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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混吃等死     全球战国txt下载     全球战国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十一章 大明火器专家

    “朱由栋见过常吉先生。”

    “啊?哎呀!居然是太孙?哎哟,真的是太孙!”

    “呵呵,常吉先生不会让吾站在门外说话吧。”

    “不不不,臣,臣咋然见到太孙,一时失态了,太孙,里面请。”

    常吉,是表字。此人的姓名,乃是在中国科技史上都有一席之地的,明代火器专家,赵士祯。

    万历年间,奥斯曼帝国遣使进贡(中国史书上是这么说的,但应该不是真正的官方使者,更大的可能是奥斯曼商人冒充,以期获得明朝的大量赏赐)。进贡的物品里有奥斯曼军队的制式火枪:鲁密铳。赵士祯对鲁密铳进行了拆解、仿制和改良。

    这个时代的火枪都是前装枪,直接加装刺刀是不行的,只能是在准备近身战的时候临时套上去,而把刺刀套上去之后,这把枪就无法再次装弹了。赵士祯天才般的把鲁密铳的枪管前端做成了稍微有些起伏的外型,然后在枪托的内部加装了一块钢片:近战的时候,枪管握在手里,枪托就是大刀。

    他还发明了“迅雷铳”,这是一种轮转发射的多管火绳枪,最多的时候可以连续发射18管子弹。除了点火装置还无法脱离明火外,已经有了后世轮转手枪的雏形。

    他还对明军大量使用的火箭进行了改良,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为火箭设计了溜槽:相当于枪管里的膛线。如此,大大的提高了火箭的射程和精确度……

    此人是个生性耿介的理工男,做科研是一把好手,而且对钱财看得很淡。昔年他拿出设计图纸后工部要试造,他说就你们工部那个工艺水平,到时候造出来的是什么我这个设计师估计都不认识了,还是我自己来吧。于是自己出资制作他的各类设计。

    样品造出来之后,效果很好。但可惜的是,一旦进入工部的作坊进行大规模生产后,这质量嘛……而且在历史本位面,这位先生还莫名其妙的被卷入了第二次妖书案,最终穷困潦倒,精神错乱,忧愤而亡。

    当然,由于朱由栋的降生,第二次妖书案是没有了。但赵士祯并不是科举正途出身:他是因为字写得好,被宫内的宦官以此举荐给万历,万历直接让他做官的。所以,虽说出仕已经几十年了,但由于没有进士文凭,现在的赵士祯五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一个七品的中书舍人。

    明代官员的工资那是出了名的低,光靠工资吃饭那是很惨的。在地方上,一个七品的县令还可以鱼肉百姓。可是在三品大员满街走,一不留神撞到勋贵的京师,这七品的官员能做什么?再加上此人终身喜欢火器研究,而做科研是非常花钱的。所以,朱由栋进入赵士祯的家里后,直观的印象就是八个字:家徒四壁,穷困潦倒。

    “太孙请坐,呃,臣先去烧水泡茶,太孙请稍待。”

    “常吉先生不用了,吾知道先生品行高洁,家里是简陋了一点。为了不给先生添麻烦,吾自己带了东西来。”

    随着王承恩的招呼,外面的其他几个小宦官迅速的走了进来,然后麻溜的从各种食盒里取出了兴华宫御厨制作的各类点心。

    “常吉先生请坐啊,嗯,尝尝这果酒,是吾的红河庄新酿的,味道相当不错哦。”

    “太孙如此厚待,真是让臣感激涕零!”

    这话真不是作伪,而是赵士祯的真实感情流露:因为出身不是正途的关系,赵士祯入仕后,其实一直都不受大明官场主流的待见。官升不上去也就罢了,关键是一身本领也得不到发挥。中书舍人是什么?说的好听点叫秘书,说的难听点就是抄写员。

    当年万历皇帝看到赵士祯的字,觉得这小伙子写字写得不错嘛,赏你个官做也就是了。在这个时代,万历的这种举动已经算是极为厚道了。像朱由栋这样,以太孙的身份亲自拜访,还自带酒水,在这个时代绝对是做到了礼贤下士的极高程度,由不得赵士祯不感动。

    “徐大人,你做事怎么这样?你先前跟下官说晚上有人前来拜访。下官根本就没想到是太孙啊!”

    “呵呵……常吉先生勿怪,是吾让徐先生保密的。”

    “是,呃,臣敢问殿下,深夜来访,不知……”

    “哦,确实有事需要劳烦常吉先生,先生请看,这是我红河庄最近开始试制的火枪……”

    火器的发展,是一个多学科共同协作的系统工程。不过单就火枪来说,枪管、子弹、火药、击发装置这四个东西最为重要。

    火药方面,朱由栋已经让手下的匠人们完成了颗粒化和定装。这一块可以暂时稳一稳了。

    子弹呢?他穿越前听说过米尼弹,但米尼弹到底是个啥?他不知道。

    枪管呢?有了螺杆,膛线是没有问题了。枪管的质量嘛,其实大明的冶金水平很高,工部的枪管动不动就炸膛不代表红河庄的枪管就会炸膛。

    最后一个:击发装置。朱由栋当然知道火枪的击发装置是火绳到燧发到后装。但是具体怎么个击发,还是不知道。

    徐光启是大科学家,但不是专一的火器专家。要把这火枪的四大件有效的统合起来,非得赵士祯这样的火器专家不可!

    “哈哈哈哈哈~~~想不到太孙也是同道中人!而且对火器的见解是如此深刻,正当浮一大白!太孙请!”

    “常吉先生请。”

    “太孙殿下今夜的话,很多地方真让臣茅塞顿开。没想到这枪管有了膛线,居然能够让枪子的射程和精度提升这么多。如此一来,我大明的军队,其战力必然能提高极多。哈哈哈,经太孙提醒,臣又想到,除了枪管可以弄膛线,这炮管是不是也能弄膛线?若是炮管的膛线做得好,以前只能用于攻击大队集中队形敌人的大将军炮,其用途是不是更多一些呢?”

    “常吉兄,这点倒不用担心。殿下已经准备把螺杆复制后,送一批给工部,让他们在火炮上试刻膛线。”

    “哧溜~~”仰头再次豪饮一杯后,赵士祯不屑的摇摇头:“子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工部那些人办事的水平。我劝殿下不要这么做,不然,到时候大炮又炸膛了,工部的官员说都是因为刻了膛线,这到时候又是一阵官司要打。”

    “哎呀,常吉兄这一点提醒得极是。殿下,臣思虑不周,还请殿下恕罪。”

    “诶诶诶,子先啊,你才出仕多久啊?这朝里的弯弯绕绕哪里搞得清楚。愚兄就不一样哪,这么多年下来,被工部折腾得那叫一个惨啊!”

    看着已经进入微醺状态,说话少了很多顾忌,而且直接抢自己话的赵士祯,朱由栋微微的笑了笑:这种人,在官场是混不下去的。也就只有在我这个肚量不是一般大的穿越者麾下,才能更好的发挥吧。

    “殿下,这用火石击发火药的燧发枪,应该不是难事,只要有足够的银子,臣保证,三月之内拿出成品。至于说有了膛线会导致子弹塞入枪管困难的问题,哈哈哈哈,此事极易啊,可以把子弹做得稍微比枪管小一点,然后在其尾部加装一个木塞。火药击发后,木塞受热膨胀,一样能够封闭枪管。至于殿下说的后装枪嘛,这个,嗯,这个麻烦一点,扳机不是问题,臣以前做的火器,连发十几次都可以啊……主要是击发的问题。此事,臣还需要……唔,殿下的酒真是好酒,臣这会儿头有点晕了……”

    “常吉先生确是大才,如何,先生不如到吾的红河庄专心做火器研究怎样?所有经费、材料、人工,只要先生需要,吾无有不准。”

    “……噗呲,好……好啊,士为知己者死……臣明日就上书辞官,然后就常住……呼~~”

第六十二章 母子促膝夜谈(收藏上千加更)

    当朱由栋和赵士祯在秉烛夜谈的时候,当今的皇帝朱翊钧,也在慈宁宫和自己的母亲促膝而谈。

    虽说在当初国本之争的时候,李太后坚定的站在了朱常洛一边,把万历搞得很是狼狈。但一方面万历本人搞国本之争的根本目的不在废立,另一方面则是,这位大胖子皇帝,真的是个孝子。所以,只要有空,万历还是要来看望李太后的。

    本来呢,这一天的上午处理了那么多国家大事后已经很累了,万历只是想着下午过来进行常规性的看望。但不知道怎么的,母子二人一谈起来后,竟然越来越投机,最后干脆摒弃了下人,两个人面对面近距离坐着,一直谈到了晚上。

    “孩儿记得,小时候不懂事,在宫里胡闹,发酒疯。结果母亲让孩儿读《霍光传》。呵呵,现在回想起来,若是当初母亲让翊来做这个皇帝,孩儿去做潞王的话,哪里像今天这样辛苦啊。”

    “哼~”虽然面前的这个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两百多斤的大胖子,但李太后还是轻轻的伸出一根手指戳了万历一下:“你当初可不是这么想的,那时候你可是痛哭流涕,连连叩首求饶呢。”

    “哎~~所以说那时候孩儿蠢啊。皇帝这个位置这么难坐,那时候居然还抢着当。看看翊吧,孩儿听说,他在卫辉过得舒服得很哪,整日里就和一帮文人吟诗作对,要不就是作画行乐。哪里像孩儿这样,每日里为了整个大明的运转而焦头烂额。”

    “为娘知道你日子过得苦,外面的朝臣乃至言官,为娘在嘉靖年间就知道他们的厉害了。但是有什么办法呢?世庙(嘉靖)就曾对你父亲说,做君王的,以一人治天下,也以一人敌天下。皇帝,注定是艰苦而又孤独。”

    “呵呵……”无奈的一笑后,万历抬头看了看屋顶:“其实孩儿小时候做太子的时候,多少觉得父皇性子太弱,什么事情都是高先生怎么看,高先生说了算。孩儿当时觉得吧,若是什么都是高拱说了算了,那这个皇帝干起来有什么意思呢?现在看来,父皇真的是有大智慧的人。他有了高先生,就只需要管住高拱一人就行。其他的朝臣、其他的问题,自然就有高先生去给他对付。如此,可就轻松太多哪!”

    “为娘从来都是佩服你父亲的,外人以为他柔弱,其实内心坚定得很。”也抬起头,稍稍缅怀了自己的亡夫后,李太后表情复杂的看向了万历:“其实,你原本也是有机会像你父皇一样的。只是你性子倔强,太过要强,所以……”

    “……孩儿知道,其实张先生在的时候,我大明的情况,比现在好得多……”

    “……哎,多少年了,你终于说出这句话了。早年你父亲教为娘读史的时候,曾经给为娘说过他最佩服的君王,嗯,你可知是谁?”

    “这个?前汉的宣帝?又或者本朝的宣庙?”

    “呵呵,总算你还知道你父亲的脾气,没有说出汉武帝、唐太宗这样的开创帝王。嗯,两位宣皇帝你父亲都是很佩服的,但他最佩服,是秦惠文王。”

    “秦惠文王?车裂了商鞅的那个?这怎么可能?”

    “为娘问你,商鞅在秦国变法,是不是让秦国变得强大了?”

    “这是当然。”

    “但是商鞅变法,也得罪了秦国的一大帮公卿是不是?”

    “这个,变法肯定会这样的。”

    “为了安抚这群公卿的情绪,惠文王车裂了商鞅,但却把商鞅制定的律法完全的保留了下来。这样的做法,高不高明?”

    “……高明!”

    “你父亲走得太早了,若是再给他十年、二十年,那高拱的命运不会比商鞅好多少。让高拱去整顿国家,然后等你上位的时候就罢免了他。这就是你父亲对高拱百般忍让的目的。”

    “……那万历元年的时候,母亲怎么也……”

    “因为你父亲不在了啊,高拱又不是你提拔的,若是还让他做首辅,我们怎么制得住他?你以为当初张太岳和冯保搞得那些事情为娘不知道怎么回事么?不过顺水推舟罢了。再说了,把高拱弄下去,把张居正提上来,一样有人干活!”

    “母亲要说什么孩儿知道了,张居正就是我大明万历年间的商鞅,他死了之后,将其身前荣誉全部取消以平息众怒是对的。但是不该改变他制定的各项律法……”

    “正是如此。所以张太岳死了之后,你要清算他为娘不说什么,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的,就是觉得自己那套办法能比张太岳的办法好。然后慢慢的去改变他留下的各种法令。”

    “母亲怎么不早点提醒儿子?”

    “呵呵,你父亲最佩服秦惠文王,为娘呢?最佩服的是前宋慈圣光献皇后。那位曹太后可是厉害得紧啊,大内变乱,能够飞快的把一群宫女宦官统率起来保卫仁宗。英宗身体不好无法上朝,就敢临朝称制。待得英宗身体复原,马上就能干脆的舍弃一切权利毫不恋栈。这样的女中豪杰,为娘在第一次读到她的事迹时,就下定决心,终身以其为榜样……所以,万历十年,你都二十岁了,为娘当然要还政于你。既然都还政于你了,为娘若是还对你的施政各种干涉,岂不是太过于下作?”

    “孩儿……孩儿多谢母亲。只是,现在国家多事,孩儿内心只觉得苦闷不堪。加上孩儿过于肥胖,这身体……经常头晕、心塞,实在是有些扛不住。孩儿当然是希望能有人站出来帮孩儿一把,可是,这大明上下,官员近十万,内侍也近十万。但看来看去,只觉得没有一个像昔年的张居正。”

    “张居正这样的人物几百年都难得看到一个,现在找不到是正常的。不过,我朱家也是有麒麟儿的。”

    “母亲是说栋儿么?”

    “当然,这孩子降生时的天地异象就不必说了,为娘虽然一天到晚吃斋念佛,但子不语怪力乱神这句话为娘还是记得的。所以当初栋儿降生的时候为娘也只是稍稍吃惊了一下。但是,最近这些年他做的事情,真的让为娘觉得极为惊艳。”

    “……嗯……母亲说的是。栋儿还不到六岁啊,从开蒙到现在也不到两年,就做出了如此成绩。虽说这孩子做的很多事情都有违圣人之道,但是,孩儿真的很想看他到底能做到哪一步。”

    “所以啊,我们对他都要尽力的扶持。为娘小时候没念过书,侍奉先帝后首先就是被你父亲教着读史书。昔年你父亲决定开关的时候,朝内大臣反对也很多,为娘曾经问他为何要和大臣们对着干。他当时忧心忡忡的对为娘说,从始皇帝一统天下开始,快两千年了,那么多王朝,其国祚超过三百年的居然只有赵宋一家,而且赵宋还是以半壁江山苟延残喘才活了三百年。我大明自太祖建国已经两百多年了,国内各种问题多如牛毛,再不加以振作,只怕是难逃覆辙。所以不管反对再多,一定要开关。

    这话,为娘一辈子都记着呢……栋儿呢,做事情是离经叛道了一点,但为娘觉得,惟其如此,方有让我大明逃出这治乱循环的希望。”

    “呵呵……”苦笑了一阵后万历道:“孩儿算是明白当初更改张居正法令时母亲为什么一声不吭了。刚刚母亲这话,孩儿现在听了都觉得不舒服,若是二十多年前母亲站出来对孩儿的施政指手画脚,只怕母子间的亲情也要受损。不过,孩儿现在到底年纪大了,所以,刚才母亲的话,虽然让孩儿不舒服,但孩儿知道,这是有道理的。”

    “嗯,其实为娘也看出来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你的想法也慢慢的变了。开始更加注重后人的培养。”

    “孩儿都四十多岁了啊,而且这体型……常洛是个好孩子,但为人过于忠厚。我大明的未来,还得着落在栋儿的身上。所以,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事情,孩儿都会帮衬他、容忍他,毕竟,这个国家将来迟早是要交到他手里的。”

第六十三章 奇葩后勤保障

    “恭请天安,万岁,万岁,万万岁。”

    “圣躬安。”

    “恭谢天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天恩浩荡。”

    “臣刘,永服辞训,万岁,万岁,万万岁。”

    三叩三拜的仪式完成后,四川总兵刘,从孙承宗的手上接下了出兵木邦的圣旨。

    拿到圣旨后,麻溜的从地上爬起来。刘左手一伸,马上就有亲兵过来接走了圣旨。然后刚才还很是严肃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满脸狞笑。

    “这位就是孙大人吧?末将以前没见过啊,孙大人出任本职前,在哪里高就啊?”

    “刘帅客气了,本官以前是庶吉士,翰林院编修。”

    “哎哟,庶吉士啊!那可是以后的阁老啊。末将这可得和孙大人多亲近亲近……嗯,这位就是刘公公吧,这么年轻就被派出来独当一面了,说不得,以后也是要做太监的人啊。”

    “咱家只知道用心给皇爷办差,太监什么的,咱家不会去想。”

    “哎,刘公公太方正了,孙大人,你不会也是这样吧?”

    “呵呵呵,刘帅,你的这位家门儿可也是出自你们将门之列。刘公公的父亲以前乃是辽阳副总兵。”

    “嘶~~刘公公,令尊不会是刘逢吉(刘应祺)吧?哈哈哈,还真是啊。嗯,咱们做武将的,对皇上最是忠心不过,除了杀敌,也能把自己的儿子送进宫里伺候皇上。刘公公,你出身将门,那就是自己人!这次司礼监派来的监军派得好!”

    “呵呵,好叫刘帅知晓,此次出兵呢,咱家就是陪着大家一起去南边走走,真正的监军,乃是孙大人。”

    大明朝经过两百多年的崇文抑武后,武将的权利比起开国的时候已经小了很多。具体到出兵打仗来说,一般都是文官做统帅负责制定作战方案,并掌管全军后勤。而武将呢?嗯,你们只需要按照文官制定的方案进军、厮杀就好。

    当然,有的时候呢,大内也会派出宦官做监军,这时候后勤这一块,往往就是宦官来掌管了。

    所以刘看到朝廷同时派了文臣和宦官来,本能的以为这一次出兵的后勤是刘时敏主管。而在听闻刘时敏也是出自将门后,那种内心的欣喜自然的就流露了出来。

    至于你要问若是孙承宗制定的方案很扯淡怎么办?哼,刘这样的老革,乃是在万历心头挂了号的。对普通的文臣他才不在乎呢到时候上了前线,自行其是便是。

    可惜,这一次的出兵费用,是兴华宫赞助的,所以,这后勤这一块,自然也是兴华宫的人掌管。

    “哎呀,末将想起来了,一年多前的邸报上,是说了太孙开蒙的事情。想不到孙大人还是太孙的老师啊!嗯,太孙指导吴大夫发明牛痘之法的事情,末将当然也是知道的。这不,最近末将的兵营里,都在打这个天花疫苗呢。哎呀,能够教出如此贤明太孙的孙大人,一定是了不得的人杰啊!没说的,末将估计不出五年,就可以改称孙大人为孙阁老了,哈哈哈哈~~~”

    老**在那里自说自话一阵后,突然发现旁边的两个人都对着他含笑不语。饶是刘脸皮再怎么厚,也有点过不去。于是赶紧的转过身来对着手下吼道:“都傻愣愣的站在这里干什么?等着孙大人发钱啊?还不赶紧的去准备宴席?本帅要好好的请孙大人和刘公公喝一盅!”

    不得不说,虽然刘的部队军纪不好,出去打仗经常祸害当地百姓,但其部的执行力却是很高的。在刘发令备宴后不到一刻钟,一桌热气腾腾的宴席就摆了出来。

    “孙大人,刘公公,请上座。”

    众人坐定之后,刘先是给孙承宗和刘时敏介绍了自己麾下的几个主要将领,自然的,孙、刘二人也变着花样的夸奖这几位大将的雄壮。

    酒过三巡,前戏已毕,刘眼睛转了转:“孙大人,末将敢问,这次出兵,朝廷总的方略是什么啊?”

    “刘帅,朝廷的意思是,今年六月之前,我大明援军至少一万人,要进入木邦境内。”

    “啊?孙大人怕不是在说笑吧?这会儿都三月初三了啊!不到三个月的时间要赶到木邦?这个,请恕末将无能为力。”

    大明朝到了中后期,由于武将地位的持续下降,由此导致文臣们对武将和军队越来越苛刻。

    以明军在自己的国土上行进为例:理论上来讲,本**队在本国土地上行军,是不需要携带诸如粮食之类的后勤物资的。事实上在明朝中后期,随着卫所制度的崩溃和军镇制度的不成熟,明朝中后期,也没有任何一个镇将能够组织起行军千里的后勤供应。

    于是,明军在国境内移动,是由当地的地方官员负责供应军队的粮食。

    但是明朝的文官们多精啊,他们说:武人没念过什么书,不懂大义,绝对不廉洁。所以为了防止武将们贪污国家的粮食,因此,军队从本官的辖区过境,本官不会直接拨付粮食给这支军队。而是要组织当地的民夫,把食物做成熟食后,按人头发给过境的军队。

    这么做,武将确实没机会贪污。至于满口仁义道德的文官会不会因此贪污,嗯,估计,或许,大概不会吧。

    按照这个时代贫苦百姓一天只吃两顿的惯例,各个地方政府给过境的本**队,是要提供两顿吃食的。

    但如此一来,文官们又发现了问题:要是一支军队行军速度极快,一天之内穿越两个甚至更多的县域呢?那这些丘八们岂不是一天能吃五六顿饭?不行!国家的资财不能如此浪费。所以后来地方文官们就约定俗成了一个规矩:军队进入本县的当天,本县不提供饭食因为你在前一个县已经吃过了。只有这支军队在本县内停留时间超过一天的,本县才提供饭食。

    毫无疑问,如此一来,明军的机动力一下子就被限制了:对于士兵来说,一旦开拔,往往意味着今天没有饭吃了。到了新的地方后,还得饿上一晚才有饭吃。所以,到了明代中后期,明军的移动,往往是走半天,停一天甚至更多……

    军队的统帅对此毫无办法:皇帝还不差饿兵呢,你要是让部队搞急行军,一天走几个县,结果个个县都以你这支军队在本县停驻时间不足不提供饭食。那军队是要哗变的!

    在历史本位面,明朝与后金的萨尔浒之战,明朝各地的军队向辽东会齐的时候。就是因为这操蛋的制度,导致很多军队根本赶不上大战四川石柱的白杆兵,从石柱出发,要走将近一年才能到北京!这还是其统帅秦良玉深得军心的情况才超常发挥出来的速度。

    所以,刘才说三个月内要从四川赶到木邦,绝不可能。

第六十四章 西南战鼓擂动(一)

    作为在大同这种明朝最重要的军镇生活过多年的孙承宗,如何不知道大明今天这炒蛋的后勤制度。所以,刘说三个月内绝对赶不到木邦,他当然不会做恼,反而是轻轻的点了点头。

    “呵呵,刘帅,本官这次来,还给刘帅带了一点小礼物。”

    “哟呵,稀罕啊,庶吉士给末将送东西,本朝没几个总兵能享受到这种待遇啊。”

    “刘帅可能刚才没听清楚,本官是带东西的人,送东西的人,是太孙殿下。”

    咋然听到太孙殿下四个字,刘立刻收起了刚才戏谑的表情,很是郑重的站起身来:“末将的贱名,太孙殿下也知道么?”

    “呵呵,不但知道,应该说还很了解。刘帅想听听殿下是怎么评价刘帅的么?”

    “末将洗耳恭听。”

    “殿下说,刘帅这个人,对国家是忠诚的,打仗呢,个人武艺很厉害,也极得军心,所以他率领的部队上了战场,是非常值得期待的事情。不过呢,刘帅的兵啊,这军纪实在是糟糕了一点,以前援朝抗倭,着实把朝鲜的百姓祸害得不浅……殿下还说,一支军队要保持士气,纵容士兵祸害百姓当然不失为一种方法,但这种方法,往往很难持久。而且这样的军队,一旦陷入绝境,往往就会突然崩溃……”

    “殿下,殿下所言……实在是让末将,惶恐~”

    “呵呵,刘帅请安坐。还请刘帅下令,把本官带来的那个铁皮箱子搬进来。”

    ……

    “刘帅,这是太孙殿下送给你的望远镜。”

    “望远镜?”

    “呵呵,顾名思义,就是能够看到很远地方的镜子,刘帅要不要试一下?嗯,对,就是直接把眼睛贴上去就行了。”

    生涩的把眼睛贴到镜筒之后,刘迅速的把望远镜放了下来。然后再一次贴上去看了一下,又放了下来。之后他眨了眨眼睛,稍稍思考一下后,迅速的起身,跑出了正厅,在厅堂外的空地上用望远镜四处观察后,方才一脸狂热的跑了回来:“孙大人!神器!神器啊!有了此物,敌军休想隐藏,也休想伏击我军!”

    说完这句话后刘又匆匆的辨别了一下方向,找到东北方北京城的方向后干脆的直接大礼跪拜:“末将感谢太孙殿下如此体恤我等武人,殿下厚爱,臣实在无以为报!唯有奋力杀敌,不负太孙厚望!”

    然后刘就把这支单筒望远镜交给了宴席上的几位麾下大将,顿时又是一片惊叹和拜谢声。

    “孙大人,这次太孙赐下的这个,呃,这个望远镜有多少?”

    “不多,只有三架,这已经是本官从京师出发前,红河庄的所有合格产品了。”

    在历史本位面,西方人先拿出了可以工业化生产的玻璃,然后磨镜工人这个职业应运而生,到了17世纪初期,西欧已经有了很多成熟的相关产业人,能够制作各种度数的凸镜和凹镜。但是,一直到了1608年,才由一个偶然的机会,让西欧的工匠们认识到,把两块透镜重叠在一起,可以看得更远或者看得更微小。由此,望远镜和显微镜才得以发明。

    在这个位面,西欧的望远镜和显微镜肯定会提前出现。不过朱由栋管不了那么多,他在得到利玛窦给他找来的磨镜师傅后,立刻让他们开始研磨各种透镜,然后再将其组装起来。不过到底是时间有限,所以一直到孙承宗出发那天,才堪堪装配好三支望远镜。

    “为了这三支望远镜,殿下可是花了大价钱啊。请耶稣会给红河庄运送泰西匠人,先后贴进去五六千两白银。这两名泰西匠人来到庄里后,太孙又开出了高额的佣金。不如此,本官南下的时候,可拿不到这样的东西。”

    “末将等感谢太孙如此关爱我等,此去木邦,定要扫清缅贼,扬我大明国威。”

    “呵呵,刘帅,诸位将军,这望远镜呢,产能有限,只有三支。不过这偃月刀嘛,可是足足三十把,足够在座诸位使用哦。”

    “偃月刀?”

    所谓偃月刀,其造型和明代普通偃月刀的是差不多的。但得益于温度计的使用,新式高炉的建立,水力机械的普及,以及不计成本的投入,红河庄出产的偃月刀其锋利程度、坚硬度以及防锈度,都达到了很高的高度。

    当然,红河庄现在要打造板甲其实也就跟玩儿一样,但是一方面朱由栋到底只是太孙而不是皇帝,打造军用物资还得顾忌一下皇帝的反应,红河庄的刀具、铠甲更多的是科研性质,只有少量样品而不会批量生产。另一方面则是,刘是要率军去热带雨林里作战,你给人家配板甲?怕不用缅军来打,个个都成了铁板烧?

    所以,送点高质量的刀具也就是了。南方军队还是穿皮甲或者布甲比较好。

    “哎呀,这刀,真是好刀!”在座的武人都是跟着刘身经百战的,刀好不好自然一上手就清楚了。

    “殿下如此厚待我等,照理末将是不该再提什么困难了。只是孙大人,这国朝的法度如此,末将麾下的本镇兵每日能行三十里已经是很不错了。便是为了太孙殿下,每日行四十里呢?三月之内,还是赶不到木邦啊。”

    “呵呵,刘帅勿忧。本官先请问,若是一路上不必担心吃食,那刘帅的兵每日能行进多少里?”

    “嗯,这次朝廷要末将统御滇黔蜀三地一镇三卫共一万两千人南下。本将的本镇兵若是不考虑粮食,每天可以行进六十到八十里。重庆卫出兵主要就是马宣抚(秦良玉的丈夫马千乘)的石柱白杆兵吧,每天也可以走这个里程。至于广南卫和洱海卫嘛,他们离木邦比末将近得多,便是每天爬二十里,三月之期,也是足够了。”

    大明朝建立初期,朱元璋对全**队实行的是卫所制度。其基本组织架构为:小旗、总旗、百户、千户、都指挥使。卫所兵平时耕耘军屯,战时由朝廷派遣高级军官,在卫所各级官员组织下,集中起来出兵作战。按照老朱的构想便是,一方面是吾养兵百万,不费百姓一粒粮,可以大大节约经费。另一方面则是防止武将长期镇守一方,从而形成藩镇。

    但是大明朝运转了两百多年,卫所制度其实已经濒临崩溃。先不说卫所的官员纷纷由中下级军官退化为地主老财,也不说卫所兵要么逃亡要么沦为佃农。单是外敌入侵,朝廷才临时派遣高级将领这一条就在北方边境不适用。

    所以到了宣德年间,面对恢复了元气的蒙古,明朝政府就不得不在陕西、山西设置常任总兵这是明朝军镇制度的发端。

    到了嘉靖年间,倭寇肆虐东南沿海,几十个卫所一片糜烂,完全无法有效抵御倭寇。明朝政府不得已在东南沿海也推行军镇制度。

    所谓军镇,其兵源,一部分来自卫所兵,一部分来自招募。军镇兵和卫所兵最大的区别是:卫所兵是自带干粮去打仗,而军镇兵国家是要发军饷的。而且军镇的各级军官:守备、都司、游击、参将、副将、总兵等。其将领是常设的。

    这样做,战斗力是提高了,但是国家的负担也增加了,同时,也容易形成兵为将有的局面。

    (附带说一句,天启年间,由于东北局势越来越恶劣,国家财政越来越吃紧,九千岁为了收支平衡,就把东南方的军镇给取消了。然后这些军镇里的精兵悍将全都去做了海盗,成就了郑芝龙的威名。)

    总体而言,现在的大明,是军镇与卫所制度并存的。一般情况下,军镇兵比卫所兵的战斗力要强一些。

    但是卫所兵也有例外,比如石柱的白杆兵。

    但是不管怎样的强兵,总是要吃饭的。在持续长时间的强行军中,更要吃饭。

    “刘帅,还请让诸位将军暂且在帐外等候,本官有密语相告。”

第六十五章 西南战鼓擂动(二)(收藏满2000加更)

    自土木堡之变后,明朝的文官们面对武将、勋贵渐渐的取得了优势。在武宗朝的江彬被划了三千六百刀后,文臣们彻底把武将压在了身下。

    武将的人事任命权被文臣们抢走了,后勤物资配送权被抢走了,到了万历年间,干脆连军事统帅权都被文臣拿走了。再往后,武将们出征前去国家的武备库领武器铠甲,领到的东西质量低劣也就罢了,关键是还得武将私人拨付这些武器账面价格的十分之一给兵部官员作为贿赂才能领到……总之,武将们的地位已经弱化到了前宋一般:只有在文臣划定的路线上进军,到达指定地点后厮杀……

    但是这就带来很大的问题:武将们被压制得太惨,必然导致国家军事力量的弱化。而军事力量的弱化,又会导致国家的国防问题无限增多国家由此变得越来越需要武将。而需求越多,武将的地位又会越来越高这不是文臣们拼命压制就压制得了的。

    历史本位面上,明朝文臣对武将的欺压在崇祯朝达到顶峰:袁崇焕居然可以无旨意将毛文龙斩首而且事后没有受到追究。由此导致本就心怀不满的武将们彻底对皇室离心离德。然后,纲纪崩坏,国家不但无法控制武将,还要被武将所挟持了……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非常清楚:压制武将是一条不归路。别说还有其他穿越者在这个位面一起竞争,就算这个位面只有他一个穿越者,明末的形势也注定了武将的再次崛起。

    所以,既然不能压制,那就不要压制了。支持、拉拢、引导,这才是他该做的。

    在大厅内只剩下了孙承宗和刘两人后,孙承宗靠近刘,轻轻的耳语道:“太孙殿下私人拨付白银十万两,用于刘帅和马宣抚的军队沿途行进物资采购。如此,就不需要各个地方的主官来给士兵们提供吃食了。此外,这笔钱殿下说了,只是头款,他在京师会拼命筹款,后续的银子也会源源不断的送来。而且,这笔钱是得到皇上允准的,所以刘帅只管放心去用。”

    “啊?太孙如此厚待臣下,臣肝脑涂地亦难以为报!”

    “呵呵,刘帅啊,太孙的钱也不是那么好拿的。本官这次来,除了带了十万两银子,也带来了太孙的两个要求。”

    “请孙大人示下,末将无有不从。”

    “刘帅先不要急着表态,太孙的两个要求说起来很简单,但也不容易。其一,保证军纪。本次我大明出兵木邦,不是简单的帮木邦的土司赶走缅军就算了,而是要趁此机会将木邦改为云南布政司的直辖州。所以,这军纪尤其重要。若是士兵军纪不好,在木邦残民害民,那我大明如何才能在木邦立足?”

    “呃……请孙大人放心,末将也知道自己麾下的儿郎们性子野了点,这个嘛,一方面是末将治军不严,另一方面则是,历次出征,这地方上的老爷们总是让末将的儿郎吃不饱啊。这一次,太孙殿下如此支持,再让儿郎们出去祸害百姓,不用孙大人说,末将也觉得过意不去了。嗯,总之,完全杜绝残民害民的事情,末将不敢保证。但只要发现一起,末将一定严惩一起!”

    “好,刘帅是身经百战的豪杰,你说的话,本官信!那么本官再说第二条,太孙说,近期他已经派出大内的曹公公去山东、河南的黄河灾区购买孤儿。这些孩子买来后会安置在他的庄园里,如果刘帅愿意,请派出得力大将到红河庄出任教官!”

    “嘶~~孙大人,这种事情……”

    要说明代的文臣们,除了压制武将之外,还有一件事也是盯得非常紧的:防止皇帝与武将接近。这很正常,文臣们自己也知道他们嚣张得越来越过分,压制武将不说还欺负皇帝。若是让皇帝和武将们过于接近,让皇帝手里有了刀把子,万一哪天惹毛了皇帝,皇帝来个大屠杀怎么办?

    所以,任何企图接近皇帝或者任何皇帝喜欢的武将,都会遭到文臣的重点盯防、打压乃至陷害。

    别看刘以前打过知府,但那是当年年轻气盛。现在刘大帅年纪大了,特别是好几次被文臣搞得生不如死后,这想法和以前不同了:国家的事情还是要办的,大丈夫战死沙场也不算个事。但是千万不能因为政治斗争祸及家人。

    “刘帅想到哪里去了,这批孤儿,年龄最大的不会超过十岁,他们能干什么?太孙只不过是想刘帅派个嘴巴牢靠的,会教一些简单的武艺给这些孩子的小兵官而已。怎么,刘帅连这种事情也不答应?”

    时间实在是太紧迫了,朱由栋已经等不到十几年后自己登基后再来慢慢布局,尤其是暹罗的那位已经登顶的情况,他的紧迫感与危机感更是大大的加剧了。

    所以,他对孙承宗说,要刘派一个军官来给自己的孤儿团做教官。这是对孙承宗的试探:你身为文臣,是站在你那个阶层一边呢,还是站在我这一边?

    也是对刘的试探:我拿了这么多钱帮助你建功立业,你能不能向我靠拢呢?

    如果孙承宗敢背叛他,把这事捅了出去,他照样毫发无损:什么情况?孤不清楚啊,拿证据出来!孤买孤儿怎么了?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啊,你们这些家伙懂不懂?!

    至于刘?他可以不搭理朱由栋的招揽。但他只要脑子正常,就不会把这事捅出去:孙承宗不说话,一个武人的话谁信?

    当然,朱由栋的试探不是胡乱来的:孙承宗曾经长期在大同生活,与当地将士接触极多,对于武人的观感和普通文臣是完全不同的。而且这位在历史上的表现,那是绝对的忠于国家的。

    总之,是稍微冒了一点险,但基本在可控范围内。

    “呵呵,孙大人是太孙的老师,末将当然相信这是太孙本人的意思。只是呢,末将现在一门心思都想着怎么发兵木邦以完成皇上和太孙的嘱托,所以这个事情啊,且待末将空了再好好想想。孙大人,您觉得如何?”

    “呵呵呵,就依刘帅。”

    两人微微一笑后,互相作礼告辞。

    少顷,就在孙承宗和刘时敏在刘派来的将领引导下向着自己的居所前进时,整个大营迅速的变得嘈杂了起来。

    “大帅令!全镇收队!各兵归营!酉时起,各营清点人数,亥时前上报中军。明日打点行装一日,后日辰时出兵南下木邦!”

    ……

    喧嚣的白日过去了,深夜子时,在处理完了营务后,刘把自己的养子刘招孙叫了过来。

    “今日白昼那孙承宗给为父说的就是这个意思,但这姓孙的毕竟是文臣,而且还是庶吉士,所以这家伙为父是不信的。不过呢,倘若这真的是太孙的本意,那为父就不愿意错过了。”

    “父亲的意思是?”

    “这次南征,你不要去了。我会以留守老营的名义把你留下,然后等为父大军出发后,你亲自走一趟京师。切记,不要去找李世忠。若是为父猜的不错的话,太孙应该已经感受到他对李家的依赖太深,需要引入其他的将门来平衡李家。所以你找李世忠,肯定要出问题。”

    “那父亲请示下,孩儿应该去找谁帮忙联系太孙?”

    “当然是现在名满天下的吴又可大夫了,你就以慕名学习牛痘的名义去拜见吴大夫,请吴大夫替你引见太孙本人。若是太孙没有这个意思,为父就算是帮太孙挖掉他身边的一个祸害,如此也报答了太孙的恩情。若是太孙确实有这个意思,那你就留在京师好好为太孙效力吧!”

    “是,孩儿明白了。谨祝父亲此次南征大获成功,扬武威于南中!”

第六十六章 东北号角连营(一)

    “下官熊廷弼,拜见宁远伯。”

    同样是在三月初,熊廷弼抵达辽阳,见到了在辽东一手遮天的辽东总兵李成梁。

    和刘不一样,李成梁身上是有爵位的。所以,虽然大明朝这会儿文臣把武将压制得很厉害。但面对有爵位的武将,熊廷弼再臭的脾气,还得规规矩矩的向李成梁行礼。

    “哎呀,这不是我家纯忠每次来信都夸赞仰慕不已的熊先生吗?先生客气了,先生请坐。”

    “下官受皇上嘱托为太孙讲解大明律,纯忠作为太孙的伴读,是曾听下官讲过课,不过双方并未正式行拜师之礼。”

    臭老头子,别以为你刚才那话我听不出来是什么意思。我是你孙辈的老师?是不是比你矮一辈?是不是你家的西席?哼!我熊廷弼这样的天才,要不是因为你孙子是太孙伴读的缘故,能旁听到我的教诲?

    双方一见面,就开始较劲。不过李成梁到底是人老成精的妖怪,这城府要深得多,所以在接了熊廷弼这样的硬怼后也只是稍稍顿了顿,然后就大笑道:“熊大人这次来我辽东,可是太孙有什么差遣啊?”

    说实在的,老李活了这么一大把年纪,什么都看透了。其念兹在兹的就两条:一,老子在辽东的时候辽东不能乱,不能毁了老子一世英名。二,尽可能让李家子孙有个好下场,便是不能像老子一样位高权重,但至少未来几十年不能在大明朝堂无声无息,更不能因为老子的垮台而祸及子孙。

    要实现这两条,李成梁的策略也很简单:一,扶持努尔哈赤,用努尔哈赤镇压辽东的其他异族反正老子管得住这块野猪皮。二、全力向太孙靠拢,由太孙保障未来李家的荣华。

    但是,现在这两条出现了剧烈的冲突!

    一方面,努尔哈赤的力量越来越强大,对向东扩张表现出了强烈的**。再坚持守卫宽甸六堡,迟早会导致建州女真与辽东镇的军事冲突。但是李成梁很清楚,在他第一次辽东总兵任上的后期,辽东兵的战斗力已经在开始下降。等到他在北京被闲置了十年,再次被派回辽东的时候,整个辽东已经是武备松弛,军风糜烂……

    所以,现在的辽东也只不过是靠着他李成梁早年的威名强撑着的纸老虎罢了,对于建州女真,还是不要过分刺激的好啊。

    直接用军事手段对付建州,赢还是可以赢的,但赢了之后呢?叶赫没了建州的压制是不是要崛起?宽甸六堡背后的董鄂部呢?还有,消灭建州女真,就算是胜利了,也一定是惨胜。辽东镇极大削弱后,北方的蒙古怎么办?到时候损耗过多,京师的言官们一拥而上各种弹劾又该怎么办?

    所以,建州不能打。只能用其他手段加以分化、削弱。比如,扶持那块野猪皮的弟弟舒尔哈齐什么的……

    但李成梁没有想到的是,太孙殿下的反应居然如此强烈,直接让李世忠连夜滚过来下了最后通牒:如果放弃宽甸,兴华宫就和宁远伯府彻底割裂!

    这就让李成梁孜孜以求的两全其美化为了泡影。

    在痛苦的纠结了一个晚上后,李成梁做出了他这个时代的中国人理所当然的选择:为了儿孙的幸福,自己就辛苦一点吧。

    他非常坦率的拉下老脸给朱由栋写了回信,在信件里对自己的昏聩颟顸进行了深刻的检讨,对太孙殿下的高瞻远瞩附上极为肉麻的吹捧。然后立正表态:殿下说宽甸六堡必须守住,那臣就一定会尽力去守。有钱有兵要守,没钱没兵臣想办法也要守。至于正式向朝廷提交放弃宽甸六堡的报告,那是绝对不会再往通政司送了。

    非但如此,他还以极快的速度,向朝鲜国王购买了五百名能工巧匠,然后还在辽东镇搜罗了一批工匠,并派出精锐家丁,让李世忠亲自率领,往北京给红河庄送人。就在熊廷弼到达的当口,这支近千人的队伍已经从辽阳出发了。

    所以熊廷弼虽然一惯嘴臭,在言语上绝不愿落在任何人的下风。但到底是入城前看到了这队往北京行进的队伍,对于李成梁的这个态度,他还是满意的。因此,在李成梁口称熊大人之后,他也不想太过于咄咄逼人。

    “宁远伯,皇上让下官担任辽东御史,宽甸兵备道。但下官这个御史,并没有巡抚辽东的加衔,所以,下官的实际职司乃是宽甸兵备道。其任务也很清楚,镇守宽甸,护卫当地的十余万汉民。此事,非宁远伯大力支持方能成事。”

    “好说,好说,本将深受皇恩,只要是皇上决定了的事情,本将一定竭尽全力为其办到。”

    作为边境地区,辽东在行政机构设置上是和大明其他地方不一样的。最特别便是,作为全境都实行卫所制的地方,辽东没有布政使,也没有按察使。所有的民政官员,其实都是山东布政司负责管理。所以,熊廷弼的兵备道官职,从官籍上来说,其实是山东布政司宽甸兵备道。也因为如此,当熊廷弼来到辽东后,在此时辽东巡抚没有实职官员的情况下,根本没有上级民政主官可以报到,要做任何事情,都必须要找李成梁。

    “敢问宁远伯,现在宽甸六堡,共有多少百姓?多少耕地?”

    “此地乃是本将亲自开创,多年来一直关注有加。自万历元年立堡,到现在万历三十四年,宽甸六堡,现有六万三千余户,至于具体口数嘛,嗯,成年男女当不下十五万。六堡累计在册田地三百二十三万亩,不过我辽东苦寒,每年只能收获一季春小麦,所以这产出确实不算太多。啊,说到这个,今年本将已经按照朝廷的指令,让各地划出一部分土地种植番薯、玉米等作物。不过到底是第一年试种,下面的军户都不太愿意,所以这面积不是很大。具体到宽甸,大约不足一万亩。”

    “宁远伯博闻强记,下官佩服。看来宽甸六堡之地,其人口与产出,不下于内地一个小县。宁远伯这些年辛苦了。”

    “哪里,都是为朝廷办事,谈不上辛苦。熊大人还有什么需要的?”

    “下官要坐镇宽甸,总得有兵,有将吧?这个,还得请宁远伯调拨。”

    “嘶~~这个嘛,熊大人,这个还真的不太好办啊。朝廷积欠辽东的军饷,近年来已经达到二十万两银子之多。之所以本将动了放弃宽甸的念头,也是事出有因啊。宽甸那个地方,孤悬于鸭绿江西岸,周围全是女真人,一般的将领和士兵都不愿意去那里驻守,以前辽东军饷充足,本将还可以开出高额赏银,但是现在……”

    “下官也不瞒宁远伯,此次前来辽东,经皇上允准,太孙从兴华宫直接拨银十万两。并且特别说明专款专用,这批银子,全部用在宽甸六堡的防卫上,所以,宁远伯不用担心银子的事情。”

    “……殿下果然好魄力。如此,本将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这样吧,本将麾下能做事的将领还是不少的,但是很多人都已经年纪大了,而且多年安逸下来,实在不适合去做如此艰巨的事情。

    陪熊大人坐镇宽甸的,最好还是年轻人好一些。本将推荐两位,一曰李永芳,此人今年二十五岁,是抚顺所的百户。其家世非常清白,一直都是辽东的军户,立场最是可靠不过。另一位是去年顺天府尹沈大人(沈光祚)推荐过来的,此人叫做毛文龙,今年刚刚三十岁。祖上是行商的,父亲是监生。此子除了诗文不错之外,一身武艺也是不凡,在去年的辽东武举考试里得了第六,本将任命他做了鞍山所的百户。此二人,一个熟悉我辽东的军户,一个头脑灵活文武双全,应该会是熊大人的好帮手。”

    “宁远伯觉得不错的人,那应该是没有问题的。那就请宁远伯早日让这两位到下官这里来报到吧。”

第六十七章 东北号角连营(二)

    大明万历三十四年三月十二,接到消息的李永芳和毛文龙都从各自的任所飞驰而至。然后,在辽阳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熊廷弼连送别宴都不要李成梁安排,匆匆的就要率队出发。

    真的只能叫率队,不能叫率军。

    李成梁除了给熊廷弼安排了两个百户这样的低级军官使唤外,也抽调了五百精锐军户随行。不过当熊廷弼看到这五百“精锐”的时候,“蹭”的一下就发了火。

    看看这些军户的模样吧,面色萎靡,双目无神也就罢了。关键是穿得实在是太过于夸张:这会儿都三月中旬了,还把冬天穿的棉衣啥的穿着。穿棉衣就棉衣吧,但整个棉衣都已经板结,不知道穿了多少年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酸臭。

    更要命的是,你们是军户啊,战事一起,总得要打仗吧?总得要有什么铠甲、武器吧?结果呢?铠甲是没有的,腰刀倒是人手一把,但是抽出刀鞘,那种寒光闪闪极为锋利的刀刃是一把都没有看到。反而是不少刀身已经生锈了。

    “李子贞!宁远伯在哪里?本官要见他!”

    “熊大人息怒,家父昨日感染了风寒,这会儿无法下床视事。”

    “哼!宁远伯起不了床,你就如此糊弄本官么?”

    “呃……末将不知哪里做得不好让熊大人生气,还请熊大人明示?”

    “这些家伙!双目无神,衣不蔽体,更奇也怪哉的是其身上不知佩戴的何物?虎狼能驱否?豕豚能斩否?李子贞,你从何处找来如此物种凑数,应付本官?”

    “呵呵……”苦笑一下后,李如柏也毫不示弱的回应道:“熊大人可是嫌弃这些军户看起来不好看?不够精锐?可是朝廷欠饷辽东多年,加之辽东这些年多有干旱,收获不佳。所以辽东的军户普遍穷困,这衣着和武备是寒碜了一些,比起京师里的大汉将军来,这卖相确实不好。不过!”说到这里他加重了语气:“只要统御得当,我辽东的儿郎却是能够奋力厮杀,其实战能力,五个大汉将军未必打得过我辽东的一个军户!”

    “哼!你说得好听,本官就一句话,能令行禁止否?”

    “如何不能?”说完这话李如柏转身对着这五百军户道:“都有了,列队!后转!前进!”

    随着几个简短的口令,这五百军户虽然不是很整齐,但终究是忠实的执行了李如柏的命令。待得他们走到辽阳城墙处后,李如柏并没有下达停止的命令,然后这五百军户都直接贴上了城墙,并继续做出向前行进的动作。

    看到这样的表情,熊廷弼的面色稍稍的缓和了一些,点了点头,李如柏也不多说,直接叫这五百人站了回来。

    “你们都认清楚了,本官叫熊廷弼,是皇上新任的宽甸兵备道,这次你们五百人,还有这两位百户,都要跟着本官去宽甸六堡上任!本官这人最是爽快,只要你们做到‘令行禁止’四个字,饷银不会缺了你们一个铜板,衣服绝对不会短了你们一寸,吃食更是本官吃什么,你们就吃什么!但若是不听本官的招呼,说不得,本官也是会杀人的!”

    说完这话,熊廷弼一伸手,自有他从京师带来的随从飞快的递上一把弓和一支羽箭。然后熊廷弼熟练的弯弓搭箭,朝着数十米开外的辽阳城墙‘嘣’的一声,电光火石之下,弓箭的箭头稳稳的插进了辽阳城墙的砖缝里。

    如果说刚才熊廷弼训话的时候,这些军户眼神里都一如既往的空洞没什么变化的话。在这位文官大人展示了一手在军人看来也算过得去的箭术后,军户们的眼神里稍稍的有了一点色彩。

    “本官做事,从来讲究有功必赏,有过必罚。今天你们都来得整齐,本官先每人赏五十个铜板。另外,都有了,听本官号令,把你们的腰刀都给扔了!把衣服都给脱了!”

    五百军户听到如此命令,稍稍有一些迟疑。但终究还是有人带头,先是参差不齐的哐当声,然后是熙熙索索的脱衣声。

    比起对孙承宗的支持,这次熊廷弼来辽东,朱由栋是真的下了血本。

    不说其他,光是随行人员这一块。孙承宗的随行人员是孙恺阳自己雇的几个下人加户部派出的护送银两的五十名太仓库卫兵和一百名民夫。而熊廷弼这边,则是朱由栋通过御马监从腾骧四卫里派出的五十名骑兵。至于其他护送银子的,除了民夫之外,还有二十名锦衣卫!

    当然,这种差别,一方面在于辽东的重要性远胜西南,由不得朱由栋不重视。另一方面则是,孙承宗从大运河南下,然后可以直接转长江水道进入四川,一路上都是水路,在明代,水路相对快捷而安全。所以,虽然护卫力量相差很大,但孙承宗也没有表示不满。

    “这是太孙殿下启奏皇上后,经皇上允准,由太孙殿下的庄园特地为你们制作的武器和衣物,现在开始换装!”

    待得随行的锦衣卫打开几十口箱子,拿出箱子里的东西后,不要说这几百普通军户了,便是旁边的李永芳、毛文龙乃至李如柏,全都瞪大了眼睛,不自觉的齐齐吸了一口气。

    缜密而柔软的细棉纱织就的贴身内衣,外面再套上蓝白相间的粗棉布编织的外套。再然后是全部给打磨的锃亮的全身板甲。这一套着装,别说军户了,在辽东,便是参将一级的军官,也别想捞到如此的衣物和铠甲啊!

    衣物铠甲之外,另外几个箱子则是装的兵器。那腰刀一抽出来的瞬间,寒气逼人,刀身倒映人影清晰可见,不需要试刀,任何一个行伍之人都知道这绝对是好刀!

    长枪的枪头精光闪闪,枪身全都是上好的白蜡杆制作。

    最神奇的便是这鸟铳了,虽说只有五十支,但架不住人家样式精美啊,而最关键的则是整支铳身居然没有看到绑系火绳的地方!

    几个呼吸之间,五百名刚才还如同乞丐一般的大头兵们,完成鸟枪换炮后,除了身上多少还有点味道之外,已经完全的脱胎换骨。光看样子,绝对远胜大内那些专门做样子货的大汉将军了。

    “嘶~~熊大人,这些都是太孙的红河庄里出产的?”

    “当然,子贞啊,你们李家可是全权负责红河庄的守护啊。难道你还不知道?”

    “知道是知道的,但没想到这些东西居然如此的精良!啧啧,不得了不得了,这些家伙现在走出去,说自己是个总兵都有人信!呃,这个,熊大人……”

    “本官知道你要说什么,但是太孙到底只是太孙,私自打造铠甲兵器是不行的。这些东西,全都是太孙奏明皇上,由大内派出御马监、东厂以及锦衣卫相关人员,全程监控之下生产的。每一副铠甲、每一把腰刀、每一枚枪头、每一把火枪,都是刻上了工人的姓名以及产品编号的。这些东西的去向,本官队伍中随行的锦衣卫也是要登记在册的。所以,你想讨要这些东西,不能从本官这里走。还是直接去信红河庄比较好一些。”

    “哦,哦哦,末将明白了。”

    李如柏悻悻的退下了,熊廷弼转身,对着双眼灼灼生辉的两个百户点点头:“两位,以后本官就要多多倚仗你们了。这里有两个箱子,是专门给你们的,现在就打开吧。”

    “是,卑职领命!”

    由于时间、产能均受限,朱由栋这次交给熊廷弼的所谓“将军铠”其实只有五副。原本想的是让熊廷弼拿去送给李成梁以及李如柏等人,借此搞好关系。但熊廷弼是什么脾气?他宁愿把这将军铠拿去交给两个小百户穿也不会拿出来送礼你李成梁又不在我熊某人麾下办事?我管你去死啊?

    所谓将军铠,其本质当然也是板甲。但是和普通士兵直来直去的平板相比。将军铠的甲面上,多了很多富有民族特色的装饰和花纹。其档次感比起普通的板甲确实高了不少。

    “卑职多谢熊大人厚赐!定当为熊大人努力办差!”这年头一副好的铠甲足够让一个普通的武人五体投地感激涕零了,更不要说如此一看就不是凡物的板甲。所以不管是李永芳还是毛文龙,此刻都诚心诚意的对着熊廷弼半跪行礼。

    “本官做事最为爽快,只要用心办事,本官绝不辜负你们。好了,现在传令!全军整队,出发!”

    五百名方才还像没睡醒的军户,这时候精神抖擞的在两名百户的带领下大声咆哮:“遵命~~!大人!”

第六十八章 东北号角连营(三)

    “大人,再往前走,可就出了边墙了啊。”

    “呵呵,李百户,本官问你,边墙之外是什么?”

    “大人在说笑吧,谁不知道墙外就是建州女真?”

    “本官当然知道墙外是建州女真,那女真人的头领,叫奴儿哈赤的,不是我大明的左都督、龙虎将军么?”

    “呃……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这不就结了,本官身为朝廷命官,去另一个朝廷命官的辖区借个道不行么?传令,全队继续东向,在鸦鹘关出边墙!”

    明代辽东的边墙有三段,按照修筑的先后顺序来说,第一段在辽河流域,第二段在辽西,第三段在辽东。边墙不断东移,非常直观的反应出明朝在东北地区势力的扩张。

    熊廷弼和李永芳说的边墙,就是第三段边墙。它起于开原镇北关,然后迤逦南行到抚顺关(从此关出边墙向正东方向走不远就是萨尔浒),到了抚顺关之后稍稍向东南伸出去一点,其最东端的关卡便是鸦鹘关。过了鸦鹘关后,边墙又向西南方向逐渐内收,一直到鸭绿江边为止。

    宽甸六堡,位于这第三段边墙之外,是汉人力量继续向东扩张的桥头堡。

    理论上来说,从辽阳出发走宽甸,不该向东走。最快捷的路线是:从辽阳向南,走定辽右卫的辖区,然后在今天丹东这个地方上船,沿着鸭绿江逆流而上就能直接达到宽甸六堡。这样走,陆上行程全都在边墙之内,水上航线也是大明和朝鲜共有。既省力,又快捷安全。

    但是熊廷弼从辽阳出来后,偏偏不往南,就是要往东走。他的计划是:在边墙最东端的鸦鹘关出关,然后穿过建州女真的地盘,再到宽甸堡上任。

    再直白一点就是:辽阳是a,宽甸是b,鸦鹘关是c。明明从a到b是一条线,熊大人非要先到c再到b。按照三角形任意两条边之和一定大于另一条边的定理,这绝对是绕了很远的路了。

    虽说绕了很远的路,但那五百军户这会儿正陶醉于熊大人给他们发的新衣服新武器,加之一路上熊大人极为大方,到了一个卫所直接扔钱叫卫所人员给本队加餐。所以军户们此刻士气极为高涨,熊大人说往哪里走就往哪里走。至于朝廷和兴华宫派来的随员,当然也是唯熊大人之命是从了。

    两个军官李永芳和毛文龙倒是提出了异议,但熊廷弼面对李成梁都不落下风,两个小百户的意见管用么?

    一路行来,熊廷弼也在通过各种方式仔细观察这两个家伙。总的来说,李永芳这个人头脑灵活,知情识趣。他也不会很直白很下贱的来拍马屁,但一路之上,他跑前跑后,又是整顿队伍,又是和兴华宫属员、锦衣卫什么的各种亲近。到了休息地点什么他又能恰到好处的出现在熊廷弼面前各种伺候。总之,这是一个很会来事,很机灵的年轻人。

    而毛文龙呢?不太爱说话,一路上管理队伍的事情是要做的,也做得很好。但他更多的精力,是放在了自己手上的那一杆燧发火枪上。至于鞍前马后服侍熊大人吃饭睡觉啥的,抱歉,那是啥?老子不懂。

    一行人在熊廷弼的坚持下出了鸦鹘关,然后跑在最前面的熊大人继续向东,不,向东北方向前进。

    “大人,这方向不对啊,我们是要去宽甸啊。这会儿应该向南。”

    “嗯?这个方向前面是什么?”

    “大人,这个方向再走下去,最多三五天,我们就到赫图阿拉了!那是建州卫统领奴儿哈赤的驻节地。”

    “哦,挺好啊,本官就是要去赫图阿拉找那位龙虎将军讨杯酒喝。”

    “大人,卑职劝您还是不要如此……”

    “哼~!”

    就在李永芳继续劝说熊廷弼的时候,毛文龙却是拍马上前,对着熊廷弼重重的哼了一声。

    “怎么?”稍稍的眯起眼睛,熊廷弼邪邪的看了毛文龙一眼:“毛百户有什么要见教本官的吗?”

    “卑职哪敢见教大人,只是大人可能在京师待得久了,对我们辽东这边的情况不是很了解。”

    “哦,那你说说,辽东是个什么情况啊。”

    “那建州的奴儿哈赤,对我大明,说起来极为恭顺。但这种恭顺,只限于朝廷、大帅乃至各位将军。对于我们辽东镇的普通军民来说,这位以前自封为“淑勒贝勒”的建州卫统领,那可是凶神恶煞的敌人。汉人若是在建州卫的地盘落单,说不得就会被抓去做了包衣奴才。当然!”毛文龙说到这里口气一转,语带鄙夷的对着熊廷弼道:“熊大人是朝廷命官,太孙的老师,如此人物,若是让那奴儿哈赤知道大人来了,怕不是要赶紧的滚过来对大人下跪请安并且送上东珠、女人吧。”

    有时候呢,人的话是有魔性的。毛文龙说完这一句,李永芳还没来得及狗腿的呵斥他,就本能的感觉到了不对。

    “大人!前方有大队骑兵正在朝我们奔来。”

    “呵呵呵,看来那位既贤淑女又喜欢被勒住的贝勒真的来啦。李永芳、毛文龙!”

    “卑职在!”

    “马上整队!切莫让虏酋小看了我大明!”

    “是!”

    这个时代的辽东镇虽说问题不少,但此时的边军,对于建州女真是有心理优势的。所以,虽说从传令不久,天际线上就看到了一柱烟尘迅速的接近,但在对方进入攻击范围之前,熊廷弼的这支队伍已经全部整队完毕。所有的士兵都自觉的挺直了腰杆,握紧了武器,做出了准备作战的姿态。

    “哗啦”一声,从怀里摸出整支队伍里唯一的一杆单筒望远镜,熊廷弼直接扫到了对面那群骑士的首领脸上。

    “嗯,额头宽广,鼻梁高挺,颧骨高耸,双眼坚毅有神,身躯高大,虽说这个天气衣服穿多了一点,但能够看出,此人的身板应该是很扎实的!哼,女真野人,还真的像太孙所言,不能小窥了呢。”

    由不得熊廷弼想得太多,这支骑兵队伍在距离熊廷弼的队伍大约两三百米距离的时候整齐划一的停住了,然后领头的首领带头,一百余名骑兵滚鞍下马,前行数步之后,领头的中年汉子高声大呼:“敢问前面可是熊观察老爷的队伍?奴才爱新觉罗努尔哈赤有礼了!”

第六十九章 东北号角连营(四)

    嘶~~久闻建州卫对我大明极为恭顺,没想到居然恭顺到了这个程度!

    轻轻的转了转眼睛,熊廷弼夹了下马腹越众而出:“本官就是熊廷弼!”

    “哎呀!还真是观察老爷莅临,建州上下深感荣光。”说完这句话,努尔哈赤带头,建州女真一百余骑兵齐齐双膝跪地:“我等拜见观察老爷!”

    嘴角冷冷的一扯,熊廷弼也不下马,反而催动缰绳,将马蹄直接挪到努尔哈赤匍匐着的金钱鼠尾前,居高临下道:“你就是奴儿哈赤?”

    “是,奴才努尔哈赤,见过熊观察老爷。”壮汉规规矩矩恭恭敬敬继续行着跪拜之礼,回答的声音无比的恭顺。

    “今日你我相见,偶遇耶?有预谋耶?”

    “岂敢有预谋,不过奴才的手下有不少在辽阳行商,见到观察老爷出城,并且一路向东,于是赶紧的通知了奴才。奴才接到报告后,赶紧的亲自出迎。”

    “那就是有备而来咯?所为何事啊?”

    “无事!无甚事!奴才听闻观察老爷从京师来,就是想问问观察老爷,恭请圣安。”

    “嗯,倒也是个有心的,圣躬安。”

    “皇上身体康健,就是我建州数万子民最大的心愿。观察老爷,奴才的驻节地赫图阿拉离此不过三十余里,老爷是否可以赏脸,去奴才家里歇歇脚?”

    “哎呀,本官是很想去,但是这日程可不方便啊。这不,见到了贝勒爷,不就等于到了赫图阿拉了么。”

    “老爷若是时间不便,那奴才也不敢强求,不过老爷千里迢迢从京师繁华之地来我苦寒辽东上任,为我等化外野人操劳,奴才真是感激涕零。奴才所领建州卫,地处蛮荒,没什么好东西。只有一些东珠和人参还能见人……所以,还请观察老爷不要嫌弃。”

    “哎呀!”听到努尔哈赤说出贿赂的话后,原本还高傲的端坐在马背上的熊廷弼以电光火石的速度滚鞍落马:“龙虎将军快快请起,您可是朝廷的正二品大员,下官不过是五品。您这样做真是折煞下官了!这个……呵呵……啧啧,下官位卑职小,还没见过真正的东珠是什么样儿呢……”

    ……

    “父汗,父汗,南蛮子已经走远了。”

    “哼~~!”浑厚的男中音响起,努尔哈赤飞快的起身,然后朝着熊廷弼等人前进的方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

    “贪婪无耻的南蛮子,总有一天,我要把这历年来受到的所有屈辱,加倍的奉还给你们!”

    “呸~~!”也狠狠的朝着南边吐了一口唾沫后,努尔哈赤的长子褚英道:“父汗,这次南蛮子派的这个官,真是比以前的官还要无耻一万倍!”

    “哼~~”冷冷的一笑后,努尔哈赤道:“本来我在辽阳的细作已经探听到李成梁那老匹夫准备放弃宽甸六堡了,没想到北京城里有高人,居然直接派人来做宽甸兵备道。看来对东海的攻略,多少要受到一些影响了。”

    “父汗。”同样高大挺拔,英勇善战的次子代善也上前一步道:“可是北京城里的高人再怎么高,也架不住整个明国的官场全都**透顶。您看刚才那个熊蛮子,一开始高傲得不得了,结果父汗一说东珠和人参,那脸变得才叫一个快!这样贪婪无耻的小人来镇守宽甸,只怕不用我们自己打,宽甸的蛮子都会主动投奔我们做包衣了!”

    “嗯~~代善,你要记住,一个人到底怎么样,不是看他说什么,而是看他怎么做。南蛮子的文官一般都是内里贪婪无耻,但表面却是清高无比。这个熊蛮子和阿玛以前接触过的文官不一样,这无耻表现得太明显了。所以,这个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还得仔细观察!总之,宽甸六堡,吾必得之而后快!”

    “是!父汗,儿子回去后就派出得力的奴才前往宽甸打探。”

    “除了宽甸,也要派人去辽阳。刚才那队南蛮子的铠甲实在太过精良,辽东什么时候有如此精良的铠甲了?还奢侈到连普通军户都能穿戴?这个一定得好好打探一番!”

    而在另一边。

    熊大人在大庭广众之下公然收取建州人的礼物,这节操简直不要太低。所以待得两支队伍分开后,继续南下的明军支队里,气氛有些怪异。

    从辽阳出发,一直鞍前马后把熊廷弼伺候得极为舒坦的李永芳,这会儿依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勤奋,但到底是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那眼神里多了的那一丝艳羡,真是怎么掩饰都掩饰不住。

    最让人觉得奇怪的是毛文龙,本来这家伙对熊廷弼一直都不是很待见。照理说在熊廷弼收受贿赂后哪怕不恶言相向,至少也该摆点脸色出来。但怪就怪在这里,毛文龙非但没有一点难堪的脸色,反而对着熊廷弼和颜悦色,更加的客气起来。

    至于熊廷弼本人,其实这会儿也在自我检讨:还是以前在大明内地过得太顺畅了一点,这演技啊,实在是欠缺雕琢。刚才演得实在是太假了,连友军里有点脑子的人都看出端倪来了。那努尔哈赤何等枭雄,只怕是瞒不过去了吧?不过呢,瞒不过去就瞒不过去呗,反正你熊老子我就是这德行,好歹还是拿了你一百颗东珠和十根老人参,怎么也值近千两银子了。

    嗯,珠子呢待会卖给随行的锦衣卫,取点现款补充下口袋:太孙挣钱不易,又要同时供应西南东北,做臣子的,能省一点是一点。人参呢,太孙这年纪当然用不着,不过太子嘛。哎,想到这里熊廷弼也情不自禁的摇了摇头:这位太子爷小蜜蜂的美名,都快传遍北京城了!

    就这么一行人各有心思的思索中,四月初一,熊廷弼一行抵达了宽甸堡。

    “卑职宽甸都司萧伯芝,长甸堡守备杨汝达、大奠堡守备杨钦……拜见熊大人。”

    “诸位免礼,萧都司,诸位守备,本官受皇命出镇宽甸六堡,以后就要和诸位一起共事了。还请诸位多多帮衬。”

    “卑职等不敢,以后还请熊大人多多关照。”

    简单的唱和之后,一行人进入宽甸堡内,熊廷弼当仁不让的做了主座。

    “萧都司,现下六堡有多少丁口,若是战事起时,能够武装多少堡民?堡内的存粮又能支持多久?”

    “熊大人容禀,六堡实有六万三千三百二十五户,成年男女十五万四千八百口。若是加上十六岁以下的孩童,接近二十万口。若是有战事的话,六堡有皮甲一千二百副,腰刀两千余把,长刀一千三百余把,枪头一千零二十个,鸟铳一百支,弓弩三百张,弓箭两万支。不过熊大人,实话实说,这些武器,都是账面上的。其实很多东西都已经年久失修,多有朽坏。总之,若是战事一起,六堡的武备最多可以武装一千余士兵。

    另外,最近几年,辽东多有干旱,土地减产严重。目前六堡存粮不足一千石……”

    “嗯……”捻须思考一下后,熊廷弼重重的一拍座椅的扶手:“诸位,熊某受皇上派遣来此,就是为了备战!以后六堡的所有工作,都要按照备战来展开。至于你们说的兵器甲仗粮食什么的,本官会去想办法去给你们解决。你们要做的,就是把六堡如此众多的百姓有效的组织起来,做好作战准备!做得好的,本官保他升官发财,做得不好的,说不得,本官也只有绑了你,把你送到李帅那里去!可都清楚了?”

    “……是,我等谨遵熊大人之命!”

    “好,来人啊,传令下去,宽甸六堡,明日辰时,齐齐吹响号角,让周围的女真蛮夷知道,这六堡,我大明守定了!”

第七十章 西北危机已现(一)

    “臣陈时济拜见太子殿下、太孙殿下。”

    “奴婢梁永,拜见千岁爷、小爷。”

    这一年的五月,陕西布政司下属的咸阳县令陈时济和陕西税监梁永被招进了京城。朱由栋接到消息后,迅速的拉着朱常洛出来做了接见。

    “都起来吧。”懒散的说了一句话后,眼睑浮肿的朱常洛重重的把后背靠在了座椅上,之后朝着朱由栋点了点头。

    “咳咳。”很是无奈的朝着朱常洛行礼后,朱由栋转过身来:“今天把你们两位从陕西紧急召回,就是想听听前些日子,梁永弹劾陈县令的事情。嗯,今天太子在这里,有什么话都可以敞开了说。梁永,你先说吧。这陈时济是怎么个抗旨劫税法啊?”

    “回禀千岁爷,小爷,奴婢受皇爷差遣,去陕西收取矿税。这,奴婢一个人可收不起来矿税啊,这下面总得有队人啊。这队人,总得人吃马嚼吧?总得发点饷银吧?去年冬天,陕西大寒,奴婢的手下,其棉衣都板结了,根本没法外出办事,可是皇爷的差事又耽误不起。所以奴婢只有发文给陈明府,请咸阳县给予棉服等御寒物资……可是陈明府一毛不拔也就罢了,奴婢通过咸阳县衙户房调拨的物资,陈明府居然率领衙役将其扣下……千岁爷,小爷,奴婢可是一心为万岁爷办差啊,可是这大冬天的,没有御寒的东西,这个怎么做事呢?”

    呵呵,心里冷笑了一下,朱由栋转过身来对陈时济道:“陈县有什么要说的?”

    “是,太子、太孙两位殿下容禀。梁中使刚才所言,多有不实。”

    “咱家所言!句句……”

    “诶,梁永,孤让你说话了么?坐下!”

    “小爷,奴婢……”

    “混账!让你坐下你还敢顶嘴?!”看来这家伙长期在外面办差,不知道小爷我这些年在京城里的威名啊。

    板着脸把梁永再次呵斥后,朱由栋朝陈时济抬了抬手。

    “多谢太孙殿下,两位殿下,梁中使刚才说发文给臣要求咸阳县给中使的行伍提供御寒衣物。这个,梁中使,你给下官发来的函件上可是清清楚楚的写明了,是要五十件裘皮大衣和绒毡一千五百件。下官回复说,御寒的棉衣是有的,但咸阳县穷困,一下子要拿五十件裘皮大衣和一千五百件绒毡却是无法。而您再次发文给下官,说非裘皮、绒毡不可,所以下官才……至于下官的户房主事,因为是本地人。所以你派人给他说,若是他不交出这些裘衣,你就指定其祖宅下有矿脉……”

    事情的经过其实很简单。这梁永到了地方上既要给皇帝捞钱,也要给自己捞钱,所以勒索了一下地方官员。明代的县令都是异地为官,所以祖宅不在咸阳的陈时济不理梁永。而当梁永威吓户房主事这位本地人的时候,这位主事很快就屈服了。

    而陈时济强项就在这里:属下自己筹集资金备好了衣服,他居然敢率人拦下来。这就惹火了梁永。于是被告了黑状。

    听完事情的经过,朱由栋眉头微微皱了起来。

    宫里派出去的中官勒索地方,这个事情大家心知肚明,所以今天梁永被这么曝光一下,朱由栋并不觉得有啥可惊讶的。

    他比较在意的,一方面是梁永的愚蠢:索贿居然敢留下字据。这得有多蠢?多猖獗才会做出如此弱智的事情来?而能够被万历选派出去收取矿税的宦官,至少在这大内里算是中人之资吧?管中窥豹,由此可见,这些派到全国去的宦官,会把皇家的名声败坏到什么程度?

    其次则是对这梁永的胃口之小感到惊恐:勒索一个县令,只是要求五十件皮衣和一千五百件绒毡?这咸阳得有多穷才让这梁永自觉的没有狮子大开口?

    “哼!”在弄清楚了事情的原委后,坐在上首的朱常洛狠狠的哼了一声:“梁永,你做的好差事!”

    “千岁爷恕罪,奴婢在外面也苦啊……”

    “孤不跟你多说什么,今日这些话,待会孤会如实的转告父皇。到时候你自己去跟父皇讲吧。”

    “啊?千岁爷千万开恩啊……”

    不再理会磕头如捣蒜的梁永,朱常洛站起身来,朝着陈时济微微点头后,就离开了兴华宫。

    “小爷,小爷!还请救救奴婢啊!”

    看着朱常洛扬长而去,梁永是真的急了。他倒不怕皇帝会要他的性命真要是这么点索贿就要杀人,以后宫里的宦官谁还愿意出去给皇爷收钱?他怕的是这事闹大了之后,皇爷把他的差事给免了,让他从外面回到宫内。

    拜托,咱家为了拿到这个差事,在宫里到处送钱,把前半生的积蓄全部搭了进去不说,还拉了不少外账。这要是现在就被叫回来,这可怎么得了?!

    “你先下去,在外面去等着。孤待会再叫你,嗯,王承恩,你带梁永下去吧。”

    打发走了梁永,朱由栋转过身来:“陈明府,请坐。孤有些事情想问你。”

    “臣惶恐,不敢当太孙明府之称。”

    “嗯,那陈县令表字是什么?”

    “臣表字宽仁。”

    “哦,那宽仁请坐吧,来人啊,给陈县令换一盏热茶。”

    “殿下如此厚待臣下,真让臣下感激涕零!”

    中国社会从来都是一个等级社会,不同的是,在古代,这种等级是摆在明面的,有着严格而具体的礼法要求。明府,是县令的尊称。而表字,也是一种尊称(古人之间的称呼,长辈直接叫晚辈的名是可以的,同辈之间就要称字,否则便是不礼貌)。

    总之,朱由栋在对陈时济的称谓上,给予了足够的尊重。在他是太孙,是君的前提下,这样的称呼,足够陈时济的心里得到极大的满足。

    “宽仁今年多少岁了?是那一年入仕的啊?”

    “臣惭愧。臣今年三十五岁,是万历三十二年甲辰科三甲同进士出身。”

    “哦,如此说起来,你和孤的孙先生还是同年呢。”

    “是,恺阳兄是我们这一届的榜眼,实乃我辈楷模。”

    “呵呵呵,宽仁啊,虽说你官话讲得很好,但孤听你的口音,黎系广东人乜?”

    “聪慧无过殿下,臣是广东顺德人。”

    “哈哈哈,宽仁不必紧张。刚才咱们已经把梁永弹劾你的事情讲清楚了,这会呢,就是孤和你拉拉家常。你也知道,孤今年才六岁,还需要不断的学习。这了解地方上的情况,也是学习的一种。所以,今天就当是孤向你请教、了解地方上的情况了。”

    穿越到这个时代已经六年了,而且起点极高:一出生就是理论上的大明第三人。所以,朱由栋看问题从来都是从全局上来思考。

    具体到梁永这个事情上来说,朱由栋并不在意一个县令是不是受到诬陷什么。他在意的,是想借此机会,找陕西的地方官了解一下当地的具体情况。

    按照历史本位面的记载,若是他什么都不做,静静的等着上位的话,那得干等二十年。这种局面是他不能接受的。所以这些年他从开蒙后有了自己的班底开始,就拼命的做事、积攒力量。

    两年下来,成绩还算不错。皇帝喜欢并且信任,他自己呢,也把手插进了东北和西南。

    但是,对于大明来说,虽说后来的南明是亡于满清。但以事后诸葛亮的角度来看,明金或者说明清之间的战争,只要明朝自己不作死,就算萨尔浒之战战败,明朝一样可以干翻满清。

    真正要命的,是始于陕西的大规模农民起义……

    所以,他必须要未雨绸缪,尽可能的了解西北的真实情况。这才是他让陈时济进京的目的。

第七十一章 西北危机已现(二)

    “来,宽仁请喝茶。这可是孤从皇爷爷那里讨来的明前,一共也就拿到二两。”

    “臣,多谢殿下厚待。”

    “宽仁老家是广东的顺德,嗯,孤地理不是很好,这个,顺德沿海么?”

    “回殿下的话,顺德位于珠江出海口的西岸,也算是沿海吧。”

    “哦,珠江出海口啊。”穿越前作为吃货一枚,央视的《寻味顺德》朱由栋可是一集不拉全都看完了的,如何不知道顺德在哪里?他用这样的话题起头,无非是想尽量把气氛搞轻松一点,方便他得到相对真实的情况罢了。

    “宽仁,顺德既然是出海口附近,那就是位于珠江三角洲了吧?这土地应该是极为肥沃的了?”

    “殿下真是能举一反三,确实如此,臣的老家土地肥沃,水稻一年至少能种两季,有的甚至能种三季。而且每亩的亩产还不低。若是当年年景好,台风没有登陆的话……最好的上田大约每亩能收七八石稻谷。”

    “嗯。”轻轻的盖上茶盖,朱由栋眼睛转了转:“宽仁看起来对田垄间的事情还比较熟悉嘛。”

    “臣自幼家贫,在中举之前,也是要亲身到地里耕种,才能读得上书的。”

    “哦,难得难得。那,宽仁,你现在主政的咸阳和顺德比起来如何?”

    “这……”

    “孤也跟你说实话,这次请你进京。梁永的事情不过是个引子,真正的原因,是孤想了解西北的具体实情。所以,宽仁尽管放开了说。无论你说什么,孤都认真听着。”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陈时济站起身来对着朱由栋深深行了一礼:“臣其实心里明白,若不是太孙殿下维护,估计那梁中使的一道黑状就能让下官免职。所以,臣就当现在是白身一般,跟殿下说一些不太好听的话。”

    “嗯,你讲,你讲,孤要听的,是真实的东西。无所谓好听不好听。只要是真的就好。”

    “殿下刚才问顺德和咸阳的差别。呃,这么说吧,顺德在广东布政司里,只能算是中县。而咸阳在陕西布政司,是无可争议的上县。但是,咸阳和顺德比起来,那差距不是一星半点。”

    或许是朱由栋一直以来营造的气氛起了作用,又或许是陈时济自己本身也想讲。所以这时候他干脆离了座位,走到了厅堂的中央。

    “殿下,一个县好不好,首先要看出产。顺德的水稻一年二三熟,亩产平均在四石左右,一年也就是八石。而咸阳的土地一年只能种一季小麦或者黍米,亩产平均在两到三石之间。光是这一点,咸阳就差了顺德实在太多。

    其次,顺德虽然也有坐拥上千亩良田的大户,但大多数农户自己手里多少有个两三亩水田。臣在中举之前,家里就有二十亩水田,家里除了臣,还有一位兄长和两个弟弟,四兄弟齐心协力,足够让一家人衣食无忧。而在咸阳,由于土地出产较少,故而家中有个两三亩薄田根本无济于事。所以在咸阳,无地的农户极多,都需要耕种别人的土地求活。”

    说到这里陈时济深深的叹了口气:“殿下,我大明的佃农,一般来说,租种别人的土地,这地租一般是当年收获的五成。在臣的老家顺德,由于出产较高,所以地主一般会把地租定到四成。而在咸阳,由于出产偏低,这地租一般是五成五分甚至六成。如此算下来,咸阳的一个无地农民,至少要租种二十亩土地,才能勉强够上温饱。”

    朱由栋听到这里也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很明显,大明南方的农民,就算名下没有土地,但只要租种五六亩别人的土地就能混个温饱。而北方的农民,却至少要租种二十亩土地才行。

    而南方的农民不管手里有多少土地,但总的来说有个几亩地的自耕农是大多数。而在北方,完全无地的农民却是大多数。

    先不说有没有那么多的土地给人耕种的问题,关键是:人的力气就是那么点。一个农民只管五亩土地和管二十亩土地,那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前者可以精耕细作,后者就只能是粗放式耕种,近乎完全靠天吃饭了。

    本来北方由于自然条件的不利亩产就低了,再加上如此的粗放式耕种,整个儿一个恶性循环!

    “宽仁啊,如此说来,咸阳的农户,这日子过得比顺德的要差许多了?”

    “正是如此,殿下。顺德的农户,只要家里有个一二十亩水田,而且家中没有病人的话。就敢供至少一个孩子念书。而咸阳的农户,便是家中有个两三百亩土地,要供一个孩子念书,那也是要反复考虑才能做出决断的。”

    “嗯,宽仁啊。土地和粮食当然是一个家庭的根本。但是以孤看来,这百姓们,应该不会光种田吧?”

    “殿下圣明。这农户嘛,除了少数愚夫愚妇,大多数除了种田,还是要做点其他生发的。譬如在臣的老家顺德,我们除了种田,也要养鱼、打些河鲜海产出去售卖。呃,还有便是,想来殿下也知道,顺德离海很近,这私盐……”

    “呵呵呵,无妨无妨。作为太孙,孤当然要说必须严厉查缉私盐。但是今日你我二人对话,孤对这个听了也就听了。”

    “多谢殿下体谅。殿下,陕西的农户,据臣在咸阳任职两年多的观察来看,他们在种田之外的生发,主要在于茶叶贸易。在二三十年前,据说茶叶的收入能够占到一般农户收入的五六成。不过最近这些年,这收入却是锐减得近似于无了。”

    陕西在地理上与蒙古、甘肃、青海等地为邻。在明孝宗时期,大明放弃了哈密卫后,陕西已经是大明西北的边境省份。

    在其周边的地域里,由于那里多数都是游牧民族,平日里以肉食为主。所以,这茶叶对于游牧民族来说是刚需。在明武宗、世宗乃至穆宗时期,陕西的茶叶远销整个大西北。诸多的陕西农民因此而受益。

    “嗯,宽仁啊,陕西的茶叶贸易孤是知道的。可是为什么你刚才说,现在陕西的百姓从中几乎没有受益了呢?”

    “还不都是因为那些荆蛮子!”

    “嗯?”

    陈时济说的荆蛮子,就是湖广人(明朝时期湖南湖北是一个布政司)。湖广在明代中后期的经济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号称“湖广熟、天下足”。在发现边境茶叶贸易的高额利润后,湖广人开始把大量的产自湖广的茶叶往陕西倾销。

    由于地理环境的优越以及其他各种因素,导致湖广的茶叶哪怕是经过长途运输来到陕西,其价格仍然比陕西本地茶叶便宜很多。所以陕西的商人便不再收购本地茶农的茶叶,反而是当起了二手贩子:从湖广人手里买入茶叶,然后转手卖给西北的诸多游牧民族。

    如此一来,湖广的茶农、商人,以及陕西的商人都发了财。但是本就穷苦的陕西农民,其有限的生发却又少了一项,变得更加的贫穷。

第七十二章 西北危机已现(三)

    “嗯……”手指在椅子的扶手上反复弹了几下后,朱由栋抬起头:“宽仁,陕西的农户,除了种田、茶叶之外,难道就没有其他生发了?”

    “殿下,除了这两项之外,陕西的百姓还可以养马。不过我大明现在的马政,呃,请殿下恕臣直言,这马政,在陕西其实也是名存实亡了。”

    大明立国之初,为了继续和北元进行战争。朱元璋在北方的一些地区,指定部分百姓担任马户,负责为朝廷养马。并让这些马户用缴纳的战马代替赋税。这种理想主义当然没能持续多久:人有勤奋懒惰聪慧愚笨之分,不同的马户养出来的马区别很大。这对于军队来说是不可接受的。再加上永乐时期明朝对蒙古的强力、反复打击,使得蒙古力量大为衰减。所以,让百姓给国家养马的马政在仁宣时期就渐渐的废弛了。

    正统年间,土木堡之变后,战马的重要性再次凸显。但明朝政府更多的是通过贸易来获得战马:茶马贸易就是从这个时期开始逐渐的走向兴盛。

    “殿下,自杨文襄公(武宗朝名臣杨一清)在正德年间整顿马政(通过贸易获得马匹的新政),给茶马贸易定下规矩后。正德、嘉靖年间,陕西每年仅仅是通过茶马司官方售卖出去的茶叶大约价值二三十万两白银,可以为国家买入一万匹以上的优质战马。除此之外,还能给国家额外提供一万两以上的税银。至于民间的私下贸易,更是十倍于此……由此能够使得上百万的陕西百姓受益。但是从隆庆年间开始,大量的湖广茶叶进入陕西,摧毁了陕西的茶业不说,也摧毁了陕西的马政……”

    说到这里,就是格局问题了。作为陕西的一个县令,陈时济的立场当然是站在陕西一方,对低价倾销,导致陕西经济凋敝的湖广茶叶,他是充满了各种愤怒,想尽一切办法进行诋毁。但是对于朱由栋来说,他看到却又不一样:大明这个时候的生产力,已经出现了严重过剩!

    陕西经济的凋敝,除了气候的持续恶化,自然环境的退化以外。更重要的是明朝已经立国两百多年,全国经济已经紧密的联系为一体。在海贸不通的情况下,当国内生产力过剩的时候,经济发展比较好的地区只有向经济较为落后的地区进行倾销。然后导致富者愈富,贫者愈贫!

    “殿下,陕西是以前的关中地区,成就过强汉盛唐的辉煌。但是从北宋开始,就已经露出了疲态。到了我大明这一朝,更是振作乏力。前些年,杨文襄公整顿后的马政,可不光是百姓参与,陕西的诸多军镇更是其中的主力。由于湖广茶叶的倾销,导致陕西马政的破坏,陕西百姓的民生极为困苦不说,便是军镇的士兵,也是穷困不堪啊!”

    这话朱由栋信:以前陕西茶叶远销西北,把持贸易的肯定是陕西本地的官员、军将。但是茶叶还是需要老百姓和军户去种嘛。然而现在……直接从其他地方买过来转卖一次就能赚钱,谁还愿意苦哈哈的去一个村一个军队卫所的慢慢收茶叶啊?

    “宽仁,你给孤说说,陕西的百姓现在日子过得到底怎样?”

    “殿下,臣的咸阳县,因为地处关中平原,有渭河流过。所以咸阳的百姓总的来说只要勤快一点,家中没有人生病的话,基本还是不虞温饱的。但是在陕北的情况就很不好了,那里气候干旱,水源萎缩。当地的百姓便是租种三十亩以上的土地,缴纳了各种地租、赋税后,也是无法温饱的。以前有茶叶可以补益,现在是种多少亏多少……总之,陕北诸县,基本每年都无法完税。当地的税额虽然很低,但臣观陕北的诸位同僚,每年能够完成朝廷定额的六成就已经算是能吏了。但即便只收六成,每年还是有不少农户逃亡,成为流民…….

    至于军镇方面,臣是牧民官,对武人们的事情不是很清楚。但是……陕西的普通军户,逃亡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坚持下来的军户,呃……请殿下恕臣直言,跟乞丐也没多少差别了……殿下!”

    看着朱由栋一点没有生气的意思,反而听得更认真后。陈时济胆子再大了一点,他缓缓的向前踏出一步后对着朱由栋道:“殿下,湖广茶叶行销陕西,摧毁的是陕西的根本。臣在此斗胆恳请殿下,请殿下向皇上进言,禁绝湖广茶叶入陕!”

    “嗯……宽仁啊,这个事情,发展到今天这个局面,也不是一两年的事情了吧?陕西布政使难道就从未向朝廷进言?”

    “呵呵……”苦笑了一会后陈时济道:“殿下,此事在万历初年陕西就和湖广闹过一次。那时候是张太岳当政,而张太岳是湖广人啊。呃……总之,万历初年,陕西和湖广为了这事在朝堂上争论很久,但最后还是不了了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朱由栋抬头呆呆的看了一会儿装饰华丽的大殿屋顶,内心充满了无奈和乏力感。

    历史本位面上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发源地陕西,农业方面是地力匮乏出产不足,商业方面又遭受经济先进省份的重击。百姓的民生当然是极为困苦的。可以说,这个时候的陕西,已经是遍地干柴,只要稍微有点火星……

    不应该啊,大明过剩的生产力不该在国内这样互相祸害,而是应该从东南出海啊!

    不应该啊,陕西在21世纪是内陆,但在这个时代就是边境啊。而且他还是游牧农耕交界的地方。这个时代搞边境贸易,难道不该搞得很好很发财么?

    至于向万历皇帝进言,在陕西禁绝湖广茶叶的事情。朱由栋是绝对不会去做的:首先是国家内部搞贸易封锁是典型的费力不讨好。其次则是这么做了,湖广人的感受呢?

    “宽仁辛苦了,多谢你对孤坦诚相告。今天你说的事情,孤会一字不漏的向皇爷爷奏报。嗯……至于你嘛,梁永的事情就不要放在心上了,孤会给你摆平的。”

    “臣多谢殿下!”

    “嗯,难得来一次京城,就在京城好好逛一逛吧。待得皇爷爷的圣裁下来了再回去。”

    “是,臣遵命。如此,臣告退。”

    ……

    当晚,朱由栋连夜进宫,祖孙俩点着蜡烛商议了许久。

    第二天,大内发布命令,梁永从陕西调回。同时,陕西不再派驻新的矿监。

    至于陈时济,由于其三年的任期未满,这时候当然是回到咸阳继续做他的县令。但毫无疑问,此人已经进入了朱由栋的视线中。

    而朱由栋不知道的是,在这个事情之后,万历到了慈宁宫,和李太后商议了很久很久……

第七十三章 搬迁势在必行

    “嗯~~嗯~~~嗯~~~好!好啊!栋儿,此物甚好,爷爷很喜欢。”

    “呵呵,皇爷爷喜欢就好。不过皇爷爷啊,此物的背面有水银,虽说已经装在匣子里了,但到底是有轻微毒性的,所以这镜子,平日里照照是无妨的,但可不能放在爷爷的寝宫里。”

    “哦~~,水银有毒吗?爷爷怎么记得,小时候世宗皇帝炼丹,几乎都加的有水银呢?”

    所以说朱厚那个家伙死得早啊。嗯,不对,这家伙好像活了快六十岁,已经是明代皇帝中高寿的了。哎呀,还好这家伙吃了那么多水银,这种极度自私的人若是还多坐几十年皇位,恐怕等不到我穿过来,大明已经亡了。

    “呃……皇爷爷,总之,这个镜子还不是最终成品,孙儿还会和庄子里的师傅们进一步的改良,做出成像更清晰,安全性更好的镜子,进献给皇爷爷。现在这块镜子呢,皇爷爷先用着,只是真的不要放在寝宫里。”

    没得办法啊,银镜反应朱由栋是知道的。但是这个学渣穿越前已经高中毕业很多年了,具体的操作流程几乎忘了个一干二净。前些时候,他本来雄心勃勃的准备跳过近代玻璃镜子成像的锡汞合金初级阶段,直接通过银镜反应的原理把白银镀到玻璃上去。结果,反复折腾了一个多月后,可耻的失败了。

    实验失败不要紧,要紧的是西南和东北都还要银子去维持。所以急着推出镜子来进一步圈钱的朱由栋不得已把银镜反应交给徐光启去继续研究。这边工坊里先上了锡汞合金的镜子至于铝镜?呃,这个太高大上了,日后再说吧。

    也对啊,现在上锡汞合金镜面,以后再上镀银镜面。一个东西卖两次钱,哎,我真是天才啊!

    “还有更好的镜子?呵呵,栋儿啊,这个镜子已经很好哪!你要知道,以前的铜镜,工匠们不知道要打磨抛光多少次才能勉强看清人影。像这样,如此清晰的镜子,哎,真是天造之物啊!”

    “呵呵,爷爷觉得好,那就请给这个镜子取个名字吧?”

    “嗯,本来这么好的镜子,爷爷准备是取名叫大明镜的。不过你说还有更好的……爷爷委屈一点,就叫它万历镜吧!”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赐名!这个……还请皇爷爷手书万历镜三字……”

    “嗯?嗯~~栋儿啊,这个。”万历市侩的搓了搓手:“这个东西是要上市的吧?”

    “是啊。孙儿现在还负责西南和东北的部分饷银呢,不上市生发怎么行?”

    “这个,你准备如何定价啊?”

    “呃,像今天送给皇爷爷的这块能够把整个人都清楚映出来的,孙儿准备卖五十两白银一块。那种巴掌大小的,一两银子一块。半个脸盆大小,可以把整张人脸都映清楚的,十两银子一块。”

    “不,不不不。”万历肥胖的头颅摇晃得飞快:“太廉!实在是太廉了!”

    “那皇爷爷给定个价?”

    “嗯,大镜,也就是这种能照出全身的,一千两银子一块。中镜,能看清整个人脸的,一百两银子一块。至于那种巴掌小镜,这个是走量的,便宜点,十两银子一块。”

    “呃……皇爷爷,我大明人口虽然很多,但能一下拿出十两银子的,还是不多吧。”

    “是不多,但至少也有数万家。而且你想啊,若是镜子定价太便宜,普通的中人之家也能买的话,那些有钱人家里会怎么想?”

    “唔~~皇爷爷说得也有道理,就照爷爷说的这么办!”

    穿越过来好几年了,朱由栋深切的感受到:虽然大明已经出了各种问题,整个儿国家有着明显的难以为继的颓势。但是得益于大明庞大的人口基数,所以他开发新产品用来圈钱的速度,绝对的比其他穿越者要有优势得多!

    香皂、蜡烛这些东西,现在已经进入薄利多销阶段。但你架不住大明这个市场的庞大啊。目前,香皂、蜡烛什么的,每个月都能给红河庄带来不下五万两银子的纯利。虽说分红之后拿到朱由栋手里的不过两万余两,但一年下来也是二十多万白银。足够朱由栋勉力支撑西南和东北两处的布局。

    前些时候上市的透明玻璃,其圈钱速度也是极为惊人。红河实业的总经理曹三喜在刚刚拿到玻璃时的那个表情,朱由栋现在想起来都后怕:呼吸急促也就罢了,关键是双眼血红啊!像极了从地狱里出来的恶鬼。

    曹大经理最得朱由栋喜欢的一点,便是他出身底层,身上完全没有大内的小宦官、勋贵家的下人们身上的那种“宰相门前七品官”的傲气。那是真的为了捡一个铜板就能把脸贴到地上去的。

    拿到玻璃后,曹总亲自带队,挨家挨户的在京师的富贵之家“扫楼”:这位大人,这是我们红河庄出产的玻璃,您看,晶莹剔透,若是安装在你家的窗户上,这采光是不是更好一些?啊?你问多少钱一块?不要钱不要钱。您家里有香皂吧?对了,那就是我们红河实业的老客户了。为了回报老客户,我们现在让利大酬宾嘛,免费给您家里的一扇窗户安装这种玻璃,您大可先无偿体验一下嘛。

    至于说您体验过后,觉得这扇换了玻璃的窗户采光很好。然后看着其他还是贴着窗纸的窗户很不顺眼,想要把所有的窗户都装上玻璃……哎呀,这个价钱嘛,我们就要好好说道说道了。

    所以,从这一年的四月玻璃上市开始,到现在六月初,光是玻璃这一块,就已经给朱由栋提供了近十万两的现金。而且,玻璃除了做窗户,其他的用途简直不要太多。此外,全国各地的经销商正在赶来的路上,到时候整个大明的市场铺开了,这利润?啧啧啧……

    朱由栋大致的推算了一下,如果镜子近期也上市,加上红河庄以前的那些产出。然后加上最近庄子里还在鼓捣的牙膏(有了甘油牙膏已经不远)、牙刷(猪鬃现在在庄子也多得不得了)。在现有产量不变的情况下,每年大概有了接近三百万两的收入。

    (目前世界公认的牙刷发明者,是明朝的孝宗皇帝朱佑樘。但此时的牙刷无法流行的一个关键问题是:猪鬃没有漂白,直接用来刷牙观感实在太差。)

    这三百万两银子里,万历有两成,慈庆宫有一成,宁远伯府、英国公府各有一成。另外给慈宁宫、部分老师的分润以及各项成本什么的大概要占两成。如此算下来,朱由栋一年下来大概有九十到一百万左右的纯利润。

    这点钱,虽说比起现在大明朝廷每年只有五百多万两白银的现金收入已经很可观了,但朱由栋还是觉得少。

    正好这段时间朝鲜的工匠到了,曹化淳在黄河灾区买的孤儿们也到了。庄子里虽然把大量的良田用来修了住宿楼,但还是显得有些拥挤了。所以这个时候,扩张地盘,增加产能也是时候了。

    “皇爷爷,账目上呢大概就是这么回事。这样算下来,孙儿今年应该能给内库补充五十到六十万两的银子。”

    “嗯,好,好啊!朕的乖孙,你可比你父亲能为皇爷爷分忧多了。”

    “皇爷爷,孙儿有个请求。”

    “讲!”

    “红河庄呢,现在能够容纳的工人,能够修建的工坊都已经到了极限。所以,若是还想挣更多的钱,必须得扩充地盘了。”

    “嘶~~”兴奋的搓搓手,万历市侩的对朱由栋拍了拍肩膀:“爷爷把红河庄附近的三个,不,五个皇庄全都给你如何?反正这些庄子一年顶天也就千把两银子的收入。以我家栋儿的本事,这些庄子到了你的手里,呵呵呵~~~”

    “皇爷爷,孙儿不想要庄子了。”

    “这是为何?”

    “有两点,一是这些庄子都是上好的良田,全都毁了用来建厂房多少有些可惜。另一方面,孙儿的产业会越做越大,各种产业垃圾导致的污染也会越来越重。而红河庄位于昌平州内,离天寿山太近了(明代皇家陵园所在地)。”

    “嗯,你说的倒也是。这么说,你是想搬远一点咯?你想搬到哪里?”

    “若是皇爷爷允准,孙儿想把庄子里的产业整体搬到天津卫。”

第七十四章 要走就走远点

    “嗯……天津卫……”听到朱由栋的话后,万历捻须长考了一阵,后来干脆让身边的小宦官扶着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坐下。之后,他一手不停的用手指敲打着扶手,另一手则不停的挥动。周围的宦官、宫女都知趣的退下了。

    “栋儿啊,虽然你还有几个月才满六岁,但是在爷爷的心里,你比常洛那孩子可靠多了。”

    “皇爷爷,父亲是仁厚之人,比孙儿睚眦必报的心胸宽广多了。”

    “算了,子不言父过,爷爷不为难你了。其实爷爷一直在想,如果你要更大的空间,天津卫并不是一个好地方。”

    “皇爷爷觉得哪里合适呢?”

    “南京!应天府!”

    “应天府?皇爷爷,这是不是太远了?您是要赶孙儿离开北京吗?”

    “不然,我大明自成祖开始其实一直有太子守南京的传统,你年纪虽然小,但是现在大明上下谁还敢把你当小孩子?你去坐镇南京,文臣们说不出什么反对的话,你也能更顺畅的做事。”

    万历说的这段话,乃是大有讲究的。

    朱老四从北平起兵靖难,夺了建文帝的皇位后,更多的时间都是驻扎在北平。朱高炽作为太子,长期在南京监国。待得北平新都建设完成,大明帝国正式迁都北京后。南京依然保留了完整的一套中央政府班子这套班子可不完全是摆设,这其中的南京兵部是主管南方所有兵事的实权部门,南京工部也要负责南方各省的各类工程以及为南方的军队提供各类装备等。

    朱棣崩了以后,朱高炽继位,就派出他的太子朱瞻基去南京坐镇。不过朱高炽从登基到驾崩不到十个月,朱瞻基还没有走到南京就匆匆返回了北京。

    由于那时候朱瞻基的儿子都还小,所以就没有派出太子继续坐镇南京。

    朱瞻基之后,朱祁镇因为土木堡之变自己都做了多年囚犯,其长子朱见深自然也没法去坐镇南京。而朱见深继位后呢?这位皇帝喜欢万阿姨,而万阿姨不允许其他后妃给朱见深生儿子,所以朱见深的长子朱佑樘一直长到了六岁才从深宫里出来见人。之后长期处于万阿姨的威胁之下,别说去南京坐镇了,就连生命安全都无法保证。再之后的朱厚照,他登基的时候才十四岁,而且直到驾崩都没有儿子。再到后来的朱厚,晚年一直不立太子。而接下来的朱载嘛,他驾崩的时候万历也只有十岁……

    总的来说,大明朝是有太子镇南京的祖制。但是自宣宗开始,因为各种原因,这项制度就没有执行过了。

    所以,万历咋然间提出太孙镇守南京的事情,连朱由栋这个穿越者都觉得吃惊。

    “栋儿啊,爷爷是这么想的。”深吸了一口气,万历伸出一只手,轻轻的搭在朱由栋的肩膀上:“其一,爷爷做了这皇帝三十多年,算是看明白了。我大明的这些文臣,其实就是想让我朱家的皇帝做一个礼仪上的摆设。不管是皇帝的君权,还是武人们的兵权,这些年他们都在不断的侵蚀。在这种环境下,你想出镇天津卫,真的很不容易。但是呢,储君镇守南京乃是祖制,你去南京,言官们却是无话可说了。

    其次呢,不管是皇爷爷,还是你父亲,或者太后,或者文臣里有远见的,都看到今日之大明,已经是弊端重重,变法的需求其实迫在眉睫。但是变法是那么好变的?北宋的变法直接造成了党争,一直延续到北宋灭亡。蒙元的丞相脱脱变法,直接导致蒙元统治崩溃。至于更远的商鞅、吴起什么的,更是让人谈变法而色变。可是,不变又不行啊,不变,爷爷或许看不到大明真正陷入危机那一天,但是你父亲就说不准了。国家要变,首先需要的就是钱。而钱呢,在我大明来说,南方起码占七成以上。要抓住钱,就必须抓住南方。这一点,我皇室不派出可靠人手去南京坐镇是不行的。

    第三呢,你是个好孩子,做任何事都知道先跟皇爷爷打招呼。但是北京这个地方到底是帝都所在,各路文臣实在是太多,各方势力也实在是太多……你要做的事情,比如生产燧发枪,比如改良火药,比如新式铠甲……虽说都给爷爷报备了。但是你做起事情来难免畏手畏脚,不能甩开了膀子干。去了南方,你在南京就是至尊,完全可以放手一搏。

    第四呢,孩子,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你从慈庆宫搬出来后,你父亲在女色方面是越来越不像话了。当然,这一方面是常洛天性好色。另一方面则是,你这个做儿子的,实在是太耀眼了。他这个做父亲的无论怎么都赶不上你。你在北京久了,父子情分难免出现问题不说,朕的太子可能真的要废了。

    所以,爷爷想了很久,你真要更大的空间施展,不如去南京。”

    “……孙儿感谢爷爷为孙儿着想。去南京呢,确实有很多好处,但是,孙儿有疑虑。”

    “你说。”

    “孙儿做事,确实和我大明历代的太子、太孙都不太一样。在北京呢,什么事情都可以直接禀报皇爷爷,皇爷爷要看也很方便。若是去了南京,千山万水之间,若是真有小人想要离间祖孙感情,虽然皇爷爷很信任孙儿,但总是架不住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啊。”

    “这个确实是个问题。历朝历代,事关皇位的事情,任何人都是多疑的。父子相残,兄弟阋墙举不胜举。皇爷爷大概也不能免俗吧。”自嘲的一笑后万历正色道:“但是皇爷爷知道,若是我大明想要逃脱三百年一次的治乱循环,此时就是最好的时机。爷爷在北京顶着,你去南京想办法把钱袋子抓住。等到二三十年后,你继位的时候,才能真正的完成变法!爷爷是皇帝,是舍不得这权势。但爷爷也是朱家的子孙,也要对这大明国祚的延绵负责!若是爷爷是只顾自己的自私鬼,何苦背着天下骂名去收矿税?何苦和满朝大臣对着干搞国本之争?什么都不做,像孝宗皇帝什么都听文臣的,说放弃哈密卫就放弃哈密卫,说放弃青海就放弃青海,然后死后得到一片赞誉,那样不好吗?至于国家的危难,朕都不在了,关朕何事?

    所以,只要你是为了大明国祚的延续而努力,不管做了什么捅破天的事情,爷爷都不会怪罪你的。”

    “……皇爷爷,今天您给孙儿说的这事,实在是有点让孙儿意想不到。兹事体大,孙儿还得好好想想。”

    “嗯,这才是稳重之人该有的反应。爷爷在这里跟你交个底,去南京的事情,太后也是知道并支持的。本来我们是想等你再大一点在提这个事情,今天你自己提了出来,所以皇爷爷干脆就想不如直接到南京去算了……不过,若是你心存疑虑,实在不愿意去,天津卫的事情虽然难办,爷爷也想办法给你做到。”

    “是,孙儿多谢皇爷爷体谅。此事容孙儿好好想想,尽快给皇爷爷一个答复……孙儿告退。”

第七十五章 搬家并不简单(一)

    作为穿越者,朱由栋在大内的一众贵人里是出了名的好伺候。所以当他单独开府于兴华宫后,大内的宫女、宦官乃至侍卫们都想到这里来应差。

    事实也是如此,兴华宫的氛围是大内诸宫里最为轻松和谐的。

    不过在今天,兴华宫里的下人们,只要稍微有点眼力界的,都一改以前轻松随意的面容。别说做事的了,便是那些暂时手里没活的,走起路来,都刻意的放轻了落脚的声音。

    无他,这座宫殿的主人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整整一天了。

    “王公公,小爷还是没有出来吗?”

    “没有啊,昨晚端进去的膳食倒是都用了,不过今天早上的可就……”

    “哎,小爷这可怎么了?呃,要不要派人去慈庆宫那边?”

    “呵呵……”王承恩斜着眼睛看了一眼提出这个建议的傻瓜,没有再说话。

    “哎哟!看我这见识。”说出这话的小宦官登时就反应了过来:这千岁爷比起自家的小爷来,那是差的太远啊!小爷都解决不了的事情,找千岁爷有个屁用!

    此时的朱由栋,孤独的坐在书房的凳子上。身子向前倾斜,双肘放在膝盖上,两手合而为一,额头则是重重的贴在两手上。

    他从万历那里回来后,已经长考了整整一天。

    其实在关于去不去南京这个问题上,朱由栋思考的时间并不长。

    去南京的好处是极多的,这点毋庸讳言。唯一需要顾虑的是:他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极大的仰仗万历的信任和支持。若是去了南京那么远的地方,这份信任没有了呢?

    千万不要以为在前些年的国本之争上文臣们近乎集体的坚守礼法,他们就会始终坚守礼法那不过是因为这样做对大家有好处罢了。在朱由栋已经表现出极强的能力和雄主的潜质,明摆着不好操控的情况下。文臣们若是有机会,才不会再坚持礼法呢:你是太子的嫡长子又如何?太子已经有了另外的儿子了!若是你去了南京,然后再在南京做出一系列有损官僚权贵阶层的举动。大家真的是有可能想办法把你这个皇太孙给搞掉的!

    不过,若是自己不去南京,在北京的话则始终会受到掣肘。再说了,现在大明的经济重心早就南移,若是不提前把钱袋子抓住,而是静等万历、朱常洛先后驾崩的话。那可就真的太晚了!

    所以,去不去南京,并不是问题。

    如何去,这才是问题。

    “吱呀”声中,紧闭的书房门从里面打开了:“王承恩!”

    “小爷请吩咐!”

    “去请沈先生到孤这里来一下!”

    “是!”

    “等一等。”

    “小爷还有什么安排?”

    “除了沈先生,孤在北京的其他几位先生都要叫来,不过你留意一下,每位先生到兴华宫的时间要错开。”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

    “不知太孙见招老臣有何急事?”

    “嗯,老师,有这么个事情……”

    “嘶~~”饶是宦海沉浮多年,沈鲤在匝然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吸了一口凉气。不过经验丰富的他迅速的反应了过来:自己这位弟子可不是一般的小孩子,意志之坚定,行事之果决,已经让他多次惊叹。到了现在都已经只有麻木了。

    “殿下,我大明储君坐镇应天乃是祖制,虽说因为各种原因中断了上百年。但此时要恢复,也是没什么大碍的。殿下此时招老臣来,恐怕已经下定决心了吧?”

    “呵呵呵,知我者非老师莫属。学生已经决定了,去!”

    “老臣对此乐见其成。就是不知殿下在决定已下的情况下见招老臣……”

    呵呵呵,先不说师生感情。也不说你沈大贤道德楷模……就单凭你沈鲤是河南人一点,你也支持我去南京吧。

    华夏九州,从两宋开始。南方经济就已经超过北方。而且这一差距随着时代的发展还在不断的变大。到了明朝这个时期,在经济上,南方可以离开北方,而北方万万不能离开南方……经济的巨大差距,导致南北的教育水平出现了极大的鸿沟。以至于明朝不得不在科举上实行南北榜制度……

    现在大明有一个问题变得越来越突出:随着小冰河气候开始慢慢发威,北方的自然灾害越来越多,国家在经济上越来越仰仗南方。但是南方的士绅们却在慢慢抱团……大明的有识之士早就看到了问题所在。那些忧国忧民的士大夫,其实早就想皇室整顿南方了。

    “学生此时请老师来,是有三件事需要劳烦老师。”

    “请殿下示下。”

    “其一,学生南下后,这红河庄的产业不会全部转移,所以,它需要有人看护。其二,学生出镇南京的事情,需要老师安排御史上本,并在可能出现的反对声中安排各路御史呐喊助威。其三,学生南下,夹带里的人还是太少了一点,需要老师帮忙。”

    “……后面两件事老臣一定给太孙办好。只是前一件事情……殿下,老臣可能近期就要致仕了。”

    “怎么会?怎会如此?”

    “呃……还不是去年的京察。”

    在万历三十三年(1605)的京察里,一开初主持京察的是东林党人吏部侍郎杨时乔。东林党人做事嘛,那是相当激进的。所以一时之间,浙党损失惨重。

    在这个过程中,身为浙党的领袖,首辅沈一贯一直隐忍不发。待到京察结束,他才开始反击。由于这次京察杨时乔下手实在太重,不是东林党的官员要么考评等级低下影响日后仕途,要么就是被贬斥不用,所以万历也看不过去了。然后皇帝、首辅联手,近乎于全部推翻了此次京察的结果。杨时乔在朝中的威望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本来事情到此为止,可以说是沈一贯精彩的政争操作。但是呢,沈首辅贪财的老毛病又犯了。在给三十三年的京察翻案的过程中,沈首辅收了太多的黑钱,以至于被人抓住了把柄。

    于是,沈首辅从这一年元宵后大家正式上班开始,就一直不停的被弹劾。虽说万历皇帝一直觉得沈一贯这样有明确的爱好,身段柔软,又有极强政务处理能力的首辅很不错,一直想保他。但架不住言官们持续不断的弹劾大明惯例,被弹劾的官员是要在家停职反省的。这首辅长时间没法上班,保下来有什么用呢?再说了,作为一国首辅,全体官员都喜欢你当然是要不得。但绝大部分官员都看你不爽,这也是要不得的。因此,渐渐的,万历的态度也发生了转变。

    然后知情识趣的沈首辅敏锐的发现了皇帝情绪的变化,迅速的主动提交了辞呈,在皇帝象征性挽留两次后,沈一贯第三次上交了辞呈:到了这里就无法挽回了。

    但是作为多年政敌,沈一贯在辞职的时候提了一个要求:我一个人辞不行的,沈鲤得跟我陪葬!

    对于万历来说,现在内阁的三个阁老里,他最仰仗的是沈一贯。剩下的两位,朱赓是和事佬,沈鲤是强项令。所以,若是沈一贯走了,沈鲤当然也必须走:不然这个皇帝当起来就更难受了。于是,他对沈鲤做出了暗示:沈晶晶走了,你这位沈正气也走吧?

    皇帝如此暗示,沈鲤这样的道学先生如何还肯再赖在内阁不走?至此,两沈同时致仕,已经是无可改变的定局。

    作为太孙,朱由栋非常清楚:内阁阁老的人事变动他是绝对不能掺和的。什么给万历进言留下沈鲤之类的念头想都不要想。但是沈鲤的离开,却让他的红河庄在文臣方面失去了最可靠的保护。这个,就要费点脑筋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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