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吞兵狼氏,雨中夸蛾(1/3)
夏小苏长舒一口气,放下披阅奏折的笔,如今皇都以及皇都周边的三城十二镇四十五村都算是自己的管辖范围了。
但这范围太小了,其他北地诸侯根本是处于“三不”状态,不支持,不反对,不当你存在,若是等到自己那位三皇兄振臂一呼,不知道会不会都随之起义。
“大义不过是说给外人听得,关键还在于利益分配均等。”夏小苏揉了揉眉头,她也不是没想过请哥哥去一路镇压,但镇压了的除非彻底镇死,否则必定反弹,镇压虽是最好最快之捷径,但却也是最脆弱的途径。
她看史书,
皇家资源里有的是孤本和秘藏,甚至上古记载的历史片段,
史书上说上古有大帝力能搬山运海,神通能呼风唤雨,一拳挥出山河破碎,然后这大帝以几人之力横扫乱世,一统天下。
最末一战,据说还有九条大神龙参战,想要降服这位大帝,但大帝之强,横亘当世,还是击败了敌人。
之后,这位大帝收天下所有兵器,熔化销毁,明铸十二尊大金人,身高几乎参入云天,暗铸六千尊不灭巨力死士,赋之以魂,使得这六千一十二个怪物彻底听命于他。
这可真是镇压当世了,但大帝在位仅仅十一年,就因为未知缘故而死去,但大帝死去,他手下的强兵猛将都还在吧?
结果呢,那等庞大的帝国,不过三年就灭亡了。
“除了世人全部都死了,否则镇压又能怎么样呢?而且,兄长也会很累,也会被耽误了修行,他有自己的道...”夏小苏看着书册发呆,良久,握紧了小拳头,“夏小苏,你太弱了。”
说完这七个字,她起身。
出了御书房,来到了个华清湖边。
湖畔蟠龙亭,
石桌两边,
神武王穿暗金蟒袍,气势强大,对面的少女披着鹤氅,显出几分出尘的味儿。
颇有点一阳一阴,一刚一柔的感觉。
夏极在饮酒。
宁小玉不知何时拿了把白羽毛扇子,正在缓缓扇着。
她眸子里丝毫没有前天“云霄宫事件”残存的尴尬,也绝没问“哎,我怎么醒过来没穿衣服,你怎么把我放床上去的,你有没有对我怎么样?什么,没有?我这么漂亮,你为什么没有对我那样,你还是个人吗”这类问题。
嗯,宁小玉脸不红,心不跳,什么叫智者?
能不去耍小聪明,懂得装傻就是进阶智者的第一步。
宁小玉假装自己前天没有在这男人面前关着身子,更没有发出奇怪的娇喘。
夏小苏在史书上看到过,说上古有个叫“孔明”的智者,就是这羽扇鹤氅打扮,宁小玉肯定也看过那本书。
这可真是对应了“如鱼得水”这四个字了。
自己是鱼,这宁小玉就是她的水,不过可惜的是,为什么宁小玉身高一米七?实在是有碍皇家尊严啊,她思绪转的很快,很快想起一册天工部的卷册里记录的一种鞋子,鞋跟高达十厘米,如果自己穿上那种鞋子,应该就可以提升君王威严了。
夏极侧头看到站在院前的一米五,于是道:
“小苏,你来了,过来坐吧。”
夏小苏看到桌上摆放好的茶,兄长知道她不能喝酒,所以还给她泡的......等等,居然是果汁!
她顿时觉得喉咙热了起来,果汁比茶好喝,只是以一方君王自居的她,早就决定戒掉果汁这种小孩儿喝的东西了,毕竟喝茶逼格会更高。
不能让军师发现自己喝的是果汁...
否则...
于是,她云淡风轻地坐下,不动声色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看了看色泽,茶色。
她暗暗舒了口气,看来是橙汁加调了苹果汁,从外看不出来。
她这才抬袖掩着,一口喝尽,爽!
宁小玉很奇怪,为啥公主喝茶喝出了一口闷的感觉?
夏小苏道:“哥哥,军师,我想过了。
突厥使团如果半路被打退了那还好说,但如果入了我皇都境内,我们却没有给他们一个交代,只是结仇,只是杀戮的话,确是不妥。”
“那你想怎么做?”
“比武,”夏小苏平静道,“只要他们有资格,我就认一个妹妹,让她作为联姻对象去突厥。”
听她这么说,夏极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吊在树上的狐狸精,这狐狸精擅长捣乱,也擅长精神幻境类法门,暗中控制是最好不过的选择了。
胡仙儿正在微风里摇摆,此时莫名地感受到了杀气,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见到兄长不说话,夏小苏道:“军师,你怎么看?”
宁小玉嗅了嗅鼻子,道:“公主,能不能让我喝点儿你那个茶润润嗓子?”
夏小苏:Σ(°△°|||)︴
她把茶推了出去,倒了一杯。
宁小玉舒服地一饮而尽,眼睛一亮,感慨道:“好茶!这该是云山母树上二十年的普洱了。”
夏小苏:...
夏极:...
宁小玉:“再来一杯。”
夏小苏点点头,又给她倒了一杯,军师,可真是一个智者,她不会看错的,就这脾气,那就是她的水,“如鱼得水”的水。
宁小玉缓缓道:“公主说的自然不错,但是我却觉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
首先,现在四月已经过了大半了,而联姻是在三月,突厥如果真的在乎这联姻,为何使团三月没来,反倒是拖到四月底才来?
其次,我商朝巨变,谁都知道,
天子驾崩,也是谁都清楚,
皇城之主是殿下,也是哪个都明白,
这等局势之下,原本天子允诺的联姻还做不做数?突厥没有一点儿逼数吗?”
噗。
夏极听到逼数两字,忍不住咳嗽了声。
宁小玉笑了笑:“小哥,没听过粗话啊?”
夏极:“你继续。”
宁小玉道:“换句话说,如今突厥使团来这里,说的不是联姻的事,而是他们想要借此机会,入侵我大商。
为什么入侵?我猜他们一定是遇到了什么危机,这危机让他们不得不逃。
除此之外,小哥之名威震北地,虽说浮玉山一战未必传出了中土,但击败冰霜巨人的事,突厥肯定是知道的。
即便如此,他们还敢来联姻,那么一定是拥有着可以压制小哥的底牌,否则不会来。
再者,突厥使团来此不是什么大秘密,北地这么多心怀叵测的诸侯,还有殿下那位在南方的哥哥,他们如果不顺水推舟一把,我都看不起他们。”
夏小苏:...
原来自己在智者面前,还是头脑简单的那种人...
宁小玉摇了摇羽扇,缓缓道:“所以,这不是比武,而是交锋,不少推手正暗中顶在突厥使团背后,想看殿下笑话儿呢。”
夏小苏道:“请军师教我。”
宁小玉道:“八个字,杀服突厥,安抚突厥。
来多少,杀多少,留下个能说话的,再去表达一下我们的善意,就说天恩浩荡,只要突厥肯臣服,可以在中土划出一片地儿给他们定居,不过他们必须要接受我们的管理。除此之外,不可与中原人通婚,若有特例,再行特议,否则几十年后,会有夷乱的危险。在我中原文化的熏陶之下,不出百年,突厥必成我一州之地。”
夏小苏心中暗道一声厉害。
“小哥,你特能打,又要辛苦你了呗。”
夏极道:“那你猜一猜突厥的底牌是什么。”
宁小玉摇着羽扇,沉吟道:“鬼方有冰霜巨人,突厥难道不会有自己的特殊力量吗?
我翻过古书,书上说,突厥上古先祖是射摩海神,而上古,在西方并不是沙漠草原之地,而是一片汪洋恣肆的大海,所以才是海神,射摩海神的后辈,所崇拜的图腾是鹿。
还有一种说是突厥上古祖先是一只恐怖的狂狼,这狂狼如果张开血盆大口的话,上颚能够顶到天空,下颚碰到地面,这狂狼的后辈,所崇拜的图腾就是狼。
这两种主流图腾,还有许多小图腾,譬如崇拜太阳耀花的,譬如崇拜双头蛇的...
突厥王所在势力乃是联盟,鹿与狼,肯定少不了。
而这两种图腾,在流传下来的传说之中,曾经在边边角角里记录过两种东西...”
宁小玉神色稍稍肃了肃,道:“吞兵狼氏,雨中夸蛾。”
“这是什么?”
“吞兵狼氏,是说部分突厥人体内可能流着那只上古狂狼的血脉,只要激发了,就可以化成半人半狼的存在,化成巨狼,牙齿锋利无比,可以撕裂一切,而它张开大口,甚至可以吞下钢铁兵器。
雨中夸蛾,是说另一部分流着射摩海神血液的突厥人。
蛾指的是蚂蚁,夸是称赞自己与蚂蚁力量一般大的意思,夸蛾就是巨力无穷,因为这部分突厥人拥有着些微海神血脉,所以受到水的眷顾,这些人在雨中,实力会提升到难以想象的层次,除此之外,在他们在雨中行走,是隐形的,没人能看到他们。”
宁小玉理了理思绪道,“这两种东西,又简称为狼鬼,雨魔...
假设他们真的存在,而当初入侵到皇都门前的是狼鬼,那么狼鬼可以直接吃掉城门,破了城门。
如今,春末,雨水连绵,也正是雨魔行动的最好时机。”
夏小苏听得面色肃然。
宁小玉问:“小哥儿,假如真有这两种东西,你不会打不过吧?”
这是激将法,儒家都学的,第一次用还有点儿小兴奋。
107.他不是魔,是神武王(2/3)
突厥使团。
名为陶如瑞的文士正骑在一匹棕色健马上,捏着胡尖末,他看着这片熟悉的土地,眼中露出了极多恨意,要不是这片土地容不下他,他又怎么会被迫去往突厥?
说来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原本是世家子弟,为了帮助世家的某人上位,而去一个大寇营寨里做了个谋士当内应,许多年后,那势力庞大的大寇被剿了,那人也上了位,只可惜却不认他,甚至还要杀了他。
陶如瑞无奈之下只能四处奔逃,只可惜城门上都有他的悬赏,无奈之下他只能乔装打扮,悄悄出了关,辗转之下去到了突厥,之后再去打听消息,却得到自己在中土的儿子被流放,妻妾被送去教坊司,妻子不堪耻辱而悬梁自尽了,美妾却是去了。
什么是教坊?
说白了就是官妓,而在教坊里被称为女乐,这些人被纳入贱籍,世代连坐。
“陶先生,你说这和咱家王联姻的皇女会不会反抗?”一个披着尖甲的壮汉策马靠了过来,这壮汉高大无比,身高竟然快达到三米,这简直无法想象,而他胯下曾有着野马王之称的黑马,此时就好像个小毛驴似的。
“阿史力将军,必会反抗。”
“嘿,那就好。”那壮汉俯瞰着文士,扭了扭脖子,“我听说中原人都喜欢弯弯绕绕,真打起来又怂的很,真怕他们直接应了,这样我哪里能让他们体会一下我突厥大勇士的力量呢。”
陶如瑞虽然对大商很仇视,但还是提醒道:“阿史力将军,切不可小觑大商,这片土地藏龙卧虎,水深如海,无论是从地域,还是从历史上来看,都是无法看尽。”
“那不正好?嘿...”披着尖甲的壮汉笑了笑,仰头看着这蓝天白云,扭头看着经过的村镇,镇上有些女人正在走动,他目光就在那些女人身子上扫来扫去,不时又盯在屁股上,哼出一口热气,“中原的女人真是小巧,等到了皇都,一定要那未来的王妃好好地款待我们一下,听说皇都有教坊司,里面都是一些犯错权贵的妻妾,那可真是太爽了。”
说到这里,他看到陶如瑞脸色不好看。
阿史力显然知道这位文士的事情,于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投靠了我们突厥,就把过去的事忘了吧,到时候让那皇女多安排几个别人家的女人陪你。”
“是”,事已至此,陶如瑞也没别的选择。
他知道如今突厥得了一场奇异的天眷,确实强大,但他还是对原本自己所在的这片土地有着敬畏,于是提醒道,“阿史力将军,小心为上,请记得大商传奇神武皇子,神武皇子力挽狂澜,鬼方兵临城下也被他击退了,而这神武皇子可是那位皇女的哥哥。”
“神武皇子夏极?”
阿史力眯了眯眼,嘴唇咧开,露出的竟然是...
一口如同狂狼的锯齿利牙,
在天光里闪烁着森然的寒光,“嘿,神武?小胳膊小腿也敢称为神?花拳绣腿也敢称之为武?”
金色阳光璀璨夺目。
而一道阳光却格外激烈。
伴随着一声强劲无比的风声。
旋即,那一声变成了一声声。
一根根箭矢忽地从路边丛林里射了出来!
这些箭矢都是三棱锥,只要被射中,就会撕裂肌肉,使得血流不止,算是特制箭了。
所有箭矢劲气十足,外力推动,内藏真气,向着突厥使团笼罩而来。
与此同时,又是三十余名劲装江湖人,手握长剑利刀冲了出来,化作一道道疾风,用极快的身法向着突厥使团为首的人扑去。
“非我族类其心必诛!”
“杀!”
“滚回塞外!”
首当其冲的就是陶如瑞与那壮汉。
阿史力看着那些箭,眼中露出不屑的讥诮,深吸一口气,忽地爆喝一声:“淦!!”
一口气,好像高能压缩又释放,瞬间引爆了面前的空气,发出骇人的白日惊雷。
而扑面而来的箭矢竟被全部震散了,软哒哒地落在马侧的泥土里。
那三十多名劲装武者都愣住了,但是退已无法退,为首之人神色凝重,一步踏出,整个人竟在空气里化出一道苍狼虚影,虚影随着他手中刺出的剑,带着扑面如鞭的烈烈气流向阿史那射出。
此人也有些心思,是稍稍弓腰,在地面再借力一次,然后从下往上刺出,这一剑的出剑角度以“马头”卡了一下视觉死角,占得了些微先机。
剑出,一气呵成,如苍狼扑起猎食。
然而...
下一幕,他看到难以置信的事。
那突厥为首的壮汉,不仅没躲,甚至也没拿武器,而只是低下了头,用脸迎向自己这一式绝杀,带着不屑的狞笑,张开了嘴,露出了一口浑然不似人类的獠牙。
...
小半盏茶的时间后,三十多名劲装武者死的死,没死的则被突厥使团的勇士抓着直接砍头,再大笑着踹入林道,还有两个颇有些姿色的女子则被送到了阿史那面前。
这位突厥壮汉正拿着剑一口一口咬着,嚼着,好像这剑不是钢铁所制,而是他吃的肉食。
“为什么埋伏我们?”
阿史力问了一句。
陶如瑞就翻译了一遍。
一名女子狠狠道:“你们突厥每年在边境打草谷,害了多少人,滚出我中原!”
另一名女子道:“皇女为人良善,是天下少有的好人,你们休想去皇都。”
陶如瑞又询问了一会儿,知道这些人居然不是皇都派来的,而只是江湖自发组织的义士,这些侠客几乎没有一个相同门派的,还有的应该是散人。
于是,他就把情况如实告诉了阿史力。
阿史力嘿嘿笑了笑,“服侍好我,说不定留你们一命。”
陶如瑞翻译。
两名女子彼此对视一眼,忽的同时深吸一口气,要震碎自己心脉,算是自绝。
但阿史力反应极快,只是屈指一弹,两道劲气提前撞击在了两女身上,射入了定身窍穴,让两人动弹不得,看着这两个颇有姿色的女人,阿史力露出了狞笑。
他舔了舔嘴唇,扭动着脖子时,往身后的使团。
按理说,他已是此处最强的将军了,他根本无需再去看任何人,所以他只是随意扭了扭脖子。
但使团里,偏偏有一个人对他轻轻点了点头,阿史那这才从马上一跃而下,向两女走去。
而就在这时,狂风骤起,一道极快的白影从远飞射而来,阿史力停下身子,冷哼一声,抬手向着白影抓去。
刷!!
白影反应极快,回身一掌,掌还未至,掌力就已经化出了一道银色巨龙法相,巨龙在半空萦绕,携风带云,一双眸子冰冷地死死瞪着敌人,如两把利剑,而巨龙的双爪已经向阿史力扑去了!
阿史力急忙双手去应。
两道劲力碰撞,发出强大的冲击力。
嘭!!!
磅礴气流如高山雪崩,向四处轰散开来,近处的树木花草尽皆被震起,根茎皆拔,又带着数尺泥土石头如流星落水,带着滚滚波涛,向八方扑打而去,飞速散离。
雷鸣爆破之声,让近处之人简直耳膜都要撕裂。
突厥之中顿时闪过一人,双手捂住了陶如瑞的耳朵,带着他往后激射。
阿史那则是狂吼一声,整个人躯体都开始变化。
轰!!
良久...
烟尘缓缓散尽,只见一只高大两丈的巨狼正人立着,周身肌肉如虬结老根盘错,他双爪正做着交叉进行格挡的姿态。
再一看,面前,那两名女人还有白影已经不见了。
...
远处。
一名头发有些花白的男子咳嗽着,将那两女放下,解开她们穴道,然后说了声:“走吧。”
男子明明并不年老,但却不知为何头发白了许多,而且显得极度虚弱。
两女看到了刚刚那一幕,“大侠受伤了?”
“那突厥鬼怎么这么厉害?”
男子摇摇头:“这是旧伤,不要紧的。”
两女这才道:“多谢大侠相救,不知大侠怎么称呼?”
“风牛马。”
“北地刀王——风牛马...”
两女再瞥了一眼男子腰间的两把佩刀,顿时确认了这位的身份,这是一个传奇人物。
“请风大侠阻止突厥使团,他们...”
花白头发男子道:“世道在变,这世上的力量也在变,与力量对应的势力也在变,这就是杀劫的一个动因。
你们不要再去做冲动的事了,回去遇到那些心有愤慨的江湖同僚,也告诉他们一句,别再动手了。如果真想做点什么,去皇都吧。”
“皇都...”
两女有些尴尬。
风牛马忽地咳嗽起来,良久才平缓下来,他知道两女说的是什么,于是道:“神武王不是传闻中的那般人,其中另有隐情。”
一名女子道:“他不过运气好,继承了雷音寺功法,但品行不端,弑君弑父,实乃是天下第一等不仁不义...”
风牛马道:“此事有人故意煽风点火,否则不至于如此流传,天下恶人多了去了,为何别的不传,就传这一位?
更何况,这些日子我在皇都,也大致了解了一些情况,看了皇都如今的情况,只从冰山一角就可以推出如今的皇城之主是真的为民之人。”
两女沉默了下来,这一点她们都是认同的。
风牛马继续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何况亲兄妹?
至于皇家事,其中多少隐秘也无人知道,是非善恶谁看得清?
不过三两个跳梁小丑跑出来,说着某人如何的恶,别人就都信了,这又是何其愚蠢?
如果真有心,去皇都吧。
如果神武王在,也许你们能用自己的眼睛去见证,那是一个怎么样的男人。”
...
...
日子一晃,又是许多天过去了。
皇都客栈,人满为患。
不少江湖中人都赶来了此处。
而所有人也都知道那位神武王回来了。
故而,皇都人虽多,鱼龙混杂,但却没有人敢惹事犯事。
神武王的名是杀出来的,虽然之前的战斗被人刻意隐瞒,以免他声势浩大。
但浮玉山一战却再也无法瞒了,谁来谁死。
事后有人统计,江湖三榜,人榜地榜天榜,有不少人都死在他手里,更何况还要加上传说层次的二十诸天里的几位。
“突厥使团快来了,你说皇女会答应他们的联姻要求吗?”
“应该不会的。”
又有人忽然感慨道:“现在想来,天子弃城而逃,反倒是神武王和九公主守住了城池,若不是这两人,整个皇都早就化作废墟了,哪里还会像如今?”
“人言可畏啊,这明明是守城救人的英雄,反倒是成了罪人,成了暴君,又成了不忠不孝之徒。按我说,这等造谣生事的,都该凌迟处死,把头挂在城墙上。”
“黑白颠倒,善恶不分...”
“我等也是,铸下大错啊。”
不少江湖中人看到了皇都如今景象,又听到了乡坊百姓是如何评价着那兄妹二人的,这才是忽然意识到了许多事。
谣言可畏啊。
造谣之人也是真的该死。
众人也都不是没脑子的人,一窝蜂的热度过去后,脑子平静了仔细想想,忽然察觉真的很有问题,似乎从头到尾都被人带着节奏,但如果把一切添油加醋的东西给去了,才会发现,从始至终,就是“鬼方破城,天子无能,南下逃命,而神武王却是力挽狂澜,守住了都城”。
再之后弑君弑父的事,水太深了,有人也想到了不少疑点。
如果只是单纯的皇家内斗,那么为何会引出“二十诸天”这种层次的传奇人物,还一引就是七个。
天子临死前,在行宫遣散了所有的侍卫,似乎在等人。
如此种种,无不说明着事情并不如他们想的那样。
谣言就是这样...
起哄的一万个人里面,有一个造谣的,几个明白的,几个观望的,剩下的都是脑门一热就不假思索跟着闹腾的。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把人逼死,真正的恶人逍遥法外,真正的受害人却受尽委屈,这种事,少见吗?
若是事情真相大白了,那叫含冤昭雪,但冤死的人死都死了,何况,未曾昭雪的为多。
如今,
神武王不忠不孝的事儿,终于被人揭开了,他的恶名在快速恢复。
但,夏极在乎“昭雪”这种事吗?
他不在乎。
天下人如何看,他为何要在乎?
此时...
一个少年正坐在西城门前的春雨里。
春雨淅沥沥地下着,
少年坐在一张檀香木描金茶几前,
茶几上垒着如山的酒坛子,他正一杯接着一杯地在喝。
雨水淋湿了他的衣衫,淋湿了他微带白色的长发。
街头只有他一个人坐在雨中,怡然自得,别人却不敢投来异样的目光。
因为他是神武王。
他也不会在乎这些人的目光。
西城门敞开了,
门外是突厥使团,为首的阿史力骑着高头大马,贪婪地扫视着皇城的一切,目光不可一世。
忽然,平平淡淡的四个字,从远传来。
“下马入城。”
阿史力一抬头,就看到了坐在春雨里,独自饮酒的夏极,扫了一扫那小胳膊小腿,这位突厥猛将哈哈大笑起来。
108.一人,封城(3/3)
陶如瑞自然是有眼力劲的,急忙纵马上前问:“请问先生怎么称呼?”
“夏极。”
陶如瑞忙率先下马,恭敬一拜:“见过神武王。”
然后,他急忙自我介绍道:
“小人姓陶,名如瑞,往来中原与突厥之间行商,之后在突厥成家了便是定居在了突厥。”
说完,陶如瑞急忙转身,对着突厥众人叽里呱啦说了一番话。
众人皱着眉头,没有人愿意下马,阿史力又大声说了几句。
陶如瑞这才转身道:“神武王,我使团领队说,若是要他们下马,还请神武王显露一番本事。”
夏极扫了一眼面前的突厥众人,又看了一眼那正面色不虞的为首将军,看向陶如瑞道:“你一个人过去。”
“小人并非使团的话事人,不过是随行而已。”
夏极道:“现在你是了。”
陶如瑞愣了下,急忙转身和突厥开始交流。
突厥众人顿时都露出了愤怒之色,阿史力咆哮了几句。
陶如瑞战战兢兢,然后回头对夏极道:“神武王...”
他犹豫了半天,才缓缓道:“我突厥应邀而来,这就是泱泱中土之国的待客之道吗?”
夏极摇摇头,你若真是客,那我待客。
你若来者不善,我还要花心思与你虚与委蛇么?
可笑。
所以,他似乎没听到陶如瑞这一句话,也似乎面前再没了陶如瑞这个人,
他左手抓起一坛美酒,为自己斟了一杯,杯中美酒在如丝春雨里泛气点点涟漪。
春赏繁花,
他头顶有花,昨晚刚开。
夏极看了看街畔探出的几枝桃花,饮了一口美酒,然后又摸了摸腰间,抓出一颗银豆子,屈指一弹,弹入了身侧一家酒楼。
“两斤牛肉。”
那银豆子破空,速度极快,但却是稳稳当当地落在了酒楼的台子上,酒楼掌柜惊的还以为天上掉了馅儿饼,听到声音才反应过来,急忙喊“小二,准备牛肉”。
夏极一杯接着一杯美酒。
陶如瑞捧着手,震惊地看着他。
他从没看过这么牛逼的中原人,无论世家,甚至皇室,哪个人面对外使不是客客气气?
他也从来都是看着突厥人蛮横,这一路上,阿史力更是一副早已把这花花江山当做自己囊中之物的模样,看人都是用鼻子看的。
但没想到,这位大商神武王居然比突厥人更蛮横。
阿史力神色冰冷,问了声:“他说什么?”
陶如瑞无奈追问:“殿下,我该怎么回禀?”
夏极道:“你一个人过去。”
陶如瑞转身又是一番交流。
阿史力顿时怒了,近乎三米的身高舒展开来,手臂扭动,真气充当而出,就如是蓝鲸喷水,发出一簇簇爆豆般的炸响,气流乱窜,春水在他周身向四处疯狂弹射而开,有的水底还在半空再炸裂。
他双腿一夹马腹,就要上前,马儿才走了两步...
嗖!
锵!!
一道黑影如狂蟒射出,落在了距离夏极两丈之外的地方,死死插入在石缝之间,万千黑气缭绕,却又瞬间收合,落定成一把看似普普通通的双牙黑戟——大暗黑天戟,挡在了那黑马之前。
“不要过界。”
夏极友好地提醒了一句。
马儿看着那黑戟,本能地感到一股悚然,好似那不是兵器,而是一头择人而噬的凶兽,正在冰冷地注视着它。
无论阿史力如何的催促,这黑马就是不敢上前。
一时间,西城门前,陷入了僵持。
未几...
小二捧着熟牛肉跑了出来,他小心地跑到神武王身边,把油纸包递了出去,又多给了个防雨罩。
夏极扫了一眼,不止两斤,所以,他温和地道了声:“谢了。”
小二听到这两个字,只觉全身寒毛都竖起来了,他吓得双腿一软,直接就要趴在地上。
但他没跪下,夏极随手一挥,一股柔和的力量已经带着他起了身,让他站稳了。
“她说了,活在我皇都的人,谁都不要跪。”
声音掷地有声,缓缓传递而出,传的极远。
小二眼泪都流出来了,急忙退开了,站在门前,看着那位春雨里怡然自得,一人封住了所有突厥来使的少年,他文化水平不高,心底在狂吼着“真他娘的牛逼”,再想起那些什么侠客在酒楼里吹嘘的大事儿,比起这一位,简直就他娘的是在过家家。
他又担心地看了一眼城门方向那些人高马大的突厥人,每一个都不似善茬。
酒楼顶,裹着帽兜的男子抱着双刀,正看着这一幕,帽兜边有两缕黑白交错的长发流出,他正是北地刀王——风牛马,此时,他静静望着坐在街头与突厥对峙的少年,不知为何,心底生出了一种舒畅无比的感觉。
男儿当如此。
英雄豪杰,不就是该这样吗?
未见神武王前,他还只是因为皇女爱民,以及乡坊传闻去推测“这神武王该当不是谣传里的恶人”。
今日一见,只觉豪气干云,之前所有的谣言瞬间不攻而破。
只不过,他有点担心,因为突厥使团真的不好对付,他与那为首的将军拼了一手,对方...已经成了这新时代的宠儿,觉醒了一种特殊力量。
而这只队伍里,显然还有着其他高手存在。
风牛马静静看着,关键时刻,他会出手,只凭着此时那坐在一军之前慷然饮酒的身影,就值得他这么做。
其他侠客也纷纷看着,不知为何,他们心底竟生出了一种自豪之感,而之前对于这位的误会更是让他们感到无比的愧疚。
不亲眼来看到他,怎么知道世上有这般的人物?
阿史力双拳捏紧,气息收敛,全部藏于体内,而周身肌肉开始如蛇扭动,雨水但凡落在他躯体上的,都会直接炸开,但他还是没出手。
很简单,他就算再莽,也知道这里是别人的地盘,打不打不是他说了算,因为真正的将军藏在使团里。
所以,他无意之间又扭着脖子侧了侧头,然后他看到那相貌平平无奇的将军居然点了点头。
阿史力瞪大眼,然后道:“陶如瑞,你去,你一个人去!说清楚了,这联姻一定得联,否则就别回来了!”
陶如瑞急忙道:“将军,若有变况,我会及时返回告知,等您决定。”
“去吧!”
阿史力狂怒地吼了一声,然后就这么僵立在原地,若是眼睛可以杀人,他已经杀了面前正安然饮酒的神武王一百遍一千遍。
109.雨夜杀戮(第四更-月票900加更)
“突厥使臣,陶如瑞求见。”
声音从远而来,一一而近。
未几。
殿堂之上,夏小苏穿着龙袍,局中而坐,
胡仙儿扮成太监的模样垂头站在一侧,
而因为有使臣来,九部以及一些皇都有着任命的大臣纷纷站在殿上,排成两排。
殿外,一名文士大步踏入,到了殿中才微微一拜道:“外臣陶如瑞,见过殿下。”
胡仙儿扫了一眼,传音给夏小苏“这是个不懂武功的”。
夏小苏心底有数了,威严地看着文士,淡淡道了一字:“说。”
陶如瑞咬咬牙道:“去年我突厥与大商,曾有联姻之约,今突厥王特派外臣前来,望殿下能够继续履行联姻之事。”
夏小苏道:“联姻之事并非孤所允诺,自然也不是由孤来履行,不过鉴于我大商和突厥之间的友好关系,我愿意倾听使者来此的真正用意。”
陶如瑞忍不住愣了愣,这位公主可是个明白人,他低着头,目光闪烁。
夏小苏道:“开弓没有回头箭,孤只给你一个机会。”
陶如瑞眯了眯眼。
就在这时,一名在大殿侧边的文士出列道:“臣请奏。”
夏小苏看了他一眼:“闻卿请说。”
那文士道:“臣提议,不如由殿下指定一位联姻对象,如此便是既全了联姻之名,也解了殿下之难。”
夏小苏扫了一眼陶如瑞,“由孤来指定一位联姻美人,到时候孤会认此她为妹妹,赐夏姓,如此可好?”
陶如瑞道:“外臣并非此行话事人,还请回禀之后,明日早来报。”
夏小苏道:“也好,如果答应了,孤便是准备画像,由使者带回去。”
陶如瑞忙点头,应了声“是”,然后道了声“外臣告退”,然后低着头离开。
他才一转身,眸子里就闪过了一抹冷光。
夏小苏扫了扫他的背影,心底亦是有些冰冷,她抬起头,目光又有些担忧地看向了远处。
“哥哥......又要靠你了吗?”
退朝后,她来到了后宫。
宁小玉正在喝果汁,她目前属于秘密武器,未曾受封,所以不上朝,只是当着后宫之主,“今晚肯定事情发生,要不做个假人,我们悄悄藏起来?”
夏小苏道:“我今晚去西门,我要站在哥哥身边。”
“那你不是成累赘了吗?”
“军师,你...”夏小苏震惊于军师的坦率,但她却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就是个累赘,“那孤今晚在大殿,等着前线战报。”
“殿下能调动多少士兵今晚守夜?”
夏小苏算了下道:“五千。”
“那就让五千士兵在宫殿周边守护,我...算第二道城墙。”
“我听说你们八奇用兵是要消耗寿元的。”
宁小玉笑笑:“谁说我只会那一招?”
她看了看门外的树影,嫩绿枝头正被雨水击打着,不停地上下动着,她神色凝重而严肃,轻轻道了一句:“今晚是雨天,只希望我没有说中吧。”
...
...
雨落皇城。
天色渐暗。
陶如瑞回到了突厥使团里,把情况汇报了,于是突厥使团要求入住客栈,商量一晚,这样的请求自然没人能拒绝。
但他们还是只能住在方天画戟所画“界限”之外的客栈。
无论他们如何折腾,夏极只是静静坐在雨中,饮酒,
只是没有人见到他右手抓着什么隐形的判官笔,不停在地面画着。
随着他的勾勒,一张张符箓升腾而起。
他已经画了一天了。
周身足足悬着三百余张符箓,只不过无人能看到。
...
入夜。
街头的红灯笼都亮了起来,照耀的路径一片通红。
两边酒楼原本站着的侠客也渐渐散了,在他们看来,突厥还是认怂了,所以才选择住店。
夜深。
春雨转急,不少红灯笼也熄灭了。
街道很空,但还有一个人。
街道尽头的皇宫里的宫殿上也坐着一个人。
夏小苏独自坐在黑暗里,双瞳盯着面前的空旷,双拳紧紧握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夏极忽然神色冷了下来,喃喃道:“宁小玉还真没说错。”
使团并未展示出恶意,而是遵守规则,直到刚刚那一刻,和平被打破了...
他从暗金蟒袍里抓出了一盏灯,灯盏自燃,散发出柔和光芒。
啪。
灯盏按在身侧砖瓦地面上。
这是燃灯灯盏,作用只有一个,那就是照见八方虚妄,然后传回主人的意识里,覆盖范围很广。
没有人知道,神武王此时还坐着干什么。
就算是那位刀王也只是有些猜测,但却还是不明白,风牛马抱到站在酒楼上,白日栏杆前熙熙攘攘,如今却是只剩下他一人了。
忽然之间,只见神武王右手一拈,双指之间出现了一把飞刀。
风牛马愕然,他闭目细细去察觉,却没有察觉到任何东西。
正诧异的时候,神武王手中的飞刀升腾起一丝地狱法相,随后又镀染了熊熊烈火,滚烫的炽芒升至刀尖的刹那。
夏极出手了。
风牛马完全不知道他的刀往何处射。
他只听到一阵出刀声,刀就不见了。
从他的感觉里消失了。
风牛马有些茫然,他不知道神武王在做什么。
夏极出刀,自然为了杀人。
他通过燃灯盏看到了一团巨大的身影,那身影与雨水融于一处,忽明忽暗,如同恐怖的巨鬼,正向着皇宫方向飞快而去,这显然极可能是宁小玉说的“雨中夸蛾”,突厥的特殊存在,就如冰霜巨人之于鬼方。
刹那之后。
远处响起了一声痛苦的咆哮。
风牛马抱刀,一踏栏杆,身形飞转,轻轻巧巧落在了酒楼屋檐最高处,雨水不沾身,一旦近了便都被无形劲气弹开。
他极目远眺,只见东边的河边,雨水里爆出一大团血,但只见血不见人。
北地刀王震惊了,喃喃道:“这是...”
而夏极又抓出了一把飞刀。
他不看天地,不看目标,手一抖,那飞刀又出去了。
嘭!
风牛马又看到桥头炸出了一团血,然后似乎有什么巨大的重物坠落到了华清湖里,而溅射起轩然大波,湖水在静谧的春雨里翻滚了起来,被染红了一大片。
“隐形的巨人?”
他极尽放开神识,这才勉强察觉到了一丝异常,但完全无法锁定目标。
雨中夸蛾,这是一种在雨水天气里几乎无敌的存在,是集合刺客与力士于一体的真正怪物。
夏极连出两刀,再运力待用第三刀时,只感觉燃灯灯盏传回了三十多道巨影,这些巨影从各方向着皇宫奔去。
他终于起身了。
“来!”
他右手一伸,大暗黑天戟应声入了五指之间,被牢牢握住。
刷。
戟末一挑,便是挑起了那灯盏。
夏极整个人向着东方狂暴地电射而出。
刹那之后,他出现在了一座酒楼前的空地上,纵身跃起,气劲、佛光、烈阳纷纷炸散,化作一圈圈震碎雨水的漩涡。
他持着长戟猛然坠落。
半空受了点儿阻碍,然后一插到底。
轰!
如是压爆一只巨型蚊子,血液在雨水里飞溅,但即便如此,那巨人还不是不曾现身,哪怕死了,也只流血而不露尸体。
夏极正要再离开,空地的巷口忽地传来压迫感,一个身高两丈的狂狼人立着,面露狰狞,缓缓走出,狂狼体内血液澎湃汹涌,即便未曾出手,也能听到肌肤之下血液与真气已经汹涌成潮。
狂狼正是阿史力。
哒哒哒...
空地周围,巷道里亦是走出了诸多鬼狼,一个个面色不善地看向夏极。
站在高处的风牛马愕然,这些怪物...都是突厥人所化么?他们要拖住神武王,以掩护那些隐形的巨人?
风牛马想到此处,心底一横,便是骤然之间飞射而出,身形如同疾风一般卷过诸多屋檐,几个刹那便是从空而落,降在了夏极身侧,双手交叉握刀,“神武王先去,这里我来拖着。”
说着,他双刀一挥,就已经率先冲向了阿史力,刀出,在雨夜里卷出一条银龙法相,双爪扑向那两丈的狂狼。
阿史力也不畏惧,直接张开巨口,竟然直接咬向那银龙。
银龙法相上附加的强力带着它往后倒退飞开,但这狂狼却是一口咬碎了法相,竟只是嘴角有些裂开,但裂痕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
其余狼鬼也不扑上,只是死死盯着神武王。
夏极瞥了一眼这法相,然后瞬间出手,一指点了风牛马定身穴,左手抓着他,右手握戟挑灯,向远处飞射而去。
这魔性操作看呆了所有人。
风牛马莫名道:“神武王,你抓我做什么?”
夏极又是点了他哑穴。
风牛马幽怨地看着他,一头雾水。
突厥狼鬼之中,阿史力反应速度最快,就在夏极离开的刹那,他也纵身而起,化作一道黑光向夏极扑去,周身雨水如爆,气流如雷,张开的大口可吞一切,獠牙渗人可怖。
夏极动也没动,虚空之中,九道死亡符箓化而为一,成了一把蕴藏着“死亡”本身的刀。
他斩出了死亡。
死亡无声无息地降临在了狼鬼的脖子上。
嘭。
一颗狼头飞射而起。
从始至终,他未曾回头。
因为他眼里,从没有过这只狼鬼,也没有过那什么突厥将军阿史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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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明天更新时间应该是11点30。
110.**七星,无敌之姿(第一更)
皇宫,大殿,雨流从琉璃屋瓦静静斜淌,垂成水帘。
曾经的皇女,如今的女皇,一身盛装,端坐黑暗殿中的龙椅上,
她目光里,宁小玉正悠闲地坐在殿门门槛上,再外则是几名禁军统领。
这些禁军统领虽然脸上有着不服的表情,但还是手握佩剑,扫视着黑暗的雨夜,
再往下则是五千甲士,甲士们脸上则比较茫然,他们知道今晚会有刺客,但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刺客。
呼!!
一阵狂风带雨,从远而来,吹撞开了皇宫窗户。
屋檐雨水受风牵引,顿时如湍急之流冲击起来。
胡仙儿飞身去远,要去关窗。
杀生还藏在阴影里,默默站在女皇身后。
宁小玉忽然起身了,她双手抓着屋门门扉,转身说了句“来了”。
女皇抬头看了一眼夜色,
雨里什么都没有,但却可以感到狂风骤起,如鞭子狠狠抽挞在这片大地上,再远处宫殿之上的砖瓦响起急促的声音,从远而近,速度非常快,让人产生是狂风刮过的幻觉。
五千甲士也纷纷抬头,看向远处,心底对于未知事物的恐惧不少已经浮现在了脸上。
殿里,胡仙儿已经关上了窗,与杀生并列,一左一右站在女皇身侧。
宁小玉道:“殿下,别担心,就一会儿的功夫,快得很哩。”
说完,她就把厚重的殿门关上了。
白日百官上朝。
入夜群鬼乱行。
啪。
门扉合紧。
最后一丝光明随之消失了。
女皇端坐在龙椅上,以最有气势,最符合皇家威严的方式坐着,她未发一言,耳中是殿外的风似惊龙,雨如怒涛,惊涛骇浪一重又一重拍打着宫殿。
她忽然开始胡思乱想,大商建朝一千年,之前的虞朝延续了两千年,几个君王会在敌军入宫后,还端坐在这龙椅上,维持着一个帝王的威严死去?
黑狐王杀生轻声道:“殿下不要害怕。”
“我没怕。”
黑狐王想我明明听到你心跳快到了极点。
女皇道:“我只是既兴奋,又失落。”
黑狐王没听明白,女皇也没再说。
殿外。
宁小玉坐在殿前,远没了之前的村姑样子,
她面前插着八道军令旗,
军令旗围绕成了小圆,
圆心是一块虎符,
这是禁军虎符,
虎符与军令旗蕴藏着这五千士兵的“气”。
行军作战,
大将以虎符调兵,
以令旗用兵。
战场上,大将也会各显神通以令旗指挥士兵,士兵们也会注意令旗,以接受临时调配,而不是说“两军攻伐,就互相a上去,然后剩下的事就是高喊着‘杀,兄弟们给我冲’”。
南宫合那种程度的,只能自己死死抓着两三面令旗,冲锋陷阵,才能震住气,让士兵不乱。
而儒门八奇,只需端坐中军帐,谈笑间就可以完成这些操作了。
宁小玉看了一眼显露恐惧的士兵,抬手点在南方旗帜,平静道:“**军道,侵略如火。”
八字一出,那原本耷拉着的旗帜顿时绷紧了,烈烈而扬。
神奇的是,原本还恐惧的甲士忽然之间就变了,这些甲士只觉得恐惧焚烧了起来,双目里点燃了杀气。
杀,杀,杀,只有杀了让自己恐惧的东西,就不会再恐惧了!
再看了一眼远处,宁小玉从腰间取出了一个奇异的小灯盏。
灯名七星灯,却是六角灯,只有六面,每一面都有着一个黑色灯形。
灯盏随着她取出,骤然点燃了一面灯火。
充满神秘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一星照世灯,视听第一,视微形,听细声。天视自我视,天听自我听。”
刷!!
光如潮水,向着四方瞬间涌去。
甲士里发出惊呼。
他们看到了终身难忘的情景,
随着光涌过,雨中出现了一个个巨大的诡形,这些形体高两丈有余,身型庞大无比,正在飞快地从八方宫殿屋檐上跑来。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只是这一句话,这一点灯,那几位不服的禁军统领顿时都服了,这出现在女皇身边的神秘女子,还是有几分本事嘛。
“**军道,不动如山。”
宁小玉抬手点在西南方的军令旗上,瞬间,士兵们只觉自身肌肉的力量在增强,如成了铁块,穿在身上的铠甲,拿在手上的兵器都好像变轻了,自己稳的如同一座山,无法被人撼动。
“**军道,疾如风,动如雷霆。”
又是两面旗帜骤然绷紧,烈烈而扬。
甲士们被上了四重“buff”,顿时感到变强了许多,简而言之,就是移动速度,攻击速度都大幅度提升了。
雨中夸蛾从半空掠过,一个个向着正殿扑去。
然而,这些隐形巨人看到了让他们呆滞的一幕...
一个个庭院里的甲士,好像能看到他们一般,忽然飞身而起,虽然裹着铠甲,但竟是身轻如燕,纷纷成了武林高手,不仅如此,这些甲士好像完全不畏惧他们,纷纷拔刀向他们攻去,面目狰狞,姿态疯狂。
如同两军交锋,五千人拦截了三十多名雨中夸蛾。
几个禁军统领看着自己手下的兵,这些兵简直疯狂出了新高度,手断了还在继续拼,腿断了还能爬过去继续打。
什么士气低落,不存在的!
什么丢盔弃甲,不可能的!
只要还活着,就会始终以最拼命地姿态去厮杀。
统领们看着那神秘女子,心底生出一抹骇然,这是什么层次的大将?!
皇宫乱。
每一个突厥的雨中夸蛾都被数百名士兵纠缠着,根本脱不开身。
巨人里为首的名为颉刺,他并不是一个只觉醒了血脉、只懂得杀戮的巨人,心念如电,目光扫动之间,他已经发现了坐在正殿前的宁小玉。
颉刺发出一声咆哮,他猛然双拳互锤,整个庭院的气流都在这一锤之间被压爆了,然后又瞬间炸开,雨水如湖,层层涟漪扩散八方,也将周边一切的疯狂甲士推了出去!
靠近他的士兵,直接胸骨下陷,如被巨人踩踏了一脚,瘪了!
颉刺神色冰冷,面上闪过一抹狰狞,直接向着正殿冲去。
几个统领纷纷拔刀,运气,冲上去阻拦,凌厉刀气纵横,化作一张大网扑向那颉刺。
颉刺也不管这些刀气了,他知道这皇都最恐怖的神武王就快到了,他没有时间了,他必须立刻马上擒住夏小苏,以结束这场战斗。
也许以阿史力为首的狼鬼们能够拖住神武王一会儿,但他本能地觉得狼鬼无法彻底拦住那个年轻人。
该死,为什么那年轻人会可怕到这种程度?!
“滚开!!”颉刺用突厥语狂吼了一声。
身形穿过刀网,刀网在他周身留下了浅浅血痕,狂力直接撞飞了拦道的统领,然后他左手一抬,猛地向坐在殿前的宁小玉压去。
“死!!”
轰!
石阶顿时破碎了,化作一个尘土飞溅的坑。
但宁小玉却消失了。
颉刺的手根本没有碰到人,只是砸在了一团空气上。
这位突厥统领神色一凛,这女子难不成是鬼?中原人的手段真是古怪。他也不再细想,急忙推开殿门。
哐!
门扉大开,狂风涌入。
但殿里却空空荡荡,女皇也消失了。
颉刺一时间懵了。
夏小苏一直坐在龙椅上,看着一个恐怖的巨人轮廓出现在门前,她还是维持着镇定,但奇怪的是,那巨人好像是个瞎子,怎么都看不到她,她也懵了。
颉刺虽然愣了,但他还是要踏入其中寻找,正要往前踏出一步,忽地他整个巨大身形往前扑倒,胸口剧痛,透出一杆黑戟。
他面容僵硬了,不敢置信地低头看了看胸前的戟尖。
“神武王...”
颉刺脑海里浮出那可怕的年轻人,他还想动,还想拔出这长戟,但他发现自己一点力量都没了。
戟尖如噬人的恶鬼,正缠绕着一条条漆黑的魔气,魔气如千百条黑蛇,正从他伤口钻入,在吞着他的精血,五脏六腑,也在吞噬着他的信心和斗志。
颉刺身形迅速枯萎...
死亡已经降临了。
他仰天发出一声狂吼。
“可汗,可汗!
颉刺无用,
颉刺辜负了您的信...”
声音戛然而止。
啪嗒。
这隐形巨人跪倒在了金銮殿前,头颅颓然垂下,面着异族的女皇屈膝跪倒。
他终究没能入的了殿。
数千浴血奋战的禁军,还有统领,还有隐形怪物的眼里,只见一个身穿蟒袍的少年从远而来,他踩踏着群殿的脊背之上,每踏出一步,身形就在百丈开外,只是两三个定格,他就已经凌空在了大殿庭院的正上方。
深夜,如迎来了巡天大日。
与此同时,一道惊人无比的气息覆压在这深宫庭院之上,便是春日的百鸟争鸣也纷纷停歇了,哑然无声,不敢啼鸣。
而春雨至此,更如焚烧了起来,化作一道道蒸腾的水雾,直冲云霄,好似在疯狂逃离。
无尽长风呼啸翻滚,夏极穿着蟒袍从天而落。
半空之中,他双手合十,而画了一整天的符箓于此时此刻,向着他脚下的大地疯射而去,如今巨人们已经汇聚到了一处,都在他的攻击范围之内。
嗖嗖嗖嗖!!
死符成串,接连落在了一个个隐形巨人身上,巨人们只觉得生命在迅速流逝,勉强再走了几下,却都是无法再动了,纷纷跪倒,匍匐,周身皮肤在变得枯萎,肝脏也在衰竭。
生符如雨,落在了一个个受伤严重的士兵身上,那些刚刚断手断臂竟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出来。
待到夏极落地,满地已无一个站着的巨人,他抬手一招,大暗黑天戟飞射入他手中,在夜风春雨里,如有灵性般欢快而鸣。
“参见神武王!”
众甲士,还有统领纷纷跪倒。
111.刀王将死,苏家线索(第二更)
远处,屋檐下,一团阴影里显出了宁小玉的身型。
从始至终,她就一直没有动,而无论禁军统领守护的,亦或是雨中夸蛾攻击的都不是她真正所在的位置。
因为,她第一道使用的军令旗并不是“侵略如火”而是“难知如阴”,为将者怎么能轻易让人斩首?
她起身看向那少年,喃喃出一句:“真强。”
然而,她这感慨的神色只维持了两三秒,便是笑着对远处招招手,张开口型,比了个“小哥好帅”。
夏极不去看她,这位儒门八奇中的第七奇和胡仙儿一样,有着自带画风凌乱功能。
胡仙儿能让画风瞬间变黄。
这位能让画风瞬间变得充满乡土田园气息。
女皇从正殿走了出来,统领还有甲士又急忙道:“参见女皇。”
夏小苏看着站在春雨里的那道身影,充满了不可一世的威压,她心底暖暖的,这就是自己的兄长,是自己最强的依靠,只要他一出场,什么样的困境都似不再可怕。
而自己能做什么呢?
夜色还长。
女皇脱去了龙袍,在厨房里“哚哚哚”地切肉切菜,羊肉洗净,被片成一块一块儿,香料等等一切准备妥当。
她看着锅里的水沸了,便放入羊肉,煮去了血水,再起第二锅,把香料,羊肉一一摆放整齐,这才注水开始慢慢蒸煮。
最末出锅,又撒上葱花段儿。
御书房里还有一大堆事等着她处理,她却是把时间都花在煮汤上...
滚烫雪白的汤气缓缓蒸腾,肉香四逸。
她盛起三碗放上托盘,又取了两盅美酒,更多羊汤的则是留在了锅里,别以为她不知道狐狸在远处正嗅着肉香呢。
她出门,走过依然弥漫着血腥味的春雨夜,来到一个宫殿的门前,轻轻敲门,“哥,睡了吗?”
夏极正盘膝在黑暗里,听到声音,屈指一弹,纯阳真气如火焰,瞬间点燃了一溜的壁上长明灯,从远而近,屋内通明。
“没。”
“我进来了。”
刷。
也没待女皇推门,夏极就已经站在门前,打开了门,兄妹对视一眼,一切都在不言中。
女皇把托盘放到了殿里的桌上,擦了擦手,笑道:“也不知道手艺退步了没有。”
夏极在外,美食美酒虽然多得是,却哪有比得上这羊肉汤的?
他坐在桌前就喝了起来,重温着这种有着“家味儿”的夜宵。
“盐少了点。”
“你太重口味了,我已经放了很多盐了。”
夏极迅速地喝着汤,含糊不清道:“手艺退步了。”
夏小苏侧头,只见兄长喝汤速度极快,这一转眼已经扫掉了两碗,然后在喝第三碗了,她虚眼看着兄长,叉腰道:“那你别喝。”
咕噜咕噜咕噜...
夏极把第三碗汤喝光,双颊鼓鼓的藏着肉,然后把碗放在桌上,含糊道:“不喝就不喝。”
夏小苏瞥了一眼已经空了的碗,傲娇地哼了哼:“嘴上说着不,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两人并不是真的争吵,而是以进行着习惯了的拌嘴,互怼。
在这黑暗无边的天地里,如果世上还有这么一个人能如此对你,那么该是何等的幸运?
夏极忽然问:“突厥使团的人要杀光吗?他们之中还有高手。”
夏小苏看着他,沉默了下来。
夏极走过去,双手梳了梳那细软的长发,轻声道:“我的女皇陛下,可有什么需要效劳?”
夏小苏抬手,撒娇似地“啪”一声打在他手臂上,然后叹息道:“我没有祖龙灌顶,会不会我不是皇家人?”
夏极沉默了下,然后道:“来坐,许多秘密你还不知道,我来讲给你听吧。”
当晚,他把皇家其实已经覆灭,世上控制着一切的其实是“苏吴周吕神”五大世家的故事说了。
他没说再多。
没说六古六纪元不知留下了多少隐秘,他们只是活在时间长河的某一个片段里,而这长河从何而来,往何处而去,他并不知道。
百年也许不长,但对于漫长时空而言,却不过是沧海一粟,人活百年,度过百个春秋,但于这浩淼天地无穷宇宙而言,却又与朝生暮死的蜉蝣有什么区别?
谁都会死。
这就是人之大限。
“五大世家?”夏小苏回顾着这五世家的名字,却竟是从未听过,包括苏临玉所在的苏家,她竟也是不知道。
兄妹又闲聊了一会儿,女皇就离开去处理事务了。
夏极这才转身,推开宫殿的书架机关,进入了密室。
随着脚步声,密室壁灯如黄蛇游动,一圈而渐次明亮了起来。
灯光里,风牛马静止不动,靠着墙壁。
但他目光里并无恐慌,而是带着一股“既来之则安之”的神态,两缕有些花白色的鬓发,从双肩静静垂落,双刀放于膝盖之上,竟然显出几分人刀合一的贴合。
听到脚步声,他眼珠才动了动,看到来人,却也并无惊惶,而只是不解。
夏极随手解开了他的哑穴,问:“你是谁?”
“北地刀王,风牛马。”
“我问你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风牛马愣了愣,他眼中透出愕然,“神武王会否错把风某当成了其他人?”
夏极如今的精神浩大无比,他已经具备了“自动测谎仪”的功能,无论是谁在他面前只要说谎了,他就可以察觉。
但这风牛马没说谎。
所以,夏极换了个问法:“你的玄功哪儿学来的?”
风牛马嗤笑道:“我以为堂堂神武王英雄豪杰,未曾想到却是个贪恋别人武功,而不择手段...”
他话音戛然而止。
一股强横气息如海潮初生,又过了两三秒,便是化作深海怒涛,骤然迸发,掩盖过这位北地刀王,让他甚至忍不住产生了窒息的感觉。
这神武王明明站着未动,甚至未曾运气,但风牛马已经听到了他肌肤之下的激荡潮声,血力如雷公锤鼓,发出滚滚轰鸣,
整个密室的长明灯似乎都无法承受这股奇异的威压,而开始颤鸣,灯芯随之而动,使得火焰明灭不动。
夏极只不过是稍稍释放了自己躯体里的能量,任由浓缩到极致的精血澎湃而起,如今放完了,便是又收敛起来,将这股十一境的力量压缩回了皮肤之下。
整个密室,万般雷鸣就都消失了。
他问:“我需要贪恋你的武功吗?”
风牛马呆滞了片刻,叹了口气,“殿下是踏过那一道天堑了吗?”
夏极点头。
风牛马自嘲道:“呵,那在下的这点东西还真入不了殿下的眼。”
他回忆了下,然后道:“我学的玄功名为银龙法典,刀法名为无生刀,刀是师从天刀门一位强者,那强者死前传了我他毕生所学,玄功则是...”
他犹豫了下,又自嘲地笑了笑,继续道:“玄功乃是我十六岁那年受到灌顶所得,如今我已经四十六了。”
“如何灌顶?”
风牛马道:“我腰间有一块美玉,就是从中而得,这玉是生来便跟了我的,而我是个弃婴,被山中猎户养大。”
夏极手掌一番,抓到他腰间,握住一块玉。
那玉身入手冰凉,晶莹剔透如一尘不染的碧湖,显然是价值连城的种,而整个玉却是形成了一条游龙的形状。
他回忆了一下,这应该和皇家所谓的祖龙灌顶不同,但“十六岁”却是相同了,难道这是灌顶的一个寿元门槛?
这风牛马很可能是苏家人,因为他学的这“银龙法典”和之前天子所用的第二重法相一模一样,这法相是夏太乾吸收自己母亲苏临玉所得的力量。
风牛马说着说着,忽然反应了过来,“殿下认得我这玄功?”
夏极点头。
风牛马神色变得激动起来:“还请殿下能告诉我...风某感激不尽。”
夏极没说话,直接手指一动,取了一滴这北地刀王的血液,然后又点上了他的哑穴,转身出了密室。
之后,他又寻到了夏小苏,问自家妹子要了一滴血,这才回宫,在水晶器皿上倒入清水,然后在器皿的两边分别滴入血,之后又弹入了自己的一小滴血。
这世界“滴血认亲”是很靠谱的一种做法,传闻“血中藏着神明”,只有契合了,才会彼此吸引,然后融在一起,寓意着“同归一神”,这和前世不一样。
三滴血明明距离很远,但却被一股神奇力量牵引着,忽的都动了起来,然后他的血和夏小苏的血先“啪嗒”合了起来,紧接着又和风牛马的合了起来,融为了一个整体,红彤彤地落在水晶器皿中央。
夏极瞳孔微微收缩,“苏家...”
他再次回到密室,解开了风牛马的哑穴。
“殿下试出我的血了吗?”
夏极看着他,缓缓道:“你我血脉同源。”
风牛马瞠目结舌,一双眼睛瞪大了。
夏极再道:“别误会,你不是皇家人。”
风牛马眼中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满脸都是问号,他想象力再丰富也想不到这复杂的关系。
良久,他才出口道:“其实风某已经时日无多,病入膏肓,无药可医了,这次出山,一来是看着天下动荡想做点事,二来也是要看看是否能寻到续命之法,三来是想为毕生所学寻个传人,
殿下若能如实告知风某真相,风某愿意配合殿下做任何事。”
夏极看着他,“果真任何事?”
“不违背道义。”
“我只要你将平生所有事情,原原本本地说给我听,然后把你所学的玄功与刀法写成功法传于我。”
风牛马犹豫良久,缓缓点了点头。
...
接下来。
突厥使团没敢再闹,那位藏在幕后的突厥将军也至始至终没敢露面,他们取了夏小苏给予的画像,便是恭敬地谢了女皇恩典,然后撤离了。
皇都之中,有关神武王的事再次传了出去,这位年轻王爷的名声开始恢复,那些“魔名,骂名”也在迅速的消失。
风云楼上有供人参阅的天地人三榜,传奇虽然不入榜,但风云楼却会制作《传奇录》。
此时,有书生在窗前用小楷缓缓写着“商历999年,神武王雨中激战,敌有两丈狼鬼,死者有八。次日天晴,城中更显出奇形怪物,身高两丈,疑似随突厥使团而来的古代种,然而皆已被斩杀。”
那书生写完,再看了看这传奇录。
——“神武王”夏极
——传奇
——境界:疑似已跨越法相境
——擅长功法:不动明王身,宝日天子身,九阳心经,十八镇狱劲,未知飞刀法门,未知精神玄功,未知虚空无形杀人救人法门
——所有法器:如来念珠(很多),燃灯灯盏,疑有空间储物系衣衫
——所有神兵:大暗黑天戟,狂狮魔甲
那书生看着这传奇录上那少年的画像,这画像是楼里的国手所画,可谓是有了几分神髓,
书生托着雪腮,看着这比自己还小上两岁的少年,只见那墨笔勾勒出的一分安静与一分霸气完美融合,飞扬跋扈不可一世,却又温和友善有着生活气息。
“镜,说了多少次,传奇录不可以拿出超过一炷香时间。”
门外传来声音,“记录好了,就放回去,这些秘录每隔三年都是需要汇总的,而这传奇录也不可以流传出去,否则我风云楼很可能大祸临头。”
“知道了,楼主。”
书生不舍地合上了书册,然后道:“若只以三榜论定境界,是否太过模糊了?可否恢复中古时的制度划分,再传于天下?”
“后天四境,先天四境,极意,法相,这十重境界?”
“正是。”
楼主轻轻抚了抚长须,慨然道:“五百年前玄功出世,乃是大秘密,各大势力都不想这秘密传出去,所以废弃了境界,但如今这已经过去了,那便在下次三榜放榜时加上境界称呼,传出去吧。”
书生便是再翻开了传奇录。
“镜,你做什么?”
书生起笔,在“神武王”的“境界栏”后落下,原本字体竟然直接消失,然后改为了“疑似十一境”。
楼主问:“镜,你连十一境是什么,都不知道吧?”
“比法相强就是了”,书生笑道,“我呀真是庆幸,能与这样的男人活在一个时代,今后我便是以他为课题,专门记录了。”
良久,书生淡淡道:“楼主,天下误会了神武王那么久,如今既然他的名声在恢复,那我便申请推波助澜,帮他一把。”
“楼中之人,如要进行舆论推波助澜也可以,但这事需扣除一千积分。”
“一千...”书生无语了下,然后道,“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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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2.第二身份,地府剧变(第三更-求订阅)
“《无生刀》和《银龙法典》已经写好了。”
“你还有多久可活?”
“一个月不到。”
“这一个月,就住宫里吧,死了我给你厚葬。”
“多谢殿下”,风牛马叹了口气,“人世真如大梦一场...”
“下次来,我给你带几坛美酒”,夏极坐在他身侧,“可有未了心愿?”
风牛马道:“殿下能如实告知这等隐秘,已是感激不尽了,换了他人,说不定早就把风某灭口了吧?”
此时,两人已经不是坐在密室里,而是在庭院喝茶,只不过风牛马全身力量被封,只是如同一个寻常的将死之人在度过余生。
这一个月的时间,两人生活在一宫之中,分两个房间居住,平日闲聊极多,家长里短,吹牛打屁都没少,两人也曾饮酒同醉,也曾同聊女人。
神武王完全不似个年轻人,无论是佛理,功法,见识,都在他之上。
风牛马看着这年轻人,心底佩服万分,从始至终一直是被他在被点拨着,如果不是寿元将尽,风牛马恨不得跪下来喊一声“老师”了。
而在这日常之中,夏极几乎把这位北地刀王的一切生活细节、回忆里的往事、各种生活轨迹、曾经遇到过什么人、他心底有过什么推测、生命中有哪些重大改变等等事情全部掌握了。
风牛马隐约知道这神武王要做什么,但他也是无语,神武王名声响亮,在北方谁不知道,就算在南地,应该也有不少人清楚吧?
他能假扮成谁?
如果带着人皮面具,也很容易被识破吧?
毕竟他的身形,他的气质,哪怕穿着破烂的乞丐衣服,都无法遮掩他的光芒。
但神武王没说,风牛马也没问。
风牛马明明快死了,却反而开始询问神武王一些武学之道。
夏极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又是一日清晨。
飞鸟在枝头长鸣。
风牛马穿得整整齐齐,坐在屋檐下,看着天光斜落。
北地刀王周身此时散发着一种浪子般的气势,头发花白静静垂落,胡渣有些浓郁,但一双眸子却显得难得的平静。
只不过,他的身体已经腐朽,精气已不再旺盛蓬勃,他的旧伤已经无可阻挡,生命已经快到终点了。
夏极坐到他身边。
风牛马把藏着自己身世之谜的龙玉,以及两把刀缓缓推出,“一刀春水,一刀黑云,春水救人,黑云斩人,托付于君了。”
夏极把龙玉收入怀中,又抓过双刀,一黑一白,在手中舞动了两下,旋即春水随意出鞘,刀锋撕裂过长空,可怕气息顿时逸散而出,只见一到银色巨龙法相从刀尖斩出,咆哮着,在院落里萦绕了一圈,威压之下,周边一片寂静,万物如感知到了这来自金字塔顶的力量,而纷纷安静了下来。
风牛马瞠目结舌,“你...一个月不到就把银龙法典修炼到最高层了?!”
夏极左手拔出黑云,刀在他手中只是一闪而过,然而,却给人一种“所到之处,万物皆以斩碎”的感觉。
他再回手一刀,
那已经不是刀了,
而是一道光,
是死亡本身,充满了杀伐之气,以至于刚刚这安静下来的庭院,瞬间沸腾了,无数泥土里的蠕动的虫蚁都纷纷往外太初,而树梢上精致不动的飞鸟振翅飞开,一切都在飞快逃离,因为生灵皆有“向生避死”之心。
这一刀是死亡,所以它们只能逃。
“无生刀,你也大成了?不...你不仅仅大成了,你还超越了...你...”
风牛马脸上闪过惊讶,震撼,最终缓缓平复了,他今天本想着以一个“托付者”的姿态死去,但此时,他已经改变了想法。
他努力地爬起,双膝跪在屋檐之下,以此生最诚挚的声音道:“请为我演道。”
夏极点头。
然后他起身,缓缓道:“无生刀虽强大,银龙法典虽厉害,但终究是别人所传,是灌顶所得,这样不好。”
风牛马扬声道:“请。”
话音刚落。
夏极已经出刀了,黑刀在他手中一闪而过,
这一刀平平无奇,甚至连法相都没有显出,
只是刀划过的地方,一切光明消失了,一切物体都向着那把刀而去,甚至连风牛马都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引力,带着他身体向那把刀扑去。
刀停时,地面的尘土、石屑竟然已经浮空了半尺,而那股引力也已逝去,庭院里传来诸多的“啪嗒”声。
风牛马张大眼,眼死死看着这一幕,他要把这一刀死死刻入灵魂深处,带到幽冥地府之中去,虽然他还未曾明白这一刀究竟是怎么回事。
“刀如果快到极致,那刀本身的力量就会极大,如果你能用光速挥舞出一刀,那么这一刀上藏着的力量就会无穷大,这一刀本身也会无限重,以至于万物受到吸引都会向这一刀而来,而此时,银龙法相的作用就是锁住整把刀的形体,而使刀不至于在这一击之下就粉碎。”
风牛马:???
为什么速度快了,刀会变重?
为什么刀变重了,万物会受到吸引?
夏极发现似乎自己若要解释这句话,就不得不先说万有引力定律和相对论,而要说万有引力,就不得不先告诉他一个苹果从树上落下的故事。
于是,他言简意赅道:“万物皆有道,山高便是山之道,水深便是河之道。”
风牛马领悟了:“殿下是说,刀之道,就是快吗?”
夏极想说“不是,因为质量和能量是一体两性,所以增加能量就是增加质量,而能量和速度成正比,所以刀只要足够快,质量就会足够大,然后再来说说万有引力...”
但他并没有说,只是点了点头,轻吐出八个字:“大道至简,返璞归真。”
风牛马露出欣喜之色。
“朝闻道,夕可死,多谢。”
他匍匐在地,双目缓缓闭上,生命也在这一刻走到了尽头。
他选择了以“求道者”的姿态死去,求仁得仁。
夏极往前踏出一步,身形变化,肌肉骨骼一切重组,再现时却是一个充满了浪子气息的少年模样,他把黑白双刀插入腰间,走了几步,谁能识他是夏极?
然而...
一声清脆地“咔擦”声传来,
黑刀碎了。
这把刀虽是名刀,但还是凡刀,所以无法承受他刚刚以十一境的气血力量挥舞出的斩击,即便有真气护住也不行。
“幸好还有一把。”
夏极丢开黑刀,然后把白刀春雨放入了暗金蟒袍中。
风牛马被厚葬了。
夏极算算时间,明天就是和地府其余六人约好见面的日子了。
...
...
此时,一个岛屿正是迎来了暮色,光芒渐渐黯淡了,而整座岛屿以及中央那座庄园都变得阴沉起来。
“大小姐,老爷让我来叫你。”
“让爹等等,我有事。”
丘雪儿正坐在奢华的屋舍里,屋舍里一切布置都古色古香,女子走到铜镜前,拿起艳丽唇红贴了贴嘴巴,又拿着线笔开始缓缓画眉。
良久,她才对着镜子露出了微笑。
“明天就是见新阎罗的时候了,也不知是怎么样的一个人。”
她喃喃自语着,忽然之间铜镜里闪过一道诡影。
“谁?”
丘雪儿并未骤然转身,而是全身骤地气劲蓬发,绷紧如十石强弓,周身躯体似是弓弦上的箭矢,随时待发。
然而,没有动静。
她细细感应四周,屋内绝对没有其他存在。
就在她要放松时,又见到一道诡异的怪影从墙上爬过,一闪而逝,不知去了哪儿。
“谁!!”
丘雪儿心脏狂跳起来,她不再做任何犹豫,直接从怀里掏出了转轮王面具。
只要戴上这面具,自己就会拥有面具里独特的力量,到时候实力直接臻至传奇,无论是什么样的敌人,都不用再担心了。
她为防节外生枝,说戴就戴。
啪。
古朴而布满神秘纹理的面具扣在了她脸上,强大的力量回归了她体内,然而下一刻,这女子全身一僵,她忽地发出呜呜的声音,然后发了疯一般地去扯转轮王面具,
但面具如好似焊在了她脸上,纹丝不动,任由她撕扯,反倒是越来越紧了,直到女子扯得脸皮都流血了,却还是纹丝不动。
小片刻之后,丘雪儿停止了挣扎,她双手垂着,
静静站立了片刻,然后重新安静地坐回了铜镜前,一双闭着的眸子骤然睁开,变得邪恶悚然,还带着几分欣喜和讥诮。
...
嗖嗖嗖~~
春雨被夜风吹斜,落在这幽黑的大地上,微弱无比的光芒照出地面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水塘。
哒哒哒...
一脚又一脚,踏过这些水塘,溅起泥水,也惊散鸟雀。
十多名黑衣人正手握长刀,在黑暗里如同敏捷的凶兽,在追赶着迷路的旅人。
“呼呼呼...”
陆宏岩快速奔跑着,也大口大口喘着气,
他心脏快的要从嗓子眼跳出来,他双眼依然平静。
他的内力已经快要耗尽了。
“可恶,不就是仗势欺人吗?我本不想的,是你们逼我。”
陆宏岩忽地停下脚步,不再跑了。
那十多名黑衣人瞬间裹了上来,将他围住,“小子,自己惹的事心底明白一下,到了阴曹地府别做个糊涂鬼。”
陆宏岩怒声道:“我惹了什么事?”
“赵家四小姐是你能碰的吗?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既然你不知好歹,今天我们就送你一程。”
陆宏岩喃喃了一声“要送我去地府吗?”,然后忽的哈哈大笑起来,一边笑着他一边从怀里摸出一张神秘古朴的面具,然后按在了脸上,这是泰山王的面具。
“不用送,我让你们见一下什么是地府。”
黑衣人看着那面具,心中忽然升起不祥预感,“杀了他!”
锵锵锵!
伴随着一声声刀响,诸多寒光向着陆宏岩斩去。
然而那少年并没有格挡、躲闪或者反击,他忽地发出凄惨无比地哀嚎,前一刻他还在笑,这一刻却已经在哀嚎,叫声让人毛骨悚然。
当当当!!
众多蕴藏着内力的刀光也已经站在了少年身上,但却是......如劈金石,发出刺耳的鸣声。
“杀了他,杀了他!!”
黑衣人有些傻了,越发不安。
一刀接着一刀往这诡异少年急促砍去。
然而,少年根本纹丝不动,骤地,他面具里闭着的双目睁开了,邪恶无比,“嘿...”。
...
这样的事情同时发生在了六处,无声无息。
...
次日。
夏极回到了华清湖便的宅子里。
一月期限已到,
他需要通过“中转站”去往地府,见一见其他六位成员,以看看能否形成自己的情报组织。
地府是一个夹层空间,而进入地府的原理...
夏极用前世的方法去理解,发现清晰易懂:
“中转站”就是“登陆账号”,只不过这个账号不是用户名密码,而是固定地点、戴着地府面具;
“地府”就是“进入房间”,只不过这个房间并不是虚拟的,而是真实存在的。
进入地府之后,
一个阴沉色调的广场,出现在面前。
广场上已经站了一道黑影在静静等待。
夏极看去,却见是转轮王。
那黑影周身散发着淡淡威压,隐约之间有一抹诡谲,透着说不清道不明的邪恶,身形在黑暗里如是要与这地府的环境融为一体。
看到来人,戴着转轮王面具人道了声:“见过阎罗。”
夏极应了声,然后问:“其他人呢?”
“请阎罗随我来,我地府藏着大秘密,需要我们一起开启,他们...都在等你。”
夏极默然不语。
“我们等你很久了。”
转轮王说完,就往前走去。
夏极目光撇了撇,只见转轮王的面具边缘竟有血,很淡,但在他眼里却清晰无比。
“你的脸怎么了?”
“我受了点伤,没事。”转轮王嘶哑道,“走吧,就差你一个了。”
夏极随着他往前走去,只看到远处地府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道黑色的瀑布,瀑布垂天而下,上不见顶,横跨了何止百丈千丈,汹涌洪流穿过地府的地面,竟又向着更深处而出,从始至终,这明明该如汪洋怒涛拍击悬崖发出轰隆的瀑布,却是寂静无声,就好像看电影被调了静音。
再走近了一点,即便是夏极神色也稍稍动了下,因为这瀑布不是由水构成的,而是...一具具尸体,无数的尸体,不仅是人尸还有各种动物植物,混杂在一起,令人震撼之余,还会寒毛倒竖,满心的悚然。
再往前一点,他甚至能看到一个个翻着眼白,张大嘴巴似乎要发出凄厉哀嚎声音的人脸,这些人脸才出现,就被更多的尸流淹没,而无数的脸,肢体,在这极快的流速,极静的环境里,充满恐怖气氛。
“这是什么?”
转轮王道:“是我们的机会,快...阎罗,就差你了。”
他声音变得急促。
其他五道背影始终背对着他,只不过夏极隐约听到了咽口水的咕噜声。
“阎罗,快过来,快,快呀。”
迫不及待的催促声里,夏极缓了缓脚步,他抬头看去,只见另外五人面具与皮肤贴合之处,竟都是皮开肉绽的血迹,好像顺着那皮一扯,整张脸都能被撕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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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上古邪魂,三大收获(第一更)
森然可怖的夹层空间,不知曾是作什么用途,又是为何存在,但如今却被冠以了“地府”之名。
空旷阴冷的广场微微拱起,如欲随时拖人入地的巨尸,
而从天而来、拍击地面的瀑布,明明该激荡起谹谹殷雷,但却是静谧无声,
无穷数的尸体化作横亘时空的长流,不知从何而生,又往何而止。
“快过来。”
“快呀,阎罗大人。”
“阎罗,就差你了。”
“快。”
“来不及了。”
五人始终背对而向,在催促着,而那转轮王却是殷勤地招手,叫他快过来。
泰山王面具的人似乎是无法忍耐了,伸手想向着那黑色尸瀑伸去,但伸到半途,却是强忍着停下了,就好似沙漠饥饿了三日三夜的人忽然看到美食美酒,但却无法触碰。
夏极自然不会对号入座,而是停下了脚步,“这是什么?”
四字问完,现场陷入了一片安静。
然后诡异到令人悚然,寒毛倒竖的气氛浮起。
“快来~~”
转轮王忽然半敞开了那一身包裹严严实实的长袍,露出其下雪白娇媚的肉,双手舒展似柔夷翩然而舞,充满魅惑的声音响起:“来呀~~快来呀~~”
她居然是个女人,而且有着美丽的身体。
其余五道身影也缓缓转身。
他们转身的姿态很僵硬,仿是年久失修、长满铜锈的门扉在“吱嘎吱嘎”地推开。
六人全部转定向他,然后转轮王也不扭了,几人缓缓地摘下面具...
面具后,没有脸。
有的是五官完全扭曲的一张平面。
那就好像是在牛奶中加入了“类似眉毛,眼睛,鼻子,嘴巴”的巧克力粉,然后搅拌棒微微一旋,就把这一切都扭曲了,就是这样的六张脸,恐怖无比,让人只是见到了就会心神惊惧,命魂之灯遥遥欲熄,精神气无形之中就会被削弱大半,然后便是躯体之防大开,只得任由邪祟趁虚而入。
“快。”
“快点。”
“就差你了。”
六张挂在脸庞各处的嘴巴发出催促。
与此同时,夏极只觉脑海之中一阵刺痛。
一道诡异的身影从面具之中,快速无比地扑向他,化作七道阴暗的黑流,翻腾着向他七窍之中钻来。
夏极顿时感受到了无边的邪意,他精神世界里:
在原本风平浪静的念海之中,忽然怒涛翻涌,七道闯入的黑流化作了七道摧残一切的巨大龙卷,龙卷带动起念海中的水涛,扶摇而上万丈天,水涛乱晃,弥漫在这无形的天地之间,大浪也随之拍击,一刹之间,天昏地暗,雷惊电激,俨然一副毁天灭地之相。
若是换做别人,精神世界有如此大异动,早就六神无主,呆若木鸡,然后只能被这外来之物入侵。
但那只是“别人”,而不是夏极。
七道邪魂化作的漆黑龙卷翻江倒海,带起宏大海啸冲天而起,旋即又如天河崩碎往下狠狠拍落。
这等激荡,在人念头里,便是体现为“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生出大希望又来了大绝望”,这等起落,一个念头就可粉碎人的信心意志,让人变得绝望,魂不守舍,而这时正是邪魂夺体的机会。
然而...
精神世界之中,
夏极轻轻叹了口气。
“你还不明白吗?”
七道黑龙卷也不回答,只是加快了冲击,带着念海里的水浩浩荡荡,倾斜八方。
念海之中,
佛陀并未出现,
有的,只是静静而坐的少年,
随着他的出现,那七道龙卷越发急躁了。
“看来你早就明白了,若你是真的阎罗,我确实需要畏惧,但区区一缕残魂,也敢放肆?”
少年坐在怒海激涛之间,就如坐在春日的桃花树下,坐在皇都西门春雨的街头,
他抬手轻轻压了压念海的海面。
世界顿时被冰封了起来。
任由那七道黑龙卷如何的兴风作浪,如何地撞击,这一片念海再不起丝毫波澜,亦是不动分毫。
夏极道:“二十诸天的力量比你们如何?”
七道黑龙卷不答,七龙合一,化作一道极强的锋利之气宛如天剑向着这不动念海刺落。
夏极摇摇头,抬手,一个翻覆。
念海里顿时伸出了一只恐怖的遮天大手,“啪”地一声怕那化作剑气的邪魂拍落在自己念海之上,镇压着,让它无法动弹。
只不过是个灰不溜秋的东西罢了。
“我不是残魂,我乃阎罗。”
邪魂终于开始交流。
夏极不和它争论这个,它就是一缕残魂,“回答问题。”
“你区区凡人,为何念海会如此恐怖?你莫不是上古大能转世?不,大能不会转世。”
“为何不会转世?”
邪魂发出凄厉的笑声,“看到那黑色的瀑布了吗,上古的一切,所有一切的人,包括大能,全在里面。你差远了,你比起全盛时候的我,差远了。”
“既然大能都在里面,为何你不在?”
邪魂忽然陷入了沉默,它努力回忆,发现自己只拥有非常简单的几个记忆片段,但它还是不愿意承认自己只是一缕残魂。
“你帮我寻一具躯体,我也会帮你。”
念海之中,那大手压了压,“我现在就可以让你魂飞魄散。”
“我...我可以把阎罗真正的法门教给你。”
夏极抬手一招,左手一本血红的薄子,右手一只可虚空画符的判官笔,“是这个吗?”
邪魂看着此时端坐念海上的少年,只见他此时的模样竟比自己更像阎罗,它忍不住惊道:“你怎么会有?”
“来,说说吧。”
夏极与邪魂交流了半天,于外而言,不过就是几个刹那。
这邪魂就好像是得了老年痴呆症,反反复复就是说着“它需要一具躯体,然后需要去那黑色尸瀑中联手抢夺食物,因为那黑色尸瀑里蕴藏了恐怖的能量,哪怕只是能攫取到一滴水都可以巩固神魂。
之后它要去一处悄悄躲起来,等所有的躯体寿元到了,就将面具转给其他人重新夺舍,每一次夺舍新的躯体寿元都会削弱,但它可以去寻找到存活更久的办法。
它之前一直浑浑噩噩,但也是一个月前忽然受到了刺激,这才苏醒。”
一个月前,正是夏极戴上阎罗面具,去往传承的地府拿取生死薄的时候。
盘问良久,那邪魂实在说不出来什么了,然后便开始哀求...
夏极抬手,一个翻覆,念海之中顿时形成了一个坚硬的囚笼,将这一缕邪魂死死锁在其中,“便是先留着你,但我若要灭你,一个念头就足够了”。
“是是是...”
邪魂虽然还是无法接受“自己不是阎罗”这个事实,它无法接受自己不过是滋生在这神秘面具上,伴随着传承,以及其他未知因素,在悠久岁月里而产生邪魂而已。
但经过刚才的“不服,被打,不服,再被打”的节奏,它已经服了。
...
夏极睁开眼。
六道诡影欣喜地看着他。
“快点。”
“快点来。”
夏极释放出一缕阎罗邪魂的气息,招招手,嘶哑道:“转轮,你跟我来。”
转轮王:???
“来。”
夏极嘶哑着声音,往回走。
转轮王诧异道:“什么事?”
“秘密,一个个来,很重要。”
说完,夏极也不解释,转身就离开了那黑色尸瀑,走入了阴森广场之中。
转轮王还是扭着腰跟了上去,因为它能察觉到此时的夏极已经有了同类的气息。
其余五个听到一个个去,于是也不急。
夏极走到广场边缘的一个修炼室里,猛地一拉转轮王,转轮王发出一声怪异的女子尖叫,然后就被拉了进去。
“阎罗,你要干什么?”
夏极左手骤然抓在了她的面具上,猛然一扯,漫天便是响起了充满戾气的长鸣尖啸,转轮王面具脱离了躯体,只见无数黑流从那躯体的窍穴中向面具追来。
夏极把面具抓在手里,沉吟数秒,骤地摘下自己的阎罗面具,然后把转轮王面具扣在了自己脸上。
转轮王惊了...
阎罗这么好?
把这具明显更强的躯体让给自己?
然后,一缕邪恶的黑魂钻入了夏极的意识之中,它...
入目的是...
浩瀚无垠的念海。
念海之上,一个囚笼正如孤舟般在随波逐流,飘着荡着。
转轮王忽地反应了过来,冷笑一声:“阎罗,你沉睡数千年,竟会被区区凡人所囚禁?你太弱了。
凡人,你囚禁了阎罗,还要打我的主意么?哼,哈哈哈。”
尖锐笑声覆盖此处。
旋即,一方墨金色的巨轮从空而现,横亘这念海之上,旋转之间,如有雷弧而生而要撕凿开这精神的长空。
一念之后,蕴藏着大威能的巨轮携带诸般异念,滚滚而下,碾压向这风平浪静的识海。
下一刻,这识海起啸,天翻地覆之时,就是它直接夺舍之时。
怒涛激荡,不出所料,果然海上浪起万丈。
只不过浪间,却是端坐着一个神色平静的少年。
他一翻手,万倾巨浪便是凝聚成遮天巨手,再一覆手,那墨金色巨轮就被直接拍入了海面...
小片刻后...
两个囚笼在念海上飘了起来。
...
地府之中。
森冷的声音响起。
“怎么这么慢?”
“快点。”
夏极再次走出了修炼室,这一次他散发出转轮王邪魂的气息,向远处招了招手:“泰山王,快过来,有好处,这人类的躯体里有秘宝,过来分一杯羹。”
“哦~~好处?”
泰山王面具的诡影露出笑容,他仿着人类的姿势,向着其他四位微微拱手,“那我先去了。”
“快点。”
其余四“人”也不生疑,甚至有些期盼,什么样的好处呢?
...
...
片刻后。
七个囚笼在夏极念海上飘了起来,面面相觑。
哐当哐当哐当...
七张面具被夏极抓在手里。
“看来原主都已被邪魂夺舍了。”
他喃喃着独自走在空旷的地府,“又是一个人了。”
看着那黑色尸瀑。
他并未贸然伸手去触碰,而是抓出了大暗黑天戟,然后将戟尖缓缓向着那瀑布戳去。
黑戟里传来一股强烈的抗议和恐惧,然后戟.....被掰弯了,就是宁可弯了也不去触碰那瀑布。
夏极也不勉强它,收回黑戟。
他问邪魂:“你们准备怎么吸收这瀑布的力量?”
秦广王的邪魂冷冷道:“放了我们,我们合作。”
嘭!!!
一方囚笼顿时崩碎,碎裂的邪魂化作星星点点的黑色沙粒,逸散开来,夏极伸手去抓,但沙粒却瞬间化作更碎的色泽,彻底消失不见。
其他五道邪魂惊了,于是纷纷开口。
“我们感到这道黑色瀑布里蕴藏着强大力量。”
“我们只是想着联手从中获得一点。”
“不是必定成功。”
“这是上古十二杀劫死掉的所有存在,这是它们元神维持的躯壳尸体...”
说着话的时候,邪魂们忽然开始发出恐惧的惊呼。
“你说过不杀我们。”
“你...”
说着,它们的魂魄已经在疯狂向着牢笼外冲去。
夏极也察觉到了不对,他并没有主动去消灭这些邪魂。
但似乎...灵魂的世界,和现实世界的规则并不同。
现实里可以完成的“囚禁”,灵魂里却不行,一山不容二虎,一体不容二魂,如果山有了两虎,那么这两虎只能彼此厮杀,活下一个,一个躯体如果有了两个魂,那便不是你灭了我,就是我灭了你。
一只猛虎吃了另一只猛虎,并不会让它力量翻倍,一个魂灭了另一个魂,也不会,这只是维持了领域的纯净,亦或是一种冥冥之中的大道法则,即——无法通过“吞噬”变强,否则强者吃弱者,只要一直吃下去,吃了天下那不就彻底无敌了?
嘭嘭嘭...
一道道星星点点的黑沙,在念海的天空碎裂,又消散,归于虚无。
但夏极却也借此了解到了不少信息,包括剩余的十一张面具在何处,他也都知道了。
他盘点着收获。
首先,是诸多信息,包括上古曾发生了十二次杀劫,杀劫里死去的所有存在很可能都变成了黑色尸瀑,但这黑色尸瀑似乎只是流淌过此处,两天后,就消失不见了。
其次,是额外六张已经没有了邪魂的空白面具,分别是转轮,宋帝,秦广,楚江,泰山,平等。
最后,则是此次最大的收获了...
他拥有了七个中转站,换句话说。
他可以在一分钟内,通过“地府”中转,出现在七个不同的地方!
而他还拥有第二身。
114.执刀轻狂东海城(第二更-求订阅)
黑暗行宫,如是被压缩在扁平的画纸上,不存于这个世界。
两道模糊身影一一显现。
“我的人看过了,他确定突破到了十一境,时机未到,竟能突破十一境,果然是异数。这等异数如果放任他成长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寿元就是一重大限,他活的过五百年,活到下一个杀劫么?”
“我觉得他能活过...若他真的活过了,而又以我们为敌,那就麻烦么?”
“呵...”
“别忘了曾经那位崩裂山河、收天地之兵铸十八金人的大帝,别忘了那一棍开天掀翻星河的战佛,他们都是异数,都差点杀了我们。”
“也对,那怎么办?现在时机未到,派谁去都是送死,喂养一个异数,可不是正确杀死他的方法。要杀,就一次到位,趁着他没准备,没想到的时候,杀了他。”
“通天神火柱还有一段时间才能用,而这一纪元的第一次杀劫就快开始了,真正的异族快要入侵了。到时候,人类就会大批量死亡,但到了百年后,就会反击了。”
“我们要做的,就是把每一次杀劫之中最强的人类定义为异数,然后抹杀,让他们无法活到下一次杀劫,不会对我们造成威胁,夏极就是这样的异数,五百年还未开始,他就已经是这样的异数了,他威胁性极强,他必须死。”
“我们有五百年的时间杀了他。”
“杀他必须要趁早,越是往后越是杀不了。”
“现在怎么杀?皇都在,他好歹还有个据点,你要是真把他逼急了,他钻到穷山恶水里去,你连找都找不到,派人围剿?帮他成长吗?”
“总得先延缓一下他成长的速度,他太快了。”
“那...他妹妹不是说要看黄嫣的画像嘛,让成国公送过去,再让几个我们控制之下的北地诸侯把他们最漂亮女儿的画像送过去,要求联姻,非夏极不嫁,不联姻就让他们统统投了三皇子去。”
“你......”
“夏极若是不同意这些联姻,那就是对他妹妹心底有愧;若是同意了这些联姻,那就会因为女人而拖累自己;若是同意了这些联姻,却又不碰那些女人,那就是对别人有愧。这题无解,而他若是个没有感情的人,完全不顾忌以上,以为大道无情,求道也需无情,那么更好,这就说明他潜力有限,翻不了天。”
“...”
“太上忘情方能得道,这句话帮我们扼杀了多少可能的异数。”
“现在稍稍注意一下,我怀疑,夏极可能也在找我们。”
“那让家族子弟都回来吧,包括那些遗留在外的种,都叫回来,别丢在外面了。”
“行,就这么做,只要没有子弟遗落在外,他就无迹可寻,等适当时机,我们再杀了他。”
“也许不用我们杀,等到杀劫到来了,第一个百年异族会强大到让人绝望啊...”
“到时候,我会派出刺客,在关键时刻从背后杀了他。”
“好啦,抓紧去做吧,吴家,吕家,神家那边我会把意见传给他们。”
...
...
“苏家...究竟在哪?”
夏极把冰冷的龙玉放在巴掌心,仔细看着,思索着。
七张面具的传承似是受了什么法则所限,在接受了一张的传承便无法再继承其他,但他也没有立刻分给夏小苏一张,因为他还未完全确认其中是否还有危险。
七张面具,通往七个地方,而似乎因为邪魂的消失,“中转站”可以进行第二次设定。
夏极把一道中转站直接设在了皇宫后宫密室里,然后告诉夏小苏“如果遇到无法应对的困难,就去后宫密室敲击最左侧书架三下”,这样无论发生什么事,他都可以第一时间回来。
之后,他就静静坐在“地府”中。
这夹层空间最大的好处就是安全,几乎等同于从世界上消失了。
最大的坏处就是不利于修炼,因为这里几乎没有任何气,换句话说,消耗了几乎无法补充。
但对于夏极来说,他翻书,刻法器就够了。
此时...
他在思索,怎么才能进入苏家。
“风牛马既然能被灌顶,那么他极可能是苏家流落在外的家族子弟。那我若是扮成他的后人,在距离皇都极远的地方,用他的无生刀,苏家特有的银龙法典,然后扬名立万,会否吸引到苏家的注意呢?”
...
...
北地东海城,约莫两万平方千米,形如刚出海的巨龙,将龙头趴在这大河之上,充满了狰狞与惊怖。
城中心此时正喧闹异常,来往人熙熙攘攘,但今天却是多了许多江湖侠客,纷纷往着东方跑去。
东方近海,万里无云。
蔚蓝色天穹之下,霸刀门的四十三座刀楼高耸在这片大地上,最里的一座高楼俯瞰整座东海城,被称为天王塔,再外六座稍稍矮了点,被称为风天塔,再外的三十六座,则是刀侍塔。
每一座刀侍塔里有着三百六十名刀侍,这些刀侍放在江湖上都已算好手,但在这里只是最普通的连刀客都算不上的侍从。
霸刀门有这样的资格,天王塔最高层传闻上代天王已成传奇,而如今的天王却是天榜第一名,除此之外,整个霸刀门上了天榜的便有三人:
第一的天王。
第十的地王。
第三十一的人王。
除此之外占据地榜者足足有五人,人榜者足有八人,
如此大势力,可谓雄霸一方,但挑战者也不少,这些挑战者常常是向外围的刀侍们挑战,以印证所学,霸刀门在这一点上并不霸道,武者要成长,就需要在对战中磨砺自己的武技、力量、精神,所以他们并不拒绝这样的挑战。
每天,都有很多人走向霸刀门的刀楼去挑战。
但今天却不同,
往东方跑着的很多,
但所有光芒都被一个女人夺去了。
女人叫关纯,
关纯很美,
看她的人第一眼总会去看她的腿,然后又不由生出“如果能被这腿踩着,也是心甘情愿”的念想;
她的皮肤很白,
白的让人忍不住多看上几眼,因为满街的女人皮肤都没她白,没有对比就没有特殊,所以人总会好奇“这样白的皮肤是怎么生出来的,难道是涂了面粉吗”,
然后仔细去看了,却发现没有面粉,那就是白而细腻的皮肤,长而绷紧的大腿。
关纯早就习惯了别人看他的目光,即便是再如何有着英雄豪杰之名的大侠,总会悄悄地拐一拐眼珠子,无意之间掠过她的长腿。
她习惯了别人悄悄看她,甚至盯着她。
而她不需要去看任何人,因为她所到之处,就是一颗最璀璨的明珠。
今天,她抱着刀,随在一个矫健男人的身后,
那男人如同山一般给人以可靠之感,
男人叫关损,损害的损,今天他来损害霸刀门,因为霸刀门与他有仇,他必须来,
而他为了这一天已经准备了很久,他咬着牙,从人榜开始攀爬,一步又一步,攀爬到今天,已经是地榜第一,从无败绩。
按照规矩,地榜第一无需下战书,就可以挑战天榜,而天地榜单的更迭需要江湖一些声望很足的人物去见证。
关损虽然没下战书,但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天要来挑战霸刀门,所以不少具有声望的人早就来了。
蕴藏着真气的声音滚滚而出:“地榜第一关损,请战天榜人王。”
“哥,刀。”
关纯把那把虎头吞刀丢了过去。
关损看也不看,左手一扬,就把那口精钢刀紧握在手中,与此同时,周身气势升腾,地面如河,尘土似流,微起波澜,被他气息牵引着,旋转着,压抑着,欲要冲天而起,一战天榜!
这就是江湖。
热血,肆意!
有美酒,有美人!
胜者上,败者下!
远处,所有在挑战着刀侍的武者都停了下来,自觉地静静散开,站远了围绕成群。
地榜第一对战天榜强者,这很可是难得的战事,如能从中观摩到一些东西,那么是真的受益无穷了。
就在这片安静之中,忽然响起一丝不和谐的声音。
“劳驾,让让。”
那是一个少年,俊美,身上满是酒味,有些胡渣,而黑发之间夹着数十根白发。
他挤开人群,又挤开了关纯,关纯厌恶地想要躲开,但没躲开还是被蹭到了,她狠狠瞪了一眼这酒鬼样的少年。
那少年冲出人群,他好像完全没看到周围的情形,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左手压着一把白鞘的刀,右手拎着一坛开封的美酒,酒是东海城最出名的仙人醉,一百两银子才能买到一坛。
他一边走,这酒水就一边晃,晃出了不少,看的人都心疼,只是大呼“真是个败家子”。
关纯生怕这莫名其妙出来的少年扰乱了比武,急忙道:“酒鬼,快回来!”
少年没回头。
他继续往前,然后似终于走不动了,歪歪扭扭地盘膝坐在了塔下的天光里,大喊道:“我要挑战。”
想了想,他又喊道:“谁最强,我挑战谁。”
一声既出,周围人不少都笑了,这哪家的公子喝多了,到霸刀门来发酒疯了,还是在关损挑战天榜的场子上发酒疯,这下场怕是会很糟...
霸刀门,三十六刀侍塔居中最高处,人王抓着长刀,正俯瞰着这一幕,他淡淡吩咐道:“把他叉出去。”
一声令下。
便是有刀侍下场了,两人出手,以刀背向着这醉酒少年砸去,两人有心要让他吃点亏,便是露出狠色,暗暗运气,分别砸向他的手骨,腿骨。
关纯有些看不下去,这酒鬼虽然讨厌,但终究是因为醉酒,所以才迷迷糊糊,根本不知道自己做什么,这样就断了手脚,也太可怜了。
所以,她吱了一声:“哥...”
但关损却是已经听不到任何话了,他静静看着,却不是看那少年,而是在抬头看着高塔处,他与人王遥遥相望,眼中生出无穷战意。
嘭嘭。
前场。
那两名刀侍直接飞了出去,旋即发出惨叫,竟是无法爬起来,显然受了不轻的伤。
众人惊奇地侧头看了过去。
酒鬼还在坐着,刀侍却已经倒飞出了数丈距离,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因为根本没人看他。
站在高塔上的人王从半空飞落,但他却不亲自出手,而是走向关损,另一边自然有霸刀门的管事去驱逐这种捣乱之辈。
他走了几步,看向关陨:“你来早了。”
关陨道:“你霸刀门贪恋我关家秘传刀法...”
嘭!
一声惨叫又传来,打断了关损的说话。
人王忍不住侧头看了下,只见自家门中的管事居然断了一臂,跪倒在那酒气熏熏的少年面前,他不禁愕然了下,然后冷声道:“废物。”
他转头看向那少年,“你是何人?”
少年抓着白刀往后仰倒,眯眼看着此时的春日的蓝天,懒懒道:“风南北。”
人王回忆了下,发现对这个名字没印象,于是问:“你榜上有名?”
“无名,所以才来挑战。你第几名?”
人王摇摇头。
少年抓着酒坛凑到唇边,仰头咕噜噜喝着这清澈甘冽的美酒,酒水顺着脖腮流淌,湿润了带了几缕花白的长发。
“我听他说,你是天榜三十一?击败你,是不是我就是三十一了?”
人王道:“想要一朝成名的无名小辈多了去了,先从人榜开始爬吧,现在的你,还不够资格向我挑战。”
少年看着天空笑道:“哦?我伤了你门中三人,你不生气,不想惩戒我?”
围着的众人完全处于无语状态,关纯更是愕然,虽说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但这种出道就找死的人还真没见过...
关纯扬声道:“那个酒鬼,霸刀门有天榜第一的天王,还有一代传奇新亭侯,威震东海,雄霸一方,根本不是你能挑战的!
你知道什么是天榜,什么是传奇吗?别不知天高地厚了,快道歉,然后回来吧。”
她在吹捧霸刀门,却也是在好心提醒那少年。
她为什么提醒?
她也不知道。
大概,因为这样的少年,实在是很少见,也很有趣吧?
115.有花堪折不须折(第三更-求订阅)
这少年自然是夏极的第二身。
他与风牛马相处了一个月后,终于定了身份,把这张底牌打了出来。
如今,他是风牛马的后人。
而半个月前,北地刀王因大病而去世,
身为他的后人,自然心中痛苦,借酒浇愁,挎刀踏江湖。
而正因为他是风牛马的后人,他身上也有浪子气息,一切合情合理,东海城作为北地大城,一定会有苏家人,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把打斗时间拖到足够长。
长到能够充分发酵,以让苏家人知道这里还有一个用着他们银龙法典的苏家人,他的目的就达到了。
关纯站在人群的最前,一双美目圆睁居然不看自己兄长了,而是望向那躺在地上的少年...
她非常怀疑这酒鬼是不是睡着了。
夏极看着明媚的阳光,换了身体,居然也有一种跳出了原有格局的感觉,这种“明明是他,却又不是他”的感觉很玄妙,他忽然坐起身自喃道:“那未入榜那可以挑战人榜吧?”
然后,也不待回答,他拄着刀站了起来,对着远处喊道:“哪位是人榜,出来一战。”
人王侧眼看着他,双眼微眯出一道寒芒,他的忍耐已经到极限了。
终于,他一声爆喝:
“这么点本事,竟敢在霸刀门撒野,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说罢,他一踏地面,身形骤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在那拄着刀的少年面前,他也不出刀,因为他觉得这小子根本不值得他出刀,江湖的无名小卒而已,做梦的人那么多,都不过是初入江湖的菜鸟罢了。
他逼近的同时,已经起膝,一脚快如闪电直踹少年胸口,仿是力士手中的钻心长枪,而在即将到达少年胸口时,腿中真气又是泻出,内劲真气双重力量化作攻城铁木狠狠撞出。
“今日我便小施惩戒,废你功夫。”
轰!
一脚踹直,劲道却落在空气里,带起闷雷惊炸的响声,气圈散开。
但却没踹中。
人王面前忽然多出一人,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欺身到他面前,一把刀正架在他脖子上,酒气扑面而来,“你说给谁小施惩戒?”
人王骤然往后退,少年也不追,就是拄刀如杖,在原地摇摇欲坠。
“你究竟是谁?”
“风南北。”
“年纪轻轻,手段倒是有些,既然你执意要打,那我今日便成全你,破例对你出刀。”人王冷冷盯着少年。
“正合我意,来吧。”
少年哈哈笑了一声,然后他举起了冰凉的酒坛,往口中灌酒,喝完一大口,扬声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咕噜咕噜,咕噜噜...这酒真好喝。”
他低头一看,酒没了,于是丢开坛子,开始到兜里找钱。
人王双瞳之中寒气已经凝聚到了极致,他问:“风南北,你何时能战?”
“随时。”
少年笑了声,身子又如打摆子般左右踉跄了一下,双手抓刀作为拐杖维持身体平衡,才没摔倒,他看了一眼对面那霸刀门的天榜三十一,责备道:“我等你很久了,你怎么还不出刀?”
人王再有修养也爆了,
“找死!!”
他狂吼一声,气势攀登到了巅峰,身后刹那展出铁血虚影,似是狂狮登临高丘在咆哮,随着他一刀斩出,那鬃毛狂舞的雄狮虚影也一起凶猛地扑了出去。
少年摆臂,抬手,也是一刀,锋利之气随着他的出手呼啸而聚,气流翻滚,凝化作巨大银龙虚影。
嘭!
刀对刀。
抬首银龙,对狩猎雄狮。
雄狮虚影崩碎。
除了虚影,崩碎的还有人王的手掌,
他手掌的虎口已经彻底裂开了,
而他整个人在短暂地停顿后,完全承受了如真正龙力的冲击,身形先是一僵,随后腹部如被无形的气炮轰中,弓成了熟透的虾子,
双眼翻白,口吐血雾,整个人被这余力带着,直往后方飞出,
跨过近十丈后才重重摔落在石板地上,昏迷了过去。
少年随意坐下。
太轻松了。
不轻松的是要控制银龙法典的力量,只能使出虚影的程度。
全场鸦雀无声。
但这完全在他意料之中,他也不是为了让这些人震惊而来的,他在等人。
等苏家的人。
他已经把银龙法典用了出去,这消息也会很快扩散出去。
剩下的就是等和拖了。
他抓了抓口袋,摸出一块金元宝,往一旁丢出,正好落在关纯手上。
“喂,小姑娘,帮我去买一坛仙人醉,谢谢。”
关纯还在震惊,哥哥要挑战的目标被这个人一刀斩飞了?
关损抓着虎头吞刀,他好不容易走到地榜第一,今天本该是他的高光时刻,这算什么?
他今天来就是挑战人王,入得天榜,而天榜第十的地王,他还不是对手,既然人王被打败了,那么他的对手也没了,这就是天意吧。
关损终究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他平生亦是很爱结交英豪,哈哈笑道:“风兄,你既然打败了人王,不如一同去醉仙楼饮仙人醉,我请客。”
夏极想了想,这样拖时间也好,否则地王天王出来,自己还是一刀一个,那时间过得也太快了吧?
于是,他道:“好。”
说完,他起身,打了个酒嗝,就随着这对兄妹去了。
两个时辰后。
天榜第十的地王从风天楼修炼室走出,他听到汇报,就匆忙来到了刀侍楼,只见人王躺倒在床榻上,整个人昏迷不醒。
地王匆匆上前,探手一查,才舒了口气,经脉未断,只是刀气冲体,造成了不小的内伤,这显然是对方留手了,并没有斩尽杀绝,否则人王早就该是废了。
“对手是谁?”
“一个自称是风南北的少年。”
“他用的什么武功?”
“不知道,但只见一条银龙虚影。”
“银龙虚影?姓风?”
地王沉吟了下,“再说说他的气质相貌。”
“气质如浪子,相貌很年轻,十八岁左右,但似有些少年沧桑,留了胡渣,头发里还糅杂了几缕花白。”
地王脑海里瞬间冒出了一个人的形象,“他用的什么刀。”
“一把白色的刀。”
“有没有黑刀?”
“没有”,一位管事详尽地回答着,“是否需要发布霸刀追杀令?”
地王冷哼一声:“没有一点眼头见识。”
管事:???
地王:“我明天去见他。”
管事愕然了一下,这才道:“他在醉仙楼和关家那一对兄妹在一起。”
“砍头大将军的那个关家留下的两个崽?”
“是...”
地王道:“我现在就去,关家小妮子是江湖上有数的美人,万一把他魂勾了去,他又真是那一位的传人,问题就大了。”
说罢,他肃然起身,一挥长袍,负着一柄厚重长刀于身后便是出了门,地浑厚,刀自然也宽广。
...
...
醉仙楼。
“抱歉,风兄,我不知伯父刚刚故去...”
“没事,去都去了”,夏极专心地代入自己如今角色,他如今的一举一动,传出的一言一语都会成为苏家人桌面上的信息,所以他格外认真。
抓着面前的美酒,一杯饮下,就侧头看向窗外明月。
他对真正的江湖了解并不多,所以不能与人深入交谈,否则就容易露陷。
他自“出道”以来,第一战对的就是冰霜巨人,第二战对的是八丈金身罗汉,第三战对的是三万大军,而眼前这一对兄妹尽挑着天地人三榜那些事儿在说。
而他所想的是“掌控这世界的幕后五家到底在何处”,“自己如何颠覆这杀劫”,“法身的十八只手上能用的法器太单调了”,“十一境如何至圆满”等等问题,这对兄妹想的是如何“上分爬榜”...
当然,
他也知道这兄妹接触到的才是真实的世界,也是绝大部分人生活的环境,自己那个根本不算...
虽然他也挺享受这环境,若他真是个侠客,说不定会和这对兄妹谈的火热,
但他并不是,
所以,共同语言显然也不会有。
夏极只能带着对亡人的缅怀,看着栏杆外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抿着嘴唇,用唇角刚毅的弧度来表明自己正陷在回忆之中。
关纯看着眼前少年,她记得很清楚,这少年从头到尾就没特意看过她一眼,这不正常...
她习惯了别人看她,现在有人不看了,她就觉得不舒服。
再看看这少年的侧脸,胡渣,几缕花白的长发,一刀如龙斩飞天榜强者...
她举起酒杯道:“小妹关纯敬风大哥一杯。”
夏极举杯,颔首,还是没看她。
关纯道:“碰一下。”
夏极就碰了一下,然后直接喝了,又看街道去了。
关纯:...
她也坐着靠窗的位置,顺着少年目光往下看,只见楼下人头攒动,火树银花,花开万朵,
而东风来处,星光成雨,
雨中行人三五成群,谈笑风生,各种喧闹从街道传来。
关纯明白了,风大哥一定是在思念亡去的父亲,而他正感到孤独无助...
她忽然脱口而出:“风...风大哥...”
夏极看向她。
关纯真诚道:“你可以和我们一起闯荡江湖,
我和兄长是这么打算的,先留在东海城,等到兄长击败霸刀门的地王,报了仇,然后们就南下,去南方定居下来,兄长打算自己开建山门,传授功法。你...你如果没有地方去,可以和我们一起。”
夏极:...
关纯双颊略显酡红,美艳如花。
“据说南方还有大江,过了大江就是江南,江南很美,小桥流水碧于长天,画船可宿听雨眠,垆边更有人似月,皓腕宛如凝霜雪。
北地多纷争,又和异族接壤,不是久居之地,跟我们一起走吧,风大哥。”
关损还没见自家妹子这么积极过,心底也大概明白了,但眼前这少年确实看的顺眼,他便是也出声道:“风兄,一起快意江湖吧!”
两人神色真挚。
夏极如果真是风南北,他也许就答应了。
此时,他笑了笑,正要寻个托辞来回答,楼梯处忽然响起脚步声,旋即一个穿着蓝色锦袍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入口。
来人一眼就看到了夏极,扬声道:“可是风南北风公子?”
“地王!”
关损皱眉看着来人。
来人看也不看他一眼。
夏极道:“正是。”
地王笑道:“请问风公子可是师从北地刀王?”
“正是。”
“风公子该是刀王之子吧。”
“不错。”
地王自我完成了脑补,于是笑道:“风公子初出江湖,何必与两个罪人之后一同饮酒?来,老夫已经设宴东海珍坊,请公子一同前去,品尝海味。”
关损忽然吼道:“我父亲不是赤王余孽!!”
“得了吧,朝廷不杀你们两人已是法外容情了,你要报仇我也能理解,等你真有本事了,我便是等着你来挑战。请吧,风公子。”
夏极不想卷入这种纷争里,他就是要拖一拖时间,于是道:“地王,三天后,我挑战你。”
地王皱眉,直截了当道:“风公子看上了关姑娘?所以要出头么?”
“不。”
“不?老夫实在想不出其他理由。”
夏极缓缓道:“剑无第一,刀无第二,你是霸刀门,而我是用刀的,我想当第一,所以我不仅要战你,还要战你门中天王。”
地王愕然,然后哈哈大笑着离开了。
关陨眼中焚着怒火,看着离去之人,关纯则是瞥了一眼那少年,喃喃着重复了一句“剑无第一,刀无第二...好霸气”。
...
...
成国公府。
“哦?老爷让我们注意江湖上有没有人使用银龙虚影,或者银龙法相,这才几天功夫,你就找到了?”
“大管家,我真的找到了。”
“不会有假吧?”
“如假包换,东海城许多人都看到了,那用出银龙虚影的少年叫风南北,他在霸刀门塔下一刀银龙斩飞了人王。”
“那我得赶紧去禀报国公。”
面圆耳大的绿袍中年人匆匆往后院而去。
经过回廊时,只见一个甜美动人的身影在赏花。
“陈伯,这么匆忙去哪里?”
“四小姐,我有事禀报国公。”
“陈伯,我问你一句,爹是不是真的把我的画像送去皇都了?”
绿袍中年人垂头,沉默良久,“小姐直接问国公去。”
说罢,他急忙往内府走去,身后传来那少女不满地跺脚声,“我才不要联姻,我才不要嫁给什么神武王!”
116.天下不过湖中景(第一更)
成国公府。
“国公,情况就是这样。”管家已经完成了汇报。
“知道了,下去吧。”
成国公挥挥手。
看到管家下去,他急忙起身往着府邸再后方走去。
走过假山曲廊花圃,又踏过一座雅致的木桥,经过碧湖湖心的一处八角凉亭,这片区域已是国公府的禁区,也是除了外门内门之外的第三重门,此时的凉亭里正坐着一个“相貌年轻,但神色却显得无比沧桑”的人。
成国公道:“见过老祖,苏家让查询的事已经有了下落,今日午后东海城霸刀门前,一个名叫风南北的少年动用了银龙虚影,他用刀,十八岁左右。”
那人道:“确认无误?”
“许多人看到,不会有错。”
“风南北,风姓,用刀...”那人喃喃了几声,“我知道了。”
“需要派人去将他请来吗?”
“不用,我亲自去看看。”
...
...
三日后。
霸刀门前。
人潮汹涌,里三层外三层。
夏极对战天榜第十的地王,这一次交锋,他依然把时间拉足了,然后一刀斩出清晰无比的银龙虚影,直接击败了地王。
震惊声哄闹声,旋即爆发。
夏极并不觉得怎么样,他收刀,默默寻找着“可能的苏家人”,
忽然他无意间瞥到了人群里的一个男子,那男子看似年轻、但却又给人不年轻的感觉。
两人目光“无意间”触碰,男子对他微微笑了笑,然后伸手比了个请的手势。
夏极才返回,就有侍从装扮的人来邀请了。
“我家主人请公子一叙。”
夏极知道这“主人”是谁,便随着那侍从而去,
关纯下意识地跟着踏出了一步,那侍从却提醒道:“只请了风公子一人。”
关纯脸上露出愕然之色,她咬着嘴唇,睫毛遮着眸子,而眸子却微微显出些莫名的低落,她有女人的直觉,总觉得风南北此番一去,就未必会回来了。
而他这么一去,便是和自己彻底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今后无法一起喝酒,一起聊天了。
但她能做什么呢?
江湖英豪无数,不乏追了她很久、喜欢了她很久的豪门少侠,权贵公子,但她看不上眼便是再久也还是看不上。
一眼心动,真的是很奇妙的事,她过去以为荒谬,直到这荒谬出现在了她自己身上。
她对自己很有信心,因为她知道自己很美,若是她喜欢上了一个人,那么这个人应该也会和她两情相悦吧?
直到此刻...
她发现这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关纯挤出微笑,看向那身上依然弥散着酒味的少年,轻轻道了声:“风大哥,你去吧。”
夏极一心想着苏家的事,哪里会去考虑到女人心思,他不以为意道了声:“好。”
说完,他就准备离开。
关纯忽然又道:“风大哥...你能不能...”
夏极侧头,却看到这少女露出的笑容。
“算了,没什么,风大哥你去吧...江湖险恶,你...多多珍重,不要轻易相信别人。”
“你也珍重。”
夏极说完这句话,就随着侍从远去了,关纯看着那去远的背影,忽地两行眼泪刷刷地流了下来。
关损轻轻叹了口气,拍了拍妹妹的肩膀,“他和我们已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我日夜努力想要战胜的对手,在他一刀之下就败了。
我看得出来,他是个性情中人,这几天欠了我们酒钱,所以今天他那一刀用的很重,将地王重伤,算是为我们报了仇,也算是还了我们的酒钱。”
“哥...”
“他和我们两清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一点都不风流倜傥,一点都不懂女人心思,除了喝酒就是发呆,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
“也许这就是未来的传奇吧,只不过他走入这江湖的第一步和我们相遇了而已。”
关纯轻轻叹了口气,再看,那背影已经彻底不见了。
“此处事已了,我们去南方吧。”
关纯问:“传奇...难道就不需要人陪吗?”
关损道:“若此时他已证了自己的传奇之道,已经厌倦了这江湖是非,准备落定安家,那是需要人陪的,但如今...这世界才刚刚对他敞开大门,他会安定么?
小纯,你没遇错人,风兄是个性情中人,是个很不错的男人,只是你遇他早了。”
...
...
天王塔,顶层。
夏极推开门。
殿里那曾与他对视的男人微笑着邀请道:“风公子进来坐吧。”
一旁有个气度沉稳的虬髯男子道:“我避一避。”
“新亭侯,谢了。”
“你我交情,把这塔送给你都成,说什么客气。”
虬髯男子正是霸刀门的传奇,他此时已经离开,将这东海城最高的塔顶留给了两人。
夏极坐到男人对面。
男人从怀中取出一方龙形白玉放在手心,问:“可有这个?”
夏极故意露出惊色,“你怎么也有?”
男人露出笑容。
夏极这才取出了一方相同的玉佩。
男人探手摸了摸,是真的,他点点头道:“你我可能是同一家族之人。”
夏极自然地露出疑惑之色。
男人不以为意,他早准备好了清水玉瓷盘,然后也不做作,直接运气,手指渗出一滴血液落在玉瓷盘最南边,血液在清水里凝而不散,落入之后便是静止不动。
男人比了个请的手势,“你来。”
夏极早就试验过了,于是并不慌张,指尖垂于玉瓷盘最北。
滴答。
血滴落入北方,亦是静止不动。
随即,这两滴血好像被一股玄奇的力量牵引着,开始动了起来,然后在中央汇聚在一起,彻底融合为了一个殷红的大血滴。
那男人露出满意之色,哈哈大笑起来,“风公子可不姓风,而是当姓苏,你该叫苏南北才是。老夫名为黄五城,是成国公府的人。”
夏极心底一喜,找到了。
但他故意露出疑惑之色:“苏?”
黄五城道:“此事说来话长,你先随我回黄府,这几日家族在招子弟回去,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家族之中的修炼资源可是胜过外界不知多少倍,你是刚好赶上这个时候了。”
苏家招子弟回去?
这不是巧了吗?
夏极心底疑惑,就直接问道:“家族为何要招人回去?”
黄五城道:“据说,此刻处于杀劫欲起之时,而偏偏外有大敌,家族为了避劫,也为了稍稍避那敌人,这才发布如此秘令。”
“杀劫之事,我有所耳闻,但大敌...是什么样的大敌?”夏极奇了,这世上的水可真深,不曾想还有能制衡五大世家的人。
黄五城道:“敌人是谁我也不清楚,走吧,南北,除了你,老夫还需要再寻一些家族遗落在外的子弟。”
此时,他已经完全地确认了眼前少年的身份。
其实在这片土地上,有着苏家血的人并不算太少,但只有携带着龙玉的才能算是“有资格进入家族被承认的子弟”,其余的便是都不管了。
夏极道:“我还有未完的战斗。”
黄五城道:“天榜第一,还有新亭侯?”
夏极点点头,他需要把“刚出江湖,渴求扬名立万,希望证明自己的少年心性”演出来。
黄五城笑着起身走到窗前,招招手道:“南北,过来。”
夏极走到他身侧,往外看去。
黄五城指了指东海城诚心的一个大湖,那湖水碧蓝,仿是巨大无暇的翡翠之心,倒映着云絮花草飞鸟,其上还有一些观光的小船,湖边更有着三两相伴谈谈笑笑的男男女女,很是壮观。
“这湖名为天心湖,寓意为天穹中心,坐看八方,可谓是霸气无比了。”
然后,黄五城又转到靠东的窗户。
“而这里...是大海。”
此处远眺,只见远处一片绝大浩淼的深蓝,极广而不见边际的海水宛如沉睡中的宇宙巨龙,在缓缓起伏,烈日悬空照耀着这不知几亿亦或是几亿亿里大的土地,但却也终会沉入这样大海的海平线下,朝潮夕汐,便是只一个巨浪,也许就跨越过了原本的天心湖。
比起大海,那湖又是何等的渺小。
黄五城道:“这江湖终究是湖,世家才是海,南北何必要要在这小湖里争个第一呢?随老夫走吧。”
...
...
成国公府。
夏极被安排住在了一处院落颇大的独立厢房。
他一共能进行七次“中转站”设立,第一个设立在了皇宫后宫的修炼密室,第二个他准备设在苏家,成国公府不过是他暂时停留的地方罢了。
深夜,琴声响起,随风似潮,却藏着薄如轻纱的哀婉悲伤,如泣如诉,孤独无助,琴声轻轻淹过了百花千树,淹过了整座府邸,让人忍不住去猜想如此迷人月色里,弹琴的该是怎么样的一个佳人。
夏极没有忍不住,他并不好奇。
于是,他平静心神,从怀里取出了沉香木与刻刀,继续刻着念珠...
每天多余的精神可不能浪费,多就是好,法器越多,自己的十一境能发挥的力量就越强,一瞬间十八个“三千世界掌上佛国”镇压下去,画面应该很美。
雕刻,已经成了他的日常。
每到这时,他就会变得平静,心中安宁无比,宛如“前世玩战略游戏时,他在基地里暴兵,但却没人知道”的那种安心。
第二晚...
琴声又响起了。
夏极白天去看书,一股脑儿地收取技能珠,晚上就开始刻念珠,刻完念珠,他就去饮酒。
最初只是扮演个浪子形象,但扮了这么些时候,他忽然喜欢上了这种生活,肆意,无所顾忌,无所羁绊,快哉。
第三天...
黄五城又从外带回了一个青年,青年名叫辛忘术,显然这也是苏家遗落在外的子弟,他有着出尘的气质,隐约有几分道门的味道。
入夜,琴声响起。
辛忘术听到琴声,就出了院门,来到湖边的长亭边。
亭中,一道甜美动人的倩影正在抚弄琴弦。
辛忘术闭目倾听着,他也是知晓音律雅趣的人,而此次被隐藏的神秘世家召回让他更是心境再上层楼,只觉得自己或许已成了这命运的主角,此时便是评点道:“如春雨绵绵,藏不尽愁思。”
那亭中倩影又续续挥琴。
辛忘术淡淡道:“如观屏扇双飞鹧鸪,窗外却是入暮秋色,愁思道不尽,哀婉无人说。”
亭中倩影又连续换了几种弹法。
辛忘术都一一道来。
终于,那倩影不弹了,起身道:“黄嫣见过辛先生。”
辛忘术道:“莫不是成国公府的四小姐。”
“正是。”
“我听小姐琴声,只觉其中藏着无限忧愁,小姐可是有心事?”
黄嫣轻轻叹了口气,“还是不说吧。”
然后,她转身就匆匆离开了。
黄嫣顺着湖畔而行,湖畔小亭里,却有亭中居然坐着两个人,
一个是自己的大兄黄似仁,
大兄的蠢她是知道的,诗会上别人吟诗作对,他却在担心太阳落下来,而钻到桌底下去了;平日里更是没有女人缘,所以总是流连于烟花柳巷,而前段日子父亲让人去帮他联姻皇家九公主,但九公主直接拒绝了,所以现在变成了自己去联姻皇家七皇子。
所以,黄嫣看到这位大兄就生气,要是你懂事点,帅气一点,说不定人家公主就和你联姻了,哪里还有我什么事?听说那神武王三头六臂,恐怖无比,自己和他也没有感情,根本不可能坐到一起去。
还有一人却是近些日子入住府邸的第一名神秘客人——风南北,这风南北在霸刀门前出尽风头,还吟唱了一首如今脍炙人口流传江湖的诗歌,她都已经记下了,自己弹琴弹了三天,他都没来看自己一眼,真是个不懂风情的男人。
这两人怎么可能聊到一起去?
她想了想,便偏离了原本的路道,走了过去,扬声道:“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风公子才情卓绝,鲜衣怒马,快意江湖,今晚怎么与我这不学无术的兄长聊到一起去了?”
没人理睬她。
夏极指着天空道:“这边的星星我数好了,一共是两万八千四百三十七个。”
黄似仁不信:“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不信自己数,这些星星只要你数到了,它就不敢掉下来了。”
“真的吗?”黄似仁眼中露出狂喜之色,“那我得赶紧数,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于是,他开始仰头看着南边的星空,开始一个又一个的数起来。
黄嫣皱了皱眉,又等了一会儿,便是走入了凉亭,坐在两人身边,托腮喊了声:“风公子?”
夏极还没说话,黄似仁已经大吼道:“烦不烦,你烦不烦,我刚数到九百三十二个,你一来,全乱了,我又要重新数。爹不是让你去皇都吗,你早点去啊,还留在家里做什么,烦死了!”
黄嫣:......
117.今日方知天外天(第二更-求订阅)
黄似仁凑过去轻声道:“我妹妹是个傻子,不要理她。”
黄嫣:...
夏极点点头,“那我们继续数,你数南边,我数北边。”
黄嫣:...
黄似仁喜滋滋道:“大哥你可真是个好人,数完了星星,我把天香楼的花魁让给你,让她好好陪你睡觉。”
黄嫣:...
夏极倒是没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这倒不用,我平生好刀,好酒,女人就算了。对了,黄姑娘这几天每晚都深夜弹琴...”
黄嫣眼睛一亮,这是说到她的话题了。
“弹琴是因为心忧,心忧是因为我爹逼我去与一个我从未见过面的男人联姻,这男人凶名满天下,杀伐无度,手染鲜血,据说还是异数,注定不得善终。”
夏极忽然想起来了,自己妹妹和他说过成国公府四小姐黄嫣,才色俱佳,然后还把画像给自己看了,那画像倒是和面前的人没对上,难不成那画是假的?转念一想,他大概明白了,之前的画是送了假的,但这一次不知为何却又要送真画过去。
黄嫣道:“风公子不好奇这个人是谁吗?”
夏极摇摇头。
黄嫣露出凄然之色道:“是神武王。”
夏极问:“我倒是听说神武王英俊潇洒,卓绝不凡,是一等一的英雄豪杰,是千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奇才,退鬼方,败突厥,孤身南下,浮玉山迎战群雄,击退二十诸天里的七位。”
黄嫣叹息道:“那是风公子不了解他,被他的假象所欺骗了。”
夏极:???
说到这个,他就不得不把话题继续下去了,看到一旁神色越来越不好的黄似仁,伸手指了指远处。
黄嫣会意道:“好,不打扰兄长数星星,兄长慢慢数。”
黄似仁感激地看了一眼夏极,然后不耐烦地看向黄嫣道:“快点离开我的视线。”
两人走远到了另一边的凉亭里,夏极拿着酒,听着这黄家四小姐慢慢吐苦水,他如今的感觉很神奇...
原本的身份那是举目皆敌,天不容他,换了个身份似乎一切就都变了?
黄嫣道:“深宫锁人,若是我真与那神武王联姻了,怕是就此一辈子都当笼中鸟,去做他的玩物了,而他若是杀心忽起,说不定拿我发泄出气,甚至杀了我。我不想去,但爹,非要我去。”
她趴在凉亭的石桌上,鹅黄色的衫子贴着粉嫩的脸颊,小嘴嘟着,看着远处的湖景,湖波在月色皱起片片金鳞,似乎在等着安慰。
然而,夏极怎么会去安慰她?她可是骂了自己半天了。此时,他拿起酒壶凑到唇边,直接起了身,醉醺醺地往远走去了。
黄嫣不知为何,眼中露出一抹暗淡,眼前这浪子偏不风流,但却有着一股近乎于魔力的气魄,似是和她遇到的每一个人都不相同,让人总是不自觉地被他所吸引,那是一种很特殊的气质,好像是......穿着神明着布衣,游戏在人间。
她的感觉没错,十一境也许能被夏极压下去,藏起来,但那种已经踏入天穹的自信,却怎么也藏不了。于凡世之人,他已是高高在上,那是一种充满底蕴的精神状态,就如真正的贵族,而不是暴发户。
所以,黄嫣被这少年吸引了,但少年却没被她吸引,她轻叹一口气,而远处却传来渺渺笑声,“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吨吨吨...”
夏极维持着自己的人设,仰头灌酒,在花丛之间独自转着,孤影落地一分成三,随他一齐而动而舞,一时间,孤狂洒然之意似乎潺潺月色从他周身流淌而出,黄嫣何曾见过这等狂士谪仙的风流气度,一时间不禁看呆了。
蓦然之间,她心底生出了一抹自卑,她曾经参加过诸多诗会,见过东海的许多才子,但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眼前这少年的一饮一舞,莫非天上人,无意过凡尘?
这般的人,世上有哪个女人配的上呢?
...
...
又过了七天。
黄五城已经集齐了四个苏家子弟。
夏极是一个,辛忘术是一个,第三人则是一个相貌堂堂、双颊有些土红的中年道士,自称“车厘子”,第四人则是个少女,居然是燕灵。
黄家找到了燕灵,还把她带了回来。
这就让夏极感到扑朔迷离了...
燕灵如果是苏家人,怎么还会被算计?
何况,她还能被夏允换魂吧?
很快,他就发现燕灵自己也很懵,那看来有可能是一场乌龙,估计也是这一次去彻底查找才确认了这位燕灵的身份。
四人连同黄五城一同坐上了马车,趁着天黑离开了成国公府,车上,燕灵紧张地抓着长剑,目光扫了扫车上四人,独自缩在角落里,她扮过妖女,但回到青崖山庄的三年孤僻已经让她改变了,再见那“夺了她身子的男人”,收获的却是极度的自卑,这几个月来,自卑已经让她的孤僻发酵,变得不愿意和任何人说话交谈。
夏极宽慰她,笑着说了声:“燕姑娘,没事的,我们只是回家。”
“回家...”燕灵重复了一遍,骤然她心底一颤,这温和的声音竟然让她生出了想要去交谈的感觉,她匆忙抬头看向这和她说话的少年,神色里露出疑惑,这少年怎么会让她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夏极急忙低头,假装开始打盹,不再和她视线接触。
燕灵悄悄看了他一会儿,这才确定了她并不认识这个人,那也许是他比较帅?
燕灵一头雾水。
众人又沉默了下来。
只听着车轮毂碾过尘土的声音,夜风吹拂,但一路倒是相安无事。
辛忘术很快坐到燕灵身边,和这位美女搭讪聊了起来,但燕灵对他却没有半点感觉,只是很敷衍地随意应答几句,就不理不睬了。
...
...
苏家入口是需要蒙着眼睛进入的。
但对夏极来说,蒙眼根本没有作用。
他清楚的知道,马车是从一处悬崖冲了出去,但车却没有进入万丈深渊,而是再稳稳地落在了几乎没有起伏的平地上。
这是夹层空间,与地府一样。
此时,他被蒙着眼,心情如静谧之火,熊熊燃烧但却又无人察觉。
真正的战斗开始了。
他自然不会蠢到一进入此处,就立刻展露身份,然后两眼一抹黑的情况下就去浪,这和前世游戏里“一级亚索高吼着我最强,不跟我冲的就是弱鸡,然后这亚索连补兵买装备都不做,独自直接冲向对方温泉,死了一百次,再挂机”有多少区别?
浪是一个好习惯,前提是,你不是去送。
夏极活了十八年,金手指才有了三年不到,他并不觉得自己在这样一个拥有着“上古远古太古荒古”的世界里,能够横行无忌。
在他的猜测里,这世上有许许多多存在比他强大,甚至能如碾死蚂蚁一般地碾死他,但这世界却有着未知的法则束缚,以至于这些存在无法出现在他眼前,亦或是无法使用出祂们原本的力量。
入了苏家,
蒙眼黑布都扯去了,
马车停在路畔不再前。
几人往窗外看去,入目的宛如仙境,浑然不似凡尘。
车厘子看了看脚下,忽地惊声道:“这是灵草。”
他再一抬头,他口中的灵草在这里就是杂草,一眼望去毫无边际...
车厘子不禁傻眼了。
未几,远处天空传来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四条蛟龙拉着巨辇从云间而来,御车的是一个绰约如仙子的白衣少女。
燕灵,辛忘术,车厘子都呆住了,这震撼的一幕死死刻入三人脑海之中,无法泯灭。
“蛟龙...这世上竟然有蛟龙?!”
“不会是傀儡吧?”
“哪有这么大的傀儡?”
黄五城是来过苏家,但也不惊讶,此时他撇头看了一眼那风南北,只见他神色亦是平静无比,这不是装出来的,而是一种...
天生的气度?坚如磐石的意念?万物变幻,我心不动的精神?
黄五城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来此时的失态与另外三人一般无二,而这名为风南北的少年当真是稀罕了。
正想着的时候,
蛟龙巨辇落下,
这是真的蛟龙,
几人原本还自持这一丝“自己是特殊而不凡”的想法,在这一刻彻底消失了。
无论是自以为主角的辛忘术,还是车厘子,亦或是觉得再也不会动心的燕灵,忽然都觉得自己成了第一次入城的乡下人。
白衣少女道:“我叫苏雨,都上车吧。”
几人有些诚惶诚恐地上了飞辇。
然后开始发出感慨,惊叹,开始围着那少女问东问西,苏雨也是觉得麻烦,这些血缘早就不纯的子弟即便召回了,也都是苏家的底层,若不是家主忽然发布急令,这些子弟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苏家的存在,甚至老死在外。
按理说,家主要发布这等命令,也会有家主其他掌权人物去反对,去制衡,但这一次众人却出奇的统一。
她侧头看了一眼五人,三人都显得震惊而魂不守舍,黄五城也在四处张望,唯有一个少年却是静静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苏雨笑了笑,果然每一批人里都会有这么个“想要靠着淡定来让自己显得不同”的人。
“坐好了。”
她仰头,一拉龙缰。
极广无垠的云海之中,飞辇忽地呼啸而上,两侧长风如风暴之浪将空气淤积而起,从四处以绝大力量重重捶来,此处气压不知为何变得很大,蛟龙飞行速度也快了许多。
天穹远处隐约竟能看到道道黑色的“闪电”,
然而闪电一闪而逝,这些电却是不停地在半空晃悠着,几人只看的震惊无比。
苏雨道:“通过这唯一的通道,我们就到家族外围了。”
“那黑色闪电是什么?”
“怎会一直横亘在天空?”
“从未见过,真是从未见过。”
苏雨道:“这是空间裂缝。”
“空...空间裂缝?”
几人已经变成大舌头了,这种做梦都不会想到的场景居然出现在了眼前,他们顿时觉得江湖远了...
苏雨道:“数千年前,我苏家老祖在此处开辟洞天福地,这夹层空间便是老祖轰出来的,而此处的山河也都是老祖搬进来的。
老祖轰出了第一个夹层空间并不满意,于是一直开拓,直开拓到五重天才停了下来,但空间与空间之间却很难稳定,于是就有了空间裂缝。
刚刚我们所在是第一重天,到了家族外围就是第二重天了,你们暂时会生活在那里。”
说完这些,苏雨就沉默了,还有一句话她没说。
那就是“家族会对你们资质、血脉进行测试,如果能判为上等,那就可以再进一步。”
但怎么可能呢?
流落在外的血脉,怎可能精纯?
所以不说也罢,省的存了念想,空抱希望,然后失望。
燕灵,辛忘术,车厘子震惊地看着四周,辛忘术居然还不时甩自己两个巴掌,看看是不是在做梦,这短短一个时辰的所见所闻,已经彻底颠覆了他一生的观念。
夏极左手压着白刀,右手无聊地压在车座上,他能察觉,这苏雨的境界竟然只是第九境界,换句话说,她连法相都不是,是灌顶资源有限所以没有灌顶吗?亦或是觉得自己练上去更好?
他看了看车窗外,黑色的空间裂缝,腾云驾雾的蛟龙,极度恶劣的环境,还有这苏雨所言的“老祖开辟五重天,搬山移海”。
夏极心底有着疑惑,他终于问出了一句:“苏师姐,请问老祖还在吗?”
苏雨心底笑了笑,你终于也忍不住要问问题了?
于是她回答道:“第五重天除了家族几位大人物,没有人可以进去,由此推断,老祖很可能还在,我苏家老祖早已不是凡人了。”
“谢师姐。”
“不客气。”
夏极继续闭目养神,他不想让人看到他眸子里思索的光芒。
那就奇怪了,
一个能开辟夹层空间,造成空间缝隙,搬山移海的老祖,还和凡间皇朝玩什么?还蓄意要将自己定义为异数做什么?杀劫又是什么?
而这样家族的修炼资源,居然也没堆出一个十一境么?
假如他们真有十一境,自己在浮玉山面对的就不是那些人了,说不定自己早就死了。
既来之则安之,正想着的时候,蛟龙飞辇已经破开了厚积的高压云层,冲入了一片蔚蓝如洗的穹苍。
第二重天,到了。
118.山庄入目尽玩偶(第三更-求订阅)
蛟龙飞辇落在一处开阔的碧绿原野上,
密密麻麻的野兔野牛之类正狂奔向北。
苏雨解开龙缰,蛟龙们飞起,往北追食狩猎而去了。
众人下意识侧目看过去,
四条蛟龙追逐猎物的场景,实在罕见。
忽然,一股狂风从身后吹来,如骇浪拍打,众人余光里,只见黑压压一片不知是什么。
再回头定神去看,
入目的画面让他们彻底呆傻了,
只见千万条蛟龙从南方呼啸飞来,争先恐后往北而去,浩浩荡荡,风如海啸拍的人几欲飞出,遮天蔽日,投落的巨影让大地一刹那陷入了黑暗。
这等声势,只让人瞠目结舌,无法反应。
等到过去了,苏雨才拍拍手,远处马群里有六匹飞奔了过来,这些马比之众人之前所见骏马都高了近乎两个头,目露凶光,躯体也彪悍了许多。
“走吧,住处已经都安排好了。”
六人上马。
苏雨在前领着。
如此,奔行了一个时辰,才到了苏家外围。
这外围与众人想象的完全不同,并不是一个个孤零零的房屋,亦不是凡间的村庄城镇,更不是蛮荒部落之类,而是一个个错落有致的庄园。
每一个庄园都占地极广,堂楼亭轩围水而成,各成景致,花圃果园满种奇花异草,鸟立枝头,鱼翔浅底,回廊雕柱,凡有所见,都是极尽奢华。
众人本想着是大家入住一个庄园,
但他们又想错了,这里的庄园是每人一个。
众人又想庄园里应该是静谧空旷,这样方便修炼,
然而他们还是想错了,庄园里什么都有...
奇珍异宝,美女佳人,仆人侍从,兵器仓库药房,凡能想到,样样不缺。
苏雨按着顺序让这五人分别入住庄园。
庄园前有一块玉石碑,石碑上刻绘着不同的符文,这些符文也会出现在庄园里“所有人”的身上。
入住者只需要以手触碰石碑就可成为庄园的主人,之后只需要一个念头就可以让所属庄园的“任何人”死去。
而卸任主人之位也简单,再次触碰石碑,心中默念放弃就可以了。
而庄园里“所有人”在无主时,无法离开庄园,有主人之后才能出庄。
黄五城,燕灵,辛忘术,车厘子一一入住了庄园。
剩下两匹马继续向东踏行。
苏雨指着一处山峰,
山峰上隐见座座阁楼屹立,如明珠点缀,显然有一座山庄。
“最好的一个留给你了。”
“谢师姐。”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没烦我的人。”
夏极奇道:“哦?黄五城才是一个问题都没问的人吧?”
“他当初第一次进苏家,摆着一副讨好谄媚的模样问这问那,师姐美女的叫个不停,烦死我了。”
两人说着话,便是到了山脚。
缰绳系于一株参云古树,便是准备上山。
夏极认得这树,是一种红杉,而这红杉高的过分了,目测足有一百余米,树围足有三十多米,树根如枯蟒从泥土里翻出,带着一股古老的意味。
苏雨道:“这树才两千多年。”
夏极维持着神色的平静,随口问:“那最古老的树有多久呢?”
苏雨道:“近万年。我们苏家可是万年世家,身为苏家人,你该感到自豪。”
苏雨说完就有点诧异,其他新来子弟都是围着她问这问那,她才勉为其难地哼上一句,但怎么在这个男人面前,就变得多话了?
夏极无时不刻不在套着信息,此时随口道:“谢了。”
“别这么客气,都是一个家族的人。走,我带你去看看你的庄园。”
两人登山。
速度都极快。
半个时辰后。
山庄门扉打开,两个美艳的少女看到夏极,盈盈一拜,娇声道:“欢迎主人回家。”
两女容貌相似,显是双胞胎。
苏雨指了指山庄前的玉石碑。
玉石碑上是一道土黄色的山纹
而眼前这两个美艳的少女在脚踝上各有一个玉圈,圈上也有着相同的土黄山纹。
夏极上去触碰了一下,心中默念“我是庄园之主”,顿时一股奇妙感觉涌上心头,眼前庄园里所有人的位置都映入了他那脑海,所有人的生灭也掌握在了他一念之间。
夏极问:“师姐,这是阵法还是法器?”
苏雨小声道:“是法器,放心,这个不控制我们自己人的。”
两人说着,就走了上前。
苏雨指着这两名少女,介绍道:“南北师弟,这两名女子可不是普通美人,她们是虞朝皇室后裔,青王招兵买马,数代谋划,准备造反,而这两女可是那位准反王的表姐。
你若带出去,这两女会瞬间拥有不低的身份,但在这里,她们只是你的侍女,无论你说什么,她们都会去做。”
夏极心底基本是确认了,这根本已经只是挂着“世家”之名,但实则是国上之国了,凡间的皇族对于这些人来说,都是真正的玩物,也是“养殖场”...
如果不是有他在,夏小苏很可能也会变成这样的玩物,甚至连他和夏小苏的后代都会成为这里的奴隶。
苏雨一边走一边介绍着山庄里的各个装饰,此时只见一个壮硕如山的男人正跪倒在地上,脖子间被上了狗链子,那男人看到走来的两人,急忙双手拍地,叩拜道:“见过主人。”
苏雨笑道:“看不出来吧?这男人之前可是凡间的天榜第一,年少出道,镇压江湖十五年,便是连传奇都越级挑战过,而且还胜了。对了...你封号叫什么的?”
那强壮男人急忙道:“小人封号龙象君。”
“为什么叫龙象君?”
“小人力气大...一力破万巧。”
苏雨哈哈大笑起来,然后看着夏极道,“他是你的狗了,你让他做什么,他绝不会有二话,带他出去和别人家狗斗,除非遇到特别厉害的,否则也不会输,在二重天他算是一条凶狗了。”
说着,她又凑过来悄声道:“咬起人来很凶,气势足,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火气。”
夏极看的一阵心寒...
他能看的出来这苏雨并不是个有坏心肠的女人,只不过她已经把这一切习以为常了,在她眼里这龙象君就是真正的畜生,她完全是抱着好玩儿的心思在和自己介绍,她甚至没想过善恶。
苏雨背着手在前蹦跳着走着,她又走了几步,忽然转身道:“我苏家禁止子弟私斗,但不禁侍从斗,所以养一条不错的狗会让你很有面子。
对了,你来的刚巧,再过几天会有大夜市,我带你去逛逛,因为封山很久,所以这一次夜市会有很多商品,说不定能买到更好的狗,女人或者其他东西。你虽然还没有家族积分,但是师姐我能借给你。”
夏极道:“师姐对我真好。”
苏雨愣了下,她今天也是奇怪了,怎么会主动提出带一个底层弟子去逛“夜市”,还借家族积分给他?
这风南北身上有着玄奇的魔力,让人无意之间就受了他的吸引。
“总之,你先适应一段时间吧,家族封山,封多久不知道。过两天家族会有人来测试你们天赋,血脉。我先走,过几天来找你。”
苏雨满心疑惑,匆匆离开。
夏极看着这占地极广的山庄。
庄园里有足足六百多人。
而这还只是一个二重天外围的苏家子弟待遇。
他绕着山庄走了一圈,极尽奢华,美酒成池,黄金做砖堆砌成花圃的围栏...
夏极越看心底越是古怪,没见到苏家之前,他觉得应该就是一个隐世家族,藏在深山或是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家族就是一个大府邸。
此时见到了,他才明白这不是府邸,而是五重天。
他想直接去找苏家老祖,却完全不可能找到,因为单单四五两重天之间就需要蛟龙拉辇飞过,那么老祖所在的五重天怎么去?
原本他以为苏家应该是一个手握着强大法器,强大玄阵,暗中积累了大批人脉,因此才暗中掌控着王朝的世家。
如今,他才明白苏家很可能存在了万年。
上古不过三千年,苏家竟存在了万年?
万年世家,居然没能打死才发育了三年的自己?
夏极有点儿觉得不可思议...
不对,这其中肯定有自己缺失的重要信息。
他坐在一处露天的观景悬崖上,远处入目的山下庄园极多,灯火通明。
他身后忽然传来娇媚的声音,
“主人,需要什么吗?”
声音是前朝皇室后裔那两名双胞胎里的一个发出来的。
夏极道:“美酒。”
“是,唐蓝知道了。”
“你叫唐蓝?”
“是。”
“唐蓝,你把我的命令传下去,今后我的卧室,练武堂,如果没有允许,谁都不许进去,打扫也不可以。”
“是。”
未几,唐蓝便是端来了美酒,同时也把夏极的命令传递了下去。
看着这面带微笑,极尽姿态妍媚的少女,夏极招了招手。
唐蓝便是坐在他身侧,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无论主人对她做什么,要她做什么,甚至让她从这里脱光衣服跳下去,她也不可以反抗。
然而,夏极什么都没做,一壶酒倒了两杯,他举起了一杯,眼神示意之下,唐蓝端起了另一杯。
夏极一口饮尽,继续斟酒,然后忽道:“唐蓝姑娘,你让龙象君去威胁一名仆从私自进入练武堂。”
唐蓝手颤抖了起来,却什么也不说,恭敬道:“是。”
她正要起身,夏极道:“且慢,你要说什么直说。”
唐蓝这才道:“这山庄里无论是谁,只要违反了您的命令,都是死。主人若是想要谁死,一念就可以了,不需如此麻烦。”
说完,她忽然惊觉了什么,恐惧地跪了下来,“对不起,主人,奴婢错了。”
夏极奇道:“你怎么错了?”
唐蓝带着哭音道:“主人也许是想要玩乐,是唐蓝自以为是,自作聪明...”
夏极一抬手,“我没有这么想,你别害怕。”
“是...”
唐蓝露出笑容,但身子却在颤抖,她伸手死死掐了掐后腿根侧,这才稍稍平息下来。
谁不怕死呢?尤其是忽然死去。
夏极露出笑容,往后仰倒在山崖上,他抬头能看到明月。
这让他对于苏家老祖的认识更深了一层...
要知道,这里可是夹层空间,哪里来的明月?
若说夹层空间和主空间能共享日月,那么地府里为什么没有?
这只说明一点,这里的日月说不定都是被带进来的...
“千里共婵娟”这种说法在这里行不通,他看的和夏小苏此时看的,不是同一轮月亮。
这么强,为什么还对付不了自己呢?
唐蓝也不敢说话,就笔直坐着,她颀长的娇躯被丝绸长裙紧裹着,露肩抹胸,青丝垂耷在雪白而瘦削的肩头,红唇如樱,睫毛染露,目光惊惶,胸口微微起伏如不安的小鹿
夏极侧头看了她一眼,她立刻露出甜甜的笑。
夏极道:“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三年前,奴婢是被带入这里的。”
“你在外面是怎么样呢?”
“我与唐红生活在巨业城,后来一次林猎,我和唐红追着一头小鹿迷路了,然后就忽然晕倒,醒来就到了这里。”
“巨业城?”夏极想了想,似乎是极南的大城市,距离他远了,苏雨说的青王招兵买马应该也是在那里。
“你在这里三年怎么活的呢?”夏极开始套信息。
“奴婢被训练...然后被种下狗链...”她看了看脚踝上的玉。
夏极轻声道:“别害怕,我不会伤害你们的。”
“谢谢主人。”
唐蓝感受到了话语里的真诚,但她依然恐惧,这恐惧已经铭心刻骨,让她不敢再生起任何反抗的念头。
...
夏极没有立刻把地府中转站放下,他还在观察,也在等待。
据苏雨说还会有资质和血脉测试,如果测出来资质较高,需要搬迁,那不是麻烦么?
他要等固定了,再放下“中转站”。
两天后。
一个穿着黑龙袍的男子坐蛟辇落定在了庭院。
“风南北,测试。”
“如何测?”
男子丢出一本无名册子,“练一个月,一个月后我会来检查。”
随后他又取出一个巴掌大小的白玉龟壳,“滴血上来。”
夏极弹出一滴血。
啪嗒...
血滴在龟壳上滚动了两下,随即就如陷入海绵般往下沉去。
等了小片刻时间,白玉龟壳微微亮了起来。
男子神色未变,淡淡道:“中下。”
这本不会出乎他意料之外,外在的血脉早就被稀释了。
夏极接过那册子,稍稍翻了一下,这册子上记载的倒是一门奇妙的功法,
众所周知,人有八大脉,真气也是以这八大脉为主体。
但这功法修炼的却是一道古怪、偏门至极、甚至闻所未闻的脉搏,这脉搏居然就在手掌上,据掌纹而各有不同。
正因如此,这对所有人都是公平的,测的就是资质。
“一个月后,我再来,你若是能修炼到第三层,就算合格,修炼到四层算良好,五层算优秀,六层算天才,只要达到优秀,就可以进入三重天,之后会有长老来择徒。”
男子说着就准备坐回蛟辇。
夏极道:“能否等我一个时辰?”
“你想干什么?”
夏极苦笑道:“也许我一个时辰就能练好呢?”
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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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9.扶摇而上见明月(第一更)
“我不会为你浪费一个时辰,因为你练不好。”
“有人练好过吗?”
“不要想着哗众取宠,一个月后我来。”
夏极神色动了动,他等不了一个月,一分一秒他都不愿等,家族内和家族外不同,家族外自然是要大藏特藏,但家族内却要兼顾资源分配,你若不表现,谁会分给你资源?
他翻看着书册,轻声诵读,一边诵读,右手一边翻覆。
那男子摇摇头,准备离开。
他已经抬足,
已经踏上龙辇,
已经抓住了缰绳,准备离开。
忽然,他察觉了一丝异常而熟悉的波动。
他停下欲要扬抖缰绳的手,蓦然侧头,
只见那少年扬首而立,右手掌心一缕强劲无比的气正如漩涡般在流动着,
“龙气...你...已经破了第一层?”
“大人等我一个时辰吧。”
那男人沉默了下来,他如看怪物般看着这少年,良久道:“我叫苏固,你不用急,我可以等你三个时辰。”
“谢了。”
“不必客气。”苏固的语气都已经变了。
夏极开始静静诵书,在院落里来回走着,手掌装模作样的翻覆着,
时而作苦思冥想状,
时而盘膝而闭目运气,
时而愁眉苦脸,
时而露出欢喜之色。
他诵读完了一遍就把书丢开了,然后假装开始修炼...
事实上,他是准备拖足三个时辰。
此时,他眉心元神里早就浮现出了一颗金色的技能珠——弱化黑龙气。
这颗技能珠很大的改变他对于武道与力量的认识。
众所周知,力量是由三部分构成的:
血劲,
真气,
神念。
人产生的是真气,那么其他存在产生的也是真气吗?
未必。
就拿狐狸精,老虎精来说,他们固然也是会有气,但气总会携带一些特殊的属性,和人不同,但又因为差距不大,而人的真气功法又极多而具备着各种属性的缘故,所以很容易混为一谈。
但是,如果不是狐狸老虎,而是天空的巨龙呢?
龙生而强大,无意之间喷出一口气,便是能吹林推山,翻江倒海。
又假如说不是巨龙,而是传说之中的烛龙之辈呢?
睁眼为天明,闭目为天黑,这是能修炼出来的?
人和人是不同的。
但人和其他存在的差距才是最大的。
而这一门功法,根本就不是给人修炼的,而是在人与龙寻了一个平衡,属于过度功法,所以技能珠是【弱化黑龙气】,因为真正的黑龙气,人的躯体是无法承受的。
但即便如此,这技能珠竟已是金色。
咔...
技能珠碎裂,金色流转全身,让他的五脏六腑、肌肉筋骨,神念观想,都在适应着这股奇异的力量。
远处,苏固静静看着。
一个时辰,那少年还是未有表现出突破第二层的迹象。
两个时辰,依然没有。
苏固并没有露出嘲讽之色,能在翻开书时就突破了第一层,这已经是天才了,
忽地,他神色一凛,眉头紧锁,一个不好的念头闯入他脑海:
会否是家族功法泄露,让这少年提前学会了,所以刚刚他才能展现呢??
想到这里,他神色顿时阴沉了下来,此事定要上报了。
但骤然之间,远处那少年长发狂舞,一股突破之感传来,隐约之间他听到气流如溪流冲破了障碍,似有什么被冲破了,
再看,那少年右手掌心的气息强大了足足一倍。
苏固心中一惊。
第二层!
刚刚的想法顿时被他打住了,这突破可做不了假。
还未等他反应。
那手掌之上传来大河破开堤坝之声,
嘭,
气息再强一倍。
苏固瞪大眼。
第三层!
他之前的怀疑瞬间消失了,但新的怀疑涌上心头,这少年为何会如此天资可怕?要知道如今家族顶层的那几位里,天资最恐怖的一位也是在翻书之后,花了一天时间,将这功法突破到了第六层,这已是创下记录了。
夏极此时专注的却不是自己的功法,而是全神贯注,在静静感受身侧那位“观察者”的精神状态,无论他的呼吸,心跳,血流,亦或是脉搏跳动都清晰地映入他脑海中。
他不知道这门功法之前的修炼者们是怎么样的进度,又是怎么样的记录,
所以,他在通过苏固的“震惊度”来辨识自己该在第几层停下。
突破不难。
难的是这个。
嘭!
骤然之间,一股大河入江之声传来,
那本是三层的弱化龙气,再翻一倍。
苏固终于忍不住失声道:“第四层!”
他在大口大口的呼吸,但生怕自己打扰到这少年,所以急忙闭嘴,甚至悄悄往后落了一点,生怕打扰到他。
如此妖孽,将来未必不能居家族高位,此时可不能交恶于他。
夏极感受着,他心底有数了,这“观察者”既然还有所期待,那么他的“震惊感”就还未升至巅峰,既然如此...
他全身开始扭动,长发无风自动,做苦思冥想到极致的状态,然后在第三个时辰收尾的时候...
轰!!!
一股大江入海,汹涌波涛彼此撞击,而如罄钟长鸣般的响声悠扬传递开去,
更强的气场从他周身扩散开来,他右手掌心弱化龙气再升一层。
苏固却已经不说话了,他瞪着眼,滚着喉结,轻声喃喃着:“天才...天才如斯...”
他决定不管“三个时辰的约定”,他要看看这名为风南北的家族子弟究竟能做到什么地步,是否可以刷新“十二个时辰突破六层”的记录。
然而...
忽然,远处传来一声失望的吼声。
“还是不行,不行!”
那少年往后仰倒,手脚如灌铅沉重地垂在地面上,而被汗水湿透的长发似章鱼散爪铺成大圆,他大口大口喘着气。
苏固反倒是舒了口气,这是精神气力完全耗空的表现,说明三个时辰到五层已是这少年的极限了,他走了过去,
只见少年咬着唇,锐利的神色里,满是失望之情,他左手努力抬起五指张开耷在自己脸上,“我是不是太弱了?”
苏固:???
他心底呵呵一笑。
然而,再看那少年,只见泪水从他指尖流了出来。
苏固顿时感受到一股“来自于终极学霸的悲哀,
他尽全力了,真的尽力了,虽然会得满分,但他在压轴大题上只运用了五种解法去破解,第六种还未写完就已经收卷了”,
人生痛苦,莫过于此...
这悲哀是真实的,不是在故作姿态,
他忍不住陷入了谜之沉默。
花了三个月时间,吃了许多丹药才勉强突破到第五层的人,是否有资格去安慰一个“三个时辰破了五层”的人呢?
苏固决定不安慰他,而是道:“南北兄弟,你表现的非常好了,先好好休息,对于你这样的天才,家族自有安排。”
他的称呼变了。
夏极道:“谢谢。”
苏固道:“客气了,一个家族的人嘛。”
蛟龙飞辇离去,
唐蓝唐红急忙出来,服侍已经精疲力尽的主人休息。
夏极也是无奈,演戏演到底,在没确认“最强天才有多强”之前,他不可以超额表现,此时只能任由两个美娇娘服侍。
“洗澡就不用了。”
“衣服别脱,别脱,手,你的手放哪儿了?”
“别脱裤子...扶我上床就好。”
“嗯,不用侍寝,不用按摩,去煮点补气补血的汤。”
良久...
唐蓝,唐红一头雾水地煲汤煮粥去了。
这和她们想象的凄惨生活有点点不同。
明明该羞愤的是她们才对,为什么反倒是主人那么紧张?
唐红悄声问:“是不是主人不行?”
唐蓝摇摇头,轻声吐出两个字...
唐红双颊红了,如火云在烧。
“我们可能跟了一个了不得的主人”,唐蓝道,“我从未见过一个人有如此大的定力,在明明可以为所欲为的时候,却依然维持着原本的生活习性。”
唐红道:“青王不是也可以?”
唐蓝道:“不同。”
“哪儿不同,青王也是什么都没做。”
“青王眼里闪过欲念,然后压下去了,青王动心了,只不过更大的雄心将欲念镇压住。
但主人...从始至终,他的神色没有变过,始终如常。”
“但我看主人,天天饮酒取乐,一副浪子模样...”
唐蓝沉吟片刻,轻声道:“此谓诚于中,形与外,君子必祇畏神明,敬惟慎独。”
...
...
“三个时辰破五层?”
“千真万确。”
“他叫什么名字?”
“风南北。”
“若真如此,当要将他收为苏家本家人了,那他就不再是风南北,而是苏南北。我先去上报。”
...
...
“新招回来的家族子弟里居然有这样的人物?”
“长公主,是否需要再看看?”
“不用看,带来第三重天,这样的人只能在我手里,我会帮他挑好老师。”
“是...”
“不可被人半路截了,立刻,马上,带到第三重天,若是出了一点事,不论与你有无关系,我都拿你是问。”
“是!!”
“等等,带来三重天后,把我那处庄园给他,如此...冰帝他们的人就探查不到任何信息了。”
“明白。”
“下去吧。”
苏月卿纤纤五指托腮,姿仪如天鹅曲颈引项而歌,挥指之间,奢华的大殿里就通明了起来,照耀火光烫起她雪白肌肤上的一抹火芒,她柔弱无骨斜依在长榻上,长腿侧并笼着若隐若现的银纱,右手托腮,左手绕指缠了几圈青丝,又松开,再去缓缓翻过面前的书卷...
她是苏家最美的女人,是苏家族长的长女,在这里,族长即为皇,所以苏家人才称呼她为明月公主,亦或是长公主。
可惜,美并不能征服一切,也不能让一切臣服,反倒是会让野心勃勃地人视这美为战利品,而想要去征服。
任何地方都会有斗争,苏家内部,也不例外。
苏月卿不想成为这场斗争的失败者,不想被征服,所以,她有脑子。
哗...
哗啦...
书卷一页页翻过。
苏月卿红唇轻启,喃喃着:“风南北,北地刀王风牛马之子,随风牛马苦修玄功,风牛马于皇都死后,才从隐居之地走出,以银龙法典称雄霸刀门前,年方十八。”
“才十八...真是太好了,这是上天送给我的礼物么?”
苏家为洞天福地,在其中生活,正常寿元为三百年,但若是出了这里,呼吸到了外面的空气,寿元便会大大削弱,所以苏家有一个规定:三十五岁之后,就不可以再去外面世界。
但世家却因为某种原因需要控制外面世界,因此,三十五岁之下的子弟非常重要,而其中的强者更是珍宝。
...
...
夏极仰头躺在山崖上,看着月笼寒纱。
经过他这段时间的各种信息套取,各种探查,他已经对世家有了一些概念和推测了。
五大世家,其实就是五个独立的小世界。
因为空气缘故,生活在这里的人,寿元漫长,到了三十五岁就不可外出,以防早死。
而不知什么缘故,不少人的境界全被压在第十境,即便如此,他们却拥有着远远超过十境、恐怖到极致的“机关”。
大夜市快开始了,苏雨来找过他,与苏雨闲聊中,夏极知道这些所谓的“机关”里有“直接撕开空间,将你丢进裂缝里去的机关”,有“写下你的名字,你就会死的机关”,各种诡谲无度,远超想象的机关都有,这些机关依着小世界而建立,所以无法带出,但机关开启之法,却只有寥寥两三人知晓。
除此之外,五大世家之间可能存在着并通渠道,不通过外面世界即能互访。
再者,五大世家之外还可能存在着某个神秘组织,这个组织里的所有人都是谜,但这些人的使命就是保护世家内门子弟不受伤害。
夏极算是听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抱了团的整体。
这就是一个在地盘无敌的世家。
他可以先手吞吃掉任何一个棋子,但一旦吞吃了这颗棋子,他极可能被发现,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要么不灭,要灭,他就要将五大世家还有世家之外那神秘组织,一起灭了才行。
机会只有一次。
输了,自己,夏小苏,所有人都会死,甚至成为奴隶。
他翘着腿,悠闲地享用着美酒,仰头看着妩媚的明月。
就在这时...
月光里,蛟龙飞辇从远而来落定在悬崖上,御车男子还是苏固,苏固道了声:“南北兄弟,随我去第三重天,你被贵人看中了。”
120.此去人间做帝师(第二更)
几日后。
夏极已经完成了搬迁。
三重天的景象,一句话形容:
云上庄园,往来皆需蛟龙飞辇。
如果说二重天的庄园是奢华无比,那么三重天的就是仙人居所了。
夏极的新庄园位于一处僻静之地,其上应有尽有,美人如花任采摘,强者如狗任践踏...
而其下还有延绵青山绿水,而因为这附近再无其他庄园,换句话说,整座山都是他的后花园。
唐蓝,唐红,龙象君,以及他原本山庄里所有侍从仆人都一起搬迁了过来。
带来这些人,就必定会有另一批人从他新的庄园里搬走,但夏极知道,如果他不带走这些人,今后新的主人会对这些“二手货”进行残忍的处置...
这不仅是善,还是施恩,这群被他带来的人心底是明白的。
...
夏极站在茫茫云海上,
此处空气无比纯净,哪怕只是呼吸一口气,都会觉得躯体舒畅,真气流通加快,甚至连精神都爽朗了许多。
在这样的环境里修炼,必然比在外面快。
他还未放下“中转站”,他在等,等完全确定了再放。
不过他忽然生出担心,在这样的地方,地府是否还可以作为中转站?
夹层空间和主空间可以形成多重联通,但现在这是同时构架在主空间里的两个不同的夹层空间,尤其是其中一个夹层空间还堆叠了五重、或者说是五个连续的夹层空间...在这种情况下,是否还能联通?
他很不确定。
正想着的时候,身后传来众多人的声音:
“多谢主人带我们来此。”
唐蓝,唐红,龙象君等五百余人正跪倒在地,向他叩拜。
夏极心里没什么激动,他莫名地感到一丝凄凉,“各做各的去吧。”
“是,主人!”
众仆人散去。
夏极从云海轻轻一跃就落在了山巅,环顾四周,只见山清水秀,山中灵草妙花不计其数,而这里已经是他的后花园了。
夏极看了一会儿,自喃道:“我不当妄自菲薄...此处虽然壮观辽阔,不似人间,但我所见之人中没有一个比我强大。”
这是一场长期战斗,但却不是一场注定失败的战斗。
这不是游戏,机会只有一次,命只有一条,无法重来。
他坐在山巅上,手里捧着书册,开始静静诵读着,这些书册都是苏家放在庄园里的书籍,品质优秀了许多,提供的都是蓝色,甚至还有紫色的技能珠,这些珠子暂无大用,他就都存放在了元神里,等待今后在恰当时机使用,亦或是通过大精神、大悟性进行融合。
此时,
云端里,九条黑色巨蛟正拉着一辆金色长车,
车停在半空,女人掀开车帘,雪白曲颈微微探出,俯瞰着云层下、山巅上那正安静诵书的少年。
“苏瞬,你觉得他如何?”
御车男子道:“第一眼,感觉很好。”
“哦?你居然也会一眼看中男人?”
苏瞬笑道:“恭喜长公主,也许有了此人,就可以压过冰帝一头了。”
“时间不多,三个月后,就需要定下新君帝师了,帝师是我们苏家出,大将军,文首,国师,影君是其他四家。帝师必须是我们的人去!!他能做得了帝师吗?”
苏瞬问:“长公主以为什么样的人才是帝师?”
苏月卿想了想:“帝师与新君朝夕相伴,极可能遇到强大刺客,帝师必须要强,必须是新君最后一道万里长城,有帝师在,就没有人能伤到新君。所以,强大为第一要素。”
苏瞬道:“不错,其次是教导,如何教导新君是一个大问题,新君的观念想法,力量,都受到帝师极大影响。”
苏月卿道:“你是说第一场比试,是对战?第二场是弟子对战?时间来不及的。”
苏瞬笑道:“长公主莫非忘记了老祖的那样宝物?有那样宝物在,第二场比试,可以在半盏茶时间就完成。”
苏月卿俯瞰着云下那少年:“那他能行吗?”
苏瞬道:“他把二重天的奴仆都带来了。”
苏月卿:“他重情,这是好品质。”
“他一出山就去挑战江湖天榜第一驻扎的霸刀门。”
“他勇猛,这也是好品质。”
“他诵了两首诗。”
“哦?”
“第一首,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皇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生一场醉。”
“豪迈。”
“第二首,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孤狂。”
“不,长公主觉得念出这两首诗的人,和此时在山巅读书的人,能重叠到一起吗?”
苏月卿认真看了会,然后坦诚的摇摇头,“此时读书的,就如个书生,看不出那些品质。”
苏瞬笑道:“他也许血脉不纯,但他躯体里藏着一条真龙,能教出龙的只有龙,所以,我保他,他一定可以。”
...
...
傍晚时分。
苏固御着蛟龙飞辇落在庄园前。
夏极感到来人,停下正在刻绘念珠的动作,走出了屋门。
“南北兄弟,贵人要见你。”
“什么样的贵人呢?”
“兄弟见了自然就知道了。”
夏极也不多问,事已至此,那就顺藤摸瓜,一路而上。
他坐上了飞辇。
蛟龙奔腾,拉辇入云层。
许久,辇停在了一处可谓纸醉金迷的小楼前。
这小楼不是庄园,单单只是个孤栋的别院,楼里亮着金色光华,隐约能见到一个极美的女子身影,只是看着这剪影就知道必然是个美人。
夏极还要问,只见苏固已经拘谨地低下来,他甚至不敢看那剪影。
“贵人就在屋里。”
“我怎么称呼她?”
“长公主。”
夏极从飞辇一跃而下,落在别院之中。
他刚要走入,忽然想起自己此时的角色可不是一个低调的人,小心翼翼是不该表现出来的因素,而感恩戴德也不是风南北的特点。
风南北特点是什么?
少年白发。
未有红颜知己而孤独。
未遇同等敌手而轻狂。
未知天高地厚而桀骜。
所以,他站在院落里,却不急着进屋,这贵人收了他肯定是要将他培养成心腹,或是有事让他去做,此时若是他没心没肺,那就是走个过场结束,这不难。
难的是,他需要用“风南北的人设”来走完过场。
否则,这走过场的就既不是神武王,也不是风南北,而是一个平庸的人。
他可以是任何人,
但不可以是平庸的人,
要么神武王,神武王是霸道的人,
要么风南北,风南北是孤狂的人。
所以,夏极揣摩了一下此时自己的心态:
他不是来拜见贵人的,若你视我为朋友那我见你,若你视我为部下那一拍两散,不如不见。
必须这么有个性。
屋里女人等了许久,忽然熄灭了灯,如猫叫了一声:“来了就进来吧?”
“孤男寡女,不好。”
屋里女人忽地笑了起来,“别人想着求着要入我小楼见我一面,都不得见,偏生我请你进来你都不进,为什么?说实话。”
“我还年轻,不想脖子上带着链圈,那么,长公主要我进来做什么呢?”夏极站在云顶风中,糅杂了花白的黑发随风而舞,他一双眸子灿若星光,正仰头看着天穹。
“做家臣吗?部下吗?还是宠物?”
他问的声音咄咄逼人,却带着清冷。
屋里女人愕然了半天,她绝没有想过这副情景,但她竟没有生气,而是如春日小猫软软叫了声:“那你想做什么?”
夏极笑道:“良辰美景,长公主会喝酒吗?”
“喝酒?”
“喝完酒,聊完天,如果我们聊得来,也许就会成为朋友,若是聊不来,公主再将我贬回二重天就是了。”夏极心想着,反正我展露了资质,你把我贬下去,还会有人把我拉上来。
苏月卿在黑暗里眨了眨眼。
朋友?
这词,她已经快从脑子里忘掉了,朋友是什么?世上还有朋友吗?即便是苏瞬也不是她的朋友,而是她最可靠的部下之一。
“你真是个有趣的男人。”
黑暗里,传来如猫一般优雅的脚步声。
吱嘎一声,小楼的楼门从里推开了。
苏月卿裹着银纱,赤着小足,从春风里踏到了鹅卵石铺筑的庭院中。
夜风一吹,皎洁月辉显出那宛如梦幻的美,
因为梦幻,所以看不真切,
所以就想盯着看,
越看心底就越痒,
似乎在这张脸,这具娇躯上看到了自己心底最渴求的女人,
无论那女人曾经是谁,如今都已经变成了她。
她就是苏月卿,苏家长公主,亦是第一美人。
苏月卿没有在夏极脸上看到呆滞,痴迷等神色。
夏极微笑着看着她,赞了声:“你很漂亮。”
这赞扬没有糅杂其他念头,就如他看到路边一朵花,闻了闻,感慨一声“花真香”。
苏月卿坐在石桌一侧,夏极毫不客气直接坐在另一侧。
苏月卿拍了拍手,很快,阴影里如是有人跑出...
如变戏法般,很快石桌上就多了美酒,美食。
苏月卿斟酒,
两杯,
她如小猫般眼神动了动,似乎在说“喝吧”。
夏极没喝,他问:“长公主要我做什么?”
苏月卿笑道:“做朋友。”
夏极也笑道:“那就真做朋友,其他什么都不做了。”
苏月卿眼神娇怒地剜了他一眼,没有男人会在这一眼里不感到羞愧,但夏极没有,苏月卿很好奇自己的魅力为什么对眼前男人没用?
于是她坦诚道:“天下大乱,王朝更迭,商要灭亡,新君将起...我要你去做新君帝师。”
说完,她看了看少年反应,没有看到任何波动,她继续道:“但帝师之位并非指派,而是需要争夺,其余人不足为惧,唯一需要提防的是我的一个死对头,他叫苏冰玄,在苏家被称为冰帝。
五大世家,老祖不论,家主被称为五天皇,其下则是天帝,然后是天王,天侯,这与外面世界是一样的,冰帝是我苏家唯一有着帝名的人,你怕吗?”
夏极没说话,他低头看了看腰间的刀。
刀柄纯白,是为春水。
他眼中闪过几分孤独,又闪过几分炽热。
这一个眼神,已经胜过了一切回答。
苏月卿真是禁不住要为眼前之人鼓掌,她继续道:“苏冰玄也很重视帝师之位...”
夏极打断她道:“这个位置很重要吗?”
苏月卿道:“新朝延续数百年,帝师之位就是气运之位,若是能成就此位,在苏家便是可以名声大震,届时就可以彻底压下冰帝,压下了冰帝,下一任家主之位非我莫属。我若为家主,你便是一人之下。”
夏极道:“算了吧,谁的下面我都不下站。”
苏月卿也不生气,饶有趣味地看着眼前少年,然后也没说什么,只是又拍了拍手,很快阴影里又有人出现,将一方碧玉盒子放在桌上。
苏月卿打开盒子,玉葱般的手指从中抓出一卷皮册,“小黑龙气六层往上需要密卷观想配合,这就是密卷,你如果能在一个月内把小黑龙气修炼到第九层...”
她迷人地看着眼前少年,如猫撒娇般地轻吟了一声:“等事成了,你想在上面,也不是不行。”
说完,她一挥银纱长袖,再无犹豫,仿若高傲神女般霍然离去,小足拾阶而上,走入了黑暗的小楼。
夏极也准备做什么惊世骇俗的事,一个月时间,看来已经是妖孽的极限了,他不准备打破这个屏障,于是独自饮酒,起身抓起了密卷。
蛟龙飞辇又来了,苏固小心地垂首,不敢喘一声大气。
夏极上了车,车入云中,远离。
他默默思索着...
苏月卿的实力是第十境巅峰,有几重法相看不出来,但必然未曾入十一境。
苏家面临族长更迭的权势之争,自己来的时机恰好,刚刚被卷入这样的是非中。
人间面临皇朝更迭,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事。
原本他以为所谓的天命之子应该是三皇子,但现在看来,三皇子也不过是个磨刀石。
那么...
什么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控制了新君,就是控制了人间。
帮着苏月卿上位,再控制苏月卿,那就是控制了苏家。
正想着的时候,庄园已经到了。
夏极道了声谢,纵身跃下。
龙象君恭敬地跑来,瓮声道:“主人,有信。”
夏极拆开,是苏雨留的,这位师姐显然还记得“大夜市之约”,夜市明晚开始,她邀请自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