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夏极大叔与妙妙姑娘(第二更)
东罗山的黄昏时分,其他世家人也已经赶到了。
苏家来的则是天侯里的寒天侯。
这一位也许曾和夏极与安蓉蓉作对过,但他真正效忠的是家族,所以这种关键场合,是不可能歪到对面去的。
其他几家也都来了干部级别的人物。
而现场的事情很明显,明显的就好像绘成了精美的画卷,并且充满艺术感地拉好了,展现在众人面前:
吴家因为和苏家的矛盾,而“招降”如梦雪。
如梦雪投诚,然后杀了青王。
如梦雪来东罗山,疑似与人见面,但却被杀。
剩下的事就是证据。
证据就是一封信,信上写的明明白白。
还有伤口,伤口也是吴家攻击导致的。
最后则是刀上的血。
随着吴家人的血与那刀上的血融合为一后,最后一锤也落定了。
即便吴家人不停否认,但似乎没人不信了。
寒天侯冷冷地扫了一眼来的吴家长老,“你们倒是演得好一出大戏,我苏家与你们到底积怨多深?同为世家,何必如此?”
那长老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话来辩驳。
寒天侯一扫长袖,便是离去了,显然这事没完,只是一个开始。
其他世家来人也缓缓散去。
吴家长老冷冷扫了一眼木屋里如梦雪的躯体,忽道:“拉回去,喂狗。”
夏极道:“好歹是我苏家奴仆,该你动么?”
吴家长老眯起眼:“你在护着她?”
夏极微笑着看着他。
有时候,神色可以传递出比语言更具有伪装的东西。
他的神色,很快让吴家长老明白过来,这不是护,而是作对,似乎从今儿起,吴家做的事,他苏家就是来反着来,这位苏家帝师不过是表态而已。
“今年冬天,你为徒弟准备好棺材吧,风南北!!”
吴家长老也不争夺,怒然离去。
一群吴家弟子也随他离去。
夏极舒了口气。
头顶,繁星垂幕。
年盈小心地站在他身后,这一刻,她似乎见到了老师身后的恐怖势力,这些势力的人不小心说出的话都让人心惊胆战,有一种时光历史之后的操纵者的感觉。
而这些人无一例外地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让人无法亲近,那些偶尔投向自己的目光,都如是在看着奴仆、贱民、玩物。
老师也是这样势力的人吗?
怎么会呢?
明明老师和他们都不一样。
她蓦然回首,正好对上夏极的眼神。
年盈如同偷吃被抓的小孩,垂首道:“老师...”
“很失望吧?”
“但老师不是他们。”年盈急忙道,“即便老师是他们,弟子的命是您给的,弟子的现在是您教的,您无论怎么待弟子,弟子都无怨无悔。”
“若是我要你死呢?”
年盈愕然了下,然后用缓沉的语气道:“弟子...愿意。”
夏极道:“孽徒!!”
“啊?”
“你自己没有思想么?为师教了你这么久,你就是这样的愚忠么?”
年盈有些惶恐:“弟子...”
夏极放柔了语气,轻声道:“盈盈,生命、自由、幸福都是自己的,没有人可以剥夺,为师也不可以。若是真有了那一日,你该拿起刀,站在为师对面才是。”
“师父...”
夏极揉了揉她的头发,“去把青王王妃火化了吧,骨灰装盒,然后代我去送给白云观的安寻,不要让她知道你是谁。”
“弟子明白。”
火光里,夏极取出了一根长笛,吹奏起了镇魂曲,曲音哀婉,随着冲天大火,逐渐融合成了一幅送葬的画卷。
...
...
壁炉的火焰焚烧着,投落到炉火前两人的眼眸里。
其中一人身材窈窕,相貌美艳,左眼的泪痣呈出几分慈悲,如同仙子一般。
这女人正是曾经访过夏极的吕家老祖——吕婵。
她身侧的一人却裹在绒绒的猫耳斗篷里,那斗篷笼罩全身,也遮蔽了她的面容,只露出一双饱满的脚丫。
脚丫在火光里,犹如晶莹的玉露,正随着某种童谣般的节奏“啪嗒啪嗒”动着。
“婵姐,为什么要我去联姻呀?我才十六岁哎。”
“他适合你。”
“噫~~~我才不信呢。”
“妙妙,这是家族的决定,也是我们那做家主的父亲的意思。”
猫耳耸了耸,憋出一个字:“哦,知道啦。”
...
午夜时分。
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跑过厅堂。
然而,吕婵早就坐在厅门前等她了。
待到那黑影走过时,吕婵抱着胸,淡淡问:“这么晚,去哪儿?”
那黑影不回答,继续往前走去。
吕婵神色一动,抬手去抓,这一抓直接抓了个空,那黑影竟直接消失不见了。
这是假的?!
要知道她可是吕家老祖。
虽然她没怎么认真,但也不是能被轻易骗过的。
但她真的被骗了。
“吕妙妙!!”
吕婵猛然推开门,一步踏出,吹云双袖随夜风飘摇着,她眸子里也闪烁了几分认真。
没过多久,她抓着一个裹在小熊斗篷里的少女回来了,把她带回了此处的府邸,扔回了床上。
“婵姐,我就是去走走,你干嘛?”
“妙妙,你不见见那人,怎么知道自己和他不合适呢?”
少女翻着大大的白眼:“合适什么呀,他比我大二十岁,二十岁,呜呜呜...婵姐,我看他和你比较合适。”
吕家老祖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丫头,然后道:“见一面再说。”
少女在床上翻了个圈,一双长腿蹬向天空:“我不见。”
吕婵还要再说什么。
床榻上已经响起了睡熟的声音。
她自然知道自己这年龄小,辈分大的妹妹在装睡,但没关系。
于是,她轻轻带上了门。
...
一个时辰后。
又是一道黑影蹑手蹑脚地跑过厅堂。
然而相反方向,却传来一声“咕咕”声,就是太过饥饿而发出的那种声音。
吕婵摇摇头,她并没有被那声音吸引过去,而是抱胸坐在厅门前。
这一次,那黑影没有继续往前,而是停在了门前。
吕婵笑道:“又要去哪儿?”
黑影嘿嘿一笑,“婵姐,真的我在另一边呢。这是假的我,假的。”
吕婵笑道:“妙妙,你当你能骗过我第二次吗?那里的是你的小鹦鹉吧?”
黑影娇哼了声,狠狠跺脚,转身狂奔回了卧室。
“不见,就是不见!大不了,我脱离吕家!我不做世家人了!反正我也不喜欢世家!”
吕婵道:“巧了,他也是。”
“啊~~~”
卧室里顿时又安静了下来。
...
一个时辰后。
黑影锲而不舍地再度出现了。
...
一整天,那被称为妙妙的少女,足足换了十多种逃脱方式,最成功的一次,居然逃出了府邸足足二十多公里。
要知道,这可是吕家老祖。
但也正因为这是吕家老祖,所以,无论这少女的逃脱手段多么的新奇、多么的奇特,结局无一例外,都会被抓回来。
抓到最后,吕婵也是真来火了:“我看你还能再逃多少次。”
妙妙也生气了,别着嘴不说话。
然后,她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足足逃了数百次,每一次都手段巧妙,居然没有一种方式重复,简直是越狱界的典范,那些逃脱手段匪夷所思,让吕家老祖也是大开眼界。
当吕婵在地下寻找到“假装逃了出去,其实却藏在深坑里”扛着铁锹的妙妙时,她的耐心终于被耗尽了。
“行了,来谈谈吧,你怎么才肯见他?”
“为什么一定要我去见一个三十六岁的老男人?”
“我不是说了吗,年龄那是对普通人的界定,现在的你才十六,而他是三十六,但是一百年,两百年,甚至五百年后呢,这样的二十岁还算是差距吗?
而且这是爹以族长身份发出的命令,那个人很重要,需要绑定在我吕家,而吕家人虽多,但真正能和他相处的,应该只有你。”
少女以鸭子坐的姿态坐在床上,很不开心,“不,我不这么觉得。”
“你怎么觉得并不重要。”
少女抖了抖猫耳,应了声:“哦。”
吕婵道:“好了,服了你了。
这样吧,我有一个建议,可以让你提前去了解一下他。
今年冬天,吴家和苏家会在望江楼畔进行一次约战,而他就是主角之一,到时候他会带着三个弟子去与吴家鬼帝的三个弟子进行生死对决,我给你安排个好位置,你可以装作游人在远处看看他。
另外,《万法卷》的上下两册都是他写的,他是这个时代的天才,他有资格活到下一个纪元。”
“可是,我对功法不感兴趣呀,我也不知道什么万法卷。爹说我是天生霸体,说我可以一直活下去,不会死,不用修炼。”
吕婵当然知道“天生霸体”是个什么,她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下。
“你去不去?”
“我去~~”少女唉声叹气,如是屈服了。
但是...
三天后。
在吕婵离开府邸后,她又消失了,一只雪白的鹦鹉落在她肩头。
她就如同一个永远活泼的精灵,在这深秋的小道上跑着跳着,不时看看落叶,不时闻闻野花,但没有人能抓到她。
但她心底终究也有几分好奇。
要不去见见吧,三十六岁的老男人,凭什么让婵姐念念不忘。
...
...
望江楼,五年前的冬天依然历历在目。
一转眼,却已世事变幻,兵荒马乱。
冬雪纷扬,如是一片片羽毛落在白色的帽子上,少女长发披肩,发梢处系了一条金带,白雪映照,灿然生光。
她怀里缩了一只虎头虎脑的白鹦鹉,正冷的直哆嗦。
吕妙妙挥去了帽子上的雪花,坐到了望江楼里,心疼地数出几颗金豆子,称好了斤两,然后才坐到了最高的楼层,从怀里取出一个长筒样的东西,往远处看去。
这长筒是一种奇怪的法器,完全没有消耗,但却可以看到极远的地方。
端茶倒水的少女笑着走到她面前,“姑娘要喝什么茶?”
吕妙妙放下长筒,“红茶,最便宜的那一种。”
她不过十六岁,肌肤胜雪,娇美无比,眸子里藏着古灵精怪的味儿,即便那小二身为女子,也看的愣住了。
良久,她才回过神来,继续问:“姑娘还要其他东西吗?”
吕妙妙道:“你们楼里东西太贵啦。”
小二满脸问号。
你一个坐顶楼的客人,还觉得东西贵?
“不要啦!”
吕妙妙哼了声。
小二便下去泡茶去了。
吕妙妙又抓着长筒,对远处扫了起来。
显然人还没到,江畔虽然提前搭好了比武台,但周围还空空荡荡的。
也对,时间还早。
吕妙妙又挥舞着长筒,扫着四周,但周围空空荡荡,实在无聊。
她便是收起了长筒,然后换了一顶带纱的帽子遮脸,万一一会儿婵姐来了,被抓到可不好,自己可是好不容易逃出来的。
忽然,她听到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显然有人来了,她急忙起身,端着茶坐到了角落里。
但是来人出现后,她愕然了下,下意识地挥手喊道:“大叔!”
夏极循声看去,只见是个穿着白衣、戴着纱笠的姑娘,他心底动了动,把声音和印象里的某个人对在了一起。
他笑道:“原来你是离家出走的大小姐?假扮乞丐去了?”
吕妙妙急忙跑过去,凑到夏极面前:“不是不是不是,今年秋天我从家逃出了,身上什么钱都没带,是真的乞丐。还要多谢大叔你仗义相助,小女子感激不尽。上次你请了我,今天我请你!”
她豪气十足,举手喊道:“小二。”
未几,小二跑来了:“姑娘要什么?”
吕妙妙咳嗽了一声:“再上一壶我刚刚点的好茶!”
小二古怪地扫了她一眼,友好地提醒道:“姑娘,刚刚你点的是我们这边最差的品类,不换一种吗?”
吕妙妙翻了个白眼,脸不红心不跳:“你不早说嘛,害我点了最便宜的。茶单呢?拿来!”
小二递上茶单。
吕妙妙翻了起来。
看着上面触目惊心的价格,她简直是心惊肉跳。
除了一枚空间戒指,她没从世家取一分钱,所有的钱都是自己赚的,而大部分钱都买了可爱的衣服,剩下能够支持她吃货属性的真的不多了。
她手指以一种令人眼花缭乱的速度,在茶单上“哗哗哗”地飞快的指着,然后一点某个茶,迅速合上了茶单,“就这个了,也就这个才能符合本小姐的品味。”
小二看清了。
那是望江楼第二便宜的茶。
225.一场激斗,两场虐杀(第三更-求订阅)
吕妙妙抱着暖茶,面前的白纱一晃一晃着。
她随口问:“大叔,你来这里干嘛?”
夏极打量着这少女,他感受不到半点力量,换句话说,这姑娘很可能是普通人,于是他随意道:“登高观雪。”
“哦~~”吕妙妙顺着他目光往栏杆外看去。
雪渐猖狂,
然而那说好的比试却还没来。
吕妙妙左看右看,楼下唯见江水东去,但武斗台上却是空荡荡的没有人,她眸子里露出失望之色。
但一拐对面的夏极,青丝糅白发垂落身后,面容平静,眸子里流淌着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气质,她再未在这众生里见过这气质。
吕妙妙心生好感,她凑身过去,半身趴在了桌上,手别在嘴侧悄声道:“大叔,你别急着走,一会儿这边有好戏。”
夏极点点头:“好。”
吕妙妙又道:“一会儿假如有个女人来了,我背对着楼梯口坐,大叔你就装作我亲叔,好不好?”
夏极估摸着是这小女孩的家人找来了,于是他随意点点头,如果这家人靠谱,他自然不会假装,但若是不靠谱,装一装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目光也看向栏杆外。
却没有落在比武台。
比武台上是比武,虽也定了生死状,但总归不够尽兴。
而吴家和苏家的仇怨已经不小了。
所以,他与鬼帝倒是默契地把战场选在了比武台外。
谁的弟子能活着来这里,那么自然就是谁赢了。
见证的人也陆陆续续到了。
鬼帝也到了,他在楼下喝茶,显然不愿和夏极坐同一层。
很快,苏家周家也来了人,他们来到了顶层,与夏极点了点头,便坐到一边去,点了壶茶开始静等结果揭晓。
吕妙妙努力地寻找着,在她心底,那一位家族要求联姻的对象,总归会带着三个弟子出场吧?
但是,怎么到现在还没影子?
忽然,楼下传来熟悉的声音。
吕妙妙能听得出来,那是三侄子和四侄女的声音,她微微怂了怂,矮下身子。
所幸,她三侄子和四侄女并没有来这一层,而是在另外一层坐下了。
她知道这是世家们逐渐登场了。
然后,她目光才扫到这一层刚来的那些人,白纱后的眸子微微眯了眯。
世家人的味儿很好闻,看到一群倨傲、蔑视、视人如狗的眼神,基本就可以确定了。
她再稍稍一分析,得出这一层应该是和“吴吕神”三家对立的“苏周”两家的楼层。
而那些人在进来时,和大叔打了招呼,换句话说,大叔不是苏家人就是周家人。
这倒是看不出来嘛...
大叔,怎么看都不像是世家人。
世家人会给小乞丐一包吃的?
还给小乞丐一袋钱?
还这么温柔?
吕妙妙发现自己只剩下装傻一条路,她笑呵呵地喝着茶,就等着偷看一眼那位婵姐心心念念的联姻对象。
...
...
与这里的平静远远不同。
在通往望江楼的路径上。
三条不同的路,三个不同的地点,正发生着三处厮杀。
选择随机,遇敌随机,除非正面对手,否则谁也不知道敌人会是哪个。
谢琼峰踏步在雪地里。
吱嘎吱嘎的响声,在他靴子下产生。
他忽然顿下了脚步,因为他看到了自己的对手。
那是一个周身散发着诡谲气息,骨瘦如柴的男子,
男子垂着头,双手微举,五指耷拉着,
指极长,套着闪烁寒芒的尖爪。
谢琼峰认得来人,他扬声堂堂正正道:“阴九笑,我和你虽无冤无仇,但今日却不得不杀你。”
“桀桀桀桀...”
阴九笑发出诡谲的笑声,但整个人却在原地未动。
谢琼峰知道这种体型,这种兵器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速度极快的刺客,而他觉醒的血脉刚好克制刺客,这也算是运气了。
但他没有半点大意,一步又一步,稳重无比地向前走去。
他不和刺客比速度,而是时刻盯着对方的举动。
每一根手指的晃荡,每一次爪尖的颤动,甚至呼吸都映入他心底。
如今他是十境,加上血脉复苏,虽然还未入十一境,但却也是很强了。
而对方身为刺客,在这生死战里不偷袭自己,却堂而皇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不对劲。
他明明该从后偷袭,为何在前面?
谢琼峰心念一动,浓眉下的双眼里闪过一抹警觉。
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他突兀地拔刀。
巨刀随着他的动作,整个儿从背后腾起。
刀未出鞘,
因为刀连着鞘一并而起,
上行一尺半。
强大的法相透刀而出,恰好迎住了身后不知什么时候刺来的一爪。
那一爪才落,紧接着便是狂风暴雨般的抢攻,气劲纵横如同欲要穿透钢甲的刺针,
而每一次攻击,都带着法相层次的力量,一个瞬间,便是对垒了诸多法相,化作一道绝强的刺击,
如荒蟒巨蛇狩猎猛然窜出的那一刻,獠牙毕现,
寒气森森,凌空刺的人肌肤如要破裂。
谢琼峰无法回身,他此时若要强行转身,等同于作死,
所以他孔武有力的右臂抓着巨刀做了一个夸张的旋转,
刀影构织成巨盾虚影,
而他整个人同时往前踏出一步。
嘭!!
他脚下气流顿时炸开,雪雾滚滚。
而他人却已经借着这一踏往前直冲了十多丈距离。
刀鞘终于脱开了,刀也终于拔出了。
谢琼峰借势一个旋身,爆喝声里,法相破体而出,瞬间弥漫至那巨刀刀身之上。
“斩!!”
刀气咆哮,如雷惊鸣,这一方的万千雪流也在这一斩之中炸开了。
只见白色茫茫,不见身形,而一柄巨刃从这白色里破出,斩出。
狂暴气流带着鞭炮般的炸响,斩向了那不知何时在他身后的阴九笑。
阴九笑的身形正在空中,谢琼峰也是通过刚刚背后的攻击算准了这一点。
在空中是无法借力的,而这一刀便极可能奏效了。
但这一刀还是斩空了,因为阴九笑身形怪异的动了,以一种更快地速度向他攻击而来。
同一时刻,谢琼峰只觉得背后也有了一阵刺骨的寒风,赫然那最初出现的阴九笑也发动了攻击。
两个阴九笑?
不。
谢琼峰来不及细想,他已经被两道强劲的力量包围了,而这偏偏是他一刀力尽之时。
这敌人果然很是不凡,无论境界,还是经验都是上上之选,他甚至在行走江湖的过程中未曾见过这般的敌手。
但那又如何?
谢琼峰斩出的巨刀顺势往地上重重一插。
他身形开始变化。
一方巨大的龟壳从他躯体里分离而出,围绕着他开始疯狂旋转。
轰轰!!
两道法相攻击撞击在龟壳上,发出刺耳的轰鸣声。
烟尘散尽,谢琼峰安然无恙。
...
...
另一处,三条道中央的那条大道上。
许铃铃停下了脚步。
她腆着的肚子也晃了晃。
她对面是一个面容僵硬、肤色呈现着青色的男子。
男子盘膝在大地上,躯体壮硕,眼神里闪烁着寒光。
这男子正是韩魃。
许铃铃露出天真的神色,微笑道:“你一定你们三个里最强的那个?对不对?”
韩魃倒是很坦然,他木然地摇了摇头:“杀你,我足够了。”
许铃铃好奇道:“最强的那个不会是在左边道上吧?”
左边道就是风吹雪走的那条路。
韩魃点头道:“不错...你我说话的时候,你那位走左边道路的同门应该已经被虐杀了。”
许铃铃露出惊讶的表情问:“为什么?”
韩魃森然道:“到了黄泉路上去你的同门吧,我争取手快一点,好让你能追上他,这样你就可以知道答案了,也可以知道他是怎么被虐杀的了。”
说着,这位面容僵硬的男子扯出了狰狞的笑,他直起了躯体,周身如同僵化了一样,而呈现出一种腐烂的金属的质感。
许铃铃发出陶醉的娇笑,她小小的眯眼盯着那壮硕的青色男人,一拍背后。
背后那原本斧子样的巨刀,不知何时换成了一个纯白的刀匣。
刀匣翻滚,落在她手心,又被她随意拍落在面前的地面上。
匣子打开,露出其中的紧紧贴合的九把巨刀。
许铃铃道:“我一直怕吓到他,所以没在他面前使用,便宜你了,小可爱~~我来了~~”
她眨了眨眼。
下一刹那,她身形开始变化。
恐怖的力量带着她原本就高大强壮的躯体,进一步的释放,毫无疑问这是血脉力量,虽未是十一境的法身,但却已是血脉之身。
而且是...
...
...
此时。
左边的道上。
风吹雪看着对面那双瞳深黑的妖艳女子。
他忽然觉得有点悲伤。
他杀人从来是有理由的,因为他觉得生命很珍贵,不到万不得已人其实不该死。
可现在,他对这女子还未曾了解,就要杀她,他心底实在有几分的不踏实。
所以他问:“你杀过人吗?”
妖艳女子笑了起来:“杀过,而且是虐杀,很快你就和他们一样了,我会把你的四肢肢解开来...”
风吹雪舒了口气。
可以出刀了。
所以,他往前走去。
那妖艳女子轻笑起来,忽然之间,她整个人飘了起来。
化作一道若是没有实体的恶煞,以一种快如光芒的速度向风吹雪整个儿冲来。
而若是细细去看,就能看到这女子拉出的残影里,竟是一重又一重的诡影。
换句话说,这竟是由诸多恶煞叠加起来的攻击方式。
这是一种力量冲击,也是精神冲击,没有形体,如是诅咒。
寻常攻击,根本是无法攻击到她的。
即便攻击到了她,在那一瞬间,她可以化出数十个她,一瞬间向四面八方分开,然后又从各个方向攻击。
一切都很正常。
妖艳女子已经扑到了风吹雪的面前。
而这位有些内向的男子已经出刀了。
这一刀恰到好处地撕裂了扑来的恶煞,哪怕没有实体,但他的刀竟也可以斩杀。
第一重恶煞破灭,
这如同画皮中分开来,
缝隙里又露出了第二张妖艳女子的嘲笑脸庞。
那妖艳女子向着左上方飞扑而去,
而又是一张脸庞显露而出,又向右上方飞出,
一张张脸,
一重重诡影,
如是孔雀开屏,以一种渗人的姿态乍现而出,包围而来,其中蕴藏了几分不属于人的力量,这要么是绝地的诡物,要么就是奇特的血脉。
但是,风吹雪的这一刀却也没有结束,他身形旋转,刀光冲天而起,笼罩了面前的空间,笼罩了那开屏的诡影。
他整个人往前冲出,冲过。
他身后的一切已经毁灭。
他闭目感受着敌人的死亡,这是对生命的尊重。
旋即,他心底又感到了一丝由衷的欣喜,因为这个女人很强,让他认真的出刀了。
但旋即,却又感到了一丝落寞,因为这个女人还是没有让他出第二刀,甚至没有让他动用血脉力量。
他孤独地回刀入鞘,忽然想“刚刚是不是忘了问她叫什么”?
对了,她叫什么名字?
好像是什么美?
五年前,她介绍过,但自己忘了。
自己真是个白痴,跟谁都不会交流,连名字都记不得,仔细想想自己记得几个人的名字?
老师算一个...
等等,师兄弟的名字似乎都还没记全。
赵燕歌就比自己好多了,无论去什么地方,都能和别人自来熟,和别人打成一片,甚至探听消息什么的也很熟练很方便,这些事自己根本就做不到,想起来还挺羡慕的。
幸好老师让她来和自己搭档,否则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风吹雪一边瞎想着,一边往前走去。
他身后那名为楚美的妖艳女子已经露出实体,躯体从额顶往下被一分为二,死状虽不及她所虐杀之人,但也算是凄惨了。
...
...
中央的路径上。
胧胧雾气里,九头的恐怖虚影,携带着九把巨刀,已将韩魃斩成了九段儿。
雾气散尽。
许铃铃换了一身超大号的斗篷,拖着两米五的躯体往前跑去,她有心和风吹雪比一比,总归得赢一次吧?
...
...
右侧的道路上。
谢琼峰魁梧的躯体坐立不动,似是失了魂。
巨型龟甲正围绕着他旋转不止。
忽然,一声惨叫从外传来。
只见一道灰蒙蒙的影子持刀穿过了阴九笑,那刺客即便有再快的速度,也不可能比的过元神的速度。
他的魂魄的阳气已被斩尽,因此人倒地而亡。
而持刀灰影再度扑回了谢琼峰的躯体。
谢琼峰睁开眼,看了看路径前头,喃喃着道:“得抓紧去和老师会和了,也不知道二师姐和大师兄怎么样了。”
...
夏极弟子对鬼帝弟子。
一场激斗,两场虐杀,三场全胜。
226.逼疯鬼帝,不停加注(第一更)
望江楼中,地暖隔离了在外的严寒,但风雪却越发显的冰凉,让人只想静坐在这座楼。
但楼外却是江水滚滚,便是枯水的季节,依然如此浩荡无休地逝去。
朦胧的风雪小道上,一道人影越发清晰,那人影原本稍稍佝偻的背挺直了些。
因为会有许多人看着他,他不能表现的内向,而丢了老师面子。
风吹雪站到了望江楼下,白衣不染一点血渍。
楼中,鬼帝面色差了些,而苏周两家所在的顶楼却洋溢着一丝轻松的气氛。
很快,许铃铃也出现了,她几乎是紧挨着风吹雪到的,在看到风吹雪毕恭毕敬,昂首挺胸站在前面的时候,她心底闪过一抹“果然如此,果然赢不了你”的轻叹。
她被这个男人压了足足十六年,她从没赢过一次,这一次果然也不例外,自己对付的应该是对方三个人里最弱的一个,而这个男人对付的却是最强的一个,即便如此,结果还是未曾改变。
许铃铃特别好奇,这种内向、甚至带着自卑的男人凭什么会这么强?
在江湖上,她特意挑这种人去对决,发现那些人连站到自己面前的勇气都没有,这让她更加好奇了。
只不过此刻,许铃铃终于找到了一抹心理安慰。
她从储物空间抓出一把椅子,一把阳伞,一张茶几,翘着象腿,就坐在楼外的风雪里,继而取出了一杯酒。
和她相比,风吹雪就如是“小学生”般乖巧老实。
风吹雪瞥了一眼这自家的师妹,他也想做到伞下去,但总觉得这是对老师的不尊敬,于是他轻声提醒:“铃铃,别这样。”
许铃铃笑了笑,不理他。
这位大师兄就是个白痴。
我赢了,我坐在楼下,我这么牛逼,涨的可都是老师的面子,即便真要惩罚了,也是老师来惩罚,还是老师有面子。
自己不牛逼,不嚣张,不跋扈,怎么让老师出头?
反倒是大师兄这么的“乖巧可人”,才会丢人吧?
所谓“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话说回来,小鬼若是不难缠,何以见得阎王的威势?
做小鬼就要有小鬼的觉悟,许铃铃虽然不是小鬼,但她有这个觉悟,这世上如有一个人能让她心甘情愿地去吹捧,去衬托,那么这个人一定是老师。
此时,楼上鬼帝的面容一片漆黑,黑色帝袍里的双手握紧了,他难以接受这结果,而看到楼下那两米五的女胖子正一脸桀骜与嚣张地坐着,似是视他为无物,更是心底升腾起了邪火。
负荆请罪去苏家认错?
开什么玩笑?!
许铃铃喝完酒,伸了个懒腰,一脸无聊地高喊道:“弱,太弱了,这能叫对手吗?师兄,你说呢?”
楼上的鬼帝感受着众人的目光,一口老血涌到了喉咙,差点儿就喷出去。
而在众人眼里,那一位看起来很老实、很内向的男子沉吟了一会儿,居然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老实人”点头造成的暴击,远超那女胖子。
鬼帝猛地一拍桌子,“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他站起身,吴家所来的弟子,甚至还有执事正看着自己,那眸子里充满了失望。
鬼帝只觉得无地自容,如今苏吴两家早在“新仇旧恨的时间酝酿”里,变得势同水火,就算他咬着牙,忍着屈辱去认错,吴家人也不可能同意。
他死死闭目静心想着。
这五年来,他已经巩固了十一境,突破到了第三个小境界,并且与绝地的诡物完成了深层次的融合,可以说如今的他实力早非五年前可比。
加上种种法器,他已经足以动用法身真正的力量了,而这等力量是火劫开启之前的自己远远未曾想到的高度。
那么...
不如...
他心念动了动。
楼下。
许铃铃晃着象腿,又掏出了一个奶油蛋糕,切了两半,“师兄,你要不要吃?”
风吹雪摇摇头:“别这样,不好。”
许铃铃哈哈笑了起来,继续心安理得地吃蛋糕。
吃完一整个奶油蛋糕,她又取出了水果奶酥在一方瓷盘上堆叠成小山,就着一杯茶吃了起来。
她吃到第三个时,无语道:“师弟怎么这么慢?不会死了吧?”
风吹雪欲言又止,继而缓缓道:“师弟...他慢一点,正常。”
两人说着话的时候,远处最后一道魁梧的身影也从风雪里走了出来。
谢琼峰神色沉稳,目光一撇二师姐桌上的空酒杯,空茶杯,空奶油蛋糕架子,还有已经被解决了小半的水果奶酥,忍不住满头黑线。
卧槽,你们两个人是没遇到敌人吗?!
怎么这么快?
许铃铃道:“等你很久了,怎么杀个人这么慢?琼峰啊,你又弱了。”
谢琼峰嘴角抽了抽,这根本不是我弱好不好,对方也是十境加上血脉觉醒,而且还是个刺客加傀儡师,提前布局,设下陷阱,我能这么快过来,已经很不错了。
许铃铃扫了他一眼,仔细观察了下道:“幸好你没受伤,若是出了血让老师丢了脸,回去看我不虐你一万次。”
谢琼峰长舒一口气,他很快调整了心态,道:“师姐说的是,我还需要再多努力。”
三人静了下来,然后同时往前走出,站到望江楼下,向着楼前拜下,扬声道:“让老师久等了。”
声音糅杂一处,清晰地传入楼中每一个人耳中。
有人欢喜,有人忧,有人微笑,有人怒。
鬼帝的心已经跌倒了谷底,
他的忍耐也达到了极限。
而望江楼最高处,吕妙妙也不傻,她已经通过“感受空气”了解了情况,大概就是那双方的对战在来的路上就完成了呗,这三个人看来是代表“苏周”这边的,那就是自己联姻对象的弟子赢了呗。
她忽地美目圆瞪,不会那联姻对象已经来了吧?
这也太惊悚了。
下一刻,她看到坐自己对面的大叔起身。
大叔站到栏杆前,俯瞰着脚下,开口道:“我以你们为荣。”
六个字传出,吕妙妙如遭电击。
她整个人于这一瞬间已然石化。
难以形容她这一刻的神情。
但很快,吕妙妙调整了心态。
女人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夏极不是她联姻对象时是怎么看怎么顺眼,如今是了,她就开始用挑剔的目光去审视。
只看了一会儿,吕妙妙已经看出了三个缺点。
首先,他头发白了,是个老男人。
其次,他走路是先迈的左脚,而自己喜欢先迈右脚,不合拍。
再次,他茶杯的茶柄是靠着右边,这说明他和普通人一样,但自己却喜欢正对前方,这才是一个充满萌力的人该有的表现。
但她想完,很快发现自己是在挑剔,可能怎么办呢?总不可能真的喜欢一个大自己二十岁的老男人吧?
等等...
她眼睛忽然一亮,大叔应该也不喜欢自己这种。
何况,大叔也不知道自己是谁,慌什么。
一时间,吕妙妙定下心来,云淡风轻地继续看着。
此时,一声冰冷的声音覆盖全场。
这声音完全不顾此处还有凡人,只是径直道:“风南北,可敢再加一注?”
这是鬼帝的声音。
夏极站在栏杆前,淡淡问:“怎么加?”
“你我再加一次生死局。”
“我苏家已赢了,你该跪倒我苏家来来认错,我为何要同意你?”夏极口口声声就是不离“苏家”两个字,时刻提醒着众人“这不是你我的恩怨,而是两个家族的恩怨”,顺水推舟,推波助澜,莫过于此。
鬼帝冷冷道:“弱者岂配强者下跪?”
夏极道:“五年前你输给了我。”
“那是五年前的我。”
鬼帝声音越发森寒,“我若输了,便将我手中的绝地令交予你,吴家弟子不可为我报仇,亦不可寻回绝地令。”
他话音落下,满楼发出了惊呼。
显然,这绝地令不是什么简单的东西。
鬼帝冷然道:“绝地令亦是法器,拥有了此令,你便可进入令上所载的绝地之中,并且被绝地里的存在当做同类,和它们进行交流,甚至是交易,交配。”
夏极恍然了,这绝地令就是吴家高层人物的根本之物,也是不会外传的东西。
于是他应了声:“好,但我怎么确定你吴家不会因为此事来寻我麻烦?”
“简单。”
鬼帝哼出两字,然后扬声道,“世家见证今日我鬼帝所言所语,若是来日我吴家弟子若有所违背,便是任谁都可斩杀。”
诸多声音沉默了半晌,一声声“我见证”响起。
夏极也随之淡淡道:“我若身死,苏家亦不可追究,而吴家鬼帝亦可不再来我苏家认错,所言所语,世家见证,若有我苏家弟子违背,皆可斩杀。”
“我见证。”
“我见证。”
同样的一声声响起。
苏吴两家矛盾积累以久,如今又因为“青王暴毙”被彻底激化,如此的生死战也是必然的结果。
吕妙妙听到“鬼帝”两字,心底愣了愣,她是知道这位的,在她印象里很强。
而双方的境界差距,她也是知道的。
鬼帝是十一境,有了法身。
而自己的联姻对象虽然天才,但几乎世家所有人都知道他没突破十一境,也算是天妒英才吧。
她眸子转了转,悄悄放出了鹦鹉,鹦鹉偷偷摸摸地飞到角落,然后扯着嗓子喊了起来:“鬼帝都十一境了,还和十境的赌斗,要不要脸!”
几乎同时,吕妙妙也扯着嗓子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她大声道:“说的对!!鬼帝,你还要不要脸!你可是鬼帝呀!”
苏周两家的人侧头看向吕妙妙,他们很早就看到这白衣金带的少女了,只是这少女坐在夏极对面,他们就直接当这是世家人了。
苏家周家很大,并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彼此。
而即便认得,苏家的会以为那是周家人,周家又以为那是苏家人。
她这么一喊,也是为“苏周”两家喊得,于是世家众人居然也有不少应和了起来。
夏极古怪地瞥了一眼身后的那小乞丐...
小姑娘知道的事不少啊。
鬼帝被激的骑虎难下,但要此战作罢,让他负荆,跪到苏家去请罪认错,那是绝无可能的,何况此战他有着十足的信心。
于是,他冷冷道:“再加一册诡海古卷,这足够了吧?风南北,你怕了么?”
夏极怔了怔。
小姑娘几句话就多骗了个一看就高大上的东西,可以啊。
但是,诡海古卷是啥?
送宝童子不介绍介绍吗?
所以,他沉默着。
然而,楼下吴家人已经喊了起来:“帝君,这万万不可啊。”
“诡海古卷牵涉重大,便是我吴家也只有绝对精英的弟子才能被赐予一卷。”
“请帝君收回赌注。”
送绝地令也许还在他们潜意识的认可范围内,但这诡海古卷却是上了天了。
鬼帝冷冷扫了众人一眼,“你们莫非觉得本座会输?”
吴家众人想了想,也对,没道理帝君会输。
他们怎么都无法想象一个区区十境怎么才能战胜如今的帝君。
听说五年前是帝君和这风南北是隔了挺远的交锋,而当时帝君据说正在用餐,根本没准备好,甚至也没看到这风南北是如何出手的。
仔细想来,十有八九也是法器之类的东西吧?
否则他们怎么也想不通,帝君如何会败。
夏极目光动了动,忽然笑道:“鬼帝,我觉得以我十境之力,对付你也许确实不太公平,刚刚是我上头了,要不你还是跪着来我苏家认错吧。这场加注,就算了吧。”
鬼帝一愣,他怎么可能让这加注算了。
他如同一个赌输了,急于翻盘的恶赌鬼,期盼着在下一场完全赢回来。
于是,他道:“再加我的帝令。”
夏极心底乐了。
帝令...
显然更珍贵。
虽然他还明白这东西有什么用处。
但只是听着就知道用处甚大。
还多亏了这小丫头提醒,否则自己可骗不来这两样东西。
他侧过头,吕妙妙悄悄竖起大拇指。
可以的,大叔。
而此时,无论楼下还是楼上,众人听到“帝令”都彻底呆住了。
各大世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特产”。
而“绝地令”,“诡海古卷”、“帝令”就是吴家绝对的特产。
尤其是帝令,持帝令者,几乎是直接分了吴家的江山,动摇了吴家的根本,这等东西也能拿出来赌?
这真是惊世豪赌了。
227.意中胜利,意外来客(第二更)
夏极答应了这场战利品丰厚的战斗。
鬼帝遵从约定,把“绝地令”,“诡海古卷”、“帝令”放在了望江楼中,由五大世家共同看守。
而看守之人也需要对心魔起誓,若是鬼帝死了,那么这些东西必须交给风南北,而吴家人绝不可阻拦。
一切已经就绪。
大江之畔,那原本为弟子对决搭建的比武台,竟成了苏家帝师与吴家鬼帝定生死的地方。
没有人可以再去阻止了。
飞雪连天,夏极已经站在了台上。
他轻轻跺脚,台上白雪顿时一扫而空。
鬼帝负手登台,站到他的对面。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镂金帝袍的男子,威武异常,双眸里带着一股折煞众生的气魄,让人无法承受那威势,而禁不住想跪拜,叩首。
鬼帝双手一直负于身后,
手上戴着黑手套,
手心抓着一把刀。
刀近于太刀,长度比短刀略长几分,
刀镡为银色骷髅,刀身浮绘着一些古怪的图纹,那图纹正在闪烁发亮,显然是神兵种类。
若是真正论起来,两人还是第一次面对面地平视着对方。
然而,虽是第一次。
却已无话。
世上之事,若是都能轻易解释清楚,那又岂会有恩怨?
除非鬼帝和夏极,迫切地想要和平,并为世家和平奔波而走。
但可能吗?
鬼帝身为帝君,最重要的尊严被人践踏了。
夏极则是一个“装睡”的人,你想让他去促成世家和平,和做梦差不多。
苏家可能吗?两方世家阵营三千年的对立是假的么?青王暴毙、栽赃陷害的事又是假的么?
恩怨到了一定程度,就不需要理由了,也不需要管对错正邪了。
“贪婪是罪,弱小也是罪,风南北,你是个人才,却不幸沾了这两样。
我不管你上次用的什么手段,这一次...我已经准备好了。”
“想再见一次吗?”
“不了,你来不及了。”
鬼帝微笑着,往前踏出一步,他的手一直在背后,手指轻轻敲打着银色骷髅刀的刀柄,仿佛在进行着某种神秘的仪式。
刀柄在他掌心里跳动着,灵活无比。
在他吐出“来不及了”四个字的时候,他的手已经松开了。
夏极抓出黑刀雷火,漫天风雪的天气,空气湿润,正是应了雷弧跳跃的天时。
当~~
此时,鬼帝手中的骷髅刀已经插落在了地面。
嗡~~~
刀身发出一声奇异的鸣响,糅杂着诡谲怪异的嘶吼,向四方一瞬扩散而去。
观战的世家人只觉气血忽然“粘滞”住了,境界低一点的则是因为供血不足,而产生了一股强烈的晕眩感、恶心感。
不远处,亦有好奇观望的江湖人,而他们更是无法承受,已然晕了过去,若是无人相救,只要在这刀的笼罩范围之内,这些江湖人就会很快死去。
风吹雪与谢琼峰忍着晕眩感,飞掠而出,拖着晕倒的人往后急退,许铃铃无奈,也跟着救起人来。
吕妙妙瞪大眼,她认得这刀。
这是吴家的神兵“魂封”,
一旦完成了简短的仪式,就可以将一片区域的所有人气血封住,让人直接废了。
除非力量远超过用刀之人,或是有什么特殊的破解之法,否则直接就是束手就擒了。
这不是一把杀人刀,而是一把介于精神冲击与玄阵之间的刀。
果然,这一刀插地后,夏极的身形也稍稍凝滞了下。
他右手撑着黑刀,站在台上。
他不是神,此时也感受到了这奇异的束缚感。
就好似有诸多哀怨的冤魂在纠缠着自己,使得自己的躯体下意识地呈现出“粘滞”的状态,气息缓慢,血流缓慢,好似一重重枷锁束缚而来,让他成为囚徒。
他拔刀的时候,躯体竟然产生了一种“生锈”的感觉,发出奇异的咔咔声。
刀出一寸,无穷雷弧从刀镡下涌出,化作初起的雷潮。
而此时,鬼帝已经做出了第二个动作。
他开始“分裂”。
这景观,看的现场众人都呆住了。
一瞬间,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八个鬼帝从八个方向包围住了夏极。
而鬼帝与鬼帝之间则是有着一种奇异的联系,隐约可见寒光缕缕。
铿!!
夏极粘滞的动作依然维持着,他的刀出鞘一半,紫光灼灼之间,照耀的八个鬼帝越发阴森。
“傀儡术。”远处的谢琼峰直接道出了答案,“我遇到的阴九笑也会傀儡术,此人是他的老师,这傀儡术果然用的天衣无缝,我根本没看出那是七重傀儡。
甚至,我现在还是没办法分辨,那八个里哪个是真的。”
风吹雪想了想道:“也许都是假的,我遇到的那个人,她可以让身体化为类似鬼魂状态,无法被刀斩到躯体。”
他淡淡地说出这话,谢琼峰猛然侧头看向这位大师兄,他很想问“那你是怎么斩到的”,但他还是憋住了,习惯,习惯就好。
许铃铃道:“这么说来,真正的鬼帝并不在那八个躯体之中,而是藏在某处操纵着那八个躯体?”
她设身处地地想了想,发现自己若在局中,直接成了砧板上的肉,任人宰割了。
她再看风吹雪,这位大师兄眼神疯狂,怔怔地看着远处,显然也在设身处地地想着自己若在那局中该怎么办。
许铃铃看那充满战意的神色,露出古怪之色。
风吹雪,你这都觉得能打?
望江楼上。
世家人观望者这战局,神色各异。
而吴家人却已然轻松了下来,他们认出了自家帝君的手段。
“神刀封魂镇压血气,金尸八傀水火不侵,天罗法丝无物不裂,还有鬼帝的法身...我实在不知如何输了。”
“风南北即便有强大的法器也来不及使用了。”
“他终究还是年轻与托大了,不知道先机的重要性,他早该取出法器,而不是拖到这一刻。”
“但即便如此,这风南北也足以自傲了。
帝君是真的把他当做了敌人,所以才在登台之前,就已经抓出了骷髅刀,在提前进行仪式,所以帝君才能在初登台时,就使用了神刀封魂。”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帝君虽然赌注下的大,但却也小心谨慎,全力以赴,以求万无一失,不愧是帝君。”
“我吴家总算是掰回一局。”
吕妙妙趴在栏杆前,看着风雪外的那道被包围的身影,有些担心地轻声呢喃道:“大叔...”
夏极立与风雪的孤台,眼前是恢恢天网。
八个鬼帝如同八只蜘蛛,彼此之间的蜘蛛网星罗棋布,囚着中央无法逃脱、无法挣扎的猎物。
这又是第二重枷锁了。
封气血,
割血肉。
而就在这时,夏极握了握黑刀。
哧哧哧...
深紫色雷潮冲击着他的躯体,将他血液里的一切粘滞都淡然地去除了。
但鬼帝也没准备凭这一把神兵封住他,鬼帝要的只是一个先手,当你花费时间去解除这种粘滞时,他已经有了时间去用出真正的杀招了。
哧啊~~~~
无穷尖锐刺耳的鸣声,同时响起。
八个鬼帝带着漫天的“蛛网”,旋转起来。
这些“蛛网”是天罗法丝构织而成。
无坚不摧,无物不裂。
而在这种切割一切血肉的绞肉机里,一道诡影竟是完全无视了所有的“物质”,而如一道幽灵拖着极多的残像,穿过“绞肉的蛛网”,向中央的夏极扑去。
那幽灵周身沾染着死亡的气息,那是真正的十一境力量,甚至是因贯通法脉,而动用了的属于法身本身的力量。
三道枷锁,
一盘杀局,
一绞肉身,
一灭神魂。
鬼帝从下望江楼时就开始策划、筹备,如今才在这一刹那让夏极陷入了这十死无生的局。
谁,都不是无脑的莽夫。
鬼帝即便成了急于翻盘的恶赌鬼,却也是能够丢出一把“王炸”!
然而,夏极就没有准备么?
夏极就真的托大么?
没有。
他周身长袍鼓荡,其中蕴藏着数不清的法相。
而就在杀局产生的那一刹那,他猛一踏地,
气浪滚滚向八方散尽,绝强力量宛如万兽齐奔。
巨力轰击之下,远处的望江楼震了震,比武台边的江水猛地腾空而起,地面如有流星坠落,轰然崩塌。
他在这一踏之间,整个人也随之直射地下。
那坚硬的比武台哪里还在?
在的只是一个深坑。
坑洞里,尘岩泥石,逆冲穹宵,映照着漫天落下的大雪,构织成一副玄幻的奇景。
而原本十面埋伏、四面楚歌、天网恢恢之相却也是扑空了,而变成了从上往下的攻击。
鬼帝一切的力量覆压而下,好似天倾,天要你亡,你不得不亡,便是下了地,就能逃么?
“死!!!”
诸多怪异的声音,糅杂成一个字,笼罩而下。
夏极仰起头,手中的黑刀从那深达十多米的地下,往上挥出了一击。
一重法相也许会有形态,会是野兽,神佛,甚至传说里的神兽,风雨雷电,各种...
但这一击,挥出的却不是一重法相。
茫茫然雪海之间,仿有神柱逆天而起,带动一道无以形容的刀光,似加速了万倍十万倍百万倍的日出,在众人眼里升起。
除了璀璨,除了伟大,难以再去描述。
这一刀,甚至连黑刀雷火原本的紫色电弧都没有了。
这就是纯粹的刀,压榨了无穷法相、包容了无穷法相的刀。
正因为法相极多,反倒是没有了法相,而变得纯粹,极致,美妙,混杂一切,反而单纯。
让人不禁去想天地开辟之初,那无上的一斧是否也如此刻般的静谧而极美?
凡尘容不下这样的刀光。
所有人瞪大眼看着这刀光。
这还是十境的力量。
但这源于十境的力量,却已经给了他们心魂以最大的惊骇。
原来,极致与纯粹,是如此强大么?
强大的一如此刀,绝世无匹,摧枯拉朽,没有悬念地淹没过了鬼帝的一切。
金尸八傀水火不侵,但却在这淹没里粉碎成尘。
天罗法丝无物不裂,但亦在这刀光里寸寸崩断。
鬼帝法身,那是一重重鬼魅的叠加,是没有形体的存在,是可以穿过“物质”的存在,但却也在这一刀里彻底败亡。
刀光散尽。
明明只是刹那。
却如经年。
半空里,鬼帝实体显出,浮空,维持着最后一刹的轮廓,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刚刚这一刀的力量。
这是何等的怪物?
人为何能做到这种程度?
这样的人凭什么达不到十一境?
凭什么活不过五百年?
而自己...
也终究成了这样一个神话的踏脚石了。
“呵...”
他咧开嘴,发一声自嘲的笑。
勉强维持浮空身形的那一抹神魂终于散了,躯体随风,灰飞烟灭。
一年学万法,六年六万法。
万法磨一象,今已成六象。
谁能看到这理所当然的一刀背后的付出?
战场如是天灾碾过,
烟尘缓缓散开却散不尽,
一道身影从中走出,那身影极快,矫键轻捷,犹如天帝巡视,几个呼吸便已经到了五人公证的赌注边。
夏极抬手一招,直接卷向那三样宝物。
然而,只有绝地令和诡海古卷被他卷走,那“帝令”却是稳稳沉沉,压在桌面上,纹丝不动。
一旁看守的五人面面相觑。
夏极冷哼一声:“吴家,是输不起,要抵赖吗?”
他抬手直接向着最后一样帝令抓去。
帝令如山,镇压此处,而无法动弹。
夏极忽然察觉了一抹古怪。
不是说他无法抓起帝令,而是需要他动用黑皇帝的力量,动用自己几乎全部的力量才能抓起,而这显然是过了。
所以,从明面的局势上来看,这帝令他已经不可以抓起来了,否则得不偿失。
他淡淡问:“是吴家哪位?发了誓不怕心魔么?”
一声让人颇有好感的笑声响起。
众人看去,只见角落里坐着一个书生样的男子,那男子双颊粉而透白,有着奇异的暖意,但若不是他这么一笑,根本没人察觉到他。
那男子微笑道:“我姓苏,所以没发这个誓言,帝令你不可以取走,其他两样就算你击败鬼帝的酬劳了。”
夏极还没开口,苏家人已经认出了这男子。
一位苏家执事怒声骂道:“苏瑜!你这叛徒!”
另一人道:“你叛入吴家,可不就是吴家人么?我苏家帝师如约取帝令,又如何?”
说话之人话音刚落,苏瑜轻轻拍了拍桌子,而这一拍,那两个出声之人顿时露出了惊骇之色,紧接着便抱住头,发出凄厉的哀嚎,再转眼,已是七窍流血没了气息,他们瞪着惊惧的双眼,如是死前看到了无比恐怖的东西。
苏瑜起身,一瞬间已经到了桌前,他抬手取向帝令,微笑道:“我不是吴家人,所以这约束对我无效。今天我就是不让你拿走帝令,你又能如何?”
228.风南北VS苏瑜(第一更)
夏极看着苏瑜,如果说之前他只是对“苏瑜活着这件事”有所疑惑,那么经历了刚刚的暗中较量,他已然确定了苏瑜就是吴家老祖。
他目光看着苏瑜抓向帝令的手,
每一刹那,他脑海里都有着极快的念头闪过。
信息来源于苏甜,自己的思索,以及在劫地和吴家老祖近乎一天一夜的对战。
这些信息在编织成新的念头,飞快地闪过。
吴家老祖是什么样的人?
通俗点儿说,他是一个越往后期越强大的人,因为他本身是一方绝地修炼成,待到后期,他能直接让自己的世界降临人间,甚至可以把敌人拉入他的世界彻底翻转局势。
换句话说,现在并不是他的强势期。
他本身应该是元神状态的作战能力更强,因为他真正的本体就是一方粘附在这个世界的小世界,所以上一次的交锋,他以本体坐在千里之外,而以元神出窍来阻截自己。
两人眯眼彼此对视。
这一瞬间,时间都如缓慢甚至静止了下来,所有人的动作,哪怕是心跳都慢到可以忽略不计。
夏极静静看着苏瑜。
那么,吴家老祖的力量如何呢?
只需将游离在人间外的小世界定点一方,那么他就可以在这一方的任意区域进行“闪烁”,但那是元神状态下,如今有了躯体应该会受到限制。
他与自己缠斗了一日一夜,如果能有其他底牌,一定也用了,再有那就是需要准备的力量了,简而言之,就是“过长的施法前摇”。
他有一把黑色界刀,但这把刀已经被自己收起来了。
他能无CD“闪烁”,但因为躯体状态,所以应该受了一定限制。
他最恐怖的应该是那本真生死薄,看着你,写下你的名字,你就会死。但这BUG之中的BUG,显然也有着使用条件。
夏极对很认真的思考过这本真生死薄的使用条件。
第一,需要注视着对方的脸,第二,需要时间去书写,这种书写显然并不是那么简单的,第三,需要在一定距离里书写。
如果吴家老祖配合上一名能让人进入昏睡、晕眩之类的存在,那么这一对搭档就是真正的无敌组合。
当然,这是十六年前的信息,如今的吴家老祖必然更强了,但是他亲自下场守护的宝物岂不是意味着很重要?
帝令...
取不取?
让不让?
忍不忍?
值不值得?
一瞬间,夏极已经有了决断。
我岂是逆来顺受之人?
何况此时,两人的对局亦非是神武王对吴家老祖,而是风南北对苏瑜,无论道义还是什么,都是自己沾了优势,何况自己并不知道苏瑜是吴家老祖,如此局势还不动手,与懦夫何异?
时间的缓慢仿是恢复了流速。
夏极从思考里走出。
他的手没有抓向帝令,因为苏瑜已经快了一步。
他的手直接一撇,这一撇就撇出了数重法相层次的力量,
法相叠加,在狭窄空间激荡出无声的锋芒,锋芒似一轮锐利残月,割至苏瑜的手。
这残月的光才刚乍现,苏瑜的手就猛然一缩。
哧~~
嘭!!
“残月”穿过空间,但控制地极好的力量让这“残月”在半空如惊雷炸响,而未曾伤及无辜。
夏极神色动了动,果然,吴家老祖强于元神出窍的攻击,肉身力量并无那么大的优势。
苏瑜收手的时候,轻哼了一声。
这一哼,
夏极隐约能见到对面之人的七窍之中,流出了不少的“黑影”。
这些“黑影”带着浓郁的死亡气息,扑向自己。
然而,夏极现在拥有的“技能珠库存”是极多极多的,刹那间他就挑出了的合适的,但时间让他无法发挥出最强力量,
极短时间里,
他发出一声“呼”。
“呼”就是吐气。
一口吐气,蕴藏精气神,提纯了五脏六腑的阳气。
阳气仿似一阵快哉清风,争锋相对地吹拂而过,物质世界里未曾有太多变化,但“黑影”扑来的速度却被挡住了。
这迟缓里,他探手抓向帝令。
苏瑜岂会让他抓住?
苏瑜的手也同时压下,
在压下的过程里,他身体进行了一次短距离的闪烁,
以至于他的手不是移动到了帝令前,而是闪烁到了帝令前,五指直接贴在了帝令上。
但他还是没抓到帝令,
因为夏极的脚正在地上,
就在苏瑜身形模糊的刹那,他已经明白了苏瑜要做什么,
所以他提前猛然一踏,轻轻释放的力量也让望江楼的这一层顿时深陷了下去。
盛放帝令的台子也陷了下去,最关键的是,整个地面剧烈抖了抖,而吴家老祖也站在这地面上,他因此也抖了抖。
若他是元神状态,他会无动于衷,
但此时他不是,
所以他又进行了一次超短距离的闪烁,手再次紧贴在帝令上,同时运气吸附而来。
夏极知道抢不过他,
但苏瑜若要抓到帝令,必然需要让手出现在物质世界,而只要出现,于理论上就存在了可以被直接攻击的契机。
夏极的手没去抢帝令,
而是屈指,握拳,往前轰出。
他的拳还未完全握紧,但一股宛似腾渊神龙的气势已经碾压了出去,
诸多法相如花开,朵朵生出,拳还未握,还未出,法相就已如轻骑策马的急先锋往前狂冲而出。
依然是围魏救赵的攻法。
苏瑜若要抓住令牌,就需承受这一击,虽然只是一刹那的一击,但苏瑜这具躯体能不能承受住,也是个问题。
吴家老祖好不容易寻到了、并适应了一个不错的“坐骑”,怎么会让他轻易损毁?
所以,苏瑜的手再度挪开了,
身形闪烁之间,已经换了个姿势,变成从下往上抓住帝令。
啪。
他五指握紧,终于抓住了。
但夏极一拳未尽,另一只手已然化掌,后发后至,虽未抓住帝令,却抓住了苏瑜的手。
闪烁的弊端出来了。
若是元神状态下的吴家老祖,想怎么闪怎么闪。
但肉体状态下,他无法避免地带着“粘附于自己躯体”的“人或者物”,进行一起的闪烁。
所以,他下意识地闪烁出了望江楼,而夏极也跟着他一起出了望江楼。
但就在这一个闪烁里,夏极竟生出了一丝后悔,他的心跳简直快到了极致。
因为,他于这一念里,看到了一个恐怖地藏蛰于虚空的诡谲世界,
那是真正的死亡国度,是比地府更冷,比黄泉更深,比万鬼成潮更恐怖的世界。
他差一点就忍不住动用黑皇帝的力量,
也差一点就无法出来,
但所幸他反应和判断速度快到了极致,察觉到了那一丝小世界束缚的脆弱。
也许是因为吴家老祖对于自己真正本体力量的发挥还连皮毛都没有,
又也许是因为吴家老祖的这具名为苏瑜的“坐骑”,现在也无法在绝地里待多久,
此消彼长,他在惊鸿一督之后,就竭尽风南北的全力冲出了那诡谲的绝地世界。
这就好像是在某个巨兽的嘴里游了一圈,但因为巨兽合嘴慢了,而游了出去。
两人的一连串动作,都发生在近乎短短的一两个呼吸里。
这不仅是力量的交锋,更是反应的交锋,意志的交锋,
即便是世家众人也没几个看清了这一系列的动作,以及这一系列动作之后蕴藏的心思与博弈。
当两人消失于楼中时,周围的时间仿佛才恢复了正常,一切都鲜活了起来。
这两人好像和众人不是活在一个时间里的...
众人目露惊骇,藏着无法遮掩的震惊,
急匆匆地扑到望江楼栏杆前时,
只见远处的两人正以一种“他们虽能理解、但却决然无法做到”的方式在交锋。
苏瑜手中的帝令还未来得及存放,就被夏极从掌心里一弹而出,飞射到半空,就在距离两人一米不到的地方。
夏极没去抓帝令。
苏瑜也不去抢了。
他身为吴家老祖,虽然不是个“擅长在肉体状态下厮杀”,以及“在前期能发挥出极大优势”的存在,但他毕竟是吴家老祖,若是败了,他自己心底就搁不住?
他是真没想到这风南北强到了这种地步。
如果说风南北和鬼帝交锋,是体现了他的力量,那么此时...
他已远远超过了之前的表现。
在刚刚交锋的过程里,无论是意志、力量、速度、心念、反应只要慢了那短过极致的一刹那,那么就不会可能导致如今的局面。
但风南北偏偏做到了。
此子,真是恐怖。
一时之间,吴家老祖收起了小觑的心,他眼前看到的仿佛不是风南北,而是上古时代为数不多的绝世天骄,祂也曾是其中之一。
他手中不知何时已经出现了一把阴森的骨刀,刀纹呈万重波浪之状,如是不知几数、不知品种的骨骼叠锻而成。
夏极也拔出了黑刀雷火,这雷火有着天劫雷电作为器灵,也早就超脱了本身的层次。
下一刹那。
众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地看着半空。
因为空气里,忽然出现了许多的苏瑜,也出现了许多的法相化刀。
同时更有鬼影重重,雷电呼啸。
吴家老祖显然有了提高,他的躯体也能在极短时间里不停地闪烁,所以他在一个刹那里,已经用各种姿势将刀斩向夏极的脖子。
但人和物还是不同的。
也许苏瑜可以轻易地靠近死物,但与人却还需要维持一小段距离。
而夏极速度也极快,但因为速度快,而无法给他“施法前摇”去释放出那毁天灭地的一刀,可正是因为速度快,他周身一重重法相宛如莲花绽放。
一瓣还未开尽,另一瓣已然生出。
生不尽的花瓣,开不完的花。
不会穷极的法相,斩而不休的刀。
一个刹那里,法相近乎随意念而出,极光快电般地攻伐向每一个出现的苏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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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周五六七需要调整状态,是2更6000-8000字,周一二三四是3更,12000+字。
229.我是花妙玉(九头蛇万岁)
帝令从天而落。
落在了一只手上。
夏极与吴家老祖这才发现第三人。
那是一个女人,穿着白衣,美艳而飘渺,左眼眼角的一滴泪痣正随着眸色仰望高处,她不知何时来的,但趁着两人交锋时,于风雪与血火里抓住了帝令。
轰轰轰!!
一连串刺耳的爆炸声后,空中的两道身影终于分开了,分别落在那女人两边。
来人是吕婵。
她双手合着那帝令,带着微笑。
三人站在风雪里,气氛充斥着奇异的微妙。
这微妙远非常人所见的表象。
吕婵开口打破了这沉寂,“愿赌服输,帝令不该是风南北的么?”
苏瑜瞳孔眯了眯,他忽然心有所感,微微仰头,看向望江楼趴在栏杆前的人群,角落里正有一个遮着白纱的少女,那少女气质宛如精灵。
吕婵把令牌甩向夏极,同时淡淡道:“该是谁的,就是谁的。”
夏极接过帝令,目光扫过对面的两人,
现场气氛不仅微妙,而且扑朔迷离。
再看时,苏瑜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吕婵自然也注意到了楼顶的少女,但她没去说什么,转身也欲离开。
她才一动,就听到夏极的声音。
“为什么帮我?”
吕婵笑道:“说呢?”
说完,她亦是极快远去,消失在了这雪地之中。
夏极看着她的背影,不再去细想,
吕婵的这句话充满了似是而非的误导,
细想会让他不小心就钻入了信息不对称带来的未知圈套里,
无论是表层的圈套亦或是深层的圈套,
他收起帝令,放入储物空间。
此时,不远的一个小屋里,苏妲己收回红绣球,
她本准备出手,看来不用了,
她深深看了一眼望江楼方向,抓着龙行千里,几个闪烁就已经远遁千里了。
事情似是结束了。
苏家帝师和吴家鬼帝的对赌,以苏家彻底的胜利而收尾。
夏极抬头去寻那小乞丐,
但吕妙妙早就混在人群里撒腿跑了,
她若不想发现她,还真是很难寻到她,
毕竟她“越狱”本事一流,就算是吕家老祖守在府中还能被她逃脱几次。
夏极也不以为意,他只是觉得这孩子有点意思,并没想怎么样,既然没找到,他就收回了目光。
三名弟子回到他身边,三人刚刚都算是见识到了老师近乎力的出手,终于明白了自己和老师的差距。
哪怕老师未曾觉醒血脉力量,却还是能压着十一境的人。
但可惜,若是没有血脉,岂能形成法身,岂能臻至最终一步,而突破凡人的寿元?
...
...
夏极永远不会想到世事如此狗血。
当“小乞丐”站在他庄园的气罩前,请求收留时,他还是有些无语。
然后,“小乞丐”穿着她喜欢的猫耳斗篷,低着头,压着帽檐,双手缩在长袖里,只留下十个爪儿半露在袖外,
她一边看着双手捧着的纸条,一边声情并茂地说着话。
“啊~~救救我,救救我吧,我正被仇家追杀,如果仙人不救我,我就要...咳咳咳...”
她眸子凑过去,扫了一眼双手捧着的纸条,
小声嘀咕着“这谁写的字呀”,
然后辨认了一会儿继续道:“我就要嗯??嗯...我就要死了??”
她顿了顿,然后点点头道:“嗯,我就要死了!”
读完之后,她骤然察觉了原来纸条反面还有字,而且反面的字应该先念。
反正是走过场,她就没想着进入这什么镜湖庄园,大叔如果不开“门”或是不在家,也是正合她意。
她也是被婵姐折腾的受不了了,才来走这么一个不走心的过场。
“开门,开门,开门啊,请您开门...”
她用一种毫不焦急、充满无聊与慵懒的语调喊着。
最末,她悄悄地、小声地、快速地低语出一句“我是花妙玉”。
夏极嘴角抽了抽。
这请人救命还带报名字的?
这让他想起前世看过的电影里,类似于“九头蛇万岁”的那种暗号...
吕妙妙念完,心底快速地数着一二三。
一秒不到她就数完了这“一二三”。
才数完,她使用了“龙舟比赛大汉划船式”,进行飞快的划船。
小舟在镜湖湖面破开一道翡翠的轨迹,很快就远去了。
夏极看着那逃命般的身影,满头黑线。
那小乞丐原来是吕家人。
按照他的想法,他很容易得出“这名为花妙玉的小姑娘是刻意装作小乞丐来接近自己,之后又刻意出现在望江楼上”。
然而,现在这是什么鬼?
这表现即便打零分也不足以形容了。
夏极怎么看也不觉得这是在套路自己,而是那名为花妙玉的姑娘真的在落荒而逃。
她好像根本不想联姻...
搞得好像是自己要联姻似的。
吕家,这么不靠谱的吗?
自己跑了最好。
夏极舒了口气。
虽然他对这小姑娘有些好感,但还不至于到要联姻的程度。
如果换一个人,说不定他还想着虚以委蛇,利用一下从而达到“开拓吕家地图”的目的。
但看到是这姑娘,他想想还是算了吧,这样不太好。
...
...
三天后。
夏极独自走在巨业城街头。
昏黄街头飘着白雪,虽是兵荒马乱,但这等大城之中的秩序还能维持的。
他搓着手,听着临近新年的炮竹声响。
灯笼高悬,孩童们抓着木剑彼此追逐,喊着“看我什么什么剑”,“别跑,吃我大招”之类的话。
而身周,小贩们日复一日地吆喝着,似乎大劫的来临,青王的暴毙,时代的更替与他们毫无关系,只要和平,只要给他们一个摆摊的地方去赚钱,他们就满足了。
人们三五成群,走过冰冷的深冬,喧闹的夜市。
夏极心底生出一抹孤独感。
因为他和谁都不是“成群”的。
而这一点,在今后估计会越来越如真理般刻印在他心底。
因为他的成长速度极快,因为他是黑皇帝,是教化天下的帝师,也是侵入人间的火劫噩兆,更是穿越而来的异类。
他已习惯这孤独,习惯这世界。
所以,也能安然地活过越来越久的岁月。
他细数着掌心的铜钱,目光在街头两畔扫着,忽然停在一个烧烤摊前,嗅了嗅,味道似乎不错。
“老板,怎么卖的?”
“五个铜板一串素,十五个铜板一串荤。
不过可以点一个荤素套餐,一百串,包含五十串素的,五十串荤的,
只要一贯铜板,折合一两银子就可以了。”
夏极笑道:“且不说卖贵了,这套餐也没便宜啊。”
老板急了:“怎么没便宜,我算给看。我做人最诚信了。”
夏极笑呵呵地看着,他能感受到老板的着急,很快老板抓着算盘“噼里啪啦”一阵迷幻操作,硬生生地把一贯的千文钱打成了九百文。
夏极道:“那来一个套餐吧。”
老板道:“先给钱。”
夏极丢出一个小金元宝,老板接过,掂量了一下,这金子成色很好,足有五两,相当于五十两白银了。
夏极道:“都给吧。”
老板愕然了一下,整个人都僵住了,愣在当场。
夏极随口道:“兵荒马乱的做点生意也不容易,谁都要养家糊口,但别人的钱也是钱,没必要。
这世道,灾民难民定然也不少,若是老板今后看到了路边的饿殍,能帮就帮一下吧。”
老板低下了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沉默地抓过烤串烧了起来,眸子里闪烁着什么东西,待到结束了,连同那金元宝和烤串一起递给了夏极。
“倒是我不对了,这钱我不能收了。”
夏极也没说什么,他知道这是老板自个儿花钱买个良心,所以接过了烤串和金元宝。
一边吃着一边远去。
老板舒了口气,心底有一种难言的舒畅,一低头,只见一个大金元宝正放在自己手头,足有十两...比刚刚那个小金元宝还大了一倍。
“公子,公子!!”
老板忽然醒悟,急忙喊着追了出去,但夜市里人影憧憧,哪里还能找到夏极。
夏极独自走过人群。
走到桥头时,只见画舫皆停岸边,积雪铺在舫顶,呈现出深冬的安静和寂静,与夜市的喧闹形成对比,却也恰恰契合了他的心境。
“别跑!”
“给我停下!”
“臭丫头!停下!”
声音从远而来。
夏极下意识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个裹在斗篷里的身影正在狂奔,而后面正有人在追赶,正往桥边来了。
夏极不想沾上这些莫名其妙的麻烦,于是往桥边让了让。
那狂奔的身影跑到桥头时,也许是上桥的缘故,夜风推开了斗篷,露出其后如星海的长发,
长发末端的金丝带被风扯去,而散开了轻舞飞扬的青丝。
那张脸庞在夜晚光芒的熹微里,也能见得绝丽灵动,双颊如桃开雪中,娇美无匹。
然而,那少女的眸子在和夏极接触的一刹那,
整个脸忽然“抽搐”了起来,做出了一个让人喷饭的丑八怪似的鬼脸,
然后如同追踪导弹般精准地射向了夏极,
同时,她憋着声音,难听地喊着“救命,救命啊...”
最末,她很不情愿地以一种“九头蛇万岁”般的小声,含糊道:“我是花妙玉。”
夏极震惊了。
以至于,他被这“导弹”直接击中。
而因为“导弹”用力过猛,直接把他撞得从桥栏杆翻了下去。
“导弹”撞完,继续往前跑。
这个,就不能怪自己了,毕竟对方没配合好嘛。
吕妙妙一边想着,一边撒开腿往前狂奔,几个家丁样的人抓着棍子随着她追远而去。
夏极自然没下水,他一个翻身就回了桥上,但眸中震惊却久久无法散去。
230.有穿越者(第一更)
夏极忽然想起吕家老祖在五年前说的话...
我吕家一名才貌兼备的天才?
她会隐瞒自己吕家人的身份?
珍惜好五年后出现在你面前的女人?
日久生情,然后联姻水到渠成?
夏极:???
没感到天才,
也没感到隐瞒。
没感到她是女人。
也没感到日久能生出爱情。
他就感到一种很不靠谱的感觉。
但是,他却不知道自己在震惊恢复后,脸上露出的表情是笑容。
...
...
再之后的三个月里,吕妙妙化名“花妙玉”用各种方式出现在他身边。
但每一次毫无例外,都会被她自己搞砸了。
她好似远道而来的精灵,就是为了在夏极耳边呢喃一声“我是花妙玉”。
那不走心的动作,
不专业的表演,
稀奇古怪的鬼脸,
花式搞砸的方式,
每一次都让夏极大开眼界。
他觉得自己好像不小心出演了某个烂片连续剧。
在这众人都严肃,都认真,都在小心翼翼、谋划计算的世界里,这“烂片”竟给了他一股清流的感觉...
到后来,他已经习惯了。
甚至有一次吕妙妙正扛着铁锹挖土的时候,他躲在一边还看到了...
只见那少女淡定地挖出了一个坟墓,然后自己擦了擦额角辛勤的汗水,继而跳了进去,把土埋埋好,只露出头,然后长叹一声开始等待。
夏极就走了过去,他只见那少女脸上产生了一种“看到场记板发出咔声”的表情。
吕妙妙一瞬间就肃起了表情,如同入戏了一般,开始大喊:“救命啊~~有盗贼要把我活埋了~~”
喊完之后,吕妙妙轻声如地下工作者对口号一般道:“我是花妙玉。”
夏极蹲下来,看着只露出土的头,问:“哪儿来的盗贼?”
吕妙妙理直气壮地反问:“现在是问盗贼的时候吗?”
夏极道:“我看到你挖土了。”
吕妙妙呵呵笑了笑,脸上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随后摆出一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撞完就收工”的模样,破土而出,然后扛着铁锹撒腿就跑。
谁知道这些日子,她是怎么过来的?
她快被家族逼疯了。
...
...
到后来,夏极实在是不忍心了。
“要不,你们换个人来联姻吧?”
吕妙妙道:“换个人你答应么?”
夏极道:“不答应。”
吕妙妙伸出手指戳了戳她自己:“那我呢?”
夏极继续摇头。
吕妙妙神色一肃,沉声道:“太好了。”
夏极道:“那你可以不用这么了累了吗?”
吕妙妙长叹一声:“家族一定要我联姻。”
夏极道:“我能理解你的心情,放心吧,我不会同意的。”
吕妙妙眼珠转了转,忽然凑过去,神秘兮兮道:“大叔,要不...
你假装同意,我听人说了,你只有和我吕家联姻了,他们才会帮你突破十一境。
而我呢,如果和你这边不成,家族怕是还会继续寻找下一场联姻,我是真受不了,但如果你定了下来,那么家族就没办法逼我去联姻了。
这样,我们就可以各取所需。”
夏极略作思索,自己还真没损失,何况他对“打开吕家地图”的这个机会也是重视的。
他把目标看远到了千年万年,那么早一步看清楚各大世家的情况,也便于他的布局与安排。
只不过,自己秘密很多,若是与人生活在一起,很容易出问题。
所以,他道:“若是我答应了,你要搬来镜湖庄园么?”
吕妙妙嘿嘿笑了笑:“你想吗?”
夏极坦然道:“不想。”
吕妙妙道:“好样的,我也不想。
不过...我们需要偶尔一起吃个饭,若是吕家下来看了,我们还需要适当地一起去踏青,不过我估计只有开始的时候要演一下,之后怕是一年都轮不到一次。”
夏极忽道:“我第一次见你,你为什么是乞丐样子?”
吕妙妙道:“我不喜欢待在世家,他们就说我吃的用的全部都是世家的,然后我就把所有东西还给了他们,只留了一枚空间戒指,之后自力更生,赚钱呗。
你遇到我的时候,我也没办法,婵姐很厉害,她把我的空间戒指收了,我就带着我的小白到处乱逃,让小白表演赚一点钱。
但那几天表演不好,没赚到钱,可肚子又饿,所以就做了乞丐,超可怜。不过我也没想着白吃,是准备之后再还钱给他们的。”
夏极道:“那行,就这么定了,你去和你家族说,我答应了。”
吕妙妙伸出小拇指,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沉声道:“拉钩。”
夏极想很严肃地说“发个毒誓”,但话到嘴边却吞了回去,也伸出了小拇指,温和道:“嗯,拉钩。”
两人拉钩结束,算是完成了约定的流程。
而在分道扬镳前,夏极悄悄塞了一叠银票放在吕妙妙的腰后系带上。
金银珠宝对他而言,是最廉价的东西,但既然能让这姑娘过得好一点,他也不会舍不得。
看着那白衣少女远去,夏极知道今后再也不会有这么一个人来烦他了...
他舒了口气,但旋即心底生出了一股莫名的失落感,很微弱,但却是存在着。
他压下这莫名的情绪,正要转身离去,忽然心有所感,低头一看,之间一叠银票不知何时竟在自己的腰间。
“这...”
他双眼眯了眯。
明明感受不到半点力量,但却能够瞒过自己,把银票还回来。
这少女...不简单。
...
...
当夏极回到镜湖庄园时,苏甜正坐在他书斋里,泡着他的茶,吃着他的东西。
他才入屋,苏甜手一挥,书斋的推门关了起来,光线顿时黯淡了几分。
夏极没说话,
苏甜也没说,只是静静吃着他的东西。
吃完后,她才问:“你想怎么做?”
夏极道:“我想去看看。”
这说的是吕家的事。
两个人说话没头没尾,都属于那种“假设对方已经知道了自己所知道的前提,并且能在同一频道进行问答的对话”。
苏甜喝了口茶:“不好收场。”
夏极道:“也许本就不该存在呢?”
这说的是风南北身份的事。
咕噜咕噜...
苏甜可爱地喝完茶,哈了口气,然后双手交叉,迷人的脸庞里带着迷离的味道,她微笑着看着夏极:“随你怎么做,这改变不了你我血脉同源的事实。最后一重境界叫同血合道,指的是世上只有一种血脉能臻至最高,能成就至高,你我天生就是同一阵营的。”
夏极点点头。
苏甜和吕婵的说法完全相反。
他也无意去问,因为这世上知道答案的,只有祂们九人,真假完全无法判定。
如果苏甜没骗自己,那么吕婵就是真的厉害了,一句话就让他和苏甜产生了距离和怀疑。
但他终究可以进行一次小小的信任测试,所以他问:“黑皇帝最终会怎么样?”
苏甜托腮,甜甜地微笑道:“确实有可能,因为噩兆是属于火劫的,火劫消失了,噩兆自然也会消失。
但上古没出现过你这种情况,所以又不知道了。
可是根据之前卦算的结局,说不定那卦象的意思就是你被拖离了这个世界。”
她直接把夏极所有的猜测和担心说了出来。
夏极忽然有些后悔,因为这根本不是信任测试,
当他开口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苏甜就已经知道了正确答案,
她甚至跳过了一个问答,进行对自己的回答。
苏甜眨眨眼道:“不过你也不需要太过担心,总有办法的。实在不行,我收你入五色神令,之后我召你回来。”
夏极虚眼看着她,“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不会,”苏甜笑了起来,“我只是告诉你即便这是真的,也会有其他办法,不要灰心哦。”
夏极岔开话题道:“我可能会真的与吕家联姻。”
“放心,我会和蓉蓉解释清楚的。”苏甜显得无比体贴。
夏极:...
苏甜道:“那,我们来商量一下你联姻的细节吧。
你联姻总归是要去吕家的,去了吕家就需要离开苏家,离开苏家只有三种可能,第一背叛,第二抛弃,第三无视。
吕家定然许诺了你什么,按照逻辑,你该属于第一种情况,但我不会让这种情况发生,你知道自己需要做什么吗?”
夏极点点头:“我知道。”
苏甜甜甜笑道:“那就好,对了,还有一个情报我和你分享一下,可能会为你带来麻烦。”
她跪趴在茶几上,身子有些侵略性地前倾,凑到夏极面前,轻声轻气道:“有穿越者。”
夏极心底猛然一炸。
卧槽,和这姑奶奶说话真是要命。
你永远不知道她会说出什么,也不知道她会有多聪明,更不明白她会把事情看透到什么地步,这种妖孽能从上古活下来,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他心理素质非常硬,神色平静,甚至露出了一抹疑惑,他刚要开口。
苏甜打断了他,认真道:“刚刚你心跳快了。”
夏极的反应也是妖孽层次的,下一刹那,他已经做出了正确的动作。
他轻叹了一口气,道:“毕竟是我娘。”
只此一句话,他就为他因不懂事而表现过的“奇行怪语”找到了一个天然的根源。
如果有人再问下去,他能很坦然地说“对啊,我是说过一些奇怪的话,但那是我娘教的,我听我娘说了,就记下了,有问题吗”。
而他此时无奈的语气,表明他虽然有所猜测,但却一直在帮着隐瞒,可此时苏甜说了,他发现自己隐瞒的东西瞒不住了,故而心跳,故而不得不承认。
毕竟,苏甜既然能说出“穿越”两个字,那么就必然对曾在自己眼皮底下的穿越者有着认识,娘那样的,是根本逃不过苏甜的眼睛的。
他说出的不过是一个苏甜早就知道了的信息。
没问题。
逻辑完美。
前后自洽。
然而,苏甜笑着看着他:“不是说你娘。”
231.若承我名,亦承因果(第二更)
夏极奇道:“那是谁?”
苏甜也不卖关子了:“去年夏天,曾经七月飞雪,雷霆覆天,后来事情弄清楚了,在北方有了一名穿越者。”
夏极继续好奇地问:“何谓穿越?”
苏甜道:“开始我也不懂,不过后来我明白了。
我们首先定位了异像源头,继而定位了一片源头区域,然后我们很轻松地就发现了那片区域里的异常人物。
因为这等异像非常罕见,所以我也去了。
然后,我听到那个人在说什么‘为什么穿越了还没给我金手指’这样的话,
后来他的表现和你娘很像,
你娘会经常性地做一千盘菜,而那个人会莫名其妙地跑到野外去,一会杀兔子,一会野狼,杀的时候好像还在数数字,杀完了就会很开心。
我们对他进行了探查,发现他的力量在做完某个特定事件后,会进行一种突发性的增强。
你要知道,我们获得的一切都有源头,譬如玄功,譬如魔火激发的血脉,譬如你的黑皇帝,如此种种...
但他的力量却是没有源头,没有解释。
所以,我大概理解了这就是他所谓的金手指。
这样的人现在虽然很弱,但危害性很大,他自称林叶萧。
我们查了他的身世,他只是个普通人,不可能拥有这样的力量。
吴家老祖也去看了,他是灵魂一系的强者,别人也许看不出来,但祂一眼就明白了这林叶萧体内的魂和躯体正在慢慢磨合,显然已经换掉了。
我们正在监视着他,甚至派了人去靠近他,研究着他所谓的穿越,以及金手指。
所幸,这叶林萧是个很喜欢表现的人,每次他突破了总会去展示一番,而但凡有人瞪了他一眼他也会去打回来,所以很容易就能鉴别出他的力量。
因为这种人的威胁性,我们把他力量的可能性波动往上调了一百倍,换句话说,我们会将他的真实力量视作他表现力量的一百倍,一旦他超过了红线,我们会直接杀了他。
随意以他的性格,不会藏...”
夏极奇道:“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甜道:“你扮作风南北初到霸刀门时,曾经念过一首诗,那首诗传到了林叶萧耳中,他在独处时说过一句话,他说原来这世上还有穿越者。”
夏极自嘲地笑笑,“当年听娘吟出这首诗,我觉得不错,所以记下来了。”
苏甜道:“其实无论你是不是都不重要,就如我所说,你我血脉同源,你我是天然的盟友,何况...我相信你不是。”
夏极道:“听你这么一说,我自己都差点儿信了,你为什么不信呢?”
苏甜道:“因为穿越者和这种名为金手指的力量,我和祂们制定了一系列的法则,这对所谓的穿越者很不利,简而言之,他们就是待宰的肥羊。在研究透彻之后,我们再决定是杀还是养,亦或是留。所以,你不可以是,我不信。
何况,你的一切力量都有源头,你从出生至今的一切轨迹也完全正常,你的隐忍和天赋虽然强大,但也都在我们的认知范畴里,可算异数,但不算奇怪。”
夏极并没有纠缠自己是不是的问题,若是纠缠了,本来还不相信的别人就会忽然相信了,何况苏甜既然能这样的告诉自己,显然已经不是什么大麻烦了,其他几个人也不信自己是什么穿越者,顶多以此为借口找点麻烦而已。
于是他轻声道:“我娘怎么办?”
苏甜道:“为了保护你,我只能实话实说。何况你娘从小古怪,是有很多人知道的,这完全可以成为证据。而你娘复活别人并不清楚,她如今好好地待在四重天,天天撸着那只狐狸精。”
夏极舒了口气,这样的生活也许没给娘自由,但却也给了她快乐和安全。
苏甜道:“小极,我之所以和你说这个人,不仅仅因为你那一首诗的问题,还有一点...”
“说吧。”
“他加入了大商原三皇子的军队,夏贤是新君的磨刀石,也是长江以北的王。
在不久的将来,大战一旦爆发,我们为了测试所谓的穿越者,会一定程度地任由他发挥,而到时候,你也很可能与他在战场上碰面。”
“你觉得我会怕么?”
苏甜甜甜地笑着:“你若是会怕,我就不会选你了。
你是我在这个纪元里见过的最强大,最有潜力的怪物。
你若是活在上古,说不准就是我们九个之一呢。
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多强,但你也不要骄傲自满,因为你也不知道其他人有多强。
境界摆在那里,但你永远不会知道同一层境界里的天和地差了多远,而当知道的时候,往往就会死人了。”
忽然门外传来脚步声。
两人安静了下来。
苏甜笑道:“你的小徒弟来了,那我走了。”
夏极道:“留下吃个晚饭吧。”
苏甜撩了一眼,可怜兮兮道:“我怕我吃饱了饭不想回去了,你又不陪我睡觉。”
夏极道:“我只是客气一下,场面话,别当真。”
苏甜笑了笑。
两人都没介意。
当赵燕歌站在门外,喊着“老师”的时候,苏甜已经捏碎了“龙行千里”而远遁千里了。
夏极推开门,只见那小小的姑娘眼中带着开心。
“老师,俞珑师兄发来请帖啦,叫您去证婚呢。”
这一句话把夏极叫回了正常的生活。
他露出温和的神色,想起那个英俊而谦逊的弟子,道了声:“好啊。”
想了想,他忽然又问:“小燕歌,你觉得为师该乔装打扮了去,还是直接去呢?”
“啊?”
赵燕歌愕然了下,她不知道。
夏极道:“当初我不让你们报我的名字,其实是不想让人知道《万法卷》是我所著。但如今,既然许多人都知道了,那就没有意义了。
再者,为师是想保护你们,因为为师担心你们承接了我的名,却也会承接我的因果。”
说完,他看到自己这位最胆小、最笨的弟子跪了下来,用最坚定的声音道:“愿承老师因果。”
夏极摸了摸她细软的长发。
他明白,所有的弟子都会如此回答。
但是,他的因果何其之重,又岂会让弟子去承担呢?
自己只是他们的师父,而他们今后还会有自己的家人。
这一段路,一起走过,就足够了。
...
...
数日后。
良辰吉日。
夏极做了简单的乔装打扮,
简而言之就是让脸灰暗了一点,让头发再白了几分,扮作一个父亲该有的模样,然后穿上了不给弟子丢面子的华贵衣裳。
他带了风吹雪,谢琼峰,年盈,赵燕歌离了镜湖,
去向了婚宴的地点——万剑山庄。
这四个人都是正常系列的外表,不会太过奇怪,像许铃铃这种,只有在月黑风高杀人夜带出去,才比较合适。
带风吹雪是因为他太过孤僻,他需要出来见一些这样欢快的场合。
带谢琼峰是因为他千杯不醉,可以挡住一切的美酒。
带年盈是因为她为人机巧,可以挡住很多麻烦。
带赵燕歌因为她善于交际,能很快融入现场气氛。
御手在年盈和谢琼峰之间更换着,这两人都属于典型意义上的非常靠谱的人,而如果把缰绳交给风吹雪,夏极估计他们很可能会迷路。
马车穿过春天,带落了不少野花,落在褐色的篷顶。
天光明媚,不热不冷,和煦地照着南朝。
夏极拉开帘子,一路上除了看到踏青的富家子弟,才子才女,还能见到比拼武功的侠客。
而无论在哪里,《天下劲气》这本书都是被谈论地最多的话题。
至于《天下意象》,对于普通人还太深奥了。
青王暴毙一事带来的群龙无首,让南朝处于一种兵荒马乱的地步,谁都想做皇帝,谁都不服谁。
世家的人正在想办法纠正这一切,让姬玄能顺利上位,大大小小似乎也爆发了不少明争暗斗,而没多久可能就需要自己这个帝师出动了。
现在,算是最后的悠闲时光了。
夏极眯眼感受着此时的轻松与安宁。
五人在半路河沐镇的客栈住了一晚,次日午间便是穿过了兴沾河,到了万剑山庄脚下。
新郎官俞珑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虽然发了请帖,但心底很忐忑,害怕老师不会来,但老师不仅来了,还带了几个师兄师姐师妹。
他露出开心的笑,近乎是跑上前,看着夏极,咬着唇,红着眼,喊了声:“爹。”
夏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这一年经历了不少事吧?喜庆日子就别哭了。”
“嗯。”俞珑擦了擦眼睛。
年盈上前悄声问:“师弟,不会有人闹婚礼吧?”
俞珑有些尴尬...
显然他是从众多情敌里杀出重围的,那些情敌都有权有势,今天保不准会来闹事。
年盈一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她狠狠瞪了新郎官一眼:“怎么做事这么不麻利?有时候就该多和你铃铃师姐学一学。也省的给老师添麻烦了,你到底是请老师吃饭的,还是请老师受气的?”
俞珑垂首,轻轻叹了口气。
夏极传音道:“盈盈,回来吧,今天是小珑大喜的日子,我们就让他做好这个新郎官。”
“嗯...老师。”
俞珑还在山脚迎客,另由万剑山庄的弟子引路,带着五人上山。
夏极才到山腰,就听到一阵阴阳怪气的声音传来。
“啧啧啧,我们新郎官的父亲终于来了,这一身衣服倒是挺新的,才买的吧?”
232.若无我名,被欺太甚(第一更)
万剑山庄。
登山的路。
那迎客弟子听到声音的来源,急忙抬头,只见一名穿金戴玉的贵公子正坐在山腰的凉亭里,优雅地扇动着白玉扇。
他身侧坐着一名魁梧男子,那男子眉宇间虽有平和,但这平和却藏不住高人一等的跋扈。
而两人身侧正环绕着四名美女,
几人似是在吟诗作对,极尽这春日的雅趣。
迎客弟子急忙丢下夏极,跑上前拜了拜道:“见过郑公子,马公子,庄中的贵客席早为两位留好了位置,两位公子不若与我一并上山吧?”
那贵公子看着夏极这边,扫了几眼,环视周围的美人,还有那魁梧男子,然后忽然爆发出莫名的大笑,其他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你不明白他们在笑什么。
但必然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嘲笑。
也许是在说“你们也配和我同行”?
也许是在说其他话。
那万剑山庄的弟子神色略显尴尬,却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讪讪地转身。
夏极身侧。
风吹雪低视的目光猛然抬起,抬手直接要向着刀柄抓去。
而当他抓住刀柄时,可以说那嘲笑的人就会死去。
他虽然尊重生命,不滥杀无辜,但他更尊师重道,辱他者,或许能活,但辱师者,唯死谢罪。
但他的手缓了缓,因为夏极说话了。
“琼峰,你去问问是哪家的孩子。”
“是。”谢琼峰应了声,直接往前走去。
但他还未走两步,那万剑山庄的迎客弟子便是急忙上前拦住了他,一个劲的使着眼色。
在他眼里,这新郎官之所以能成为新郎官,完全是因为和小姐情投意合,而不是势力背景。
但此情此景,似乎这新郎官的父亲似乎不是个“识时务,有眼力劲”的人,
他还没明白自己参与的是什么样的一场大婚宴,
也不明白这大婚宴上会有多少有权有势的人,
他想要逞强,想要面子,那么只会自取其辱。
而自己自然要阻拦这事发生,也要阻止他冲撞了两位公子。
谢琼峰还在继续往前走去,而凉亭里的几人却是完全的有恃无恐,那贵公子还在笑着,似乎就期待着这一家不长眼的人来动手。
你若动了手,保不准这婚礼就黄了,这就是他们要看到的。
那万剑山庄的弟子急忙上前,伸手拦开道:“我们先上山吧,三庄主还在等着你们呢,俞翁也不想见到自己儿子的婚宴被扰乱吧?”
他急切的提醒着,希望这没有眼力劲的新郎官父亲能明白一点道理。
夏极点头温和道:“琼峰在这里处理,我们先上山,不要让人家久等了。”
谢琼峰眸色冷了冷,恭敬道:“是。”
那万剑山庄的弟子见劝不动,也只能叹息一声。
这家人想自己撞墙,那就让他们吃点亏,这样才会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郑公子马公子身边哪里不会有高手保护?
就留这么一个花架子样的大个子,肯定不行的。
这大个子看起来一表人才,但能不能活着回来还不知道。
但他无力阻止,只能长叹一声道:“俞翁随我来吧。”
夏极温和道:“有劳了。”
风吹雪低着头,紧随夏极而去,他有些厌恶了,因为他不喜欢这样的环境。
在这样的环境里,无论胜败,都不会让他开心,只会觉得刀被玷污了,
沉沦于庸俗的人,没有资格让他拔刀,不诚者的血若是沾上了他的刀身,会给他一种极度的恶心感,让他想趴在路边狂吐不止。
所以,他如同一个没见过场面的羞涩少年,紧跟着夏极。
年盈,赵燕歌心底都是门儿清,但老师不说话,她们也不能做什么,何况今天确实是同门的婚礼,闹开了,杀人了,也许自己一时爽快了,但对新郎官呢?
那就是完全无法弥补的伤害,说不定还会让他失去这一次婚礼,终生痛苦。
还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老师展露身份。
但老师似乎不想如此...
年盈她们也明白,
老师的世界,老师的因果,老师的秘密,还不是她们能够承担的。
老师不展露身份,某种程度上是在保护她们,能让她们拥有自己的人生。
再何况,在老师这样的人物眼里,他其实还看不上街头的这几声狗吠。
也是奇怪,这上山的一路上,夏极又遇到了两披贵族子弟,那些贵族子弟对自己这边是极尽嘲讽。
夏极哪里不知道这是有人故意在搞自家那徒儿,想让他这婚礼直接黄了。
于是,他又把年盈,赵燕歌留下,去“解决问题”了。
要知道,即便赵燕歌在七十二人里排行是倒数第一,但放在外面,也是真正的强者了。
春花烂漫,粉色桃花被山风刮着,
在灿烂的金色光里,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缱绻过足畔,又扑向无人的黑色深渊。
万剑山庄所在的山巅,眺望四方,皆是人间美景,山庄空地很大,房屋林立,山溪如银带潺潺系过,构成幽静的山中庄园。
而这份幽静,如今却被婚宴的喧闹所取代。
庄园之中,大红绸布铺张,欢庆的囍字贴的到处儿都是。
宾客虽然不多,但个个似乎都藏着威严和气势,显然都非江湖的泛泛之辈。
风吹雪紧随着夏极,站到了这庄园正门前。
他面对这样的热闹场合,还是有点禁不住的紧张,他害怕人多,这让他不知所措,只能如同一根呆木头杵在一边,不知做啥,不知说啥。
那山庄弟子带着到了门前,远处则是一个魁梧健壮无比的男子走来了,身高近乎两米多,高了夏极和风吹雪一头,而显得很有一种压迫感。
领路的山庄弟子急忙道:“师兄。”
“你下去吧。”那男子挥挥手,然后俯瞰向那白发男子道,“俞翁,你随我来,三庄主在等你。”
夏极温和道:“有劳了。”
很快,
他被带着七绕八绕,来到了偏堂里。
偏堂里,万剑山庄三庄主堆簇着笑容,却不起身相迎。
夏极和风吹雪入座了。
也没有仆人奉上了茶。
然后便是陷入了某种平静。
这平静没多久就被打破了。
门外一个红衫少女气冲冲地跑了进来,她相貌秀美,眉宇之间有着几分英气,但此时瞳孔里却是愤怒。
她看着坐在堂中的三庄主道:“三叔,为何要这样?”
三庄主道:“芙儿,你不明白吗?”
少女道:“我和他情投意合,经历过许多事情,他的实力远比你们想的要强大。也许他在你们面前没有表现出强势,而只让你们见到了谦逊有礼,但这并不代表他弱小。”
三庄主云淡风轻地笑笑,他完全不顾在场的夏极,淡淡道:“芙儿,你还年轻,许多事看不明白,但叔叔和你父亲都是过来人,看的通透。”
“是么?今天我是新娘,我和俞郎拜堂成亲一事,谁都无法阻拦!”
这少女正是杨芙,也是今天的新娘子。
她发泄了一通后,看到侧边的白发男子,急忙奉茶过去,恭敬道:“请公公用茶,我听俞郎说过您,他说您是个了不起的人。
今天这样的情况,让您受委屈了,但俞郎也是实在没有办法,他和我说过很多次,他想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时刻能有您在身边。”
夏极能感受到这新娘子的歉意,还有诚心,他接过茶饮了一口,随口问:“怎么回事?”
杨芙欲言又止,轻叹一声:“没什么,等这边婚礼完了,我和俞郎就离开山庄,以后会好好孝敬您。”
她眸子撇了撇,这时才看到自家公公身后的一个男子,那男子与她目光对上,微笑着对她点点头。
这已是风吹雪的极限了。
杨芙道:“这位是...”
风吹雪不知怎么说,双颊竟然有些红。
夏极笑道:“我的儿子,你夫君的兄长。”
风吹雪全身一僵,一股源于灵魂深处的悸动,让他忽然有了某种归属感,他低下头,双目红了红。
杨芙愣了下,她没听夫君说过这位大兄,但看这样子,估计是因为这位大兄为人太...内向...
而这种内向的人,在江湖上通常混不出名堂。
所以,夫君才没怎么提起。
但她还是向着风吹雪点点头,恭敬地喊了声:“哥哥。”
风吹雪抹了抹眼睛,点点头。
而那坐在中位的三庄主显然连表面都不想演了,直接道了声“我有事”,便是离开了。
今天这局名为婚宴,其实却为拆婚。
孤寂的厅堂里,夏极平静地饮着茶。
风吹雪低着头站在他身后。
杨芙倒是乖巧地在一边和他说着话,聊着些她与余珑相遇相识相知相爱的事儿,目光里带着甜蜜和对夫君的崇敬。
夏极也微笑着和她说上几句,最末问:“小芙,你不是该和小珑一起在山下迎接宾客吗?你怎么在山顶呢?”
杨芙叹息道:“公公,这事儿以后我再和您说吧,今天这婚宴难为您了。但我和夫君是真没想到,他们会做得这么绝,否则也不会叫您老人家来这样的地方,实在抱歉。”
夏极心底也大概明白了。
无非是这万剑山庄看不上自家弟子,而另有权贵插手。
他只觉得好笑,自己若真是个世家弟子,此时就肆无忌惮地卸了白发,展露身份,碾压全场了。
但他注定了不是单纯的世家弟子,而是要“谋反”的。
这七十二个弟子让自己有了家的感觉,那么自己也不会去把这些家人拖入那没有上限的死局,进入那以万古为时线,以万界为棋盘,众生皆蝼蚁的棋局中。
他看的越多,就越是隐隐感到,这一切的幕后藏着极深的东西,也许未必有人操纵,但却注定了是残酷到极致的博弈、不死不休的厮杀,层次之高,难以想象。
与那些相比,眼前这些只让他感到一股好笑感,甚至让他放松了下来。
骂他,
赞他。
他都已经不走心了。
无论他承认与否,这些人都已经和他不是一个世界,甚至不是一个“物种”了。
夏极饮着茶,听着身侧的新娘子在不停地说着话,他侧头看向了门外。
春光正好,
人间真好,
姬玄快上位了,
自己的悠闲也快到尽头了。
这事了了,得去吕家看看。
吴家老祖会不会后续报复?
他思绪里,诸多的想法在一重重穿过,又被他努力地去融入自己的格局之中。
忽然,从庄门外传来的嘈杂声打破了他的思索。
“郑公子马公子,怎么不见了?”
谢琼峰的声音传来:“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我分明看着你去了山腰凉亭。”
“定然是你伤了两位公子,还不老实交待?!”
紧接着,又是声音传来。
“潘少侠,为何也不见了?”
年盈的声音传来:“谁是潘少侠?”
“定是你勾引了潘少侠...老实说吧,潘少侠去了哪儿?”
年盈忍不住笑了起来,“我勾引他?”
再接着,指责赵燕歌的声音也从前方传来了。
显然,这解决问题的三个人,让那些人都短暂的消失了,杀人倒不至于,应该是点了穴道扔在荒山野岭里了。
内厅里,
夏极听着远处的争吵声,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不知为何,他没有愤怒,他只是觉得好笑。
风吹雪也不明白老师这是什么神仙气度...
他纵身往前一步。
夏极道:“回去。”
这时候放风吹雪出去,等他回来,估计外面就没活人了。
杨芙尴尬着起身道:“对不起,公公,我去...我去解决。”
夏极微笑着点点头。
杨芙只觉得这位公公的涵养气度,都是她平生仅见,总觉得不是个普通人,于是,她才迈出了两步,又忍不住问:“公公,俞郎说您是小镇的商人,您...真的是...商人?”
夏极很快接受了这个身份,断然道:“不错。”
杨芙怪怪地看了他一眼,面对着这位公公,她总有一种奇异的情绪,好似...是看着那浩瀚星河里独坐的神明,便是偶尔展露的冰山一角,就让她发自内心地尊崇。
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急忙往外走去。
然而,杨芙才迈过门槛,她就听到熟悉的声音。
那是自家夫君的怒吼声,从远处响起。
“万剑山庄,欺人太甚!我亲友远道而来,便是如此招待的?”
她脸色瞬间就白了,她最担心的事发生了,再一侧头,只见那白发的公公,与他身后的夫君兄长都站起了身。
两人走过她身侧时,夏极顿了顿脚步,温和道:“小芙,一起来吧。”
233.你算什么东西(第二更)
“公公...”
杨芙跟了上去,双眼里满是忧愁。
她不知该怎么办,所以,如是失了魂儿般跟着夏极,一起走到了万剑山庄的庄门处。
门坊下,已有许多人了,两边形成了鲜明的对峙。
俞珑,谢琼峰,年盈,赵燕歌等人站在一起。
其他人站在另一边。
当然,拉偏架的存在自然少不了。
杨芙看到这一幕,并没有跑上前,而是向着远离众人的一处小亭跑去,亭子里有一个儒雅男人正悠闲地喝着茶。
“爹,我求您。”
那儒雅男人微笑道:“求我什么?
你还未嫁过去,那些人就如此嚣张跋扈,不把我山庄的朋友看在眼里。
这是他们犯的错,他们自己该担着。”
“爹!!”
杨芙直接跪了下来。
周围声音闹哄哄,响的人脑袋疼。
忽然,一名黑脸男子走出人群,看着对面几人,满脸正气道:
“我乃是临峰城的城尉,此处地域的案件亦是我管理。
马公子郑公子平时任侠好客,又是名家公子,此番携带重礼来参加婚宴,定然不会无缘无故的消失,几位既然有嫌疑,便是去府衙接受调查吧,若是没有问题自然放人。”
似乎是有着准备,他话音刚落,便是四名持刀大汉手抓破气铁镣铐,从两边走出,越过新郎官,向着其他三人而去。
“接受调查”,“没有问题放人”这都是屁话,一入府衙深似海,是生是死,是非曲折,哪里还容得的你。
这兵荒马乱的年代,人命如草,杀人诛心岂不是也很寻常?
便是杀了你,还能给你戴上一个骂名,然后再牵连家人,然后还有许多不知真相的人拍手叫好,这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了。
这黑脸男子玩的贼熟练。
然后,他更是露出了微笑。
因为,他看到新郎官跪下了。
黑脸男子心底得意,面子上却依然维持着原本的正气道:“新郎官这是何意?本城尉秉公执法...”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被俞珑打断了。
那位英俊而谦逊、颇有几分浊世佳公子味道的男子正色看向夏极,隔着人群,他深深叩拜了三下。
四周,仿佛再无他人了。
也再无声音了。
夏极看着这弟子,他明白弟子为何而拜。
所以,他问:“你想好了吗?”
四周虽然有着哄笑,有着喧嚣声。
但俞珑却已听不到外人任何声音了,他沉声道:“想好了。”
夏极温和地看着他:“这担子,比你想的要重,也许会不得好死。”
俞珑也不再多说,他双手匍匐,重重叩首,然后以最端正地姿态跪拜着,继而扬声道:“我愿承老师之名,亦愿担老师因果,若无老师便无我俞珑,有我俞珑自当为老师分忧。”
夏极静静看着他,轻声道:“你不明白...”
俞珑继续旁若无人地扬声道:“无非魂飞魄散,弟子无怨无悔。”
夏极摇了摇头。
下一刻,谢琼峰,年盈,赵燕歌,甚至是他身侧的风吹雪都半跪了下来,齐声道:“无非魂飞魄散,弟子无怨无悔。”
这一瞬间,天地里,一切人,一切物都消失了。
唯剩下跪着的弟子,与站着的老师。
夏极闭上眼,淡淡道了声:“好。”
众人的哄笑声更大了,因为在他们看来,以为这是个不知哪里的小门派...
夏极睁开眼,看了弟子们一眼:“去做吧,不用害怕捅到天,有我在。”
“是。”
几名弟子齐声回答。
夏极听到了一股燃烧的味道。
他再不看众人,走向身后,扶起了跪在地上的杨芙。
杨芙想跪着,但那一股扶起她的力量却似不容她拒绝。
夏极拉着她道:“小芙,我们到里面去等。”
亭子里,万剑山庄庄主放下茶杯,轻哼一声道:“阁下是否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声音里藏着煞气。
夏极无悲无喜,淡淡道:“你算什么东西?”
当他说完“西”这个字的时候,稍稍放开了力量,
一股狂风从他口中而出,
带动这天地之间的气流,奔腾狂涌仿似那滚滚东去无法阻挡的江水,亦如那盛夏时分随蛟而起的千里海啸。
淡淡的一声吐字,直卷的天地无光、日月失色,
而树木房屋、泥石溪水,皆是被这粗暴的力量强横地驱逐着,惊恐万分地向远疯狂逃离。
轰!!
轰隆隆!!!
亭子倒了。
树木倒拔。
巨石如纸屑般在空中无助地飞着。
远处的房屋仿如积木被顽皮的巨人一不小心踩塌了。
山溪中断,上下分离。
一个字。
一口风。
吹尽面前一切遮眼浮尘,一切是是非非。
前一刻还儒雅地饮茶的万剑山庄庄主,早已不知被吹去了哪儿。
“他没事”夏极拍了拍新娘子的背,“我们去后面等。”
杨芙大脑一片空白,她忍不住侧头往后看去。
包括夫君在内的四人,已经拔刀对上了现场近千的对手。
自家夫君终于脱下了谦逊有礼的一面,展露出了强大的一面,而对之前那些出言不逊、仗势欺人者进行斩杀。
另两名少女,一人速度极快,如同掠水飞燕,在众人之间灵巧而迅捷地舞着,杀人如割草,不过如此。
另一个小个子则是抓着刀,目光瞅着要逃的,谁逃她就上去补一刀。
杨芙很遗憾地发现自家夫君竟然被压了一头。
而那豪侠状的男子,出刀大开大合,刀势沉稳如山临,所到之处,根本无人能匹敌,他并不嗜杀,但却也会愤怒。
刚刚那情景,谁不会愤怒?
如今,那男子的愤怒倾泻而出,无论什么贵族,什么城尉,什么公子哥儿,都是照杀不误。
而从他的气势、态度,杨芙感受到了一股屠杀现场的味道。
这些人都是怪物,
都是让杨芙大开眼界的人物。
如果...
他们的身边没有站另一个男人。
那一位看似内向害羞,不敢看人的夫君的兄长。
那位夫君的兄长甚至没有拔刀,只是抓了一根草。
一根草在他手心里,已经变成了一把杀人刀。
长草如随风舞动。
每一动,就会有一人死去。
他错身而过,让血液不会沾到他的身体,亦不会污浊他的眼睛。
他未出手时,如同一个害羞的大男孩,
但出了手,却让人猛然察觉,那就是披着人皮,藏在人间、且有着洁癖的怪物。
不,也许不是怪物。
他太无敌了,出手也太云淡风轻了,脸上还带着不甘不愿的神色,这样的人...杨芙莫说见过,便是连听都没听过。
“你们胆敢杀戮朝廷命......”
有人叫嚣着,但话音未落,就戛然而止,不是他沉默了,而是死人无法再说话了。
“你可知道我是谁?”
没有回答,也没有追问,因为说话的人已经死了。
“疯了,真是疯了,你们一定是魔门的...”
这习惯了疯狂给别人扣帽子的人也未能完成他的演讲,因为他也死了。
“这定是魔功...”
话音未全,又已死亡。
“大家不要怕,他们不过就四个人,我刚刚已经分析出了他们的招数,无法就是斩,刺,撩,挥这几个动作...”
话未说完,又是死亡。
人间的泥土里,藏了太多的尘埃。
夏极从皇都走出时,就已经明白了这一点。
无论你做了什么,你都会发现自己所做的,竟然赶不上寥寥几句流言蜚语。
谣言可以断章取义,把你做的一切贬的一文不值,也会让你永远的疲于奔命。
何使浮云不遮眼?
唯有一骑离泥尘。
夏极拉着新娘子离开了这样的血腥场合。
他坐回偏堂。
杨芙局促不安地低着头。
她已经有些明白,这很可能不是夫君的父亲,而是夫君的老师。
远处,厮杀犹然激烈。
夏极忽然丢出一个令牌,这是苏家的身份铭牌,“拿出去给他们看吧,再慢你山庄的人也要死了。”
杨芙急忙接过,她不认得这令牌,但她还是急忙跑了出去。
门外,万剑山庄的杨景正在准备剑阵。
那四人虽然恐怖,但他万剑山庄也不是不能抵御的。
一声长啸声里,三千正在后山修炼的弟子顿时飞掠而来。
杨芙挥舞着手里的令牌,喊着:“三叔!!”
杨景面色铁青,容貌里又是震惊、又是恐惧、又是愤怒,此时看到杨芙,怒道:“你找的好郎君!”
杨芙也不多说了,直接把令牌递交了过去。
杨景下意识地接过令牌,
令牌上刻绘着五色龙,龙游边缘,
而中央则是两条首尾衔接的怪龙。
龙缠两圈,最中以古体刻绘着一个字。
也许外人不认得这个字,但万剑山庄也不算小势力,这杨景又是山庄的三庄主,他自然认得这是一个“苏”字。
他身子忍不住颤了颤,“谁的?”
杨芙道:“是我...公公的。”
杨景蓦然瞪大眼,张大嘴,他认出了这令牌,也知道了来人身份。
他蓦然把令牌丢回给了杨芙,一挥手道:“都跟我来!”
杨景在万剑山庄显然威望不小,他一声令下,顿时诸多的山庄精英干部、亲传弟子、精英弟子都随着他往后而去。
杨芙道:“三叔,不要!!”
她心底复杂无比。
虽然三叔他们做的不对,但毕竟也是自己亲人。
无论是三叔伤了夫君那边的人,还是夫君伤了自家人,她都无法接受。
但杨景并没有听到她说话,这位万剑山庄的三庄主早已满头大汗,肝胆皆寒,正在狂奔。
她急忙追了过去。
然后见到山庄一群弟子到了偏堂面前。
杨芙焦急地喊道:“三叔!!不...”
她话音未落,下一秒便见到了不敢置信的事。
三叔跪下了。
他身后的众人全傻眼了。
众人以为是来厮杀的,却不想这么一出,都愣在了当场。
杨景紧张地喊道:“都给我跪下!”
众人于是纷纷屈膝,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跪向了偏堂的门槛。
门槛里,夏极正在喝茶。
杨景咬咬牙,颤声道:“小人有眼无珠,有眼无珠,给您赔罪了!”
说着,他向着门槛猛然磕头,一个接着一个,不敢停下。
门槛后,那白发男子静静放下茶盏,他并没有开心得意,甚至有几分遗憾。
本该欢欢喜喜,为何非要弄到这个地步?
他平静道:“起身吧。”
杨景不敢起身,始终跪着,其他人虽不明所以,但没有人是笨蛋,他们瞬间明白了这位白发男子身份地位之高,根本不是他们可以想象的。
三千弟子从后山赶来了,他们没有能结成剑阵,而是都跪了过来。
很快,山庄庄主也穿着破破烂烂地衣衫返回了,
由于夏极的控制,他并未受重伤,
只不过在看到众人叩拜后,他愣住了,急忙传音给跪着的杨景:“他是谁?”
杨景传音回去:“苏家人。”
山庄庄主瞪大眼,“真的?”
“我见到身份铭牌了。”
山庄庄主再回想刚刚的力量,若不是世家人,哪里会如此强大?
他双腿一软,也向着那偏堂跪下,心底是泪水狂流。
亲家啊,你要是早说,我特娘的会这么对你吗?
正目瞠目结舌的杨芙忽然耳中传来传音。
“去向你公公说几句好话吧,是爹瞎了眼了,没认出人...”
“爹...这是?”
杨芙完全无法理解这瞬间颠覆的情景。
自家的公公,俞郎的老师,还有那位大兄,以及其他人...他们究竟是??
此时,夏极再道了一遍:“起身吧。”
没人敢起。
夏极道:“婚礼还办不办了?”
“办,办,当然办。”万剑山庄的家主急忙道。
夏极道:“那都起来吧。”
他再三说,跪着的人才诚惶诚恐地起身。
苏家威压,可见一斑。
...
...
血色宴会后。
新郎新娘入了洞房。
夏极也准备离开了。
庄主等一行人,垂首弓腰,送他远去。
到了下山口,庄主才问:“大人今晚不如在庄中过一夜,我...我已做安排,算是给您赔罪。”
夏极大概猜到是什么样的安排,而这种安排从骨子里让他有些不喜欢,但他无法改变,于是道:“不用了,我还要赶回镜湖。”
这位万剑山庄庄主还要再客气,但他终于琢磨除了“镜湖”两个字代表了什么。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眼前这位男人究竟是谁。
他只觉着一股发自灵魂的战栗,席卷了周身。
竟...
竟是那位大人。
那位写了《天下劲气》《天下意象》的大人。
传道天下的神话。
他无法想象。
脸上表情丰富多彩,无法描述。
再回过神来,幽黑的山道上已经没了人影,只有声音随夜晚春风飘来。
“把我的身份告诉那些人,要报仇的,让他们来镜湖找我。”
万剑山庄庄主终于清醒了几分,他双腿一软,便是向着山下那看不见的背影跪了下去,颤声道:“您...走好。”
234.天下无不散之宴席(第三更-求订阅)
春日飞鸟,在浓淡不一的郁郁绿叶间掠过,
穿林打叶之声,越显岛上清幽。
湖心的书斋,
夏极盘膝坐在屋檐下。
屋外庭院,幽静宁和,七十一名弟子端坐在七十一个蒲团上。
阳光穿过碎叶,投落或铜钱或脸盆等等大小不一的斑驳金芒,随着沙沙风响,光影动荡不息。
夏极正在讲道。
他给予天下人的是万法所成的一象,但他如今有六象,所以便是在讲予弟子们听,他们能听明白多少,便是多少。
教学相长,他教导的时候,自己也在加深理解。
时光不觉流逝,很快便到了暮色时分。
弟子们这才起身,正要告退时,夏极忽然道:“听完这一篇,你们也该去寻找自己的人生了。
若要承我名者,也需担我因果,我因果之重,你们无法想象。”
说完,他看到有弟子出列正要说什么,便是抬手压了压:“不要觉得你们的大师兄,小师妹,还有年盈,琼峰他们在外认了我,便觉得有了压力,
便觉得不承为师之名就是不忠不孝。
事实上,为师并不希望你们这么做,
为师想看的只是你们平平安安地活下去。”
他也许最初存了些其他心思,
想着养大这么群孩子,之后为自己所用,
但如今,他想法已经变了。
到了一定层次,强弱,并不按人数论。
夏极继续道:“你们有着这身本事,足以横行人间,成为一方霸主也未必艰难,而只要勤奋苦练,在这火劫之中正常成长,便是可以活过这五百年的光阴,到达下一个小纪元。
你们该以这样的生活为目的,而不是和为师绑定在一起,不要说为为师分忧,你们现在分不了。
若是真有心,等今后有足够实力了,再做吧。”
许铃铃举手,“老师,老师。”
夏极笑道:“铃铃你是不是又长高了?”
许铃铃道:“呐呐呐,我才高了三十厘米。”
夏极道:“快两米八了吧?”
许铃铃点点头,歪着脑袋,天真道:“老师,您的敌人是谁?”
她这句话一问出,众弟子都是急忙侧耳倾听。
夏极看着这一双双期盼而真诚的眼睛,他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这群孩子今后都会以自己所说的为敌人,以杀死这些敌人为己任。
所以,他沉吟了一会儿道:“火妖。”
众弟子愕然。
夏极继续道:“出去闯荡几年,等到稍稍安稳了,去杀火妖吧。”
许铃铃直接道:“老师,你说谎,杀火妖是为了提升境界,是为了能够达到八脉齐通,然后打破凡人命轮。”
夏极没搭理她这一茬,扬声道:“都别给我轻易死了,若是死在无名小卒手上,到地府别说是为师的弟子。”
许铃铃眨了眨眼,她深吸一口气,摆出一副今天一定要把“老师的敌人是谁”给问出来的架势,但她还没开口,夏极直接呵斥道:“许铃铃!”
二师姐庞大的躯体一抖,顿时不敢说话了。
夏极道:“听完讲道,你就离开镜湖吧。”
二师姐别过头,好像有点儿小心灵受伤的样子,“师父,我...错了...”
夏极道:“你不许承我之名,离开镜湖便给我去杀火妖,不通了八脉,就当为师将你逐出了师门了。”
许铃铃愕然。
她自然知道老师的深意,但却也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痛苦。
千言万语在脑海里汇聚。
最终,轻轻化为一句:“百年后,铃铃回归镜湖,再拜老师膝下,无论老师的敌人是谁,我愿接下这因果。”
她的意思是在提醒夏极,让夏极一定不要放弃希望,而要突破十一境,然后活过凡人的寿元。
...
...
最后一篇的传道时光,在半个月后便是过去了。
五月的春光落在许铃铃庞大且带有压迫感的躯体上。
她对着书斋里的男子拜了三拜。
夏极将早就写好的一册功法递出。
功法飘落在许铃铃身边,她翻了几页,每一页都的功法都完全是针对她的,可以说契合度是百分之百。
这就是一个许铃铃用了会极强,但其他人用了却会弱势的功法。
“多谢老师。”
二师姐深深一拜,正要离去,有一个体型瘦弱的男子忽然走出道:“师...师姐,我能不能还和你一起?”
说话的男子是排名倒数第二的庞易,算是小师弟了,为人有点胆小怕事,之前他和许铃铃曾经搭档过一年。
二师姐看了他一眼,“等你。”
庞易大喜,急忙也过去叩拜老师然后告别了。
夏极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同门之间的友谊是他愿意看到的,于是他赐予了庞易功法,再目送他和许铃铃离去。
随着两人的离去,其他弟子都逐渐过来道别了,
他们大多也都是两人两人的告别,显然在之前的搭档行动里培养出了同门感情。
夏极将早就写好的“定制功法”一一散给了他们。
...
...
又是半个月后。
镜湖已是空荡荡的了,除了夏极外,只剩下十人不到了。
“吹雪,琼峰,盈盈...”
夏极一个个念过众弟子的名字,然后微笑道:“你们若想着挣脱凡人命轮的,便去北方吧,否则就去一处建立功业。现在是时候了。”
这些弟子没有人想走,但却知道不得不走。
年盈道:“老师不去北方吗?老师若是去...我和老师一起。老师若不去,弟子愿侍奉您一世。”
“为师自有安排”夏极道,“盈盈,你该有自己的人生。去吧。”
“老师...”
“为师厚积薄发,若是突破十一境,再开法窍,通八脉,说不定朝夕之间就可完成。你若真是有心,便是去努力变强,努力活过五百年,莫要让为师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年盈忽然哭了起来。
赵燕歌去拉她,轻轻喊着“师姐”。
但年盈就如同小女孩一样,跪在那边哭个不停。
夏极起身走到年盈身边,摸了摸她顺滑的长发,轻声道:“相信我,为师不会给你们指一条错误的道路,也不会让你们失望。
突破凡人命轮只有这数十年光阴,突破了便有百年,两百年,甚至五百年后的相遇,若是突破不了,谈何侍奉呢?”
年盈抽泣道:“你骗人,你明明是想我们安心去修炼,去突破,但你自己却已经放弃了,你就是想骗我们走。”
夏极用手背擦去她的眼泪,温和道:“我发誓。”
年盈红着眼。
一旁的谢琼峰道:“师妹,我相信师父。师父学究天人,若是他不能活过五百年,谁又能做到?”
风吹雪点点头,“我也相信师父。”
夏极又招招手:“燕歌,你是为师诸多弟子里排行最末的存在,但输赢并不仅仅在于面对面的力量,为师为你写了一本刺客之道,你当苦心学习。
外出后,你随着你大师兄吧。”
赵燕歌知道老师的意思,大师兄虽然强大,但有些地方着实是缺心眼,于是她恭敬道:“弟子谨遵师命。”
夏极道:“都去吧。”
年盈抽泣着起身,走到庭院前,忽然回头,哽咽道:“老师不会骗人的吧?”
夏极道:“我不骗你。”
他目光投向最末停留在院落里的弟子,“吹雪,你还有什么要问的?”
风吹雪道:“我...想请问老师,什么是最强?”
他已经想了很久了,却找不到答案。
夏极道:“命。”
“命?”风吹雪沉吟了下,还是不明白,“若是命最强,那要努力何用?若是有人承了天命,那他岂不是最强?那我们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夏极露出笑容:“为师若是现在为你揭晓答案,你今后会恨为师。
这是我送你的礼物,等你有朝一日能找到答案,为师相信你定然已经站在了高处。
为师,期待着那一天。”
...
...
噗通。
一颗灵果落入湖中,溅起晶莹的水花。
声音打破了这庄园的寂静。
紧接着,一道红影从湖底欢快地飞快游出,咬住了那灵果,然后在水中来回摇曳着,如是在跳着肚皮舞以感激夏极。
夏极盘膝坐到湖边,如是与人交谈一样,对着那红色的小鱼道:“没多久,我可能就要远行了,会很久很久都不回来。
我带你去东海,一个更大的世界,好不好?”
红尾小鱼如是愣住了,呆呆看了他半晌,游了过来。
夏极伸手入水,小鱼儿贴着他的手背扭动了几下,滑溜而又冰凉。
夏极笑道:“舍不得?”
小鱼人人性化地完在湖水里竖立起来,拍打了下身子,这是点头。
夏极道:“你倒是通灵,既然有缘,我便给你个机缘。”
说着,他从袖中甩出一个鱼缸,右手一吸,便是连着湖水和小鱼,整个儿吸入了鱼缸里。
鱼儿扭动着身体,嘴里吐着泡泡,不停地对着湖水方向冲过去,似乎在表达着什么。
夏极看了一会儿,试探着问道:“你要去拿东西?”
鱼儿急忙“点头”。
夏极好奇地把鱼儿放回了湖中。
那红尾鱼儿钻入水里,没多久鱼身上挂着一串儿由三个红珠子串成的小手链,冒出了湖水,似乎在说“我准备好了”。
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把鱼缸放低。
红尾鱼儿一拍湖水,整个儿飞射而出,精准地射入了鱼缸。
夏极捧着鱼缸,来到了演武大厅。
大厅中央,水晶球的紫色魔火依然未曾熄灭,而中央更是燃烧着灼灼的纯黑色魔焰。
夏极把鱼缸放在演武大厅的角落,再投入了三十颗灵果,“泥潭养不出鲲鹏,小河也生不出巨龙。一个月后,我带你去东海,你我若是有缘,今后可得再见。”
小鱼猛然靠前,小嘴贴在玻璃上,双眼静静看着他。
夏极道:“一个月后,我来接你,现在我有些事需要去做。”
他要把一些曾经欠下的事做完。
先是第一件...
月光里。
他走入了地府中转站。
而三天前,姬玄给了他一个信息:隐君去北方了。
如今去北方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火妖,得火种。
夏极记得自己还欠了一个承诺,他曾在古尘死前说“等一个清明,我带她来为你扫墓”,现在是去完成这承诺的时候了。
...
...
焚烧的北地,已经没有了四季。
深夜。
吴姬走在这没有四季的大地上,手抓着短刀,警惕地看着周围。
火妖的出现很好甄别,首先便是一股热风扑来,紧接着一方的空气会因毒素和高温而扭曲起来,再接着你就会看到各种火兽火妖了,所以,眼观四路耳听八方是非常必要的。
但世家近些年得到消息,北地深处似乎出现了一种恐怖的隐形火妖,这些火妖甚至会控制自己的温度,悄悄蛰伏到你身后然后再出现,只不过遇到这种火妖的几率非常小就是了。
所以,吴姬虽然已是十一境的法窍境,但却还是非常小心翼翼。
她相貌倾城,当年曾是大商皇族里最美的少女,如今那张绝色面容虽是藏在了后土面具下,但却依然只是有了几分苍白,而未有其他的改变。
女人,永远会在乎自己的模样。
吴姬也不例外。
嘭!
嘭!
嘭!!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颇有韵律,如战鼓奏鸣的响声。
吴姬露出警惕之色,悄声躲在一处灼热的巨石之后。
未几,目标出现了,那竟是一只燃烧着紫焰的巨象样的火妖,那“嘭嘭”声,是它的象蹄踏地而产生的动静。
吴姬小心观察着,一般这种燃烧紫烟的火妖都是独行,凡是靠近它们的普通火妖都会被吞噬。
随着时间的过去,它们越来越强,变得非常危险,但这样的火妖却是最好的历练目标。
吴姬神识扫了一圈,在确定没有其他火妖后,便是毅然冲了出去。
紫色火象看到猎物,二话不说直接甩着蹄子,如发情般“嗷嗷”地冲了上来,踏动之间,火焰滚滚。
吴姬并不畏惧。
劫地虽是火妖的主场,但黑夜,也是她的主场。
她尝试着挥出一刀,刀气向前切出,撞击在火象身上,发出沉闷的金铁之声。
她接着又是一刀,这一刀所产生的法相,在半空成了一个黑乎乎的煞影,扑击在了火象身上。
火象皮肤上出现了一到细小无比的裂痕,才出现便被紫火覆盖,瞬间弥合。
而此时,火象已经冲到了她面前,高温和火毒扑面而来,让她真气粘滞,血液近乎沸腾。
吴姬急忙向着一边的阴影踏出。
嗖!
她身形顿时消失在了原地,在黑暗的轨迹里,刹那便到了数百米外的另一处阴影之中。
235.好久不见(第一更)
火劫大地上,阴影一阵波动,如是有人从墨色湖水里钻出,化作墨色轮廓,再逐渐清晰。
紫焰火象没有感情地转身,再向着人影冲去。
墨色轮廓化作吴姬模样,她再次挥手出刀,一道接着一道的法相,狂猛地向那紫焰火妖扑去。
这种火妖是在成长的,换句话说,此时的紫焰火妖比十多年前的可是强了许多。
嘭!嘭!
法相扑打在紫焰火象身上,火象连停都没停,任由身上产生细小伤痕。
伤痕才显出,顿时又被紫火覆盖而愈合。
轰!!
紫焰火象的冲击再次落空了。
因为,吴姬提前消失了,她在阴影里几乎是进行了一次瞬移,刹那又到了数百米外。
吴姬才一显身,又是挥刀斩出几道灰蒙蒙法相。
在这样的攻防之中,她只觉得体内血液在处于一种变化中。
这变化轻微而奇异,牵扯着她的法身。
但吴姬此时只是热身运动,并没准备动用真格,毕竟这一次历练的旅途才刚刚开始,而待到历练结束后,就是某种意义上的南北大战的开端了,到时候她也不会停歇着。
据世家的情报,北地因为与劫地接壤,故而饱受火妖侵袭之灾,
但福祸相依,这个过程中固然死了许多人,但也产生了不少的血脉觉醒者,这与相对和平的南方不可同日而语。
之前,那些血脉觉醒者空有血脉,而缺乏束之高阁的劲气玄功。
即便有人机缘巧合获得了玄功,但玄功也仅仅适合小部分人修行。
可现在一切改变了,
那位该死的同僚创出了《天下劲气》、《天下意象》...
两功名为《万法卷》。
《万法卷》包容一切,能让几乎所有人寻找到适合自己的修炼方法。
这一卷,让天下震惊。
这一卷,为所有的血脉觉醒者提供了成就十一境,甚至活过五百年的可能。
但火妖强大,只有万众一心,才能度过火劫,从这一点来说,那位同僚又未曾做错。
但正因如此,北方的力量变得空前强大,且以一种更快的姿态在发展着,这注定了南北之战并不是一场导演好的战争,而是真正的厮杀。
吴姬在黑暗里高速闪动着,那紫焰火象并没有灵智,只是随着本能,不知疲惫地在追逐着有魂的生物。
最末,似乎是完成了历练,吴姬身形在黑暗里连闪不止,每一次闪烁都在千米开外,没多久就从战场里脱离了。
紫焰火象失去了目标,仰着脑袋发呆,过了一会儿又“嗷嗷”叫着,在滚滚火焰里,往另一边跑去了。
吴姬坐回到一个预设在高处的户外帐篷下。
先是取出冰水,解毒丸等等。
然后,摘下暗金色的后土面具,露出其后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脸儿苍白,肌肤里有着魔火勾出的红艳。
她盯着手上浸入冰水的毛巾。
一阵冰凉的触感淹没了火焰的焦灼,让她发出一声舒服的叹息。
哗啦...
毛巾拧动,她抓着毛巾擦了擦脸。
心情也在这样的冰凉里放松了下来。
吴姬捏了捏双拳,闭目感受着提升的力量。
她满意地点点头,喃喃道:“还不错,别人毕竟没有我这样的手段,可以不停地拿一只紫焰火妖修炼。”
她褪下厚重的暗金长袍,只裹了一身清凉的轻纱睡衣,在忽熏忽寒的黎明之风里,舒服地吐了口气,随后抓出一把骷髅刀镡的水晶刀,口中念念有词,而水晶刀也随着她的动作在不停地变幻着。
似乎是完成了某种简短、未能全部释放的仪式,吴姬松开手,让这水晶刀插落在了地面。
在这把刀面前,坚硬的山石也成了软软的泥土,任由插入。
刀身没入山石,一道无形的屏障扩散开来。
吴姬露出疲惫的神色,吃了些东西,便是钻入帐篷里,睡了起来。
这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长道。
而,明天还要继续。
...
...
接下来的几天,吴姬的修行很顺利,她白天休息,晚上行动。
而凭借着在阴影里穿梭的能力,以及成为隐君的路上所积累的丰富战斗经验,她在这劫地外围如入无妖之境。
不少紫焰的火妖被她拿来“刷经验”,而红焰,蓝焰的火妖则会被她时常挑着落单的去击杀。
经过近乎二十年的研究,世家甚至是北地都已经明确了火妖的层次,从弱到强分别是:
红焰,蓝焰,紫焰,纯青焰,青白焰,噩兆之焰。
明确的噩兆之焰只有两种。
一是黑焰,一是黄焰。
但凡火妖的色泽里带上了一点儿黄,那就直接逃吧。
可通常你看到时,已经逃不了了。
因为那些带着黄焰的火妖,都是能控制自己火温的隐形火妖,不过幸好这些火妖有着极强的地域感,它们只环绕在蜃君周围,随着蜃君一同出没。
但不幸之处也正在于此,蜃君是九大噩兆之一,拥有着恐怖的幻觉之焰,简而言之,你已经快被烧死了,却还没有察觉到异常。
黄焰,即是幻觉之焰。
不过也无需太过担心,因为不知什么原因,蜃君并不会来到劫地外围,那恐怖的噩兆似乎在等着“火域劫地”的慢慢扩展,等到大地的温度达到一定程度了,祂的活动范围才会往外相应扩大。
击杀外围火妖,阻止火域的扩展,就是阻拦蜃君脚步的关键。
至于黑焰,那是黑皇帝的专属,而黑皇帝近些年来神出鬼没...且没有表现出明确地对人类的敌意。
...
...
又是一个黎明时分。
吴姬修炼完,回到新的驻营地。
这营地坐落在一处溪流边。
劫地溪流很是稀少与珍贵,大多在火妖不会前来的“严寒地基”的山上。
吴姬插落水晶骷髅刀,撑开一片无形屏障,
然后她才半褪下衣衫,露出乳白色皮肤,依然紧绷而毫无赘肉的长腿。
曲着长腿,用足尖点了点溪面,
凉意顿来。
然,潺潺的流水未起半点涟漪,依然往山下流淌而去,在远处的深谷里积蓄成绿意盎然的潭。
吴姬完全地脱去衣服,钻入冰凉的溪水中,舒服地闭上了眼。
溪水滑过她婀娜的娇躯,不过这娇躯却从来都藏在暗金斗篷里,除了天地,没有人再会见到了。
忽然...
吴姬心底生出了一种异常的感觉,她猛然睁眼,视线扫过四周,绿叶红花,山水依旧,水晶骷髅刀也没有异常。
“不对,有问题。”
她非但没有放下紧张,反而是蹙起双眉,心中的预警几乎快要达到极致。
吴姬猛然从溪水里飞出,真气透体,振飞了所有沾染玉体的水粒,水粒在黎明时分闪烁出漫天光芒。
她玉臂舒展,抓过暗金色斗篷瞬间披覆周身,随后抬手一扬,招向骷髅水晶刀。
这一招,出事了。
因为水晶刀没有过来,依然还在远处的地面上。
吴姬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她很想过去看看为什么拔不出来,但她直觉很强,
能让她察觉不到异常的异常,显然是极度危险了。
念头一转,她已做出了“放弃水晶刀”的判断,而用最快的速度往溪水下游冲去。
咔。
咔...
咔!!
她忽然觉得身体有些粘滞感。
真气运转速度极度不通畅。
以至于,她才冲了几步,就是一个踉跄,躯体如是失去了控制,而往前翻倒,甚至滚了两圈,沾得一身泥尘。
她瞪大眼,却依然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蓝天白云,绿叶红花,完全没有什么恐怖来袭的征兆。
远处静谧而安宁,时而有几声飞鸟的啼鸣,风过,带来的是花草的沙沙声。
然而...
一股诡谲的气氛却在急速浮现。
但她若此时还相信眼睛,那才是有问题了。
忽然,一个念头从她脑海里迸出:
不会是蜃君吧?
这个念头才产出,她的心跳就已经快到了极致。
下一刹那,她再无犹豫。
血液澎湃之间,直接释放了十一境的法身。
暗金斗篷随躯体而长,她面孔上那一张后土面具如是活了过来,
正在逐渐失去“面具特征”,
而变成了一张人脸。
这张人脸取代了原本吴姬的脸,
虽然玉嫩,纯白,但却多了几分漠然的神意。
眉眼如画,似国手水墨勾勒而出,琼鼻樱唇如一点而成。
青丝垂落,其上多出了许多原本不存在的发钗。
那发钗是大地山河,是黄泉萦绕,是幽暗的楼阁林立,是鬼鹤振翅衔珠...
只是凝视那张脸庞,就如是看到了整个大地,甚至地下的景观。
躯体长到八丈,如同一个神祇莅临。
这就是吴姬的后土法身。
但奇异的是,她有时候会对这法身产生一种陌生感,好像这不是她觉醒的血脉。
此时,吴姬顾不了那么多了,她既化后土,凡有大地之处,皆是她主场。
一个踏动之间,她便是要远去百里之外。
但她终究没踏下去。
因为,那恐惧的根源已经出现了,并且锁定了她,让她的气血彻底的被封住了,以至于即便踏下,也无法土遁离去。
那是一道黄焰成袍的诡谲身影,正踏步在幻景重叠的火焰世界里。
天地之间的虚伪幻景被剥夺了。
蓝天白云,红花绿草,如是一副画卷烧了起来。
“蜃君...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吴姬瞪大眼,压下心底惊骇,双手稍动,但意想之中“大地化作盾墙”的场景也未出现。
蜃君已经把所有注意力投到了她身上,这种封锁气血的力量根本不是她能反抗的,
可以说,她的一切手段都已经废了,能够依靠的只是躯体的力量,
但躯体的力量又怎可能经的住火焰的焚烧?
吴姬彻底惊住了,下意识地喃喃道:“我...怎么可以死在这里?没道理蜃君会在这儿?为什么...为什么祂会在这劫地外围,在这高山之上??”
她能做的事,就是转身逃跑了...
就在她转身的同时,那黄焰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原地,
空间里浮现出一抹火流,
火流向着吴姬背后而去。
吴姬发出一声尖叫...
她同时停下脚步,因为她愕然地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包围了,而空气里,一道道模糊的火焰形状正在浮现,
这些隐形火妖现出身形,狰狞着向她法身扑来。
吴姬心底的绝望到了极致。
她想不出自己还能怎么活下来。
一时间,无数过往的回忆如走马灯般旋转。
她要死了...
她真的要死了...
等了一秒,
两秒,
...
五秒,
...
十秒。
预想的死亡并没有到来。
吴姬好奇地睁开眼,她只见自己面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似乎根本不受到黄焰的影响,
狂暴的气流正从他周身产出,
将一切的焰火推开,而形成一个能让人存活的小空间。
所有隐形的火妖似乎都有些畏惧他,而往后退开了。
追索而来的浊黄色火流也半空顿下,重新凝成了黄袍焰影。
焰影忽然发出嘶哑嘈杂,让吴姬根本无法听懂的声音。
然而,挡在他面前的男人亦发出那怪异的嘶吼。
两者彼此嘶吼着,
那是一种只是倾听,就会让人大脑空白的诡异声音。
但这男人竟似是和蜃君在交流着。
吴姬紧张地看着,大气都不敢喘,毕竟若能活下来,谁想死?
很快,两者的交流似乎结束了。
男人沉声道:“收了法身。”
吴姬死里逃生,自然是这男人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急忙听话地收回法身,成为原本的模样,暗金斗篷随之而小,后土的脸重回成了面具,贴在她脸庞上。
男人的沉声继续传来:“接受临时契约。”
吴姬感受到意念里传来的一段儿信息,急忙接受。
感受到契约的完成,那男人一抓吴姬,就往前飞射而去。
吴姬这才有功夫看了一眼男人侧脸,这一看傻住了...
然而,如今的情形根本容不得她说半句话。
显然,这男人和蜃君谈崩了。
吴姬只觉得自己身后炸出了一团刺目如烈日爆炸的火光。
黄焰翻滚,如光紧贴向两人,空间的一切都变得失真而扭曲,
在这剥夺了真实的虚幻黄焰之下,红花绿草、蓝天白云时不时一闪而过,
但终究万物都在这超高火焰里被轻易焚烧。
吴姬心跳快到了极致。
这样的火焰,别说是她了,
无论世家的任何存在只要沾到了,都得死。
但几乎在同一刹那,吴姬开始发现自己周围的空气也扭曲了,幻景里的颗粒折射出致命的炫目光华,
所有原本还包围着的隐形火妖都在疯狂逃离,
沉寂的空气沸腾了起来,
这座原本青翠的山头覆盖了一层纯黑的火焰,
火焰吞噬着山,让这座山峰正从世间抹去。
而因为“火妖临时契约”的缘故,这些火焰覆盖穿梭过了吴姬的躯体,却并没有伤害到她。
黑焰与黄焰对撞在一起。
黄焰里的一切幻景顿时消失了,不远处的黄袍焰影稍稍顿了顿身体,对着男人的方向发出愤怒的嘶吼。
即便是吴姬也能看出来,黄焰似乎更偏向虚幻和奇袭,而在正面冲突里并不是黑焰的对手。
此时,她心底充满了复杂感。
而身侧的男人同样对着蜃君嘶吼了几句,旋即一双黑色巨翼骤然从男人身侧张开,卷着死亡,扇着黑焰,如同洗地一般让周遭一切陷入毁灭。
男人左手抓着吴姬,振翅飞起。
黄袍焰影仰头看着他,继续愤怒地嘶吼着。
但男人却已不再看,他飞的速度极快。
没多久,就带着吴姬脱离了战场。
他伸手扣住吴姬的后土面具。
吴姬身子颤了颤,却没敢去反抗。
哗~~
面具被那只大手摘下,露出其后一张倾城的脸庞。
男人道:“皇姐,好久不见。”
吴姬低着头,不敢看他,话到嘴边,也变成了“夏极,好久不见”。
236.我来还书(第二更)
黑色羽翼卷着死亡,
每一次拍打都带着火焰在细密鳞片间静静流淌。
焰风让空气都已死亡,而形成了一个近乎于风箱般的场景,
周边的气流欲向他挤来,却又被更多地焚烧,而形成了巨大的引力。
他如同飞在天穹的烈日,万物则如那飞蛾,稍稍抓地力小些的便是向着他而来,靠近,然后死去。
呼!!
夏极双翅一振,又飞高了些,这才避免了飞沙走石。
两人都沉默着,没有人开口。
吴姬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也不知道夏极要带她去哪儿。
她沐浴在这死亡的火焰里,心魂震荡。
约莫两天后。
夏极从云层里钻出,收敛黑翼,落在了一个北地山脉高处的崖边。
星光沐浴投落,处处都是阴影。
夏极一松手,把吴姬丢了出去。
吴姬愕然了下,她环视四周,四周皆是阴影,换句话说,她如果想要逃,现在正是主场。
但她没逃,而是看向了悬崖尽头的一个墓碑。
墓碑在月光下,石质苍白。
刻着“商太子古尘之墓”。
夏极道:“他死前觉得被人控制了,然后把一切都给了我,求我去救救他的妹妹。
知道的,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一生从未求过人,但死前却是一直求我。”
吴姬:...
夏极道:“我没告诉他真相,也答应了他,说是以后清明要带来扫墓,如今清明是过了,以后来不来,看自己吧。”
吴姬:...
两人默然良久。
夏极转身。
他才走几步,身后传来声音。
“等等。”
夏极顿了顿脚步。
“不是该杀了我吗?”
夏极道:“我为什么要杀?对不起的人不是我...而是他。”
一个会把软弱暴露给的兄长。
一个临死都信任着的兄长。
辜负信任。
对不起他。
我不过是履行承诺。
“再见了。”
“夏极!!”吴姬大声喊了起来,但她又无话可说,两人曾是皇姐皇弟的关系,也在一个城市里相处了十六年时光,久别重逢本该聊一聊,但却已无话可聊。
夏极侧头扫了一眼那泪痕满脸的皇姐,轻声道:“戴的那张后土面具是有问题的,自己当心。我言尽于此,有缘再见。”
说完,一双黑色羽翼振开夜风,拍打着呼啸冲上高空,转瞬消失无踪。
高崖上。
皓月当空。
一方孤零零的枯冢。
一个跪着的绝色美人。
如成画卷。
...
...
吴姬与太子的事既然了了。
夏极便回到了镜湖。
演武大厅里,金红的鱼儿刚吃到第二十八颗灵果,听到熟悉的脚步声,鱼儿兴奋地在水里游了起来。
待到夏极出现在大门前,鱼儿的小嘴已经贴在了鱼缸上。
夏极愣了愣,走过去。
只见这鱼儿已经产生了不小的变化,细薄的鱼鳞增厚了,金灿灿的,显出几分“黄毛丫头穿上了妃后盛装”,“普通士兵裹上了将军铠甲”的感觉。
其次,鱼头的上方生出了两个小小的凸出,好似是两个小肉角。
金色鱼儿在水里游来游去,如在炫耀。
夏极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揉了揉那两个小肉角。
鱼儿舒服地享受着。
忽然它张开嘴巴,一下子吮上了他的手指。
夏极能感到鱼儿嘴里竟然生出了牙齿,还是獠牙...
这就凶了。
他愕然了下。
然后感到那小獠牙正在磨着自己的皮肤,似乎想咬,但又害怕自己生气。
夏极道:“要我的血是不是?”
小鱼儿“啊”了一声,松开小嘴,然后竖立于鱼缸里,拍了拍鱼身,示意YES。
夏极笑道:“为什么要?说清楚,我就给。”
小鱼儿满脸问号。
鱼眼瞪地贼大,一副见了鬼的神情。
夏极读出了那表情。
我是一条鱼,我会说人话吗?
我能听懂的意思,已经很了不起了。
夏极忍着笑,沉声道:“说不说?不说就算了,我给过机会了。”
小鱼儿猛吸一口鱼缸里的水。
咻!
水化作箭软哒哒地喷在了夏极脸颊上。
然后,小鱼儿很憋屈地扭过了身子,把鱼尾巴对准了夏极,一副很生气的样子。
夏极哈哈大笑起来,“逗的,走吧,我带去东海,到了海边我给一滴血,作为离别礼物。”
小鱼儿尾巴一甩,又游回了正面,眼巴巴地看着夏极,不知是在渴求着血,还是舍不得。
夏极把鱼儿存在袖中。
他试过,虽然无法带人进入地府,但带这种贴身的宠物却是可以的。
...
现在是去做第二件事的时候了。
十六年前,他曾不问自取,从方丈岛真武阁拿了许多古书,如今是还回去的时候了。
他步入地府中转站。
再出时,却已是方丈岛四大势力的金玉坊之中。
净明真人与许姑子所在的庭院依是一尘不染,亦是空无一人。
真人在外,数十年不归也是寻常,何况是这等火劫?
除非百年无人,才会真正的取缔一座庭院。
夏极自然知道净明真人与许姑子的踪迹。
有一年他去北方冰雪罗刹之国,小苏和他说了,净明真人与许姑子都正在帮她开拓古代遗迹,寻找一些东西。
夏极一听就明白了,估计这净明真人与许姑子都和“王家镇”那些人一样,是小苏的前身布下的局。
而这净明真人与许姑子听说了计七身份后,自然不敢再认这个主人的哥哥为弟子了,如今已在北地寻了新的弟子传道授业去了。
辈分怎么论,夏极并不在意,净明真人对他而言是一个带路人,若不是他,自己也无法从方丈岛学到诸多的古代玄功,从这一点来说,他称呼净明真人一声老师也不为过。
...
...
这些都是小事。
他思绪一转而过。
入乡随俗,丢出剑丸。
剑丸迅速变化,球状的丸铁拉伸,变幻,
很快,化作一柄飞剑悬浮在他面前。
夏极拉低了斗篷,遮住面容。
他如今的身份对于一方势力而言,只会是灭顶之灾。
遮住脸,也是存一份名存实无的同门香火之情。
他踏上飞剑,正要悄无声息的离去,却蓦然感到金玉坊似乎正处于骚乱之中。
诸多无序的对话清晰的传入他耳中。
“欺人太甚,真当我们金玉坊好欺负吗?就算没有火种,没有血脉,我金玉坊弟子也绝不输给这些散修!”
“怕就怕这些散修是有人支持的。”
“不如关了山门吧...他们太强了。”
“怎么可以关山门?若真关了,三十年后再开山门,那岂不是灭顶之灾?”
“可若不关,现在就已快到灭顶之灾了。”
“不若我们集体去往中土吧...只要,只要能取到火种,我们金玉坊就可以得救了。”
...
...
他放开神识,静静倾听着,从这些杂乱的对话里,他已大概推测出了一些情况。
当年,寿元将尽的坊主去往劫地,追求长生久视之道,但显然失败而身陨。
但有失败,就有成功。
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这带来的就是强弱的逆转。
强者自然需要更多资源,
资源从何而来,
自然去向曾是强者、如今是弱者的人去索要。
金玉坊不幸就成了这个“曾是强者,如今是弱者”的势力。
十六年前,劫地一去,金玉坊折损了不知多少精英弟子,而且还未曾能取回一颗火种。
此消彼长,如今的金玉坊正在遭遇其他门派的袭击,要他们交出灵铁矿,丸金矿等等稀有矿种。
而金玉坊如今的当家人景纯子,只有两个选择。
第一,抵抗。
第二,开启封山大阵,一封三十年。
前者是打不过。
后者固然可以抵御,但三十年之后呢?
此时,金玉坊外,一处透明的膜罩外正有着许许多多的凌空飞剑。
御剑者都是敌对的散修。
这些散修都已不同程度的觉醒了血脉,手中不停射出法器,亦或符箓之类,再或直接是纵剑而行。
对着膜罩不断发动进攻。
罩膜承受了进攻,显出圈圈涟漪。
而罩膜内,不时有金玉坊的弟子御剑飞出,在半空与来敌缠斗,但显然不是那些觉醒了血脉的修士的对手。
更多的弟子则是受了伤,正在街坊里闭目盘膝,调理气息,以求能再度出战御敌。
...
夏极御剑而起时,略微扫过不远处,在人群里发现了几个当初来时认识的人。
比如“在自己面前炫耀飞剑”的青峰子,
“办理入籍处询问自己是否有道侣”的云凌子,
“来九层藏书阁让自己留下古文字翻译”的青霞,
“责问自己不好好看书,却为何只看古籍”的水伯,
还有那“临别接受坊主命令,镇守此处”景纯子。
...
这些人如今都在同一战线,都在紧张地面对着外敌入侵。
夏极看了看高空,交战颇为激烈。
略作思索。
他从袖中随意甩出一颗普通的装着紫焰火种的水晶球。
水晶球柔柔地落在了净明庭院的石桌上。
夏极再不停留,双指指天。
御剑随风而去。
而一声传音淡淡地飘向了正双眉紧锁的景纯子。
“一枚火种在净明真人庭院之中,三日后,可关山门。”
景纯子双目猛然睁开,一仰头,只见一道裹着斗篷的身影刚刚破开膜罩,在众人视线里,那身影并未出战,而是选择了掉头,往另一个方向飞快“逃离”。
这一幕,看的众人目瞪口呆。
而更是引发了气罩外的那些敌人哈哈大笑起来,还有两道飞剑则是追了过去。
景纯子未曾说话,急忙御剑来到了庭院,他双瞳猛然瞪大。
果如那人所言,确有一颗紫色火种。
他即便身为一坊之主,却也不禁心神激荡起来。
有了这火种,金玉坊就可以关闭山门了,就有救了。
那人是谁?
他急忙仰头看去,但却哪里还见得那“逃离”的人半点儿背影。
默然良久,景纯子垂拱,静静拜了三拜,“虽还无法确定恩公名讳,但却是多谢了。”
只不过,这三日后又是何故?
...
...
夏极随手解决了追来的敌人,便是来到了方丈岛边缘。
他御剑而下,离开了这浮空岛,而屹立在了幽蓝的海面之上。
从袖中甩出那金色小鱼。
噗通。
小鱼咬着三颗红珠子串,入了海水,在水里游了几圈,似乎挺适应,而没有遭遇那种“淡水鱼入海水”的问题。
它已是开了灵智,一定程度觉醒了血脉的超凡物种,抗性自然不是普通的鱼儿能比。
夏极盘膝坐在飞剑上。
极屈指,弹出一滴血液。
“送的礼物。”
金色鱼儿拍尾腾空,小肉角破开波澜浅浅的海面,
小嘴张开,一口咬住了那血液,
然后仿如感受到那血液里藏着的力量,禁不住双目圆瞪,
如同加足了气的气球忽然被松开了扎口,而在水里元气满满地绕起圈儿来。
它游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有些难受地仰着头,看着飞剑上的夏极。
夏极道:“我若是有缘,今后可得再见。”
金色小鱼还是依依不舍,不肯离开。
夏极道:“此处是东海之心,有着机遇,却也有极大危险,不要去炫耀任何东西,炫耀只会让拥有敌人,而不是我这样的朋友。”
金色小鱼听懂了他的话,默然地浮着。
夏极道:“活下去吧。”
他深深看了一眼金色小鱼,双指一并,飞剑调转方向,向着天穹疾射而去。
小鱼眼巴巴地看着那背影,似要永远地把他记下来。
它隐约知道,自己可能永远都见不到他了。
但很快,进入新世界的快乐就淹没了这份愁丝。
它拍打着鳞片如甲的金色鱼尾,向着大海的幽蓝深处而去。
故乡虽远去,但远方已到来。自强不息者,终可在未来再相见。
而夏极则御剑,向着真武阁而去。
...
...
真武阁。
书阁里的道姑轻轻叹息着。
十六年前,她犯了错。
所以,被罚一直做这书阁看守。
直到那一位未知的盗书人真的把书还了回来,她的惩罚才算结束了。
道姑名为北羽子,因为方丈岛灵气的缘故,即便十六年过去,她依然是一副少女模样,心态亦未变化。
此时,北羽子无奈地叹息着,自己怎么这么倒霉啊。
她居然把一个偷书贼当成了师弟,还觉得师弟挺帅,还以为他不去广场集合,是因为他是书呆子。
啊啊啊。
太痛苦了。
自己怎么这么傻?
这么笨的自己,适合修仙吗?
正发呆的时候,她看到一道令牌递了过来。
北羽子也不看来人,无精打采道:“进去吧。”
但来人却没有进去,而是直接从储物空间里,取出了一沓书册,放在了书桌前,微笑道:“我来还书。”
237.深冬的精灵(第三更-七夕节暖心撒糖版)
“还书?”
北羽子几乎没反应过来。
而等她的反射弧接受了信息,并被神经带动那颗笨笨的脑袋抬起头时,面前的人已经不见了。
有的只是那堆积成小山的古书。
北羽子吃一堑长一智,这一次她没点书,而是直接冲出了书阁,大喊道:“偷书小贼又来啦!!!”
声音滚滚散去。
没多久,几道有着威势的身影已经匆匆赶到。
北羽子把情况和这几名真武阁的干部说了。
那些干部扫了一眼桌上的古书,顿时兵分两路。
一路去令抓捕那小贼。
还有一路则是留在这里清点书册。
那真人对照着“缺失目录”,翻着书。
他越翻面色越是古怪...
逐渐,那古怪变成了凝重。
再接着,凝重又成了震惊。
震惊再变成了惊骇。
他翻书的动作越来越快。
北羽子舒了口气,这次终于做对了一件事,她看到这位真人神色变动如此频繁,又忍不住好奇了起来,凑过去一看,只见所有书册里都附带着夹页。
每一个夹页里都书写着密密麻麻的字。
北羽子讷讷道:“长老,这些不会是古书的译文吧?”
那真人道:“是不是译文我不知道,但这些文字非常珍贵,遣词造句也颇为晦涩,符合古代道经编纂的行文风格...”
他说着说着,忍不住长叹一声:“什么样的小贼能写出这样的东西。”
北羽子道:“那他还是一个很有才华的小贼?”
真人道:“何止是才华...”
他的手猛然顿住了,落在一册不似古卷的书册上。
书册封面只写了一行字:给那位书阁小道姑。
真人也不看,把书递了过去:“这是那小贼给你的。”
北羽子接过书册,好奇地翻开,同时嘴里嘟囔着:“会是什么啊?”
这疑惑随着她开始看书而消失了。
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然后又快速地翻过书页。
这竟是一份极其高明的控火之法。
真武阁以铸剑而闻名,拥有了此等控火之法,地位定然可以水涨船高...
两人都是全神贯注地投入在自己世界里,大气都不喘一声地看着书。
一直看到那些去追捕小贼的人回来。
他们自然没可能抓到夏极...
此时的夏极早已远离了真武阁,而回到了金玉坊。
他化作水流,悄悄入坊。
而景纯子也信守约定,未曾提前开启封山大阵。
夏极亦未再显身,而是直接从净明真人庭院的地府中转站离去了。
...
...
回到镜湖书斋后。
这里是真的空空荡荡了。
夏极看着书架,抓起了一本,继续诵读研习起来。
春去,夏至,秋来。
他已经习惯了在这样的安静修行。
入夜后去往劫地历练依然未曾放下,
这一年的光景,他已经把小境界再提了一层,进入到了法身境第五小境了。
额外一条法脉的开启,让他法身的力量在原基础上,再增强了三成左右。
冬又至了。
飞雪又飘零了。
夏极对着铜镜,那白发愈发的明显。
明明才过了三十七年,他忽然生出一种已经看腻了飞雪的感觉。
那么,过上数百年,数千年,甚至万年,再看这冬,又是什么感受呢?
此时...
呼啸的寒风从书斋门缝钻入,发出鬼哭狼嚎,桌上烛火被吹得摇摇欲灭。
夏极放下书卷,伸手护住那明灭不定的烛火,
孤影绰绰,一时间,心底竟有些空荡。
他上一辈子加上这一辈子,加起来活了不过六十年余年,也不知哪里来的这种孤寂。
他自嘲地笑笑,忽然有点儿佩服苏甜,甚至是吕婵,吴家老祖,太上...
这些活了上万年的人,祂们如何撑过来的呢?
正想着的时候,
寒冬的飞雪里,忽然传来了百灵鸟的声音。
婉转地啾啾耳鸣。
那是小鸟在唱着动听的歌,
让人觉着春天似已到了。
夏极经历过三十七个冬,但却从没在飞雪里听过百灵鸟的叫声,他心意既动,便是随手一推。
书斋门扉被风流吹着,往边挪开,显出门外幽黑的世界。
而百灵鸟声从远而近...
夏极也终于看到了那只百灵鸟。
她挑着灯笼,裹着金带的雪白裘衣,毛毛的衣领簇拥着娇美无匹的脸庞。
“百灵鸟”正站在门前,看到门开了,就一下子扑入了书斋,在夏极茶几对面哼了几声鸟叫。
来人正是吕妙妙。
她问:“像不像?”
夏极心底莫名地涌上了几分暖意,他笑道:“像。”
吕妙妙又扯着嗓子,学着小鸟说话道:“大叔,吕家在检查进度呢,我要和你在一起挺久了。”
夏极道:“这个冬天我就要去忙了。”
吕妙妙苦着脸道:“你去哪儿,我去哪儿。”
“干嘛苦着脸?”
吕妙妙道:“大叔,你太认真了,我就是苦一苦嘛,你还追问。这座岛上是不是就你一个人住啦?”
她来时已经发现人走楼空了。
夏极点点头。
吕妙妙道:“你会不会煮饭?”
夏极再点点头。
吕妙妙道:“别煮啦,我请你出去吃好的,正好让吕家人看到我们俩一起,做一个联姻的样子给他们看。”
...
...
一个半时辰后。
两人出现在了巨业城里。
吕妙妙古灵精怪的眸子四处拐着,右手挽着夏极的左手胳膊,走在街头。
两人面前出现了一座酒楼,酒楼高七层,灯笼高挂,宾客往来,络绎不绝,中央牌匾上书着“天珍坊”三个字。
夏极道:“是这里吧?”
“不~~是。”
吕妙妙急忙拉着夏极往前跑开。
夏极道:“我听说这家酒楼的菜不错。”
吕妙妙:“骗人的!不好吃!快快快...快走过去,我受不了这庸俗的油烟味。”
少女一边嚷嚷着,一边快速地拉着夏极往前离开“天珍坊”灯笼照亮的范围,而走到了一处有些阴暗的地方。
夏极扯了扯嘴角:“你不会是没钱吧?”
“怎~~么会!”吕妙妙急忙道,“你没听过一句话吗?世之奇伟瑰怪非常之观,常在于险远;而市之美味珍馐难得之菜,常在于偏僻。”
夏极非常诚实地摇摇头:“没听过后一句。”
吕妙妙露出鄙夷的神色,发出一声“噫~~~”,
紧接着道:“亏大叔你还是个读书人,这句话都没听过,哼。”
夏极忍不住笑了起来,而他很清楚地感觉到身侧的姑娘即便听到了自己的笑声,依然脸不红心不跳,他唇角上翘的弧度不禁更多了些。
之前心底的空空荡荡,竟然被排去了几分。
吕妙妙道:“上次在望江楼,我可是在最顶楼请你喝了茶的,大叔你看本姑娘是个缺钱的人吗?”
夏极笑道:“其实那一天...虽然你翻的快,手指点的也快,但我看到了...”
吕妙妙翻了个白眼,理直气壮道:“看到又怎么样?难道不比外面的茶贵了三十倍吗?我还是很有钱滴~~走吧,快到了。”
夏极奇道:“你到底要请我吃什么?”
“秘密。”吕妙妙挤了挤眼睛,“反正肯定是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
夏极竟然被勾起了兴趣,“哦?那我倒是很期待了。”
他的青丝糅着白发,被冬风夹雪而掠过。
纷扬在身后,衬托出几分超脱世俗的气质。
而他身边挽着胳膊的少女,也如精灵般。
两人一静一动,显出奇异的和谐感与温馨感。
冬夜街头的灯笼越发少了,光线越发暗了。
两人从光明走向黑暗。
黑暗的巷角,忽然传来“哚哚哚”的清脆声响。
那是一个蓬头垢面,如快冻结成卷儿的乞丐,正抓着有着豁口的铜碗,在晃荡着手。
铜子儿在铜碗里上下蹦跶着,发出声响。
吕妙妙停下脚步,从夏极臂弯里抽出手臂,然后取出小荷包,在里面数了二十个铜板扔了出去,“去吃碗面条吧。”
那乞丐看也不看,一个劲地机械道“谢谢,谢谢”。
两人走过。
夏极道:“他嫌你给的少了。”
吕妙妙道:“乱说!”
夏极道:“他脸虽脏,头发虽乱,衣服虽破,但那是假的,我能感觉得出来,他的气血流淌完全是健康人,而且还颇为强劲,应该是个练家子。”
吕妙妙猛然顿下身子。
一转身跑了过去。
夏极急忙拉着她:“你要干什么?”
“我辛辛苦苦赚的钱,不能被他骗了去。”
吕妙妙挣脱了夏极的手,往后跑了一小圈,很快又绕了回来。
那乞丐被她点了穴道,而碗已经被她抢了过来...
吕妙妙输了三十枚铜板,吹掉灰尘,满足地放入小荷包。
夏极无语道:“你居然抢乞丐的钱?”
吕妙妙道:“我还做过乞丐呢。”
两人边说边走着,谈谈笑笑,仿如彻底融入了这平凡的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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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远处,还跟着一名身裹黑袍的身影。
那身影是吕家派来查看“联姻进度”的。
当看到吕妙妙当着人家苏家帝师的面,去抢乞丐的钱,这黑袍身影简直是不忍直视,辣眼睛...
不过,他也听到了两人毫不遮掩的对话,知道吕妙妙要请人家帝师去吃一顿好的。
这黑影也充满了好奇,因为据他所知这条街再往前,已经没什么好吃的东西了。
至少没什么名贵的东西了。
很快,他看到两人停在了一个小摊前。
小摊前几乎没人,摊位后的大锅虽盖严实了,却还从缝儿里冒出些腾腾的汤汽。
大锅后,是一对老夫妻正站着。
吕妙妙喊道:“老板,一碗大份的秘制羊肉汤面,再来一份你家的秘制咸菜窝窝头。”
老夫妻里的奶奶顿时应了声:“好嘞。”
然后又看了两人一眼,笑道:“小姑娘其实不要怕吃胖,你相公要是真的爱你,你吃胖点才正好呢。”
吕妙妙红着脸道:“不是相公,他...”
老奶奶好奇地看着两人。
吕妙妙眼珠一拐道:“他是我哥。”
老奶奶露出了“了然了然”的笑容,一边笑着,一边看了一样旁边正在切羊肉的老爷爷,然后小声道:“老头儿,多给人家两口子切点,反正生意也不好。”
那老者也带上了笑容,似乎想起了他和这老妪年轻时候的模样与事情,道了声:“知道了,啰嗦。”
夏极和吕妙妙坐在了遮雪的棚子下。
吕妙妙凑过去道:“我和你说,这边的羊肉汤面特别好吃。”
夏极虚着眼道:“那你为什么只点了一份?”
吕妙妙道:“我吃的少,加个小碗就够了。”
远处...
正默默注视这两人的黑影,直接捂住了脸。
不是吧,吕妙妙,你简直是我吕家的丢人精啊。
敢情你说的特别特别特别好吃的东西,就是半碗羊汤面吗?
很快...
这黑影的底线又遭到了无情的挑战。
那老奶奶端着大碗羊肉汤面上了桌,又分了个小碗给吕妙妙。
从头到尾,这老奶奶都是笑着看着两人,她的目光似早就看穿了一切。
吕妙妙的脸都差点红了,她抓着筷子从大碗里开始叉面,顺带着夹了一大块羊肉到自己碗里。
夏极无语道:“你为什么把肉都夹掉了?”
吕妙妙看了看,又匀了一块回去:“现在公平了吧?我才没把肉都夹掉。”
嘭!!
远处忽然发出一声奇异的声响,好似有什么摔倒了。
黑影吃不消了,忍不住身子一个抽搐摔在了地上。
夏极问:“什么声音?”
吕妙妙道:“酒鬼吧?吃面,饿死了~老板,窝窝头快点上来哦。”
她抓起小碗,满足地喝了一口热汤。
夏极也吃了起来。
桌上响着吕妙妙说个不停的声音。
“加点胡椒。”
“哇~这咸菜真好吃。”
“羊肉味道果然很正宗。”
夏极从没吃过这样的一顿晚餐。
以往吃的是山珍海味,如今却是美味全凭一张嘴来吹...
但不知为何,他吃的挺暖。
因为,冬雪虽然冷,虽然是死掉的雨,
因为,天地虽然大,大到空荡而寂寞,
因为,时间虽然长,长到分分合合,身边人终会离去,
但此时此刻,能有这样一个精灵陪着伴着,便是足以赋予了这简单一餐以最美味的名。
“哈~~”
吕妙妙长舒一口气。
而桌上的面条,窝窝头已经被两人一扫而空。
“我没骗人吧,真的是特别特别特别好吃吧?”
吕妙妙发出灵魂拷问。
远处监视着的黑影心底暗暗吐槽,好吃个鬼,你请帝师吃这样的东西,简直是失礼加无礼,那帝师若是觉得好吃,才有问题呢。
但很快,黑影听到了夏极带笑的声音。
“好吃。”
两字传去,黑影顿时石化,若冻僵的冰雕,站立在风雪里不再动了。
这一刻,他已经完成了评估。
联姻,当是极好极好的。
思考剧情,更新时间推迟,尽力维持3更不变
如题。
另外,有书友说前面几张没推剧情,但不是都把坑填了吗?不是在为进入到新的环境前把一些事画一个句号吗?
另外也给出了一些小坑以合理性的解释。譬如“金玉坊,净明真人”,“还书”,“扫墓”这些事。
也给了一些事以钩子和伏笔,譬如“小金鱼”,“进入吕家的推进”,“隐君态度的改变”等等。
这些总不能之前写过了,然后彻底撒手不管吧?
相比于一拳去毁灭一个世界,作者更注重去描绘一个世界,虽然能力有限,但却也在努力地完善关系、势力与设定等等。
有的书友总觉得“一拳毁灭一个世界”是多么厉害的设定,但作者不喜欢去毁灭一个“5毛的廉价世界”,而想去创造一个“更多价值的真实世界”。
那么话说回来,毁灭“5毛的廉价世界”的yy,真的会舒服吗?
小孩子一样高喊着“看我这一拳就能把宇宙毁灭”,与“你真正的坐着宇宙飞船,踏上了一个真实的月亮”,这能比吗?
有人会说“太弱了,你才上了月亮,我已经毁灭宇宙了”。
有人会说“你居然还用键盘来码字,太老套了。”
“你居然还用嘴巴去吃饭,太老套了。”
“你居然还写故事的冲突,人物,世界,设定,太老套了。”
“你番茄炒蛋,居然还放番茄,还放蛋,还放盐和糖,我的天,你太老套了。”
太阳底下没有新鲜事,上士闻道勤而行之,中士闻道若存若亡,下士闻道大笑之,如是而已。
作者努力构思一下剧情,尽力维持三更不变~~谢谢书友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