真的找到了路,再像袭击天坑城那样占领巨瀑城,恐怕冥港也会因此遭受损失,不仅是在商业上还是在安全上。所以,我觉得我们应该提前介入。” “介入?如何介入?那里毕竟是巨瀑城的地盘。”我有些疑惑不解。 七郎正色道:“虽然巨瀑城和我们的关系微妙,但道修相对于他们来说,威胁性要更大,也更直接。其实我们也一样,宁可留着巨瀑城这个虎视眈眈的邻居,也不能让外来的土匪进村!必要的时候,我们甚至可以跟巨瀑城联手,一起抵抗茅山道会!” 听了这话,我才明白了他的意思。巨瀑城与冥港之间只是竞争关系,但道修与阴修之间,早已恶化到了敌对的关系,就更不用说像七郎他们这些鬼修了。道修对付鬼修历来都是以心狠手辣著称,这应该也就是为什么七郎对这件事情如此上心的缘故。 “那我们俩就一起去吧,明天一早出发!”我道。 我和七郎搭了冥港的一艘快船,只花了十五天就到达了巨瀑城。由于冥港成立之后,我身为港主,身份变得特殊,不能像以前一样随意地在各大阴城之间来回跑,所以这也是时隔数年之后,难得再一次到访巨瀑城。 我按照礼数,让手下人先去向韦城主递了名帖,并附送了一份见面礼。七郎为了避嫌,就不打算随我一起进城去了,独自留在城外等我的消息。 虽然巨瀑城的韦城主不见得对我的印象有多好,但闭门不见可就不太礼貌了。很快地,城主府中便派来了人,恭恭敬敬地把我迎进了府里。 巨瀑城的城主府可比我的港主府要奢华多了,至少占地面积就多了三四倍。里面处处可见金屋碧瓦、奇花异草,石阶、地板用的都是白玉石,灯台上镶的都是夜明珠,进进出出的侍从、婢女、鬼仆更是数量众多。这个韦城主,可真是个会享受的人呀! 见面的地方定在韦城主的书房里。说是书房,却没见到几部书,反而是摆满了各种高贵、珍稀的装饰品和收藏品,琳琅满目,令人目不暇接,倒像是一间稀世珍品展览馆。那位韦城主就坐在一张沉香木打造的书桌后面,身上披着华丽的宽袖大袍,手上、脖子上挂着各种黄金宝石饰物,头上还戴着一顶王冠,活脱脱就是一位皇帝的打扮。 “见过韦城主。” “翟港主不必客气,请坐。” 简单的客套之后,主宾坐定。我细细端详了一番,却从韦城主的脸上看不出他现在的心情如何。他一直耷拉着眼皮,似睡非睡,又仿佛对任何事都提不起兴趣一般,说话的时候也只是微微动了动嘴唇,轻声细语。韦城主的这副神情不由得让我产生了错觉,似乎最近巨瀑城上方风雨欲来的形势完全与他无关。 “听闻,近来巨瀑城上方频频出现道修的行踪,不知是否有此事?”我试探性地问道。 “确有此事。”韦城主淡淡地回答。 这件事情早就传遍了整个巨瀑城,他就算想否认也没有用。但我这次来,是想了解更多的细节。 “能确定是茅山道会的人吗?” “应该是吧。” “他们来了多少人,想干什么?” “目前还不清楚。” “巨瀑城的阳间通道还安全吗?” “已经关闭。” “那其他的天然通道呢?” “已派人把守。” 就这么问了几句,我便问不下去了,再问就像审犯人了。虽然每一个问题韦城主都做了回答,但却没有给我提供任何有帮助的信息。加之他的态度冷淡,很明显就是在敷衍我,或许是在刻意隐瞒一些事实。 于是,我便道:“茅山道会此前在阳间排挤阴修,现在又公然侵入阴间,对我辈十分不利。说到底,他们与我们并非同道中人,其心必异。韦城主若是需要人手帮忙,尽可向小弟提出,冥港愿与巨瀑城同仇敌忾,共退强敌!” 我这一番表态可以算是相当给面子的了,甚至可以说是不计前嫌,还主动向巨瀑城伸出了橄榄枝。 但韦城主依然不为所动,只是淡淡说道:“多谢翟港主的关心,但巨瀑城目前尚能自处。” “唉……”我不禁在心中叹了口气。这个韦城主,竟是个老顽固! 既然主人家不热情,我也就没必要留着看人眼色了。之后我又随便聊了几句商业往来方面的事务,屁股还没坐热便起身告辞了。 出了巨瀑城,我去找七郎碰头。他躲在城外一处河岸边的小集市里,伪装成鬼帮头目正在一家茶摊上喝茶。我找到他时他身边已经多了一人一鬼,正是他之前就派过来打听消息的陆煜和独角鬼王。 七郎先问了我与韦城主见面的情况,随即冷笑道:“这个顽固不化的家伙,大祸都快临头了,还是这么不当回事!” 我诧异道:“为什么这么说?” 七郎转头对陆煜和独角鬼王道:“你们再把情报向港主汇报一下。” 陆煜负责打探的是城里的情况,他道:“根据我从巨瀑城护城队里打听到的内幕,其实巨瀑城的守卫已经与茅山道会的道修碰过面,发生了几次小规模的冲突,双方还都死了人。” “谁吃亏,谁占便宜了?”我饶有兴趣地问道。 “都谈不上。巨瀑城的守卫更熟悉地形,道修那边有枪,谁都有所忌惮。”陆煜回答。 “死了多少人?” “巨瀑城这边前前后后大约折损了十几个,道修那边也应该差不多是这个数。因为交手的地方都是在天然洞穴里,跟迷宫一样,跑着跑着就迷了路或者掉到悬崖下面摔死了也说不定,具体的死伤人数只有自己人才清楚。” “难道巨瀑城就打算靠这种小打小闹的捉迷藏战术跟茅山道会耗下去?”我嗤笑道,“一旦道修那边摸清了路,下一步肯定就是要派大部队下来进攻了呀!” 陆煜也点头,道:“属下也是这么认为的。所以,巨瀑城的几名高层已经在考虑是否要封死所有的天然洞穴入口,让道修无路可寻。但韦城主却极力反对,认为这样很可能就会堵塞住地下河的水流,一旦断流,巨瀑城就成了孤城,来往的货运、贸易都要大受影响!” “没错!”我也赞同道,“水可是巨瀑城赖以发展的资源,而且从大瀑布流出的地下河是附近几条地下河中水流量最大的一条,断流不单单会严重影响巨瀑城,对于下游的几座阴城包括冥港来说,同样影响巨大!” 陆煜以前在阴军时经常被我责斥,不过他那时算是“卧底”,和我不是一路的。加入冥港联军后,我发现这个家伙其实并非一无是处,也许在阴军时的吊儿郎当相就是故意装出来的。这次,他被七郎派来查探消息,任务完成的还算不错。 陆煜汇报完了,就该轮到独角鬼王了。它前段时间一来就一头钻入迷宫一般的天然洞穴里,负责查探道修那边的行踪。在狭窄复杂的地下洞穴里,鬼肯定比人更方便出没,可以化作一团烟雾在里面钻来钻去。 “茅山道会的人已经在巨瀑城上方的地面初步建立了一个基地,就当做探查和进攻巨瀑城的大本营。”独角鬼王的声音有如洪钟,尽管已经极力压低了音量,还是引来了周围路人的一阵侧目。 它不高兴了,瞪起眼珠子朝四周怒吼道:“看什么看?都给老子滚远点!老子今天还没吃午饭呢,人和鬼都是我的菜!” 那些路过的大多都是干苦力的鬼奴或者修为低下的穷道修,哪里敢惹它?这一声吼过后,茶摊附近顿时就空了,连老板也躲到一边去,茶水钱似乎也不打算要了。 我急着要听独角鬼王的汇报,也懒得去顾及这些,忙道:“莫管他们,你接着说!” 独角鬼王在三只鬼王里鬼功最高,平时只服七郎,对我也还算客气。它道:“这个基地藏在一处密林里,是用以前伐木场的宿舍改造而成。因为茅山道会这次派了高手来带队,我不敢靠太近,所以他们的准确人数我摸不到。但从我看到的人数来估计,总数大约在一百人左右,而且基本上人手一支枪。” “嚯!火力很猛呀!”我不由得惊叹道。
522 钉子蟥
我和七郎来到巨瀑城,明里暗里都在打探有关茅山道会的消息。韦城主态度冷淡,拒绝向我透露任何有用的信息,而陆煜和独角鬼王却向我报告了截然不同的形势。看样子,事态不妙啊! 我继续问独角鬼王:“道修主要是从哪个入口下来?” 独角鬼王答道:“上面有三个天然洞口,五条溪流,下到地面以下,随着水道增多,洞穴又分出岔道,少说也有上百条小道都可以通往巨瀑城。不过人能走的只有大约六、七条,那些道修正在一条一条地探路。” “这么多入口,这么多条道,确实不太好封锁。” “巨瀑城也是这么想的,他们只打算把那六、七条最好走的路给封死。但茅山道会的人也察觉出了巨瀑城的意图,哪里一被堵,他们就再次派人去打通,然后继续往前探索。这么一来,反倒像是给了他们提示一样,顺着堵塞的路口往下走就能找到巨瀑城的入口!” “真笨!”我也不禁骂道,“巨瀑城的人做事怎么这么蠢,要堵也应该挑道修没走过的路提前堵上,而且还不能让人看出来是人为堵的!” 独角鬼王也难得咧开大嘴笑了,道:“呵呵,他们其实还不算太笨,现在也学精了,故意挑一些错的路口或者死胡同去堵,引诱茅山道会的人走岔道,白费力气。” 我哭笑不得:“好吧,这也算是亡羊补牢了!” 公事问得差不多了,我也该问些私事了。我道:“巨瀑城的阴脉通道关闭之后,滞留在阳间的阴修还怎么下来?” 这事是归陆煜负责打听的,他道:“没办法下来。巨瀑城也有一部分阴修至今还滞留在地面上的阳间城市里,连消息都没办法传递。” 我皱眉道:“那我师父岂不是也在这些人里面?若是被茅山道会的人发现了,就算他们不敢在阳间就动手迫害,也难免要受他们的气!” 七郎这时也插口道:“冯老师父德高望重,谅茅山道会也不敢把他怎么样。翟港主就不必太担心了。” 我想了想,还是摇了摇头,道:“不行,我还是要想办法上阳间去接我师父回来!” “怎么去?” “钻洞上去!” 七郎、陆煜和独角鬼王互相大眼瞪小眼,道:“港主你的意思,是要学道修的法子吗?” “没错!”我笑着指向独角鬼王,道:“不过,我跟他们不一样,他们是没头的苍蝇到处乱撞,我却是有向导带路的。况且,鬼帅你难道不想亲自去看一看茅山道会的基地么?万一以后他们和巨瀑城真打起来了,我们还可以卖个大人情给韦城主,对我们也有好处。” 七郎听了也点点头,道:“嗯,港主说的也颇有道理。那我们三个也跟着你一起去吧,互相有个照应。” 说走就走,当夜我们便由独角鬼王带路,让手下人把我们送到了城外的一处地下溪流的出口。这里因为是在城外,位置偏僻,倒是没有巨瀑城的守卫把守,不过要进去就得费一番工夫了。 好在七郎和独角鬼王都是大鬼修,钻进去后硬是发功暂时截断了水流,让我和陆煜有机会也钻了进去。 这条地下溪流水量不大,弯弯曲曲地沿着大大小小的洞穴一路往上放延伸。水往低处流,按照这个道理来说,沿着上游走应该就能抵达地面,但如果不认识路的话,在这迷宫一样的洞穴里绕来绕去,恐怕一年都绕不出去。 独角鬼王已经在这洞里来来回回钻过几次了,自然是轻车熟路。他甚至还打探清楚了洞内巨瀑城守卫日常巡逻的几条路线和派重兵把守的几个主要洞口,提前带着我们绕开。在这种敏感时期,最好不要与他们发生不必要的误会。 至于会不会碰到茅山道会的人,就难说了。不过虽然我们人少,只有两人两鬼,但实力都很强,尤其是在这些狭窄的洞穴中一旦动起手来,人手精干反而有优势,哪怕遇到小股的道修探路队也可丝毫不惧。 往上方走了一天,我们便算是走出了巨瀑城的势力范围,进入荒野地带。这里的地形更加崎岖,洞口狭窄,坑道逼仄,难以跋涉。 但就是在这样的洞道里,我们沿途开始发现角落里丢弃着一些空罐头壳和烟头之类的杂物,以及洞壁、洞顶上被烟熏火燎过的痕迹。这可不像是阴修或者鬼修干的,阴修一般都用鬼火或者荧光石照明,鬼修则完全不需要,只有不适应地底昏暗环境的道修才会点火把。很明显,茅山道会的道修确实曾来这一片区域探索过,说不定仍未离开。 再走了一天,洞道里道修遗留下来的活动迹象越来越多,尤其我们还发现了一小群钉子蟥的尸体。 钉子蟥是一种生活在地下溪流里的水蚂蟥,因其口器尖锐,类似于钉子一般而得名。平时,钉子蟥就攀附在岸边的水流里,一旦水里或者岸上有生物经过,便群起攻之,像一大把钉子一样射向猎物,钉满全身。 一旦被钉子蟥钉住,不论是人还是动物都很难再将其拔出,如果拔的时候用力过猛,钉子蟥留在皮肤外面的柔软部分就会断裂,前面的钉子头便留在了猎物的身体里,还不停地往里钻,让你生不如死。同时,伤口会不断扩大、加深,很难再把血止住。 所以,有经验的阴修就会忍住不去拔。若是中招的数量多,就用鬼火去烧钉子蟥留在皮肤外面的那一小截。钉子蟥最怕的就是鬼火,感觉痛了自己就会钻出来,但因为它会在肉里面扭来扭去地,这个过程对于人来说也是极痛的。若是只被钉了少量几只,很多人宁可让它们把血吸饱了,自己就会掉下来,变成圆滚滚的一坨。 在一个沿河的洞穴里,我们就见到了这样一幅场景:地面上到处都是被踩扁的钉子蟥尸体,血污满地,而洞壁上、石笋上则“画”满了一朵朵血花,很明显是血溅洒在上面形成的,整个洞穴就犹如一座血窟一般! 独角鬼王伸手从石笋上抹下一道血迹,放到嘴巴里一舔,两眼放光道:“是人血,味道还不错!” 陆煜道:“这么多血,可不止是一个人的吧?” 七郎则只用鼻子到处嗅了嗅,便道:“我闻出了五种体味,受伤的至少有五个人,其中一个出血特别多,恐怕是活不了了。” 我在阴军时刻也是学过跟踪术的,懂得根据地面上遗留的痕迹判断敌人的数量。我仔细数了数地面上杂乱无章的大小脚印,以及一小部分铲子印,又结合七郎和独角鬼王的推测,最后总结道:“这应该是一小队道修组成的探路队,人数大约在十人左右,每个人手里都拿着铲子。这里的洞壁和洞顶都没有烟熏过的痕迹,说明他们没有打火把,很可能是拿着手电筒或者戴着矿灯。” “当他们走进这个洞穴的时候,钉子蟥突然从水里跳出来偷袭他们。走在最前面的五个人立马就中招了,尤其是负责开路的第一、第二个人,几乎全身都被钉满了钉子蟥。第一个人还算冷静,拔断了几只钉子蟥后就住手了,第二个人则一直拔一直拔,结果钉子蟥断掉之后他的伤口就不停地往外喷血,所以这面洞壁上密密麻麻的血花大部分都是他贡献的。” “这帮道修应该是第一次遇到钉子蟥这种诡异、难缠的地底生物,不懂得如何应对,只能是拿铲子乱拍,用脚乱踩,才勉强把这群钉子蟥都消灭了。至于伤亡情况嘛,我们再往前走一走就清楚了。” 一边说着,我一边往前走。下一个洞穴里也有一些血迹残留,地面上则多了一道长长的印子,像是什么重物被放在地面上拖行留下的。 我指着印子道:“他们被吓退了,只得原路返回。喷血最多的那个人当场死亡,被其他人拖回去了。” “第一个人中招也不少,难道还能挺住没死?”独角鬼王猛摇头表示不信。 “继续往前走就知道了。” 又再前行了三个洞穴,忽然又出现了几十只钉子蟥的尸体,同样在地面上溅开了一大片血花。除此以外还有许多杂乱的脚印,但拖行的痕迹到这里也结束了。 我笑道:“没用的。开路的第一个人撑到这儿也终于撑不住了,那些钉子蟥吸饱了血,纷纷从他身上掉落,又被人踩扁,爆了一地。那人失血过多,肯定也挂掉了。” “可为什么没有拖行的痕迹了?”陆煜问道。 我指着另外一处道:“你们看这里有两行脚印特别清晰,印子也踩得比别人的深。应该是拖着尸体走不方便,对死者也不尊重,所以有两个人各自背起了一名死者,按原路回去了。” “分析的很细致!”七郎也不禁鼓掌称赞道,“港主的眼力真不错!” 我耸了耸肩膀,不以为意,道:“都是些小聪明,值不得鬼帅如此夸奖。不过,这帮道修完全不了解地底阴间的环境就硬闯,吃的苦头肯定不止这一处。” “活该!”独角鬼王哼哼道,“这帮家伙死的越多越好!”
523 突如其来的噩耗
我与七郎、陆煜和独。,遇难题角鬼王一起钻入迷宫一般的地下洞穴中,想沿着溪流的方向往上走,一来是探查茅山道会的基地,二来是为了上到阳间去找我师父。 不过,一路上我们发现了不少道修活动的痕迹,其中一处还显示出他们不幸遭遇了钉子蟥群的袭击,至少折损了两名人手。 “我们就一路跟着这些脚印走吧。”七郎道,“他们还有三个伤员,肯定急着赶回地面上接受治疗,很大可能就是回茅山道会的基地去了。” “嗯,这是很正常的反应。我们沿着这些人的脚印走,肯定就能找到基地了。” “走。” 这伙道修组成的探路队,在钉子蟥的身上吃的亏着实不小,我们一路追踪了很长的路,还是时不时能发现一些伤员滴落下来的血迹,或是按在洞壁上的血手印。此外,附近的洞穴因为临近水源,地面上都是以湿土为主,踩在上面的脚印清晰可见,即使没有了血迹,我们也不怕跟丢了路线。 据独角鬼王讲,此处距离地面的洞穴出口大约还有一天半的路程,而且这还是没有走错路的情况下的速度。可这帮道修受伤之后慌里慌张地,路又不熟,居然就真的走错了,拐到一处峡沟边上去了。沟边只有一条崎岖的小径可以通行,沟里面则是一条溪流,从远处听那水的声音,似乎水量并不算大。 沿着峡沟走了一段,忽然七郎就站住了,往峡沟里的方向用力抽了抽鼻子,道:“有死人的味道。” “在哪里?” “峡沟底部,应该就在岸边。” 我在手掌中生出一团鬼火,依照七郎指向的位置远远地扔了过去。 “嘭!”鬼火落在一块大石头上,溅射开来,映绿了周围的一片。借着这么一点点昏暗的光源,我依然能隐隐约约地看见果然有一个人影躺在沟底,就趴在地下溪流的岸边。 “那是什么人?莫非是茅山道会的人背不动尸体了,就丢到下面去了?”陆煜奇道。 “哼,我看这事儿他们绝对干得出!”独角鬼王冷笑道。 我又扔了一团鬼火下去看看下面的地形,我们所站的这一侧谷壁不算很陡峭,谷底也不深,大约往下爬五十米就到了。 “我们去看看吧,说不定不是茅山道会的人呢。”我提议道,“据我所知,道修也不会轻易抛弃同伴尸体的。况且,走到这里他们已经没有什么危险了。” 顺着谷壁上突出的几块岩石,我很轻松就攀爬到了谷底,距离那具尸体只有二三十米的距离了。鬼不用爬,可以直接飘下去,所以七郎先于我下到谷底,但他走了几步就站住了。 当我走过他身边时,七郎拉住我的肩膀,面色异常严肃地道:“做好心理准备再过去。” 我愣了一下。七郎在黑暗的视力绝对比我好,他站住这里应该就能看清楚那具尸体的模样了。如果说只是因为死相太难看,他不会这么提醒我,我毕竟也是在角斗场和战场上经历过无数生死的人了,什么场面没见过? 又或者……难道那个死人他认识,我也认识? 我忽然就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七郎和我都认识的人应该不算多,而又会出现在此时此地的更是极少。难道是……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我在心里大叫道,情绪一下子就变得激动起来。我猛然推开七郎的手,快步走了过去。 溪流的岸边,就在一片碎石滩上,一个身穿中山装的老人俯身趴在地上,背对着我。这样的姿势恰恰让我能清清楚楚地看见他背后那三个触目惊心的血洞,皮肉绽开,血肉模糊。衣服上的血迹也早已干结,变成了黑色的血痂。 一看到这个身影,我顿时感觉头晕目眩、手脚发软。我勉力走过去,哆哆嗦嗦地伸出手把老人翻过身来,一副熟悉的面孔此时已经变得苍白、僵硬,毫无生机。 “师父!” 我恸然大哭,俯身紧紧抱着师父的遗体,大喊师父的名字。可惜,他的眼睛已经永远地闭上了,也无法再回应我。 修炼过阴功的人便已经提前支取了阴寿,所以死后无法成鬼,甚至不能再次投胎转世为人。这也就意味着,师父和我,永生永世都无法相见了! 自我两岁时起,师父就一直陪伴在我身边,名虽为师徒,但其实感情比亲生的爷孙俩还要亲。天生阴阳眼让幼年的我不加分辨地看到种种涉及鬼物的怪异景象,时常被吓出大病来,如果没有遇到师父,恐怕我都活不到成年就夭折了。 虽然少年时的我一度对师父牢骚满腹,认为他不舍得把真功夫、真本事教给我,但现在回过头去一想,其实他那样做也确确实实是为了我好。可惜呀,我似乎天生注定就无法过上一个正常人的生活,兜兜转转这么些年,终究还是修了阴功,下了阴间,终日与鬼作伴。 到今年,师父已经一百零五岁,按说已算长寿,但他的阴寿应该还剩许多。这时,我便不由得想起当年书虫鬼告诉我的生死簿上有关师父的记载:“死于非命!”当时我还不愿相信,却不想最终还是应验了。 唉,正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啊! 哭了半晌,我抹掉眼泪,伸手去摸了摸师父的脸和身上。他在胸前也是三个血洞,与背后的三个位置相同,很明显是弹道所致的贯通伤。这其中,左胸那一枪正中心脏的位置,出血也最多,应该便是致命伤。除此之外,师父的脸上、手上都有擦伤,应该是从峡沟上面滚落下来擦到的。 根据伤口的情况来判断,师父死在这里至少有三五天时间了。由于阴间地底的温度很低,阴风习习,所以师父的尸体没有腐烂,只是面部肌肉已经开始干瘪、脱水。若是一直没人发现,久而久之就会变成一具干尸。 “到底是谁干的?是谁?”我仰头疯狂地怒吼道。 七郎和独角鬼王也过来了,但他们无法给我太多的安慰,只能是站在一旁叹息。过了一会儿,陆煜也从悬崖上下来,他却伸出手来给我看,掌心里是几颗黄铜材质的子弹壳。 他道:“这是我在上面找到的,一共五颗。不过这里地形崎岖,光线又昏暗,或许还有更多散落在周围。” 我见状顿时再次怒吼起来:“一定是茅山道会的人干的!只有他们才会带着枪下来!” 七郎也皱眉道:“依我看,应该是巨瀑城关闭阴脉通道后,冯老师父不得不通过别处找其他的阴脉返回,结果误打误撞地就在这里遇到了茅山道会的人。但是这些人也太不分青红皂白了吧?冯老师父又不是巨瀑城的守卫,更不可能主动跟他们发生争斗的!” “那帮家伙哪里还有人性?以前专杀鬼,现在连人也乱杀!”独角鬼王也破口大骂道,“哼!按我说,就应该找到那帮道修,全部杀光了给冯老师父报仇!” 听到这儿,我又突然想起来应该还有一个老刘是跟着师父一起回来的,于是便喊道:“在附近找一找,看还有没有其他的受害者?” 七郎、陆煜和独角鬼王随即散开,沿着河道谷底一直寻找。但转了一圈,却毫无发现。那帮凶手一共至少开了五枪,师父身上中了三枪,老刘很可能也遭遇了不测。他修为不高,对于阴间的地形更加不熟,断然是难以幸免,或许被害之后落入谷底又掉到河里被水冲走了,落得个尸骨无存。 但不管怎么说,既然师父的遗体被我发现了,就得先给他料理后事。阴修日夜与鬼打交道,又深知自己无法成鬼,注定是不信事死如事生那一套的。我便按照阴修的老规矩,就在谷底架起了一堆火,将师父的遗体焚尽,再将骨灰洒入溪水之中,让他尘归尘,土归土。 跪在小溪边三拜九叩之后,我方恨恨地道:“此仇不报,誓不为人!” 七郎道:“你确定是茅山道会的人干的?” 我很笃定地点点头,“我师父遇害的时间与之前我们一路追踪的那伙道修逃离的时间大致相同,而且到达此地的方向正好相反。加之悬崖上的小径崎岖,他们很可能就是在半道上相遇的。除了他们,再无其他可疑对象!” “那你打算如何报仇?” “茅山道会的基地就在上面,我们继续沿着脚印一直找,定能找到他们!” 七郎面色严肃,问道:“你可想好了,如果找到他们打算做什么?你现在身为冥港的港主,一旦杀了茅山道会的人,那很可能就意味着全面开战!” “我师父与世无争,都被他们不分青红皂白地杀了,跟这帮人哪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讲?”我愤怒地吼叫道,“开战便开战,我只想要他们给我师父偿命!” “对!不能老让他们这么欺负人!”独角鬼王也嚷嚷道:“我也跟着港主去,早就想弄死这帮修道的了!” 陆煜也表了态度:“一起去,一定要给冯老师父讨回个公道!” 七郎见我们群情激愤,知道无法再劝,便道:“既然如此,我们今天干脆就要大开杀戒了!”
524 大开杀戒
“哎哟!妈的又撞到头了,疼死我了!” “哈哈!你个傻蛋!” “别嘻嘻哈哈地,多注意脚下!这洞里真不好走,压根就没个路的样子。” “嗨!这本来就不是路,不让你一路爬进来就不错了!” 在一座石笋遍地、怪石嶙峋的石窟当中,却忽然闯进了一群笨手笨脚的人物。他们一共十个人,头上戴着矿灯,手里拿着工兵铲,腰间系着绳索,身上还背着大包,一副专业探险队的模样,可嘴里却一直在发着牢骚。 “唉,真不知道是为啥,堂主非要我们钻到这里面来?管他这里面到底有鬼还是阴修,关我们什么事嘛?”其中一人道。 “喂,别乱说话!”在前面探路的第一名却回头呵斥道,“这哪里是堂主的主意,是茅山道会会长的决定!” “会长又为啥一定要我们来这里钻洞呢?”之前那人依然有些不服气。 第一名似乎是这队人的领头,见部下不听劝,便稍显不耐烦地道:“这你不用多管。总之,下面就是一座阴城,是阴修的其中一个据点。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找到通往这座阴城的路。至于后面该怎么做,再由堂主处置。” “神神秘秘的,我们冒这么大风险下来这种鬼地方,却连个理由都不肯告诉我们……”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呀你?” “问也不给问呀?” “哎呀,别吵了!都进来了,再吵也没有用,赶紧往前走吧!” 就在这帮人内部发生争吵时,我和陆煜正安安静静地躲在两根巨大的钟乳石后面,蓄势待发。 自从我在一处峡沟中发现了师父的遗体后,便决意要找茅山道会报仇。随后,我和七郎、陆煜、独角鬼王继续沿着之前的脚印寻找,本想一路摸到茅山道会设在地面上的基地,却在半道上就遇上了这一队下来探路的道修。 本来就是要去寻仇的,既然提前遇上了,更不可能就此放过他们。对方人多,而且推测每个人身上肯定有枪,于是我临时布置了战术,自己和陆煜留在前头伏击,而让七郎和独角鬼王化作黑烟从旁边狭窄的石缝绕到他们后头,来个前后夹攻。 我这次出来的时候并没有打算要作战,只随身带了如常刀,陆煜也只带了一把匕首。但我们在暗处的视力更好,凭借对方头上摇晃不定的矿灯反射在洞壁上的光线就能把洞里的地形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便各自找了个好位置,就埋伏在洞道两侧的钟乳石后面。 探路队的十个人十分笨拙地走过来,在最前面开路的那一名距离我藏身的地方大约还有五米,几道矿灯的光线照射过来,就在我的脚边晃来晃去。我悄悄抽出了腰间的如常刀,准备动手。 可就在这时,人还没走到我们跟前呢,后面的人就突然大喊大叫起来:“小心!背后好像有一股很重的怨气!” “嗯,肯定有大鬼!而且还不止一只!” “卧槽!大家快拿家伙,准备迎敌!” 我暗叫不好,肯定是七郎他们提前暴露了。道修修习的是道法,对于鬼身上散发出的怨气十分敏感,一靠近就很容易发现。对付鬼我比较有经验,可对付道修,今天这一仗还是头一回。 探路队的道修纷纷转过头去应对身后的情况,每个人都从背包里掏出各种东西来。有的是桃木剑,有的是八卦盘,还有的掏出来的则是符箓,这些都是道修专用的法器,都是对付鬼的,却没有如我们所预料的那样掏出枪来。 见此,我顿时松了一口气,冲着对面的陆煜使眼色。陆煜也点点头,表示明白了。随即,两个人几乎同时从藏身之处冲了出去,跑到探路队的身后,挥刀便砍! 走在前头开路的两名道修方才因为背后有人示警,便转身回去,面朝的方向是来时的方向,却被我和陆煜偷袭个正着。一刀一个,这两人分别捂着脖子和心口倒下了,喷出的血箭把他们的同伴都染红了。 第三名道修反应还算快,转身回来便看见了我。我高举如常刀,用力从他头顶劈下。他急忙用桃木剑来格挡我的刀。但区区一把桃木剑又怎能挡得住削铁如泥的如常刀,木剑和脑袋齐齐应声落地。 “啊!救我……” “妈呀!这是人,不是鬼!” “是阴修!快换枪,用枪打他们!” 后面的探路队员这才全部反应过来,纷纷丢掉手里的法器,再次伸手进背包里拿枪。不过这伙人毕竟不是专业的士兵,也没做好随时取枪作战的准备,枪支并没有时刻别在腰间,而是同样塞在背包里,因为那样才方便上下攀爬。 我和陆煜就趁着他们伸手取枪的慌乱时候,又砍死两名。 “走!”我大喊道,抓住陆煜的衣服往后一扯。我们俩见好就收,快速脱离接触,退后几步重新躲到了石笋丛中。 “砰砰砰!砰砰砰!” 刚刚把身形猫低,一排子弹便飞过来击碎了我头顶上的钟乳石,洒落一阵白色的碎石。那帮道修没有夜视的本领,看不清我们的藏身所在,就只好乱开枪,同时在嘴里破口大骂。 “该死的阴修,跟耗子一样!有胆子就出来跟爷爷们当面对决,偷袭完了就躲起来算什么本事?” “换子弹!换子弹!所有人一起包围过去,他们就躲在那片钟乳石后面,跑不掉的!” “妈的,干死他们,为兄弟们报仇!” 剩下的五名道修踩着散碎的步子,一脚深一脚浅地往我和陆煜这边走来。不过,这可困不住我们,只要继续猫低身形,用钟乳石做掩护一路后退即可。我们后退的速度甚至超过了他们前进的速度。 “呜……” 就在这时,一阵悠长的鬼嚎蓦然传来,两股黑烟从一条窄窄的石缝中飞进洞穴里,化作两只巨大的鬼王。那正是七郎和独角鬼王,这时候可就轮到他们发威了! “是鬼!是鬼王!” “快换法器!哎,我的八卦盘呢,掉哪去了?” “啊!” 那五名道修被我们的轮番偷袭搞得束手无措,手里准备好法器却被我和陆煜用刀袭击,刚换上手枪又偏偏对上了鬼王,而且还一来就是两只! “砰砰砰!砰砰砰!” 情急之下,他们抬起手枪对准七郎就是一阵猛打。七郎哈哈一笑,伸长了两只鬼手往两名道修的脖子上一缠,“咔嚓!咔嚓!”两声过后,立马就拧断了他们的颈骨。 另一边,独角鬼王更是简单粗暴,猛扑上去一手抓住一人的脑袋,用力往中间一合。“啪!”两个脑袋狠狠地撞在了一起,随着这朵巨大血花的绽放,两具无头的身体便软软地倒下了。 最后一人见到这等恐怖景象,顿时被吓得魂飞魄散。他手枪里的子弹早已打完了,也全然忘记了自己还会道法,只得愣愣地站在原地,颤如筛糠。就算这样,独角鬼王也不愿放过他,直接一头顶了过去,就用头上的那根独角将其刺穿挑起。 那人被刺穿了腹部,血流如注,哗啦啦地顺着独角鬼王的头上流下,人却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犹自在半空中挣扎、哀嚎。 “啧啧!味道还行,啧啧!”独角鬼王伸长了舌头在自己的脸上不停地舔,还用手把血都往嘴里抹,喝得不亦乐乎。 轻轻松松就灭掉了十名茅山道会派下来探路的道修,但我依然还不解气,道:“这里离出口应该不远了,我们继续往上走,今天一定要去捣毁他们设在上面的基地!哼,最好能把他们带头的干掉,方解我心头大恨!” 既然已经动手杀了人,就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了。此后,我们两人两鬼又顺着被消灭的探路队留下用以认路的标记,很快便找到了洞穴的出口。 那个出口就隐藏在一处密林当中,是一个天然的石洞。洞口外地势平坦,道修们还在外面搭起了两顶军用帐篷,既做休息之用,也可以存放一些装备、器材。我们上到地面时,帐篷里还睡着两个人。我没有立即将他们干掉,而是先抓起来审问一番。 从这两人的口中得知,此次茅山道会一共派来了四个门派共一百来人,领头的是其中一个当地门派的掌门。这一百来人又分为了十个小队,轮流下洞去探路。而且,这个洞口只是五个被选中的天然洞口中的一个,另外还有四个散落在这座大山里。他们两人就是专门守在这个洞口外面给下洞的探路队提供支援的。 不过,由于前段时间茅山道会派下去的探路队频繁遭遇意外,或是跌落深坑,或是被石块砸伤,更有倒霉的就像几天前那样全队被一群钉子蟥袭击而损失惨重的情况。此外,个别探路队还与巨瀑城守卫在洞穴里发生了小规模的正面冲突,也出现了伤亡。种种因素累积,原先的一百余人目前还健康的只剩下五六十人了。 为了补充人手,带队的那位掌门便向茅山道会发出了增援和轮换人手的请求。茅山道会也同意了,这两日正陆陆续续派人前来替换和补充新鲜力量。也就是说,目前留在基地里的人手并不多,其他人都开着车出去接人去了。
525 乍遇故人
顺路歼灭了一支十人的探路队,我和七郎、陆煜、独角鬼王沿着对方的来路终于上到了地面。在出口外面,我们又逮着了两名道修。 一番严刑拷打加审问过后,这二人便老老实实地交代了茅山道会设在此处基地的详细情况。于是,我们得知目前基地内人数稀少,正是发动偷袭的良机。 问完了话,那两名道修也就没有了利用价值,我干脆交给独角鬼王去处置,只要求它不要发出声响,以免打草惊蛇。独角鬼王高高兴兴地拖着两个人到一边的角落去了,鬼才知道它会如何折磨这两人,我也懒得去理会了。 自从发现师父被道修害死之后,我原本一直坚守的理念和底线已然动摇。若换作以前,我断然不会同意鬼修当着我的面残害活人,不管这活人是阴修、道修还是什么功法都不会的普通人。但,现在的我心中对于道修这个群体充满了愤怒和怨恨,只要是跟我师父之死有关,我都恨不能将他们全部杀尽! 上到地面时,阳间的天色尚早,正是傍晚时分。我与七郎等又在天然洞口内休息了两个小时,待夜色完全暗下来,才出发前往茅山道会的基地。 基地就设在山脚下,藏在一处野山沟里。那其实就只是两排简陋的平房,连围墙都没有,只稀稀拉拉地扎了一道残破的篱笆。据俘虏交待,这里以前是林场伐木工人的宿舍,已经弃用多年,这会儿又被茅山道会临时当做前进大本营来使用。 我们藏身在林子里远远朝基地望去,两排平房中只有第一排的三间平房里有灯光,后面一排都是黑的。而且,基地的院子里只停着一辆吉普车,略显冷清。 但是从地面上横七竖八的一道道车轮印来看,道修们开来的车辆肯定远远不止这一辆吉普车。有些车轮印又宽又深,很有可能是类似于东风大卡车那样的重型运输车辆。这些车应该都开出去接人了吧。 从我们藏身的林子到平房大约有一百米的距离,为了避免提前暴露,我只让夜视能力最强的七郎独自前去打探情况。 七郎飘到院子外头往里张望,前面看过了又转到后面去看,但始终没有越过篱笆进到院子里头。如此转了一圈后,他就飘回了林子里。 “篱笆上绑着红绳和铃铛,门窗上还贴着符箓,所以我没有靠得太近。”七郎解释道,“不过,透过窗户我还是能看到里面的大致情况。第一间房有三人,第二间有两人,第三间有两人,看起来像是留守人员,有的在睡觉,有的在看书、聊天。” “嘿嘿!这么一点人,我们几个很轻松就能搞定!”独角鬼王毫不在意地说道。 我却摇摇头表示不赞同,道:“能留守在基地里的恐怕都是精英,就算不是掌门、堂主、长老之类的,最起码也是骨干成员。我们之前在洞穴里遇到的探路队与他们相比绝对不在一个级别之上!” “况且,在洞道里我们是以有心算无心,又有熟悉地形、环境上的优势,才打了他们的埋伏,轻松取胜。这里却是他们的地盘,人员又分散在三个不同的房间里,所以我们还是不能掉以轻心。” “港主,按你说我们应该怎么攻进去?”陆煜问道。 “兵贵精而不贵多,”我道,“你就留在外面把风,我和鬼帅、独角鬼王先进去,各自负责一个房间。以我们三个的实力,即使以一敌二、敌三,应该还是可以搞定的,关键是要一起行动,不让他们有提防和准备的时间。” “嗯,我看行。”七郎也点头赞同道,“我负责解决掉第一个房间里的人,独角你负责第二间,港主你去第三间。陆煜你就留在这里观察,有情况就吹口哨给我们发警报。” “是,鬼帅!” “如果还有人回来呢?”独角鬼王问。 “就先干掉这七个,后面的再说。”我道。 我趁着夜色悄悄地摸到了篱笆围栏的边上,七郎和独角鬼王则稍稍靠后。篱笆上的红绳和铃铛没有接触到鬼的怨气就不会响,所以由我先上前用如常刀割断红绳,摘下铃铛。 之后,我又偷偷得摸到第一间和第二间房,轻轻撕掉贴在门楣上的符箓。七郎和独角鬼王见我解除了这些警戒物,才远远地飘过来准备动手。 我走到第三间房的门口,却直接伸手去敲门,同时从腰间抽出如常刀来抓在手里。 “笃笃笃!笃笃笃!” “谁呀?”里面一人出声问道。 我压低了嗓门,含含糊糊地闷声答道:“我!” “谁?”里面的人听不太清楚,又出声问道。不过他似乎并不太在意,又自顾自地猜测道:“是老张吗?” “嗯。”我将错就错地答应了一声。 “嗨,干嘛那么客气,每次来还非得敲个门……”一句话没说完,门就从里面开了,一个中年胖子站在门后,却是看见我,愣在当场。 我压根没有给他机会做出第二反应,直接横着划出一刀割断了他的喉咙。 “唔唔唔!”那胖子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瞪圆了眼睛,却喊不出话来,血从他的手指间喷涌而出。 “怎么了?谁在外面?”屋里面的另外一个人似乎察觉出了不对劲,便质问道。 我一脚踢开胖子,随即手里一甩,如常刀就径直往问话的声音方向飞去。 那是半躺着床上的一名穿花衬衣的年轻人,他的右手刚刚要伸到床头的柜子上面去,那里正放着一把手枪。但,此时即使拿到枪也已经来不及了,他只能惊恐万分地看着即将飞到脸上的如常刀,面如死灰。 “砰!” “叮!” 如常刀并没有如愿地扎到花衬衣的脸上,而是往左边偏了几公分,扎到墙上,刀柄犹自激烈晃动不已。 我转头一看,原来在靠窗户右边的角落里还有一个人坐在一张躺椅上,手里正举着一把手枪,枪口还冒着烟。他坐在这个角落里,是以刚才七郎在窗外打探的时候没有看见他,这屋里其实是有三个人的! 那人开枪击偏了如常刀,救下那名穿花衬衣的年轻人一命,随即又把手枪对准我,但接下来他却愣住了。而我此时也认出他来,竟是玉簪门的小胡子何立平! “他居然也在这里,他不是广南堂的人么?”我心里也是十分震惊,想不到第一次对茅山道会的人大开杀戒,就要面对一位老朋友。 小胡子举着手枪对准我,也一直在犹豫,没有第一时间开枪。这时,隔壁也传来了几声枪响,显然是七郎和独角鬼王也动手了,不过鬼可不怕枪,越是听到枪响就越说明他们得手了。 如常刀还斜插在墙上,我此时手上已经没有了武器,但脚边有一张凳子。于是我顺脚一踢,那张小凳子冲着小胡子飞去。 “砰!” 小胡子情急之下才终于开了一枪,却没有打中我,因为我已经趁机往前冲去,一把抓住如常刀,从墙上拔了出来。坐在床上的花衬衣这时才反应过来,伸手去抓枪,然后抬起起要瞄准我。 我猛一挥刀,把手枪连同花衬衣的半个手掌都削飞了,再伸手一拉,勒住他的脖子,顶在我的身前,如常刀则横在他的脖子上。 花衬衣用左手紧紧抓住自己正在喷血的右手断掌,痛叫道:“堂主救我!” 小胡子重新用枪对准了我。但我和他之间还隔着一个年轻人,投鼠忌器,他不敢贸然开枪。 我冷笑道:“嘿嘿!恭喜你啊,原来已经升任堂主了,怪不得会在这里碰见你!” 小胡子却不跟我客套,寒着脸喝道:“放开他!” “你觉得可能吗?要不,你先把枪放下。” 小胡子咬了咬牙,知道说不动我,便问道:“翟自胜,玉簪门向来与你无冤无仇,为什么要袭击我们,还下此狠手?” “无冤无仇?”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忽然戳中了我的痛处,我厉声吼道:“你们杀了我师父,就都是我的仇人!” “你师父?”小胡子皱眉道,“我们没有杀你师父,跟我们起冲突的是巨瀑城的人。冯师父不是还在南亭吗?你有什么证据说是我们做的?” “我师父就死在从这里通往巨瀑城的洞穴里,身上中了三枪!不是你们干的还能是谁?”我继续吼道。 小胡子也终于动容了,迟疑道:“这,这恐怕是一场误会……” “又是误会?”我怒极反笑,道:“几年前,你们擅自闯入荒坟山鬼市,枪杀了阴军的日游元帅,并引发了地府与茅山道会之间的争端。当时你们就说是误会,随后却以此为借口不算排挤和欺压阳间的阴修门派,最近更是开始入侵阴间。你们放着大好的阳间不去管,还要来争夺阴间的地盘,你们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 “就因为受到你们道修的排挤,我师父才不得不跟随我到阴间躲避。这次也是因为你们茅山道会封锁了进入巨瀑城的阴脉入口,我师父才被迫绕道,结果又在半道上碰到了你们的人。哼哼!你现在又来跟我说,我师父也是因为误会才死在你们的枪口下,你觉得这话我还会信吗?” “……”
526 宝刀受损
面对我的愤怒质问,小胡子语塞了,不知从何开始解释。这时,被我挟持的年轻人终于又忍不住叫出声来,原来他虽然用左手死死捂住右手的断掌,但伤口太大,鲜血根本止不住,已经淌了一地。 小胡子不得已,只好把指着我的手枪放下,道:“你放过他吧,我自愿跟你走。如果真的查明了是我们的人错杀了你师父,我愿意给你抵命!” 我咬咬牙,发狠道:“你一个人的命也抵不了我师父的命,我要你们全部人的命来给我师父陪葬!” 小胡子也发怒了,喝道:“一命偿一命,况且你已经杀了一个人了,收手吧!还有你的同伙,不管他们是人还是鬼!” 话音未落,外面就传来了三声十分尖锐的口哨声,那正是陆煜按照事先约定吹出的警报声。随即,我又听到了远处隐隐约约的马达轰鸣声,应该是茅山道会外出的道修开着车接人回来了。 小胡子趁机继续向我施压,道:“放开他,我也不会为难你。要是等我的门人都回来了,到时候你想走也走不了!” 我却不甘心,愤愤道:“哼!此事还没有完,我还会来找你们玉簪门算账的!” 说罢,我把花衬衣往前一推,同时手上的如常刀往后一拉。花衬衣的半边脖子就断了,喷出一道血箭,笃定是活不了的了。 小胡子登时大怒,举起手枪就冲我开枪:“砰!砰!砰!” 我则一边向门口飞速奔去,一边抬起如常刀格挡。 “叮!叮!叮!” 小胡子连射了三枪,枪枪都射向我的面门,但都被我用如常刀的刀面把子弹挡飞了。以如常刀的坚硬程度,挡飞几颗手枪子弹完全不在话下。小胡子还待接着再射,我已经跑出了门口。 出得门外,我才发现七郎和独角鬼王已经先于我离开,他们应该比更我顺利地得手了。为了避免暴露在小胡子的射击视界下,我没有跑直线,而是转身跑到屋后,跃过低矮的篱笆围栏,再冲进漆黑一片的树林里。 “什么人?为什么开枪?” “是阴修!他们杀了老吴和小林,现在往后面林子里跑了!” “艹!都抄家伙,干死他们!” “砰!砰!砰!砰!砰!” “哒!哒!哒!哒!哒!” 小胡子和他的手下就跟在我后面漫无目的地乱开枪,射击的方向却和我的实际位置差了十万八千里。他们在夜间的视力太差,此时的我早已又绕回了前面,与七郎等人会合。 “怎么这么慢?还留了活口?”七郎问道。 我没好气地回答:“就因为你去侦查的时候少看了一个,那屋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一个还是硬茬。幸亏我反应得快,否则仇没报成,反要丢了一条性命!” 七郎耸了耸肩膀,道:“没办法,刚才篱笆上布置了法器,我也不能靠得太近去看。而且你知道的,道修对于鬼的怨气十分敏感。实际上,我刚进的那间屋里也多出来一个人,所以我一共干掉了四个!” “啥?”独角鬼王则哇哇大叫起来,“那我岂不是亏了,才干掉两个!喂,要不要我们再杀回去,把那帮道修全部杀光?” “不行!”陆煜却反对道,“他们一共回来了三辆大卡车,每辆上面至少有二十个人。而且他们现在已经有了防备,你不怕枪,我和港主可还是肉做的呢!” “胆小鬼!”独角鬼王嗤笑道。 我这时手上沾满了血,又因为遇见了小胡子的缘故,原本满腔的怒火也得以稍稍减退,便道:“陆煜说的没错,对方的大部队回来了,再去偷袭的时机已失。算了,有这么十几条人命给我师父献祭,我的恨意也差不多消了。我们回去吧!” 找茅山道会的人寻仇本就是我的主意,现在既然我说解气了,其他人也就没了意见。趁着基地里的道修还处于一团混乱之中,我和七郎、陆煜和独角鬼王便重新钻进了洞穴里,沿着来路返回阴间。 不知怎地,茅山道会的基地遭受重创的消息传的比我们几个返回的速度还快。刚刚出了迷宫般的洞穴,在巨瀑城外的河道边搭上返回冥港的船只,手下人就向我报告了来自城内卫队的最新情况。 原来,茅山道会被我和七郎等偷袭后,并没有立即采取报复的措施,而是更加谨慎地收拢人手,收集情报。他们也不傻,既然已经在洞道里损失了这么多人员,如果再贸贸然地继续增派人手进入,正是犯了“添油战术”的大忌,进去的人越多反而死的人越多。 而巨瀑城应该也通过其他渠道得知了茅山道会的这一动向,便及时、大胆地派出大量人手去破坏上部的天然洞穴,堵塞通道,只最低限度地保持了各条水道的畅通。 这样一来,茅山道会之前已经探明的洞道全部被毁,所做的努力也全部作废。但他们无计可施,即使吃了这么一个大亏,还是不得不忍痛放弃了进攻巨瀑城的计划,改从别处进入阴间。 可以说,我师父的这一死,引发我与七郎等的这一趟“复仇行动”,到最后却无形中帮了巨瀑城一个大忙,让他们顺顺利利地解决掉原本即将兵临城下的一场大祸事。 但事后仍让我嘘唏不已的是,我的这一番大开杀戒,却直接造成了玉簪门门人的损失惨重。小胡子业已升任堂主,就算我以前和他的私人关系再好,恐怕今后也必定成了不死不休的敌人。再次相见之时,便是我们兵戎相见之时! 不过,小胡子在无意之间又阴差阳错地给我带来了一个“机缘”,或者说是一个意外惊喜。 我返回阴间的途中就发现了,如常刀的刀柄不知何时裂开了一道大口子,破损严重。想来想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我抛出如常刀去飞砍那名花衬衣的时候,小胡子为了救他开枪恰好击中了刀柄。 如常刀的刀身特别坚硬,手枪子弹根本伤不了它,但刀柄就不一样了,只是用某种独特的木料制成,挨了一枪后就开裂了。不论如常刀是作为一把菜刀还是一把兵器,如果刀柄开裂了,就已经不能再用了,必须要更换新的刀柄。当时我还觉得心痛得不得了,毕竟这可是师父留给我的最珍贵的遗物了。 回到河口镇后,我从军器工坊里找来了一名最有经验的老铁匠鬼,准备让它用最好的木料来重新给我换一个刀柄。 老铁匠鬼把如常刀拿在手里细细地端详,嘴里则在啧啧称奇:“真是把好刀!” 我见它也是个识货的行家,便问它:“这刀是从什么材质打造的,你看得出来吗?” “看不出!”老铁匠鬼摇摇头,面露愧色,“这刀身所用的金属应该是某种上古玄铁,说不定是从天外飞来的稀罕物。再想找来一块相同的原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了!” “什么?你说这是天外飞来的……陨石?”我吃惊道。 “准确说,应该叫陨铁。” 这位老铁匠鬼出身于铁匠之家,活着的时候打小就开始给它的铁匠老爹打下手,做打铁的营生。成年之后,它技艺愈发高超,后来就专门给名将、侠客打制宝刀、宝剑,连七郎的主兵器“乌金豹尾枪”也是由它亲手打造的。 死了之后,这位打了一辈子铁的铁匠鬼又被七郎所招揽,给鬼军打造兵器。所以,当人和当鬼的年头全部加起来,这位老铁匠鬼已经打了几百年的铁。如果连它都认不出如常刀的材质,就更没人认得出来了。 “不过,这刀柄的用料嘛,我倒是认得。”老铁匠看完刀身,又研究起破裂的刀柄来。 “哦,刀柄是用什么木料做的?” “颜色深紫,暗沉如黑,质地紧密,纹理如云……嗯,应该是紫桐木!” “紫桐木?” 既然老铁匠鬼能认出来所用的材质,就说明这刀柄有希望能复原了。我高兴之余便追问道:“这紫桐木去哪里能买到?” 可老铁匠却摇摇头,道:“紫桐木虽然比不上你这刀身所用的陨铁罕见,却也是十分稀有之物。这刀柄所用的紫桐木,取自千年以上的紫桐树心。可紫桐树早在数百年前就被人砍伐殆尽,灭绝了!” “啊?都砍完了?”我惊道,“这可咋整,难道只能用其他木料代替了?” 老铁匠鬼耸耸肩膀,道:“只能是这样了。除非你能找到存世的其他古紫桐木器物,再取一截下来制成刀柄。” 我叹了口气,无奈点头道:“好吧,你先挑快好木头帮我修好,好歹让我暂时能用着……” 老铁匠答应了,拿出工具来当着我的面就去撬那开裂的旧刀柄。 “啪!” 刀柄应声裂做两半,却从中跌出来一卷黄色的羊皮纸来。那羊皮纸十分粗糙,但藏在刀柄里这么多年却保存得非常好,上面还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蝇头小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