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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原     贩夫全神录txt下载     贩夫全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60章 夜袭大胜

    柳木桩,实乃柳穆庄,谐音顺口,也就叫响吕屯码头。

    他就是本地人,文墨半懂不通,武艺半熟不精。但颇能混事,到码头来的各方神圣,都能顷刻熟络起来。因而被杞县东厅尉点为吕屯乡耆老。

    被陈哲削掉右拇指,这才积极配合。众人被带到钮丈山等住处。

    范朱骠等埋伏在钟家院门以外。李飞镋等埋伏在梁家门外。

    陈智骠着便装,将盘花铜梃倚在钟家门外,暗藏青霜剑,执定柳木桩,前去敲门。

    出来一个老者,沙哑着喉咙问道:“谁呀,这后半夜的?”

    “老伯,我是柳木桩呀,有紧急事务,惊动你老人家。”柳穆庄应道。

    老钟将门闩抽掉,院门打开。他一看柳木桩身后还有一个大个子,不认得,急忙又要掩门。陈哲紧跟挤入,以手暗抵柳穆庄腰眼。

    柳穆庄也进来,悄悄说道:“夜巡中,发现吴家楼防备松懈,特来告之钮将军,可趁机偷袭,成就功劳。这位是我表弟。”

    老钟一听是这么回事,急忙问:“我该如何去做?”

    “老伯只消叫钮将军到门外计议。”柳穆庄悄声安顿。

    老钟转到东厢房一角,蹬阶上到堂屋楼二楼,轻敲侧门三声。

    门内传出声音:“老钟,何事?”

    老钟依柳穆庄说法,二楼侧门打开,正是烈焰蛇矛钮丈山。他蹬蹬蹬几步下楼,来到院中,猛可间看到柳穆庄身边的陈哲,顿时怔住:“他是何人?”

    柳穆庄上前一步,深施一礼,悄声说道:“深夜惊扰,事情紧急。这是表弟陈智之。为着将军功劳,我夤夜巡逻,发现流民占据的吴家楼,戒备不严,何不趁夜图之,免却白日许多辛苦。”

    “多谢柳大人。却该如何图他?”钮丈山追问。

    “到外面细说,图与不图,先莫惊动他人。”柳穆庄应道。

    钮丈山回身到西厢房,取出烈焰蛇矛,来到院中,说道:“深更半夜,都睡得很沉,就于这里说话。”

    陈哲看这厮防范甚紧,忽生一计:“钮将军何故多疑,吕屯乡久战不下,必然引来宣武军执法。到时候,恐怕会将我表哥陷于不利。我将两名巡逻乡丁带来,你细问便知。”

    陈哲说罢,击掌三声。牧雨、邴坚应声而入。

    牧雨看钮丈山执定烈焰蛇矛,已知他多疑。也不答话,直接拉动邴坚,迅疾贴到钮丈山身后。

    钮丈山隐约看出,邴坚乃白日间流民大将,大喝:“待要何为?”

    陈哲一步跨上来,劈手夺掉他掌中蛇矛。牧雨、邴坚将麻袋一扣,正好扣住他。钮丈山大喊起来:“遭贼啦。”

    陈哲哪容他大喊,急忙抽出青霜剑,“扑哧”一声,插入他脖颈。钮丈山死尸栽倒。

    耆老柳穆庄和户主老钟吓得不成样子,都跌坐在地上。

    范丹听到里面一声喊,率队一拥而入,叫精骑兵堵死各个门口。与陈哲、牧雨、邴坚各执兵刃,分守堂屋二楼侧门及东西厢房门口。

    这里只住着五钩神飞枪介穿山,有卫兵五人,都作富商打扮。

    介穿山听到主将大喊,急忙从床上跃起,将佩刀执定,要从二楼下来。把眼从门缝来看门外,见门口老流民,吓得大吃一惊。这不是白天打不死的老将吗?他赶忙回身,撞破正中窗户,飞跃而下。

    陈哲、牧雨、邴坚从东西厢房一起赶到,将他围在中间,战在一处。

    范丹从楼上下来,喝道:“你家主将钮丈山已死。凭你多大的本事,今晚定难逃脱。将军何不随我等另投明主,再立新功。”

    介穿山稍微一愣神,被陈哲磕掉他的佩刀,牧雨、邴坚上来将他死死扭住,生擒活拿。五名卫兵惊醒,拿了刀枪,正要冲来。

    牧雨厉声吼道:“这是宣武军执法队到了,尔等还不放下武器,胆敢顽抗,钮丈山就是下场。”

    五名卫兵纷纷扔掉兵器,选择投降。

    钟家院子解决。范丹着精骑队,每两人押解一位,回吴家楼待命。

    众将又来梁家院子。这边离钟家不远,钮丈山第一声喊,就惊醒了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

    他们也与五名卫兵住在一起,纷纷起床,拿了兵器就往外面跑。

    苌卜骠的斧头早候在院门外,见一把斩鬼刀露头,一斧头砍下去,恰砍在宁武山手臂。斩鬼刀脱落,被精骑队兵猛可间拉出,结实绑了。

    后面向春山、于青山不敢再从院门出来,带卫兵跳墙而逃。李飞镋、卫铜骠、都缃檀三将飞奔去追,苌卜骠着两名精骑兵押宁武山去吴家楼。带其余众人也去追赶。

    刚追出去几步,范丹等带人来到。合兵一处,都去追赶。

    陈哲返身而去,范丹喊道:“去哪里?”

    “叫柳穆庄带路,省了我等寻找。”陈哲答道。

    众位稍等,陈哲将柳穆庄提溜着,走在前面,飞奔带路。

    “必是去车马店牵马去了。”柳穆庄经历了一场惊吓,不再哆嗦。

    “吕屯乡几个车马店?”陈哲边跑边问。

    “只有五家。将佐的马匹都在刘成店里。”柳穆庄气喘吁吁答道。

    范丹听到这个店名,自然熟悉。儿子范担骠就曾在那里探到敌情。他急忙命令柳穆庄骑上一匹马,众将也都骑马,飞奔刘成车马店。

    此时,天刚蒙蒙亮。众将到了刘成店,恰遇向春山、于青山打马出来,后面跟着十数名富商。这里五十余骑霎时间将其围在垓心。

    李飞镋厉声高叫:“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二将听真,吾乃宣武军下镇将李存,代行都虞候之职。闻听吕屯码头富商、流民殴斗竟日,特来执法。束手就擒者,尚有生机。胆敢顽抗,就地正法。”

    他们身后的十数名富商,纷纷下马,扔掉兵器,举手投降。

    向春山看这样子,将马靠近于青山,耳语道:“淄青军将佐阵前降敌,家眷全斩,奈何?”

    他的耳语,被范丹祭起八方默侦之功听到,劝道:“向春山、于青山,见有青龙戟将高标已经投诚。据说,你们这样回去,不但家眷不保,自身性命也要白白丢掉。与其如此,何不归降宣武军,再成家室,繁衍血脉。”

    经范丹一说,二将再看他黄骠马,掌中紫龙铜棍,知道是白日里鏖战不休、淄青八大山神无一能胜的老将,感觉逃走希望不大。“铛啷啷”脆响,二将扔掉乌龙赶山棒、崩雷月牙斧,翻身下马,俯首就擒。

    一众迤逦回到吴家楼,夜袭大获全胜。八大山神死的死,降的降,悉数平定。大家欢欣鼓舞,兴高采烈。

    范职又赶忙问及粮船之事,范丹说是昨天,粮船那边由异猛、曲高、何鸹三人抵挡着,锯齿银斩窦橙檀杀到吴家楼前,商议了对策。

    吴家楼死命抵抗,吸引最多的贼众,打不散也要让他们精疲力竭,从而减少贼众对粮船的袭击人数。窦橙檀带人趁夜开船,望汴州而去,脱离吕屯码头的鏖战。难怪救兵到时,没见粮船。

    战事基本结束,要快速撤兵,否则夜长梦多。那么望霄、韩皂、陶去疾的人马还在往这里赶,怎么办?

    鸿沟赤豹李存说道:“飞镋前往迎住望将军,让韩皂、陶去疾带乡丁回县。我再护送望将军到郑滑辖境,回义成军中。”

    范丹不放心,令陈智骠随李存前往。其余人众,当即开拔。

第061章 得胜回军

    为了粮船无险,范丹又烦劳卫铜骠、都缃檀二将,走运河沿岸大道,快马追赶粮船。

    众位套上马车,押上降将,往茅草河北的乾王里赶去。到鸡关一看,又有人众守把。范丹恼怒,着众将猛冲猛砍,斩关而过。

    到乾王里,收拾所有物品,带上青龙戟将高标。又买了几乘马车,一路飞奔,全部回滑州。

    恰到红日西坠,众将到了滑州地界。远远看见路边一支人马拦住去路,众人吃惊不小。正惊疑不定,有三人打马而来。

    牧雨飞马迎去,却是颍州及沈丘县三位青楼都知乐凤、琴雉、机巧。

    她们看到牧雨,纷纷下马,都单膝跪倒,口称:“牧将军,我等随望将军在此,早已恭候多时。”

    我晕,捕贼歌团三旅帅怎么会跟义父在一起?他们怎么跑到前头了?

    竹节铜枪牧子骠转身向范丹等招手,大家纷纷过来。这边望霄与陶去疾也迎过来,大家相见,好不欢喜。

    紫龙铜棍范丹问道:“大哥,你怎么跑到我们前面了?”

    透甲铜枪望霄回答:“心中焦急,就撇开沈丘乡丁,打马先行,昼夜兼程。将要到吕屯乡,迎面撞见鸿沟赤豹李存,说是战事结束。我就渡过运河,顺运河北岸大道到汴州,从封丘直插滑州。”

    沈丘乡丁都是步行,望霄等不及,令韩皂带乡丁后面赶路。自己要快点赶来吕屯,陶去疾也跟定。

    战事既然结束,望霄要陶去疾回程。他早知朝歌三贩传奇,死活不回,要永远跟定朝歌三贩。只好托李飞镋给韩皂捎信,让他把乡丁旅带回本县。陶去疾就此跟随朝歌三贩。

    他们于运河北岸大道上,看到了三艘粮船,曲高陪着锯齿银斩窦橙檀殿后,何鸹居中,异猛在领首第一船。汴州境内毫无危险,到郑州就是义成军地盘。转板渚,过汴口,到北运河,即永济渠,更没有危险。

    陶去疾,以字行,名社,沈丘武沟人。方今三十五岁。父母早亡,年前遭贼,妻子和儿子双双被杀。故而擒贼力大,积功多,大号斩阵阎王。被韩皂先后用为武沟乡丁队正、马桥乡丁旅帅。

    既然贼平,乡丁必散,还需要再谋出路,再寻妻房。也是很伤脑壳的事情。索性跟定朝歌三贩,也寻个生意干起,决计不回沈丘。

    二人顺运河北岸大道飞奔,后面却追上来三位女眷。

    乐凤,字素娥,沈丘人,方今二十岁。颍州广益坊都知。乃颍州地面最年轻的都知,文武全才,貌若天仙,歌舞乐、琴棋书六艺皆能,得号颍阴娥皇。上有一兄一姊,各自成家立业。父母均已不在。尚未婚配人家。

    琴雉,字羽翼,颍州人,二十四岁。幼年随父兄习武。十三岁时,父亲溺水暴亡,母亲远走他乡。兄长十七岁,相依为命。不忍兄长苦累,就到兴庆坊拜师学艺,至今十一年,得号颍州宣姜。二十二岁成为都知,未嫁人。

    机巧,字云渡,亦颍州人,二十四岁。家中无子,五姊妹,居长。父母普通农户,养家糊口甚为艰难。十二岁进长延坊学艺。至今已做都知三年,因颇善筹谋,又才艺妙绝,得号巾帼不韦。也没有人家来娶。

    范丹凑近望霄:“大哥,怎么一下子跟着三位姑娘,好大的威力?”

    望霄使劲捅他一拳:“老二,瞎扯啥呢?人家也是要学陈智之,拜我等三人为师的?学经商贩卖。”

    “女娃娃,贩卖啥子?”苌度也凑了过来,一听要收女弟子,乐不可支。

    “既然拜师,那还不得给她们支招啊。回军,到时候再说吧。”望霄拉着二弟范丹、三弟苌度。

    朝歌三贩下令启程,返回义成军。陶去疾往流民队中跑来,上去抓着高夺的胳膊:“正取,大师兄,你怎么在这里?”

    高夺也锤他一拳:“去疾,你咋也来了?”

    他们是沈丘县五福寺的师兄弟。这里是我大唐太宗天子的诞生地。五福寺主敬药师如来佛,乃隋唐之际大寺之一。药师如来佛是东方琉璃世界的教主,与释迦牟尼、阿弥陀佛共为佛教三世佛,又称佛教三尊。

    陶去疾十二岁成为孤儿,被五福寺护寺武僧德光化缘收留。当时高夺、高标兄弟二人也在这里习武。他们却是家里送来的。高夺比陶去疾大两岁,高标比他小两岁。

    后来年长,五福师兄高夺带兄弟高标投了平卢淄青军。

    高夺心善,杀敌少,故而终究只是个火长,管着九个人。高标善于冲杀,官至游骑将军,从五品上。

    吕屯码头富商流民大战,青龙戟将高标被大哥高夺说服,归降了义成军。继而,高夺又随范职冲回去,劝降吴中、盛有,一直在吴家楼上巡哨。

    说着,将陶去疾带到一乘马车边。高标大腿被范职刺伤,坐在车中,对二师兄欠身见礼。师兄弟三个猝然相遇,说起相聚的缘由,十分有趣。

    范职过来打趣:“改天,我们兄弟一起结拜,更多几个师兄弟,岂不更加热闹,喝酒也有趣味。”

    高标面有惭色,说道:“志向乃败军之将,怎敢奢望与金檀骠将结义?”

    苌度将大肚子一摸,跑来笑道:“正取、去疾、志向,都是好孩子,我朝歌三贩一发将你们收为弟子,大家聚于薛尚书帐下,联袂征战,岂不妙哉。”

    高标看他们豪爽,将那条好腿在马车上跪了,泪珠翻滚:“多谢苌将军美意,高标与大哥、二师兄等有此缘分,三生有幸。”

    “哎,哎,孩子,腿不好,可别搞这些礼节。等你伤好了,叫你智之哥哥选个日子,连同三个都知,我们收徒,你们结义,一起办了。”苌度拉过来乐凤、琴雉、机巧,叫他们相认,在那里笑得合不拢嘴,好不得意。

    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五钩神飞枪介穿山四将,身着绑绳,一起过来:“志向兄,还有我等四兄弟,也愿与你等兄弟一起结拜,从此效力薛尚书,不知中意否?”

    望霄、范丹一起过来,哈哈大笑,齐声道:“孩子们,我等都中意,欢迎同为薛尚书效力。来,小四,给他们松绑。”

    牧雨牧子骠赶忙过来,给他们四兄弟松绑。大家一路谈笑风生,迤逦往义成军大帐而来。

    看看日将西沉,范丹已派邴坚,打马先去报信。

    薛平薛坦涂顶盔掼甲,身披紫袍,腰悬宝剑,旌节齐全,文武列队,早迎在义成军辕门外。

    透甲铜枪望云骠带五骠将,都是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开山铜斧苌卜骠,盘花铜梃陈智骠、竹节铜枪牧子骠,外带斩阵阎王陶社、颍阴娥皇乐凤、颍州宣姜琴雉、巾帼不韦机巧。望云骠交令,众将拜过薛尚书。

    薛尚书一看,多带来四将,问明原委,高兴不已。将他们让过,十位分列两旁。

    紫龙铜棍范朱骠、两刃铜刀范担骠父子,带领龙搏、凤击、严锥,后面跟定青龙戟将高标、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五钩神飞枪介穿山、火长高夺及吴中、盛有等,他们是十三人。

    范朱骠交令,向薛尚书略微禀明大概。

    薛尚哈大笑,一一安慰归降将校,携众将都进帅帐。

    行军司马望凌通、蟠龙铜棍望照骠兄弟看他们回来,都急忙相见,嘘寒问暖。中戍主薛燕对于新来三位女将,颇为欣赏,拉上攀话,好不亲热。

    金檀其他骠将也都过来,相贺战功。

    薛尚书咳一声,众将立时静班,默默站立。

    元帅朗声道:“众将官,将有大战分派。”

第062章 喜得千金

    薛平坐于帐中,待众将安静,说出一番新的战事。

    要待窦橙檀、王出进、异猛等押运粮船到来,再行传令。

    尚书大人说道:“近日,黄河、运河沿岸县乡禀报,数股贼匪纠集在黄运之间,劫掠过往商船,气焰十分嚣张。望将军、范将军两队人马征战方归,将息数日,再整军平贼。”

    众将议论纷纷,又有征战,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薛尚书简单说了军情,点着望霄,详听沈丘平贼战况。望霄说完,薛尚书对望霄用兵,大为惊奇,赞不绝口。

    薛平赞道:“沈丘平贼,宣武军韩使相对望将军等金檀六骠奇谋大加赞赏,对我等主动为朝廷分忧深表谢忱。宣武军赐每人锦缎十匹,宝马一乘。天子也下了敕旨,今后颍州事务悉归韩使相。”

    又点着范丹,听了运河护粮细节。对其艰苦奋战和巨大战果,深表嘉奖。

    薛坦涂感慨道:“运河护粮,必使李仆射知道利弊。以后义成军事务,再不敢染指。”

    他对出征及归降众将,一一点名,仔细询问各自战况,说道:“各将战功,战阵中脱颖而出的旅帅、队正、火长及新来众将,本镇将论功行赏,表奏天子,一一敕封。阵亡将校,亦将按功授勋,荫及子孙。”

    尚书说完,对掌书记李过江耳语一阵。

    李过江振声宣称:“望将军、范将军两路人**旋归来,尚书大人体恤前方辛苦,今晚大摆庆功宴,特予犒劳。”

    薛尚书宣布退帐,稍等开宴。

    各位乐乐哈哈,出来帅帐,各处走动,互相问候。

    不一时,帅帐中各将面前摆起酒肉。薛尚书领首,说些庆功的褒奖之词。众将纷纷举杯。吃喝约略饱腹,薛尚书与掌书记李过江、行军司马望凌通过来,对出征将校及新降将士一一敬酒。

    先到透甲铜枪望云骠跟前,笑道:“望将军贵庚几何?”

    望霄慌忙站立,恭敬禀曰:“末将乃肃宗朝乾元三年庚子所生,枉活五十四岁。幸得尚书大人抬爱,有了功名,云骠至死不忘恩德。”

    薛平爽朗大笑:“本镇以为你我相差无几,这就知道了,我比你虚长七岁。今后你我同朝为官,私下相交,就以兄弟相称。”

    望霄慌忙跪倒,颤声说道:“末将何德何能,敢攀大唐柱石,不敢不敢。”

    薛平将其搀起,越看越喜欢:“贤弟奇谋,奏报天子,必然震动朝野。哪日天子诏我论兵,本镇带你前往,也叫天子放心他的义成军乃架海金梁。”

    望霄心中一惊,禀曰:“末将在沈丘论兵,尚书看到了?”

    “哦,写了兵论么?尚未看到。”薛尚书更为惊奇。

    “沈丘庆功宴上,末将所言五贼论,颍州刺史曹继本草成奏章,末将钤印,还将其奉为治颖法宝。”望霄说道。

    “贤弟果然身有神功,胸有良谋。你我兄弟相遇,大唐江山之幸。”薛平听到这里,更是大为赞赏。

    “尚书过誉了,此战没有苌将军、陈将军诱敌奇计,牧将军歌团妙法,卫将军生擒于桓,都将军战败崔祚,宣武军李将军苇丛设伏,断然难成大功。”

    薛尚书又到苌度跟前,问起如何诱敌。苌度诙谐,说一番道理,惹得薛平哈哈大笑,帅帐中众将笑得前合后仰。

    薛平挨个敬酒,一个个再次问及功劳,把些褒奖之词说出。众将无不感奋,士气高昂,单等再有将令,誓要赴汤蹈火。

    薛尚书高兴,与众将饮宴至亥时方散。

    出来帅帐,望霄要回自己官邸,次子蟠龙铜棍望照骠上前一步,向老爹禀告:“爹,前年腊月到华胥山拜了华胥老母,果然灵验。你家儿媳王氏给你生个孙女,明日十二天。要不要先看看。”

    范丹、苌度一起过来,大吼道:“走,先看看小孙女去。”

    朝歌三贩高声宣喝,吼叫着到了望准通府上。望凌通自然是知道的,就等二弟亲口跟爹说,此时也跟随前往。牧雨紧跟望凌通而来。

    望云骠一脚踏进照骠院子,就喊:“老伍,快抱来孙女我看。”

    伍氏慌不迭出来:“哟,老兄弟仨都回来了。喝些酒,别大喊大叫,孙女刚刚睡了。”

    听伍氏吩咐,三老顿时闭息,蹑手蹑脚进入正堂。王氏轻脚慢手将女儿抱出来,递给公公。

    把个苌度乐得,左掂右盘,看个不休。

    范丹也是抱啊亲的,顺手掏出一块金子,约有五两。强行塞给王氏,说道:“给孙女打一对金镯子带上,算是二爷的见面礼。”

    伍氏对二叔深施一礼,款款说道:“孙女谢过二爷爷。”

    苌度不乐意了,抬高声音:“二哥,给孙女见面礼也不先说,三更半夜,叫我去哪里找钱。不行,你必须先借我五两,明日还你。”

    范丹沉着脸:“没有。”

    苌度哪里管他有没有,上去抱住二哥搜身。果然又摸出来一坨,也有五两。伸手塞入孙女婴儿包,说道:“我这五两见面礼,要给孙女打个金项圈。”

    王氏也对他深施一礼:“小孙女谢过三爷爷。”

    苌度乐得,哈哈大笑起来。

    小孙女被他惊醒,“哇,哇”哭起来。

    满屋子一时间哄堂大笑。

    高之夫人李氏也在这里,挺着大肚子一步一挨过来,与公公、二叔、三叔见礼。

    苌度一看:“哦,不久也要生了吧。大夫号脉没有,是男是女?”

    李氏悠悠说道:“大夫说是女孩。”

    “女孩好啊,我大唐女子最为金贵。我跟你三婶就说过,不生个女孩,就休了她。你们不知道,她还犟嘴,说非要给我留个根苗。”苌度边说边笑。

    范丹过来凑趣:“老三,莞儿那动静,说不定一生两个,一男一女。”

    苌度忽然瞄住牧雨在一边沉吟,吼道:“高之,仗也打完了,牧将军何时与你完婚?牧将军生孩子,那才一准双胞胎。”

    李氏说道:“我与高之已经商议好,近日就娶五弟过门。”

    牧雨过来,朝苌度捶打:“三叔,说你的事,扯到人家头上干啥。”

    伍氏过来,点住苌度:“老三没大没小,就是个活宝,管闲事不少。好了,天晚了,早点回去抱你的莞儿吧。可别叫她三祖母心焦。”

    苌度吼道:“大嫂,就怕有些人被孙女占着,今夜更要心焦。”

    “老三,看我打你。”伍氏作势来打。

    苌度飞奔出屋。众位嘻嘻哈哈散去。

    次日点卯毕,薛尚书还是等窦橙檀押粮船回军,早早散帐。

    望家孙女十二天。望霄张罗酒席。

    望凌通、李氏夫妇,牧雨、九州早早过来干活。

    范丹、丁氏两口子一起来到。

    苌度、阴莞儿夫妇,带儿媳云镏儿,孙子苌丁儿,也都过来。

    范职与妻张苗书,带儿子铭儿、镇儿、锐儿,小女铢儿,也齐齐来到。

    陈哲、漆雕卉、田珠带着一双儿女果儿、叶儿,也来相贺。

    白马县令谷梁广、正妻薛燕、侍妾缭云带着孩子,也都过来。

    快到正午,酒菜准备停当,孩子们都吵闹着开席。大人们还在等人。正在议论纷纷,门首喊起:“大哥、二哥,看我带谁来了?”

    谷梁广、望凌通一听,四弟缭相与宋吉娘来了,急忙跑出来。缭云、牧雨也相携出来。大家一看,居然是黎阳县令公猛和他母亲李瑶香。

    望凌通与他们一一见礼,表示欢迎。对李氏怔了一怔,笑道:“李夫人光临,快,照骠,让客。这位可是大舞蹈家,蓬荜生辉啊。”

    李瑶香爽朗笑道:“司马大人还记得这么个人啊,原以为早把奴家忘了。”

    她说着话,过来拉住望凌通,眼中浸出微微泪光。

    牧雨眼尖,急忙过来接住她,让进屋内。

第063章 五股河盗

    望照骠喜得千金,亲友悉数来贺。

    清晨点卯毕,望霄父子与薛尚书请了假。薛平知道他几家关系,给各位铜骠将及薛燕三天假。要他们好好乐呵,涤荡连日征尘。

    沈丘来将陶去疾、乐凤、琴雉、机巧也听说此事,纷纷来贺。

    这里亲友到齐,恰要开宴,只听两人高呼:“薛尚书驾到,望照骠接驾。”

    却是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的喊声。

    众人纷纷出迎,只见薛尚书一身便装,乐乐呵呵来到,对卫、都二将嗔怪道:“参与私家宴会,哪里来的薛尚书,都是自家兄弟。”

    望霄、望凌通、望照骠就要叩首,薛尚书急忙拦住:“到了家下,不讲官威。今后义成军要成为定例。”

    众位谢过,揖让薛尚书、卫将军、都将军上座。

    薛尚书看公猛、缭相也在座,欣喜不已,说道:“此次修河,黎阳县功莫大焉。你们令、丞二人为朝廷立下大功,坦涂定会表奏天子,予以封赏。”

    公猛、缭相忙不迭单膝跪倒:“多谢尚书大人抬爱。修河之事,黎阳县将一如既往,但凭薛尚书、望司马下令,绝无二话。”

    薛平将他们扶起,笑道:“大唐有如此俊杰,何愁天下不治。”

    众位按品阶坐定,开始饮宴。众将围着薛尚书,不免问起河盗之事,薛尚书只说个大概。要大家公私分开,私宴不说公干,免得搅了兴头。

    宴至半酣,薛燕指挥,要缭云唱歌。歌仙将数曲大唐名作唱起,待她唱毕,众人鼓掌喧闹。

    该牧雨上阵,她一使眼色,沈丘捕贼歌团三大旅帅乐凤、琴雉、机巧一起站立,与牧雨配合,嘹亮唱起。

    待她们唱完,薛尚书笑道:“果然妙绝,难怪贼众乖乖就擒。”

    满屋子也都十分惊奇,被薛尚书一说,纷纷夸赞,欢笑不已。

    公猛、缭相、李瑶香不知薛尚书所说何事,经卫铜骠、都缃檀一番解说,都为歌团参战,连呼妙计,唏嘘不已。

    李瑶香听罢,感慨万端。我等女子,以这等奇妙之计出阵,千古奇闻。望将军果然厉害,薛尚书极善将兵。

    归结到薛尚书,李瑶香把眼细看,相貌英武,惊为天人,偷问牧雨:“薛尚书贵庚几何?”

    牧雨悄悄道:“昨日在军帐中,他说比望将军年长七岁。那就是六十一。”

    李瑶香听她这样一说,惊得连连吐舌:“六十一,这么英俊吗?”

    牧雨开她的玩笑:“怎样,义成军厉害吧。”

    李瑶香生怕她乱说下去,急忙拦话,微微笑道:“厉害,厉害。”

    屋中细枝末节,薛尚书了然于胸。又坐了一会,托辞家中老母有事,告辞而出。卫铜骠、都缃檀相随而去。

    李瑶香看薛尚书风骨,果然将门之后。心下怅惘一回,就此打住。看望照骠新得千金,就到里屋与王氏攀话,与婴儿逗乐。

    牧雨怎不知她凄苦,也一起到里屋陪话,挑起欢乐。

    伍氏指挥孩子们用饭。牧雨也叫上乐凤、琴雉、机巧等女眷吃饭。

    申时将到,朝歌三贩及陈哲、陶社等一起,还在饮酒说话。公猛、缭相与谷梁广、望凌通、望照骠等相谈甚欢,没有收尾的意思。

    牧雨等女眷用饭毕,又陪李瑶香到院外说话。

    李瑶香只是闷闷不乐。薛燕虽是豪爽女将,也知她心苦,呼牧雨在厢房摆起盘子,陪李夫人喝酒解闷。

    女眷们只好边喝边等男客散席。直到申正,公猛喝好,摇摇晃晃,难以成行。李瑶香本想告辞,见儿子如此,也不好发作。只好扶他到高之家中歇息。哪知道公猛一睡不醒,李瑶香醉醺醺的,只得与牧雨一床睡下。

    次日一早,李瑶香醒来,面含春色,志得意满。满屋子看,不见牧雨装束,倒有一顶平巾帻挂在帽钩上。细闻枕巾,知道是谁的味道。心下对牧雨十分感激,但有机缘,肯以死相报。

    她穿戴整齐,来到院中。看高之在练武,也过来拿起高之的宝剑,并不答话,舞了一阵。与高之相视而笑,搭手一摇,飘然入厢房洗漱。

    此时,公猛也睡醒,出来与高之攀话。

    用过早餐,公猛携母到望准通那里告辞,回黎阳县。

    高之送出,默看李瑶香双眼含泪,心下也一阵酸楚。

    三日假满,八大铜骠及望凌通、薛燕于第四日入帐应卯。

    薛尚书见众将聚齐,表彰了窦橙檀、王出进及异猛、曲高、何鸹等。讲起黄运之间盗匪,乃大股两队,小股三队,互不统属,相隔数十百里。

    虽然他们活动的地面不在郑滑境内,但往往流窜扰我郑滑军民。现已知会河西的魏博军沂国公田安道,河南府的河阳节度张掖郡公乌保君,凡捕河盗,如需过境,互予方便。

    让掌书记李过江介绍了河盗的情况。

    最大一股河盗,姓孔,名岳,字泰华,大号淇水神蛟。乃卫州朝歌人,方今五十八岁。啸聚千余人。

    孔岳有五子,个个名字怪异,号称五大水霸。

    长子孔诗,字删减,号铲诗水霸。善绑州县官吏,斩指换宝,弃于指尽。

    次子孔书,字篡改,号焚书水霸。善捉饱学之士,金银不至,啖之弃骨。

    三子孔礼,字虚伪,号灭礼水霸。善诱好礼君子,教尔互骂,辱之喂虎。

    四子孔易,字穿插,号乱易水霸。善拘巫医之流,洗空家族,纵之行凶。

    幼子孔乐,字唯鲁,号改乐水霸。善拿歌乐男女,勒索不成,杀之沉水。

    另一股较大的河盗,姓孟,名治人,字民贵,号苍水毒龙。乃卫州汲县人,方今四十五岁。相聚四百余人。

    他的左膀右臂,是两名弟子,琢船鬼焦投,砍桅将蓝额。

    其他三小股,分别是钻水怪东奔、坠脚鬼奚簒、捞宝神胡了,都在四十岁左右。各有数十百人不等。

    东奔的人,钻入水中,二三对一,制服你,私刑捉弄,勒索钱财。

    奚簒的人,在水里拴巨石坠双脚,沉水底,再出头打捞尸体挣钱。

    胡了的人,在水中捋掉你金珠宝玉,放你回去,专门挣取捞宝费。

    众将听了这些名号,感觉父母起名,就含着仇怨。对于他们下作的河盗行径,惊诧不已。

    待李过江讲完,薛尚书又说:“前些日,着程钧骠、刘赤檀、申乌檀、薛锦屏、漆雕蓝骠五将,分头访察。孔岳考取明经,守选二十年未授官职。所以干起河盗,已为祸五年。又从他那里分出四股,到处为患。”

    这番话顿时引起议论纷纷。义成军帐中,颇有望凌通等数位文佐,都是考取功名授职。考取后,守选二十年,堪称大唐奇葩,必是绝无仅有。

    就算没有后台,同科考取的明经、进士,二十年里没有一个官至刺史、节度的吗?任意一人举荐,也不至于守选如此之久。此事让人百思不得其解。

    为祸五年之久,卫州都没管?不是没管,河盗颇善威胁利诱州县官,个个惧怕他下毒手,也就遮遮掩掩,任其发展。

    薛尚书待众将佐议论一阵,又说道:“孔孟二盗及焦投、蓝额、东奔、奚簒、胡了等股匪,皆在河西,不该本镇过问。但前些日,修河所用竹竿,从淇园顺水而下,却被孔岳、孟治人两番劫掠。再不管他,要延误修河。”

    苌卜骠听到这里,义愤填膺,跨一步出列:“尚书给末将一支令箭,定叫孔孟二盗绝迹。”

    “苌将军水性如何?”薛尚书颇为担心这个。

第064章 苌度布阵

    开山铜斧苌度见薛尚书问起水性,不免笑起来。

    他苌家三辈居于朝歌,岂止是水性好,那是相当的好。

    朝歌临淇水,境内注入淇水的溪流不计其数,港汊、池塘遍地。这里的子弟自幼就泡在水里。这也是出现淇水神蛟孔岳等河盗的渊源。

    苌度一番解说,请缨前往:“单看末将沈丘诱贼,就请尚书放心。孔孟等货色,做起水上典故,定叫他自己吃了水亏。”

    此时,陶社也上前一步,叫道:“去疾新来,未立尺寸之功,愿随苌将军一道剿灭孔孟河盗。”

    乐凤、琴雉、机巧也出列禀曰:“我等愿随苌将军平贼,为修河做事。”

    高夺、高标兄弟也一齐站出:“我兄弟水性不差,愿随苌将军立功。”

    他们一说,众将齐齐出列,都愿前往平贼。

    薛尚书让众将先退回班列,问道:“苌将军既有剿灭河盗之志,必然胸有成竹,将计谋说来听听,本镇也好决断。”

    苌度深施一礼,朗声禀曰:“此五股河盗,只要孔门一灭,则黄运太平。然孔门父子势大,想必汤、卫、黎、汲、新各县亦大费周章。末将以为,举凡财利,皆有不均。父子财利不均,尚且生隙。有一计,可使他父子反目。”

    薛平听他这么一说,已知苌度必能成功,笑道:“莫非你也要学望将军沈丘平贼,给本镇卖个关子?”

    苌度禀曰:“末将哪有大哥的城府。此计也需大哥出力。用大船五艘,一如沈丘购竿,也是一千石。大张旗鼓,诱敌来劫。再派大将袭其老巢,虏其妻子。限期来降,超一天杀一个。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必获全胜。”

    薛平鼓掌赞曰:“苌将军妙计。你们朝歌三贩果然用兵与别家不同,义成军往往无需多兵,就迭获大胜,皇朝之幸啊。”

    苌度谦道:“贩夫之中,奇谋妙计多了去了。末将所知道的,万不及一。请尚书这就下令。”

    薛平拿起一支令箭,高声喝道:“苌卜骠听令。”

    苌度理正盔甲,雄赳赳站出:“末将在。”

    薛坦涂令曰:“就以你为陆路主将,望云骠为副。秦钢骠、程钧骠、郭锐骠、刘赤檀、申乌檀、薛锦屏、漆雕蓝骠、高正取、陶去疾、高志向、乐素娥、琴羽翼、机云渡十三员,悉听苌将军调遣。率卫士三百,择日出征。”

    众将齐齐出列,抱拳施礼,高呼:“得令。”

    薛平又拿起一支令箭,喝道:“望高之听令。

    望凌通往前一站,高叫:“末将在。”

    令曰:“以你为水军主将,带水军三千,海鹘战船三十艘,艨艟战舰三十艘。宁武山、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相助,屯兵白马渡,日日训练。但有苌将军信号,渡河杀去。亦听苌将军调遣。”

    四大山神也一起出列,与望凌通一起高呼:“得令。”

    薛尚书又令:“众将官,河盗胆敢劫我义成军船只,狂妄至极。此次大举出兵,务必清剿。苌将军另设军帐,悉听指挥。但有违令,斩讫报来。”

    二十员将校齐呼得令。

    苌度又进前一步,请曰:“末将有个请求。”

    “讲。”薛平以手点指。

    苌度道:“卫士三百,其中一百换为女兵。末将自有铺排。”

    薛尚书允诺。二十员将校唯唯退出帐外,紧随苌度,另设军帐议事。

    苌度叫大哥望霄去找兵马使、度支等,点齐三百名卫士及甲仗、旗帜、钱粮等项。与望凌通商议停当,带众位一路到义成军行军司马牙帐,计议剿捕河盗之事。

    苌度以为,要想将孔孟等河盗悉数剿捕,需理清这么几个头绪,购买竹竿,准备歌乐,暗查河盗居所,勘察淇水适宜围歼孔孟的地点,甚至于有必要打入孔孟内部。

    苌卜骠说了想法,让大家充分议论。

    少顷,望霄带领二百男卫,一百女卫,在司马牙帐外列队,等候将令。

    望霄进来交令,带苌度检阅三百卫士,过目钱粮等。

    进到牙帐,苌卜骠让位:“大哥上座。”

    “你是主将,我是副将。军中只有从属,哪有兄弟。望云骠静候将令。”望云骠赶忙将他推到主将位置。

    开山铜斧苌度,因沈丘平贼有功,已敕封为致果副尉,下镇将。

    大哥透甲铜枪望云骠,也因沈丘平贼之功,加之呈奏《五贼论》,当今天子朱批,叫各道各军节度、各州刺史诵读,敕封昭武副尉,上镇将。

    二哥紫龙铜棍范朱骠,因运河护船有功,敕封振威副尉,果毅都尉。

    哦,哦,他哥儿俩当主将立功,都升职了,就差我了。难怪薛尚书这次让我当主将,这就对了,薛尚书有意栽培。

    想到这里,他定一定威严神色,整一整铜盔铜甲,掸一掸金檀战袍,掖一掖大白肚皮,晃一晃令箭檀斗,想一想薛尚书、大哥如何传令。

    环视一圈,干咳两声,站起身形,拿起一支将令,厉声喝道:“昭武副尉上镇将望云骠听令。”

    望霄抖擞精神,往前一站,高叫:“末将在。”

    苌度令曰:“竹船诱敌,以你为主将。致果副尉下镇将秦钢骠、程钧骠、申乌檀、刘赤檀,仁勇副尉下戍主乐素娥,五将相助。分兵一半,率男卫一旅,女卫一队。假扮竹贩,置备乐器。寻五艘大船,到淇园购竹。

    “以半月为限,到淇水枋城渡口候令。单等河盗来袭,大张旗鼓,吹奏喧嚣,越热闹越好。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望霄接过将令,五将纷纷上前一步,随他一起大呼:“得令。”

    第一支将令先点大哥,苌度心下终于松了口气。额的娘呀,贩一辈子海带、带鱼,今番却做起元帅的活计。大哥听令罢,我看谁敢不听。就喊清各人职官称呼,也算是尊重。就这么干。

    他拿起第二支将令,朗声高叫:“振威校尉亲勋翊卫旅帅薛锦屏听令。”

    薛燕掖一掖秀发,站出位列,高叫:“末将在。”

    苌度令曰:“探贼家址,以你为主将。仁勇副尉下戍主高正取、琴羽翼为副。率男卫两火,女卫两火。拿我家书一封,到朝歌顺成坊,寻都知云钗儿,刺探五股河盗家址、匪情。十日交令,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高夺、琴雉一齐站出,与薛燕齐呼:“得令。”

    苌度拿起第三支将令,厉声高叫:“致果副尉下镇将郭锐骠听令。”

    郭锐骠也站出班列,叫道:“末将在。”

    苌度令曰:“诱贼来袭,以你为主将。仁勇副尉下戍主陶去疾、机云渡为副。率男卫一队三火,女卫三火。假扮民夫,于黄运之间各渡口,散播流言,就说有富商贩竹,必过枋城渡。十日交令,不得有误,违令者,斩。”

    郭锐骠接过将令,陶社、机巧也站出班列,三将齐呼:“得令。”

    苌卜骠拿起第四支将令,喝道:“游骑将军果毅都尉高志向听令。”

    青龙戟将高标声若巨雷,高叫:“末将在。”

    苌度令曰:“以你为都虞侯,翊麾副尉下镇副将漆雕蓝骠为副,率卫士一旅,于枋城渡设帐。十日前要锦旗招展,十日后装扮民夫。你二人值守中军,监察军令,参谋军机,驰援各处。不得有误。”

    青龙戟将高标接过将令,漆雕卉赶忙上前一步,二将齐呼:“得令。”

    苌度传令毕,众将心悦诚服。果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奇妙阵势。个个摩拳擦掌,单等河盗前来,好痛快厮杀。

    苌卜骠布设的捕盗大阵,真的能奏效吗?

第065章 溺水奇案

    高标虽然是果毅都尉,品阶却是游骑将军,整个军帐无出其右。

    叫他当个中军官,执掌军法,不辄是张飞吃豆芽——小菜一碟。

    他当即将中军令旗一挥,叫一旅人马向白马渡而来。叫了渡船,悉数渡过黄河以西的黎阳县。顺邮驿大道直接往西走,仅仅四十里就是枋城渡。

    望霄也点齐人马,到白马渡。租用三艘大船,走水路,由黄河而运河,再经枋城渡,进入淇水。一路向北,折转而西,直奔淇园。

    郭锐骠带陶社、机巧二将,购买民衣,假扮民夫。将八十名男卫、三十名女卫分为三队,各带一队。每队二十余名男卫,十名女卫。再将三队各分为十组,男女配开。或扮夫妇,或扮兄妹。纷纷到黄运间散播流言。

    这两支人马暂且不表。

    单说薛燕这支人马,与高夺、琴雉一道,带二十名男卫、二十名女卫,拿上苌度的家书,去朝歌顺成坊。

    要探清五股河盗居所、详情,谈何容易。

    这么多人,也不能都去顺成坊吧,薛燕叫来高夺、琴雉,商议下步到底该如何行动。

    颍州宣姜琴雉在兴庆坊已经做了三年都知(duzhi),对苌度的这个调遣佩服得五体投地。

    她对薛燕、高夺说道:“青楼藏着女中人精。凡文艺的东西,这里就是一座至高无上的殿堂。因而,人只要有了钱,都会往青楼走动。”

    单看孔岳对其五子所起名字,就知道他是一个很有文艺范的老爹。只是因为二十年守选,惹恼了心肠。他父子六人于水中劫掠那么多财宝,必然也会到青楼消遣。苌将军叫我们去青楼,请教都知,必有斩获。

    男女四十人,何不分为五火,每火四男四女搭配。选出一个火长,将火长作简单培训,最起码要知道青楼中的说话、行事规矩。

    五火再分头行动,以朝歌为中心点,东探黎阳县,北查汤阴县,南到汲县、新乡县。将五地青楼悉数问遍,再综合情报,刺探其居所。五股河盗总要有邻居吧,也会有乡耆老、里正、保长、邻长等,那就好问了。

    薛燕经琴雉的一番分析,心中豁然开朗。

    先找到朝歌顺成坊都知云钗儿,起码可以得到黎阳、汤阴、汲县、新乡四地青楼的名号。然后分头探查,毫无悬念。

    当即叫高夺、琴雉分火,将朝歌、黎阳、汤阴、汲县、新乡五县籍人对应分开,实在不行,在五县有亲戚的也行。五名火长恰恰都是女卫,分别是:朝歌黑优、黎阳白伎、汤阴红乐、汲县黄舞、新乡蓝歌。

    琴雉将黑优、白伎、红乐、黄舞、蓝歌叫在一起,经过简单培训,即刻出发。到了朝歌城,先找到肆市的裁缝铺,每人做一身民衣。又找旅社住下。三位将军、五名火长都安顿好,一起到顺成坊。

    到的时候,已经过了未时。顺成坊这个时间没有主顾,恰好说事。

    你看过我大唐青楼吗?

    看了顺成坊就知道了。这里是临街七间三层,街门一侧六间全通,临街好大的客堂。门额楷书三个大字“顺成坊”,落款乃陈智之。必是陈哲当卫县令时题写。

    到了院内,三进院子,九门相照。后院三栋主房、各院东西厢房,雕梁画栋,都是三层瓦房。

    云钗儿接住,将她们让进第一进院的北厢房,到她的都知厅(duzhi)。拿过阳翟白瓷茶具,沏上申州毛尖贡茶。

    薛燕略微品茗,报上名字,递上苌卜骠家书。

    云钗儿一看,对于姐姐云镏儿的公爹成为义成军下镇将,赶到十分震惊。这才一年不见,变化天翻地覆。惊奇之余,打问薛燕,到底怎么回事。

    薛燕将苌卜骠因何入了军门细致说明,说到为她这门额题字的陈哲也一起成为义成军金檀骠将。更将苌度与望霄、范丹等三师收二徒典故,以及望霄、苌度、陈哲沈丘平贼,立功升职等情状一一讲明。

    云钗儿听到陈哲到军中如此骁勇善战,心头温暖,禁不住眼含热泪。

    薛燕说了朝歌人种种渊源,又介绍河盗作乱情节。河盗劫了滑州修河用竹,惹恼了薛尚书。这次大动干戈,务要平掉五股河盗。今番前来,就是刺探河盗底细,请求云钗儿伸出援手。

    云钗儿沉吟一阵,给她们一一沏上新茶,在这都知厅转了一圈,朗声道:“孔岳及诗书礼乐易五子,孟治人及焦投蓝额,东奔奚簒胡了等,都来过顺成坊。他们原本都是孔岳的帮手,后来另立一派。”

    他进一步介绍了相关情况。来顺成坊最勤的,要数孔乐、孔唯鲁。

    云钗儿根据义成军得到的消息,作出进一步判断。看样子这小子来这里,却并不是单纯附庸风雅,而是来这里寻找猎物,予以勒索、枉杀。说到这里,云钗儿打了个冷颤。

    奚簒相比其他人也来的比较多。这两年,不断有人在滂水关附近的淇水溺水而亡,总是奚簒组织人帮忙打捞死尸。死者家属往往要给五百至一贯钱,极难打捞的要出到两贯。却不知道这些死者就是他们干下的冤案。

    提到这里,云钗儿哭了起来。卫县工曹曹正杨复,与云钗儿极为要好,两情相悦,定下了终身之计。经过好多波折,家中颇为殷实的杨家也同意了这门亲事。

    哪知道,去年初秋,杨复携了云钗儿到滂水关戏水。杨复下去不久,云钗儿眼睁睁看着他沉下水去。

    好生生一个风流倜傥的青年,平日里水性极好,滂水关一带,淇水宽七百六十步,他能一气游两个来回。此次却再也没有上岸,尸体也不见飘上来。

    杨家只好着人请托,请到了捞尸高手奚簒。他找来两个人,三番五次下水寻找,也没找到。杨家着急,出价到两贯,奚簒亲自下去,总算将杨复尸身打捞上来。

    “原来杨复溺死,就是他们干的。竟然做到老娘头上。此等恶贼,死有余辜。”云钗儿悲愤至极,“啪”一声摔烂手中茶杯。

    她转过身形,“苍喨喨”将墙上的龙泉剑抽出,飞身就要外出。

    薛燕上去抱住:“妹妹,这是要干啥?”

    “看老娘飞马将他人头提来。”云钗儿怒不可遏。

    高夺、琴雉也过来解劝:“毫无把柄,你这样去,那叫滥杀无辜。相助我们,设计将其一网打尽,才是上上之策。”

    云钗儿浑身颤抖,嚎啕大哭:“杨复,往之,我可怜的夫君,钗儿不为你报仇雪恨,誓不为人。”

    她这番真情,这番深仇大恨,惹得琴雉、黑优、白伎等也都纷纷抹泪。

    是啊,青楼都知(duzhi)订一门亲事,那是多么不易。跟自己恩爱的人,就这样不明不白死于非命。就是阎王如何糊涂,也不会饶恕这一干恶贯满盈的河盗。

    高夺大男子汉,听了云钗儿的遭遇,也唉声叹气,禁不住热泪盈眶。

    她在这里的大哭,惊动了顺成坊不少人。先是歌长(zhǎng)、舞长(zhǎng)、乐长(zhǎng)、诗长(zhǎng)纷纷过来,打问、解劝一番。

    后来,坊主宋翘儿也被惊动。岂有此理,奚簒这厮如此歹毒。为了区区几个打捞费,竟然随意害死人命。

    宋翘儿也陪着云钗儿哭了一会,又问了薛燕、高夺、琴雉的来由,了解到那些人竟然是五股河盗。

    气得他花枝乱颤,振声说道:“薛将军放心,顺成坊不帮义成军擒获这帮混蛋,宋翘儿誓不为人。别说朝歌地面,卫、相二州,他就是东都洛阳的高官豪杰,老娘也照样捉他归案。”

    宋翘儿这话说的,高夺、琴雉等有些半信半疑。

第066章 飞羽献计

    朝歌城中,顺成坊坊主宋翘儿所说,没有半句诳语。

    宋翘,字飞羽,父祖本是朝歌城北关大户,自幼文武皆精。后家道中落,辗转人生,以女儿家双肩,扛起全家大计,还办起这顺成坊。

    薛锦屏看坊主发怒,果然气势非凡。心中有了打算,起身见礼,说道:“如能得宋坊主、云都知相助,剿灭五股河盗。薛尚书必将论功行赏,如能投军,少不得敕封校尉,成为当朝正官。”

    宋翘儿一怔,缓了缓神,说道:“飞羽旧曾做洛阳顺成坊都知。东都达官显贵,哪个敢说不买我二分脸面。钗儿冤情,就是飞羽的冤案,黄运之间的百姓沉冤,也是我顺成坊的耻辱。拼了顺成坊关张,也要剿灭恶贼。”

    她这样一说,高夺、琴雉以及黑优、白伎、红乐、黄舞、蓝歌等人,再看她那楚楚动人的风韵,清脆铿然的嗓音,双目如电的侠风,明白了她的厉害。纷纷站立,大礼参见。

    薛锦屏抬眼看天,说了这许久,眼看这二月半的西天泛黄,就要天黑。她趁热打铁,起身说道:“今晚我代薛尚书宴请宋坊主、云都知及一众歌长、舞长、乐长、诗长。不知坊主作何安排?”

    宋翘儿笑道:“飞羽先行谢过薛将军。我们每到天黑,就要忙碌起来,一直到子时方罢。歌、舞、乐、诗四长定然无法赴宴。钗儿,你去令诗长陈妤儿暂领都知。你我姐妹相陪薛将军宴饮。”

    云钗儿应声而去。不多时就带了陈妤儿过来,宋翘儿又当面吩咐。陈妤儿领命,坐于都知厅应对客人。

    一众十人出来,直奔朝歌城最大的酒肆,门额四个大字:肥泉烧酒。又是陈智之手笔,惹得薛燕等众女将好一阵议论。

    说这朝歌肥泉,我大唐略微有点文化的都知道。

    《诗经》名篇《邶风·泉水》中,有一句:“我思肥泉,兹之永叹”。辞书之祖《尔雅》说道:归异出同,曰肥。说的就是朝歌城西的肥泉,水势很大,流出之后分成两股。

    薛燕本相州隆虑人,与朝歌只是隔着太行山,当然知道。高夺、琴雉乃颍州沈丘人,听到这么古老的典故,自然惊奇,刨根问底。

    薛燕可劲点菜,肆主将肥泉烧酒直接抱来一罂,十斤装。这桌客恰好十人,每人一斤。薛燕、高夺、琴雉轮番敬酒,宋翘儿受宠若惊。待她三员主将敬过,自己和云钗儿也对她们八人一一敬酒。

    边喝边聊,越说越亲热。

    薛燕知道陈哲与云钗儿的关系亲如兄妹,故意把陈哲反复说起。云钗儿思念旧日与陈哲情义,禁不住含羞带雨,泪光盈盈。这倒很不错,将杨复枉死沉冤总算遮挡了一点,慢慢地笑逐颜开。

    酒中就说了许多五股河盗详情,高夺要她们明日酒醒再说。

    饮宴罢,薛燕等将宋翘儿、云钗儿送到顺成坊,她们八人回旅社歇息。

    次日一早,宋翘儿、云钗儿双双找到旅社。说已经将顺成坊事务安排妥当,要亲自带领她们入虎穴,灭河盗。薛燕大喜过望,对两姐妹深表感谢。

    五股河盗,淇水神蛟孔岳及五子水霸,自然是朝歌人,居鹿台乡孔家村。

    宋翘儿介绍,这个村子原本叫子家村。子姓乃殷商后裔,殷亡之后,繁衍至今一千八百年,大多搬迁出去,还剩十余户。孔家父子霸道,将子姓十余户悉数赶走,低价收购了子姓所有宅院,又将村名改为孔家村。

    鹿台乡中,将这件事叫做孔子内斗。这又是为什么?

    殊不知,孔姓远祖也姓子。春秋鲁国的孔丘,他的得姓始祖是宋国大司马孔父嘉。而宋国始封国君微子启,传国于弟弟微仲。孔父嘉是微仲的九世孙。孔父嘉的六世孙为孔丘。

    所以,孔姓源出于子姓,却这样数典忘祖,赶出子姓。孔岳父子的恶行,被鹿台乡人耻笑。

    宋翘说道:“说起历史渊源,孔姓对子姓的恶行,还是孔丘带的头。孔丘删改尚书、春秋,将夏朝末代王夏桀的荒淫暴虐,悉数改到殷王辛头上,也就是被周公旦恶谥的纣王头上。看起来,孔家的恶行是代代相传。”

    她的一番议论,使得薛燕等十分稀奇。又问及其他四股河盗的居所。

    苍水毒龙孟治人,汲县人,住在汲县北部临近朝歌的黄孟村。

    苍水么,也是朝歌地面的一条河,在朝歌南部。苍水过去十里就是汲县。苍水向东,至枋城渡注入运河。孟治人兴风作浪,必然从枋城渡起家。继而流窜黄运之间。

    他两个徒弟琢船鬼焦投、砍桅将蓝额,都是新乡县人。同村,但不知道他们的村名。

    东奔、奚簒、胡了三股,其中奚簒,就是朝歌滂水关人。东奔乃黎阳县南纸坊村人。

    上面这些都是卫州人,好打听。胡了却是滑州白马县人,是哪个村的不太清楚。义成军就驻扎在白马县,稍微用心,必能找出来。

    这五股,表面看孔岳势力最大,但最为脆弱。因不善驭下,往往内讧,就他五个儿子也往往大打出手。活脱脱像极了他们祖先的恶行。若能抓到把柄,让他们内部火并,必能事半功倍。

    最难对付的其实是苍水毒龙孟治人孟民贵。他的嫡亲子侄一个没有参与作乱,八大弟子也只有两个徒弟焦投、蓝额参与作乱。从这一点来看,孟治人在五股河盗中最善谋略。

    东奔、奚簒、胡了等,只要抓到他们三个,三火必能悉数就擒。

    听了宋翘儿、云钗儿一番陈说,薛燕与高夺、琴雉商议,很有必要让她与捕盗主将苌卜骠面谈,适时调整捕盗策略。她们立即向宋翘儿表明心迹。

    宋翘儿欣然愿往,说道:“我有一计,苌将军如能使用,必能大获全胜。”

    云钗儿也当仁不让。事不宜迟,立即赶往枋城渡军帐。

    将五位火长留在旅社待命,五人打马飞奔,只是一个时辰,就到了苌度军帐。苌度接住,叫来高标、漆雕卉,一起听宋坊主、云都知细说。

    云钗儿见到苌度,先问了姐姐云镏儿及外甥苌丁儿状况。苌度说她们母女生活还好,只是苦了镏儿寡居。

    说起苌南乡已经刑满释放,无处可居,流落街头。

    苌度浩叹一声,叫云钗儿给苌南乡捎信。如果还认这个爹,能痛改前非,当爹的会收留他。虽然知道不是亲生,但起码也是个养父,养到他二三十岁,心中还是割舍不下。再者说,他与云镏儿夫妻间感情还是不错的。

    苌度感谢她的撮合,自己已经续娶阴莞儿。现在莞儿有了身孕,产期就在四月下旬端午之前。

    说完家事,云钗儿与宋翘儿互相补充,又将五股河盗渊源详情说了一遍。宋翘儿又将一番妙计,说与苌卜骠。

    苌度大为振奋,当即说道:“宋坊主和云都知深明大义,卜骠深表感谢。此次本将捕盗剿匪,幸而成功,本将必将二位功劳呈递薛尚书,表奏当今天子。如愿投军,敕封校尉。如维持顺成坊,亦必讨得皇封。”

    宋翘儿、云钗儿当即跪下,对苌度的义薄云天感动得涕泪四流。

    宋翘儿说道:“顺成坊做起来,殊为不易,是许多姐妹养家糊口的指望。飞羽不忍舍弃她们,但愿能为顺成坊讨个皇封,生意必将大火。那将是姐妹们之福,也是朝歌之福。”

    云钗儿说道:“钗儿今生运势,但凭苌将军主宰。如若上阵厮杀,钗儿比那些男将毫不逊色。”

    苌度哈哈大笑,一一允诺二位的心愿。云钗儿就从现在起,于帐前听用。河盗平定之后,由薛尚书论功行赏,表奏天子,敕封正官。

    苌度理一下思路,对于三个小股河盗有了新的部署。当即传令薛锦屏、高夺、琴雉、云钗儿等,叫如此如此。

第067章 奚府远亲

    云钗儿精神抖擞,与薛锦屏平肩作战。

    苌度又拨一火精骑,交给薛锦屏指挥。

    薛燕得令,与宋翘儿、云钗儿等返回朝歌。到了旅社房间,薛燕将校尉齐集,兵分三路,传令下去。

    一路由琴雉带领,蓝歌一火八人相随。到南边的新乡县,摸清琢船鬼焦投、砍桅将蓝额二贼家址及详情。

    一路由高夺带领,黎阳白伎一火八人相随。过枋城渡往东,到黎阳县南纸坊村,刺探钻水怪东奔的底细。并回白马县,找谷梁县令,就说薛燕将令,要他派人查清捞宝神胡了详情。

    一路由她亲自带领,云钗儿辅助,宋翘儿出谋,剩余三火二十四人听用。按苌将军授计,铺排捉拿滂水关坠脚鬼奚簒。

    众人按薛燕将令,纷纷收拾前往。

    缘何先从坠脚鬼奚簒下手?自然是宋翘儿所献奇计。

    此贼最毒。一日不除,百姓一日遭殃。眼看天暖,滂水关一带,百姓戏水的季节也就到了。一旦有人下水,奚簒等势必害人性命。

    旅社薛燕房间,剩下宋翘儿、云钗儿及朝歌黑优、汤阴红乐、汲县黄舞等五人,薛燕问宋翘儿:“飞羽妹妹,我忽然有个担心。苌将军大计,在于孔孟二匪。然而,这里先行捉拿坠脚鬼奚簒,孔孟会不会受到惊扰?”

    宋翘儿略微沉吟,说道:“我又有一计,但不知军中是否允许?”

    薛锦屏笑道:“但能破敌,都是妙计。尽管说。”

    宋翘儿也笑:“二十四卫士中能挑出三个朝歌的亲戚么?”

    薛锦屏让朝歌黑优,挨个房间查问。不一时,黑优拿过卫士名单,恰好三人,分别是赵谷、孙夸、陈箭。

    薛燕看看宋翘儿,问道:“有何见教?”

    宋翘儿过来与她耳语片刻。薛锦屏哈哈大笑,依计而行。

    薛锦屏让黑优叫来三名朝歌亲戚赵谷、孙夸、陈箭,吩咐黑优为领首,汤阴红乐、汲县黄舞一并跟定。六人假扮夫妻或者兄妹、姐弟,到滂水关访问老亲。如此如此去做,不得有误。

    六人听完将令,个个忍俊不禁,乐乐呵呵而去。今天休息好,明天,于日中肆市开张行动。

    次日睡到大天亮,黑优好好打扮,与赵谷一对,假扮夫妻。并跨一乘战马,到肆市中买些点心,穿戴鲜亮,往滂水关先去。

    黄舞与陈箭假扮兄妹。也并跨一乘,弄些灰尘,覆满全身,打马而去。

    红乐与孙夸假扮主仆。租一驾马车,车上搭起轿厢,姐姐扮得花枝招展,坐于内里。弟弟扮得书童仆役一般,赶着马车。

    滂水关中,密密麻麻千余户人家密集居住。街巷四方规整,青堂瓦舍鳞次栉比,邮驿大道横贯东西。滂水关矗立在淇水北岸,过去淇水桥不足二里,就是巍峨壮观的关寨。

    黑优与赵谷并跨来到滂水关。此处关令看了他们出身,居然是义成军校尉,急忙让过。二人到了关内,挨门探问赵谷的舅外祖爷奚簒居所。

    好事者关二爷看他们夫妇生得相貌非凡,赵谷宛如天神英武,黑优就像仙女俊俏。看他们的马匹也是价值无数的宝马良驹。再看他们的褡裢,鼓鼓囊囊必然是金银珠宝。

    惊得一番慨叹:“奚簒这个龟儿子,居然有这么好的亲戚。”

    禁不住将他们领到奚簒门首。看这一家,门外三丈开外就铺砌青石,一直铺到门内。好大的气派。

    好事者敲门,仆役出来,问道:“哟,关二爷,那阵风把你吹来了?”

    “这一对小夫妻,来寻找舅外祖爷奚簒,不就是你们府上么?”关二爷打着干笑,指指这边的两位。

    赵谷赶忙前来,作个揖,温婉问道:“舅外祖爷在家么?找得我好苦。”

    仆役呆愣半天,看看关二爷,又看看天仙般的黑优,赶忙招呼:“哟,远亲来了,快快,屋里请。我去禀报老爷。”

    赵谷一招手。黑优牵着马,进到奚簒家院。不大功夫,过来一个麻子。见他身长七尺开外,山羊胡须,一身青袍,肤色泛黄,一脸麻坑。略有四十岁。看样子他就是主人。

    赵谷翻身下拜,黑优道万福,一起口称:“舅外祖爷在上,受外孙赵谷、外孙媳黑优一拜。”

    坠脚鬼奚簒愣在那里,不知道这门亲从哪里说起。

    赵谷连忙从褡裢里掏出两锭五十两的官银,说道:“来时,母亲再三关照,务要将这银子当面交上她的舅父。哎呀,我们一路找得好苦。”

    坠脚鬼奚簒一看,见面就是一百两雪花银,整个人都是蒙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开口不骂送礼人。这么大的礼,还不赶快迎接。忙不迭笑道:“哎呀,外孙子,快快,正堂有请。”

    奚簒拉着他们往里面二堂而来。仆役牵了马,去饮水,添草料。

    赵谷叹道:“自从父亲前年滂水关溺亡,母亲就一直念念不忘舅外祖爷的恩德。前日父亲托梦,要母亲拜望舅外祖爷,感谢打捞尸骨,交代多多孝敬些银两,生恐舅外祖爷吃不好穿不好。母亲腿脚不便,我夫妇代劳。”

    奚簒想了一会,振声说道:“哦哦,这么回事,你们是黎阳枋城渡的吧。沿淇水上下,亲连亲。可不吧,那次打捞你父,费了好大的周章。你母亲过意不去,多给了不少。经过攀话,却是亲戚。”

    黑优飘起舞姿样的脚步,悠悠过来,不小心脚下被铺地青砖一绊,轰然栽倒,恰恰倒在奚簒怀中:“哎哟,哎哟,我的脚。”

    赵谷怒道:“这么不小心啊,舅外祖爷岂是你这般无礼的么?”

    奚簒看他模样,将麻脸一沉:“我疼俺外孙媳妇还来不及,吼的个啥。”

    他急忙将黑优扶在太师椅上,低身形来看黑优的脚,又是吹又是揉。偷眼上瞄,黑优蓝裙颤抖,薄绸棉裤裹腿,好不诱人。

    黑优被他一揉,急忙抬起脚:“哎哟,哎呦,别揉,疼。”

    奚簒被她抬脚,看得眼馋。根本就没听清黑优在喊什么。

    此时赵谷过来,也俯下身子,看黑优的脚。

    奚簒这才觉到不妥,起身对仆役喊道:“还不给客人端茶。”

    赵谷、黑优就此在他府上攀话,越说越亲热。奚簒喜欢得不得了。

    奚簒与他们说得差不多了,叫过夫人楚氏:“瑶娘,快来陪外孙子外孙媳说话。我打马去朝歌肆市买些上好牛肉,今天中午上几个好菜。”

    楚瑶娘款款出来,看姿色颇有几分。看眼目,却与奚簒大为不同。生得高挺峭拔,含羞带怯,十分慈善。

    赵谷、黑优赶忙见礼:“舅外祖母在上,请受一拜。”

    楚瑶娘赶忙将他们扶起,频频沏茶,说些亲故话头。赵谷、黑优顺着刚才奚簒所说枋城渡由头,添油加醋,热热闹闹。

    奚簒打马出去,没多大功夫,院门外又有关二爷大呼:“老奚,迎接客人啦。”

    仆役忙不迭出来,开门看,却是一对兄妹模样的,浑身灰土,疲惫不堪。二人滚鞍下马,高呼:“姨祖母,我们来啦,好累啊。”

    正是黄舞与陈箭假扮的兄妹。陈箭在这里大呼,惹得仆役又是一愣,搞不清该怎么办。

    黄舞过来,累得拖住陈箭的长衫,气喘吁吁:“姨祖母是这里不是呀?”

    陈箭扶住她,对仆役问道:“这里不是奚簒奚老爷府上吗?楚瑶娘就是我姨祖母。”

    仆役忙不迭回屋,喊起:“夫人,快快,你甥孙到了。”

    楚瑶娘听说,慌不迭跑出来。

    陈箭上前就翻身跪倒:“姨祖母在上,甥孙给你磕头啦。”

第068章 私奔妙计

    楚瑶娘,卫州汲县人,父辈颇有些田产,家道比较殷实。

    上面五六个姐姐,都嫁到附近州县。平日里,姐姐们的孩子还认得全,但孙子辈基本见不到,也不认。

    这是宋翘儿早已掌握的消息,所以有这样的安排。

    黄舞也是汲县人,好像很苦累,扶着陈箭道个万福:“姨祖母,总算找到您了。”

    楚瑶娘一听乡音,顿时惊诧不已,赶忙扶起他们,也往二堂礼让。仆役牵了马,还去饮水,喂草料。

    他们见到赵谷、黑优,愣神一阵。楚瑶娘赶忙打圆场:“这是他奚家客人,这是我楚家客人。都一样的亲戚,坐坐坐,喝茶。”

    楚瑶娘倒了茶,看了看陈箭、黄舞,似乎还是不解。

    陈箭急忙拿过褡裢,从中取出一副金手镯,一挂金项链,双手递给楚瑶娘,口称:“来时,祖母再三交代,要亲手将这两件礼物交给她妹妹,自然会好生招待。”

    楚瑶娘推让一番,架不住两个年轻人嘴巴甜,只好收下。高兴地合不拢嘴,牢牢怀揣了金饰,说道:“哎哟,来就来呗,拿这么重的礼。管家,你先来陪陪赵谷。我带俺娘家人到里面说话。”

    楚瑶娘看管家来到,与赵谷欠欠身,带着他们去了自己的卧房。

    他们在里面说了一会话,不一时,楚瑶娘拉着陈箭,边出来边喊:“把你个陈箭,怎么不早说。快去,把红乐姑娘接来。怎么能把人家丢在后头,太冒失了。快快。陈舞先坐着,我到门首看看。”

    看起来,陈箭名字没改,黄舞改成了陈舞。装扮的是兄妹么,嗯,不错。

    约略一刻钟,红乐与孙夸假扮的主仆二人进门。

    陈箭对楚瑶娘笑道:“姨祖母,红乐还可以吧。”

    楚瑶娘欢喜不尽,笑道:“什么叫还可以,简直是仙女。你小子有福气,这么才貌双全的美人追求你,哎呦。快,红姑娘,跟我去里头。可别让外人看到你逃到我家。慢慢住下,慢慢想办法,跟陈箭成亲是迟早的。”

    看来,红乐是陈箭的未婚妻,家中父老双亲不同意,这一定是从家里逃出来的。被陈箭带来远亲家里。这就是私奔了。私奔总的有个地方,找个远亲那是相当保险的。

    就此,六位成功进入奚簒家。下一步要演起一出好戏。

    等到坠脚鬼奚簒从朝歌城买牛肉回来,一看楚氏一下来了四个亲戚,拉过楚氏,大为惊疑。

    楚氏讲,陈箭与红乐私奔,陈舞相助,那边是红乐的仆人。又拿出娘家姐姐关照的金镯子、金项链,让奚簒辨认真假。奚簒一听,哦,这就对了,私奔啊,那可不,是得找门远亲。别说了,那就好好安顿吧。

    奚簒乐不可支,今儿又是雪花银又是金饰,这是赵公明眷顾,可劲往咱奚府送财呀。硬是要得。赶忙招呼下人,将十斤牛肉拿去,该炒的,该炖的,该炸丸子的,好好整。

    陈箭万分感谢姨爷,又将褡裢拿来,从中掏出一方上等的于阗玉,晶莹剔透,叫人爱不释手。双手捧过:“临来,祖母再三交代,说姨祖母和姨爷十分好的人,千万将她敬奉的东西亲手递上。”

    奚簒双手在身上擦了又擦,不敢直接来拿,让道:“哎呦,我的娘呀,你祖母这么破费,太见外了。孩子,你可知道这一方于阗玉值多少钱吗?一两玉一两金啊。雕刻成物件,还要升值无限。我可不敢受这么大的礼。”

    陈舞过来,晃着奚簒的胳膊,将那种女孩撒娇的姿势摆起:“祖母说得没错,姨爷就是好人。快收下,要不然,我们可不敢待下去,这就回新乡县。哥哥跟红乐的事,只好任其发展。”

    奚簒看看她如此俊俏的甥孙女,这般作势,叫人骨头都要酥了,半推半就,收下了于阗玉。高兴得像个孩子:“快坐,快坐。我去拿点好茶。”

    陈舞看他上楼,对陈箭、红乐、孙夸挤眉弄眼,四个在那里忍不住“噗嗤噗嗤”好笑。陈箭忍不住高兴,过来对红乐就是一顿熊抱,红乐可劲往一边推他。

    恰好奚簒下楼,看见这一幕,笑道:“小两口不急哈,午间多吃点多喝点,将肚子填饱。今晚就给你们准备个私会的房间,就算提前入洞房。”

    陈箭、红乐双双跪下:“姨爷成全,我们来生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德。”

    奚簒赶忙放下茶叶盒,将他们搀起。好一番打量,果然天生的一对。

    午间摆起两大桌,后堂是楚瑶娘的亲戚一桌。二堂是奚簒的亲戚一桌。

    二堂这边,奚簒和管家陪着赵谷、黑优夫妇。

    约略喝了几杯,赵谷又拿过褡裢,取出一尊蓝田玉弥勒佛,约有五寸高,玉质无可挑剔,雕工十分精湛。双手捧过,双膝跪倒,递给奚簒:“舅外祖爷在上,方才那是母亲的礼。这是孩儿夫妇孝敬您老人家的。”

    奚簒看这尊佛,双手请过,爱不释手,又递回来:“哎呀,这可不少值钱啊,我何德何能,怎么能受得起这么贵重的大礼。”

    “玉佛跟你有缘,必得请去。要不然,外孙长跪不起。”赵谷实心送礼。

    管家东头过来打圆场:“老爷,收下吧。孩子一片孝心。”

    奚簒哈哈大笑,小心收起玉佛。过来重新坐下,好不亲热。

    正喝着酒,赵谷突然仰脸在那里,酒杯、筷子放在桌子上,在藤椅上打起呼噜。

    奚簒看看黑优,看看管家,笑起来:“这孩子,敢情是一路累的,就这么睡了。年轻就是好啊,说睡就睡。让他睡吧,没事,不耽误咱们喝。”

    喝到半下午,二堂才撤席。后堂楚氏那一桌早就撤了。奚簒喝得东倒西歪,黑优急忙扶住他:“舅外祖爷,外孙媳搀你入卧。”

    管家东头也来搀扶。到了他的卧室,奚簒倒下就睡,连一点缓冲都没有。

    次日将近中午,楚氏大呼小叫:“管家,陈箭,快快,老头子和赵谷怕是要睡过去,快救人。送他们直奔朝歌城,找上好的大夫。”

    管家、陈箭、陈舞、黑优、红乐、孙夸乱纷纷来看奚簒、赵谷。两个怎么晃都不醒,睡了一天一夜了呀。就是,这很危险的,得赶快送医。

    管家东头急匆匆说道:“夫人,朝歌城最好的大夫,可是东关财神庙附近的李挂,要得可黑心啦,去不去?”

    楚瑶娘哪里还顾得上这个,喊道:“就是李挂,快点。”

    他们套上马车,将奚簒、赵谷一起拉上,既要快点,还不敢太颠簸。陈箭、陈舞、黑优、红乐、孙夸都跟着,出来滂水关,过了淇水桥。一路直奔朝歌城东关李挂大夫那里。

    约略一个时辰,到了李挂家,门口写着济仁堂。大家七手八脚,先将奚簒抬进去,又将赵谷抬进去。有一个妙人儿正在那里,李挂给她认真号脉。

    楚瑶娘、管家东头不认识,但跟来的五位都认得,那个妙人正是宋翘。

    好大一阵功夫,宋翘起身就走,大家装着互不相识。李挂慌忙起身相送,到了外面,宋翘对着李挂耳边说道:“记住了吗?”

    李挂笑道:“飞羽姐姐妙计,李挂怎敢忘记。”

    宋翘儿骑马飞奔而去,回她的顺成坊,该干嘛干嘛。

    李挂进来,俯身到靠近山墙的床边,将奚簒的手腕子拿起来,搭手号脉。过了一阵,又将另一只手拿来,继续号脉。

    楚瑶娘急得跟啥似的,但紧病慢医生,又不敢太急。

    还是等不急,楚氏轻轻问道:“李大夫,他到底咋了?”

第069章 瑶娘暴怒

    朝歌城东关,济仁堂。

    大夫李挂在那里眯起双眼,捋着花白的胡须,皱着稀疏的眉毛,蠕动着发皱的嘴唇,慢慢凭脉。

    楚氏问起,他并不急着解释。而是又翻开奚簒的眼皮,看了看,又闻了闻奚簒的头发、胡子、衣裳。

    望闻问切,还差问。抬眼看看管家东头和楚氏,问道:“请问,他睡了多久,喝的什么酒,吃的什么肉?”

    楚氏慌不迭一一作答:“睡了一天一夜。喝的是肥泉烧酒。吃的是朝歌城里的关记牛肉。”

    “酒肉都没问题。但我怎么看像是食物中毒。”李挂朗声说道。

    吓得楚氏赶忙就要下跪。李挂扶定她,说道:“不必多礼。要想救他,必须找到这种毒物的来源。你们家养的花鸟虫鱼都有什么?”

    东头一一数着。养的花无非是石榴、牡丹、桂花及一些草本花草,这二月半,都还不该出叶子,更不要说开花。没有养过虫类。鱼也没养。鸟,只有两对鸽子,别的没啥。

    李挂说道:“那就怪了,难不成……?”

    他欲言又止,压低声音,叫楚氏附耳过来,悄声问道:“这些孩子是你家什么人?”

    楚氏大拍胸脯,轻声说道:“这些孩子都是近亲,没啥事。”

    李挂又悄悄问:“要不就是吃牛肉喝酒之前,你们行房了?”

    “行房,啥意思?”楚氏莫名其妙,小声反问。

    李挂说:“吃牛肉配烧酒,吃酒之前,如果做了房事,那就要中毒。”

    “那是半月前的事情。过了这么老久,还会有啥影响?”楚氏摇摇头,表示不认可。

    “那一个中毒的青年,谁是他夫人,你不妨问问。”李挂提醒她。

    楚氏过来,与黑优耳语几句。又来到李挂身边,轻声说:“他们是昨天清早。房事没完,就被长辈喊着来走亲戚。”

    李挂点点头,轻声说道:“我说吧。上年龄的,一个对时之内,就中毒。行得时间长,中毒后,醒的时间要乘以四十八倍,可能睡死过去。年轻的,如果前天晚上,就不会中毒。偏偏是昨天早上,这不是赶着中毒吗。”

    楚氏恍然大悟,怒道:“这个遭天杀的,敢背着老娘偷腥。今天不叫他好看,老娘就不是楚瑶娘。”

    “那样啊,还救不救他?”李挂问道。

    楚氏一愣怔,慌忙央告:“救,救,怎么不救。求求李大夫救救他们。”

    “他们中这个毒,性命无虞。但睡过一个对时,恐怕会变成傻子。”李挂说罢,拿过一张裁好的方纸。

    将小楷笔拿来,在砚台里蘸一蘸墨,刷刷点点,写好方子。然后,翻转身,叫了徒弟,又叫管家东头跟去前堂去抓药。

    东头包了几包药,回来问道:“这药怎么熬?有药引子吗?”

    “药罐熬两刻钟,熬大半碗就行。早晚各一次。药引子,如果有鸽粪,服药的时候,用指甲盖刮一点,弹进去。要不要都行。”李挂交代清楚。

    黑优急忙来问:“李大夫,快看看赵谷。”

    李挂笑笑:“一起喝酒,病状一样,无需再看。我只看看他的眼吧。”

    他来到另一张床边,掀开赵谷的眼,看了看,说道:“的确相同。”

    又叫徒弟去前堂抓药。黑优慌忙跟去。楚氏推一把东头。管家慌忙喊道:“我去结账,我去。黑姑娘在这里陪病人吧。”

    东头紧赶几步,将黑优拦了回来。

    赵谷的药也抓齐了。李挂又交代他们几句,无非是忌酒、忌辛辣凉之类。众位又将奚簒、赵谷抬着,放入马车,回到滂水关家下。

    管家赶忙吩咐下人熬药,两个人的额分开熬。东头又搬梯子,看鸽子窝的粪便。略微扫了一点点,准备服药时,弹入一指甲盖。

    熬好后,东头对两个碗里分别弹了鸽粪。大家将他两个扶起来,一勺一勺喂下去。

    赵谷喝下去,约半个时辰,“哎哟”一声,起身就问:“怎么回事,梦里好像大家抬我进棺材,又将我弄出来,摆在太阳下暴晒。”

    黑优一看,大喜过望,惊喜交加,泪水汪汪。对他说了中毒情形。

    而奚簒却仍然不醒。赵谷醒来,又等了他一个时辰,还是不醒。楚氏拿过算盘,噼里啪啦,将算盘珠子打得山响。谁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

    她能干什么?在计算奚簒与人行房的时间。这么久没醒,除以四十八,不就是行房的时间。看她黑着个脸,算盘越打越气,浑身哆嗦。

    奚簒又睡了一天多,中间又喂了两次药,这都天黑了,还不见醒。楚氏拿来算盘一打,大吃一惊。从前天中午酒后中毒,睡到现在,即便按二十四个时辰算。除以四十八,那也等于半个时辰。

    气得楚氏将算盘一推,恨道:“平日里跟老娘,蜻蜓点水。偷腥,却能半个时辰,看我怎么收拾这个混蛋。”

    到了天黑,楚氏着下人来看护奚簒。叫上东头和陈箭,往她卧房去。她又看看没人跟来,将房门闩紧。

    扶着东头和陈箭坐于床边,翻身跪下,泪流满面,泣述道:“今晚请你们做个见证,必须将这个混蛋骟了。又请箭儿做个见证,老娘从今后就跟东头一起过。”

    吓得东头、陈箭赶忙拉她,怎么都拉不起来。又听她说:“你们要是不答应,老娘就死给你们看。”

    陈箭慌忙也跪下:“我答应,答应。姨祖母,到底咋了?”

    东头见这样结局,也翻身跪下,泪水汪汪:“夫人抬爱,我也答应。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楚瑶娘抽泣着,也不擦滚滚而下的泪水。将心中的苦楚,和算盘打出来的时间,一一对他们说了:“今晚,我必须将混蛋骟了。谁也不能阻拦。谁拦,我就杀谁。然后与东头兄弟成就一对。明日我们搬去汲县娘家。”

    陈箭哭道:“姨祖母,可不敢这样啊。等姨爷醒了,不说是我害了你们家吗?我和红乐还怎么待下去呀?”

    楚瑶娘站起来,一脚将他踢翻,怒道:“老娘都成这个样子了,你还在拦我,这就杀了你。”

    说罢,她从床头摸出一把剪刀,过来就刺。

    吓得陈箭“哎呀”一声,翻倒在地上。东头见状,死命抱住楚瑶娘,劝道:“夫人,箭儿说得对呀。你这样做,也将我陷于不义呀。我大哥东奔那里,也不好交代。他们可是八拜之交啊。”

    他提到钻水怪东奔,倒叫楚瑶娘眼前一亮,轻吼道:“骟了混蛋,你就带我去找东奔,我倒要看看东奔对他这个结义的兄弟怎么处置?”

    东头搞得哭笑不得,早知道这样,还不提大哥呢。正想着办法,忽觉怀中暖意,瑶娘倒在她怀中,享受这份温存。吓得东头赶紧松开手。

    瑶娘又倒入她臂弯,悠悠说道:“要么,你就允了我,还留下他的命根子。不者,休怪我无情。连你也杀。拦我者死。”

    她将手中剪刀猛地一翻手腕,放在东头脖颈。吓得东头腿都是觳觫的。素知瑶娘凶悍,但也从未这样动真格的。

    陈箭哀告道:“东爷爷,可不敢出事啊,你就允了我家姨祖母。”

    他说罢,对着东头“咣咣咣”,磕了三个响头。出来门,将他们紧紧关在里面。自己站在不远处,招呼一下其他人的动静,不敢叫人惊扰他们。

    过了好久,东头喜气洋洋出来。从怀中摸出一坨银子,塞给陈箭。

    对陈箭耳语道:“安心睡了,答应不骟。睡吧,辛苦啦。”

第070章 奚簒覆没

    陈箭略微推让一番,怀了银子。

    轻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可千万对她好些,也是对我们好。不然我们私奔还往哪里去找亲戚。”

    东头拍拍他肩头:“放心,我天不亮再来看看她,真的不敢叫她胡来。骟了,那成啥了,叫人咋活。”

    陈箭冲他一抱拳,过去找红乐等人,简单说几句话,各自歇息。

    半夜三更,从奚簒卧房传来“啊,啊,啊!”连声惨叫。

    这叫声撕心裂肺,满院子客人、下人纷纷如同电击,都从床上弹起。

    一个个疯了似的跑向奚簒卧房。有丫鬟找来蜡烛,众人乱纷纷敲门、擂门。里面闩得死紧。

    陈箭也在队伍里,胡乱穿着衣裳。紧盯着管家东头,看他只是摇头叹气,口中嘟囔:“唉,完啰,完啰。这个家还算是个家吗?”

    陈箭上前一步,一边敲门,一边喊道:“姨爷,姨爷,怎么啦?”

    此时,房门打开,是楚瑶娘。大家看她手中的剪刀血里呼啦,齐齐后退。

    她将手中的剪刀和一包污秽递给陈箭:“扔了。”

    说完,头也不回,直奔马圈。拉出一匹马,取来一柄龙泉剑。将一个褡裢往马背上一搭,过来对着东头看。东头哆嗦着后退。

    瑶娘“苍喨喨”抽出龙泉剑,指着东头,怒道:“还不走。”

    东头毫无准备,看她的威风,不容置疑,不容冒犯。只得摇摇头,也去拉一匹马,拿一柄佩刀。到前堂,顺手摘下一盏马灯。点燃之后,挂在马背。二人出到院外,到了街上,一起翻身上马,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陈箭扔了那包污秽,再返回卧房,下人们早已乱作一团。陈箭吼道:“奸夫**逃走,还不快看姨爷。”

    众人惊醒,这才涌入奚簒卧房。到床边,举起蜡烛看,奚簒昏死过去。陈箭指挥掐人中,敷冷水。

    黑优、赵谷、陈舞、红乐、孙夸也都过来,帮着救人。

    其他人哪里知道楚瑶娘做了什么,三个人知道,走了两个。

    只剩陈箭知情。关键是这种事情,不好说出口。陈箭无奈,对奚簒的伤情也不好俯身收拾。还好,奚簒的独子奚旦往往不在家,今夜却在家住。

    奚旦懒洋洋的进来,张嘴打哈欠,叫道:“爹,爹。俺爹咋了?”

    陈箭过来抱拳施礼,奚旦还礼。陈箭将他拉到一边:“这么这么回事。你得赶紧将他的伤包扎好,连夜送医。失血过多,恐怕难以抢救啊。”

    奚旦听完,吓得连连倒退。赵谷、黑优过来扶住他,看他的样子,痛苦万状。停了好一阵,奚旦揉揉绞痛的肚腹,叫道:“女的全出去,男的留下。”

    丫鬟、女客先后出去。

    奚旦将床单一撕,掀开被子。一看他爹的那里,血肉模糊。略微怔了一下,俯下身,用撕掉的床单布给他包扎。指挥众人又将他爹抬起来,七手八脚弄到马车上。

    丫鬟点亮一盏马灯,陈箭和一个男仆跟上。

    这会也不顾颠簸了,男仆驾着马车,奚旦和陈箭护住奚簒。一路飞奔朝歌城东关济仁堂,还叫李挂抢救。

    一个时辰后,济仁堂中,李挂再次给奚簒号脉,摇摇头,长叹一声:“来晚了。来晚了。准备后事吧。”

    奚旦这个浪荡公子,此时吓得“呼通”跪倒:“李大夫,万望再想想办法。我爹他不能走啊,还有一大家子,还有几十号兄弟。他不能走啊。”

    李大夫、陈箭、男仆一起,将他扶起来。李挂劝道:“说起来,人人都有这么一遭。只是早晚之间的事情。生者要节哀,为逝者完成未竟的心愿,这就是大孝。去吧,去吧。”

    奚旦无奈,顿时泪珠滚滚,泣不成声。转而跪在奚簒的尸身边上,晃动着尸身,惨叫道:“爹,爹,看看儿子一眼啊。睁开眼,你睁开眼。”

    惨哭好一阵,男仆劝道:“少爷,咱带着老爷走吧。这里是大夫家,多有不便啊。”

    奚旦也知道毫无希望了,只好站起来,问李挂多少诊费。

    李挂摆摆手:“节哀顺变吧。不要再说什么诊费。算了。”

    “遇到这样,按规矩,不能白用人。”陈箭过来说道。

    李挂只好象征性地收了十个铜板。

    他们将奚簒尸身抬出,又放在马车上。三位告辞李挂,到街面上,直奔肆市。等到肆市开张,买了些纸烛香箔,白布麻绦,丧用物品。一路哀泣,沉闷苦楚,到了滂水关家中。

    办起丧事,一杆客人也走不脱了,只好穿孝,吊孝。往外也没法通消息,陈箭趁着上朝歌采办丧用物品,拐到薛燕的旅社。

    恰好宋翘儿、云钗儿都在。陈箭禀明详情,奚簒业已归西。

    这倒是出乎意料之外,宋翘儿大惊失色。她的计谋无非是搞乱奚簒的家政,还要将陈箭与红乐的婚礼办在奚簒家。要趁着奚簒的属下随礼,乘间用谋,叫他们悉数酒后中毒。

    没想到这个楚瑶娘性子这么火爆,完全不在考虑之内。下一步怎么办?

    薛燕倒是高兴不已,不费一刀一枪,死了一个河盗。但是他的几十号人马在哪里?怎么才能悉数擒获?

    云钗儿笑道:“丧事比红事还好办。他们滂水关那边,丧事居然也要摆酒,只是不兴在家里。而是埋葬之后,找一家酒肆,让所有吊祭的亲友来宾饮宴。虽然这个饮宴不让行酒令,但也是可乘之机。”

    薛燕顿时站起身形,大呼:“妙,妙!就依此计。”

    由于奚簒还有老母,因此,他的丧事是停尸五天下葬。吊丧期间,毕竟奚簒的人际关系,奚旦不完全认得。而来吊丧的奚簒匪众,也不全认得奚旦及其内亲等。这就是个天大的空子。

    薛燕让身边剩余的男卫女卫悉数吊丧。让陈箭说动奚旦,到朝歌城的肥泉烧酒宴宾。果然奚旦听从。

    奚簒下葬之后,当日租用三十余乘牛车马车骡车,将所有参与吊祭的宾客,都拉到朝歌城肥泉烧酒肆。

    当天下午,凡参与饮宴的,悉数酒醉,不省人事。奚簒属下的七十三匪,连同奚旦,无一漏网。全部被绳捆索绑,押往枋城渡。

    苌卜骠接住他们,问明情由,大喜过望。对着宋翘儿及众校尉赞道:“短短十日不到,坠脚鬼奚簒一股全军覆没。坊主妙计,头功一件。既不会引起其他四股的怀疑,又收获了悉数拿获的功劳。”

    他当即着漆雕卉起草捷报,向薛尚书报捷。

    与此同时,薛燕派出的另外两火,也追到枋城渡,向薛燕献捷。

    琴雉琴羽翼与新乡蓝歌一火。到新乡县,不但摸清了孟治人徒弟焦投、蓝额的家址、详情,而且取得了二人信任,与琴雉、蓝歌结义为异姓兄弟,号称新乡四俊。随时可以用谋,对孟治人施展攻略。

    高夺高正取由白伎协助,到南纸坊探明了钻水怪东奔情形,恰有东奔的兄弟东头带一名俏丽妇人回家。两下见面,也结义为兄弟,号称黎阳四怪。

    又到白马县找到谷梁县令,查清了捞宝神胡了详情,他是白马县沙塘村的。谷梁广已布下口袋,单等苌将军一声令下,捉拿胡了家眷。

    既然如此,苌度略微思忖,决计顺势将东奔、胡了敲掉,腾出手来,专对孟治人。最后对付孔家六盗。

    他叫来薛燕、宋翘儿、云钗儿、高夺与黎阳白伎、琴雉与新乡蓝歌等七人,商议对付东奔计策。

    高正取亲见东奔家室,了解到他一些故事。他们两弟兄虽然都讲义,但东奔讲侠义,而东头好仁义。每到关节点,两兄弟格格不入。

    苌度听罢,微微笑道:“如此如此用计,必能叫他自来投降。”

第071章 纸坊结义

    宋翘儿鼓掌叫好:“苌将军韬略,神妙莫测。”

    苌度令薛燕、云钗儿一路,与高夺、琴雉两路共四十人,合力对付钻水怪东奔。仍以薛锦屏为主将,依计而行。

    宋翘儿留下,在中军帐谋划。朝歌顺成坊由诗长陈妤儿为正式都知,坊主不在,全权处置大小事宜。

    苌度对奚簒一伙全部被擒获十分高兴,但对众人都中毒,却又并无大碍,感到纳闷。问起宋翘:“他们中的什么毒?能让人事不省,却醒后没事?”

    宋翘笑道:“鸽粪毒么。一斤酒只要弹入一指甲盖的鸽粪,一晃荡,酒的颜色不变。每人不消三小杯,就如同喝了蒙汗药,人事不省。其实根本不用药,自己醒来就好。如果用药,除非喝得少,假如喝多,反而睡得更久。”

    苌度哈哈大笑:“难怪奚簒睡那么久,酒还没醒,就又在药碗里弹入鸽粪,那不是越睡越久么。”

    宋翘也笑起来:“对呀,要不然,楚瑶娘怎么能算出来他偷腥的时长呢?想不到楚瑶娘性子比薛将军还要烈,将奚簒骟掉,死于非命。”

    苌度惊奇不已:“鸽粪参酒,这么厉害。除非你们青楼懂得,我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中军帐一时间无不哈哈大笑,这个法子,也太好笑了。

    滂水关那边已经无事,主要精力放在对付东奔。他所在的南纸坊,距离枋城渡不太远。

    因此,薛燕军帐设在枋城渡中军近旁,用饭、取兵器皆在中军这边。只是另行就寝、议事。

    休整一日,薛燕升帐,高夺、琴雉、云钗儿,朝歌黑优、黎阳白伎、汤阴红乐、汲县黄舞、新乡蓝歌,赵谷、孙夸、陈箭一并参加。十二人将苌将军将令,细致来说。看到底如何下手,尽量不使东奔一股盗匪漏网。

    连日来,陈箭立功最多,果然了得,薛燕喜爱有加。等高夺、琴雉说完南纸坊情形,叫他再说说楚瑶娘及管家东头状况。

    楚瑶娘,三十八岁,汲县人。在骟死奚簒之前,坠脚鬼手下不少铁打的金刚,从没有哪个可以打得了她的主意。要么功夫不济,要么义理难通,人送大号铁束腰。

    她在奚簒那股七十多人中,权威仅次于奚簒。瑶娘风姿绰约,处事雷厉风行,义薄云天。因而吸引了不少其他势力。奚簒那一股的人,不少是从东奔那里跑过去的。奚簒的管家东头就是东奔的兄弟,可见一斑。

    何不用铁束腰的威力,放出几个奚簒股领首的,一齐用力,对付东奔,将增加不少胜算。

    云钗儿怎不认得瑶娘。奚簒往往到顺成坊玩耍,被瑶娘打马来找,都是云钗儿设法,将奚簒藏起来,用说辞支她回去。因此,没有让瑶娘捉住过奚簒的什么把柄。

    这次,瑶娘听了李挂所说,乘以四十八倍,回家计算时间,算盘打得山响,越打越怒,以至于无法控制情绪,骟了奚簒。不意奚簒失血过多,一命归阴。这也绝非瑶娘本想要的结果。

    云钗儿以为,陈箭所说,绝对能行。

    高夺与黎阳白伎听了他们的分析,也摆一摆他们对东奔及楚瑶娘、东头的看法。认为瑶娘到了东奔那里,不消数日,又可以左右东奔手下的人。她有那个胆识和胎带的神威。

    薛燕说道:“听诸位分析,难不成瑶娘就是这次破贼的第一功臣?”

    她当即下令,让高夺、白伎直奔南纸坊。

    对东奔、东头就说,有一桩好买卖,叫他们等一位县令夫人。继而高夺来带薛燕过去。届时,云钗儿随行,陈箭、赵谷、孙夸跟定,一起拜会黎阳四怪和瑶娘。琴雉留后,随时支援。

    高夺、白伎仍旧民服,飞马直奔黎阳县南纸坊村。

    东奔、东头、瑶娘都在,不免摆起便宴,招待二位。席间,高夺说道:“今有一桩大买卖,并不需要花费多大的代价,就能从中取利。”

    既然是结义的兄弟,钻水怪东奔深信不疑。

    他与东头长得一般无二,都是身长七尺开外,长方脸,大嘴叉,山羊须,高额隆鼻,白中透红的面皮。

    此时,听高夺这么一说,侧身问道:“兄弟何不详说?”

    高夺说道:“这买卖却在白马境内刘纪洼,是一批粮草,有军粮约三百石。被探知军将看管不紧,可以诱使军将豪饮大醉,继而全数运走。”

    三百石是三万六千斤,如果百八十个弟兄来吃,足足可以吃上一年。如果按四文一斤贱卖,得钱一百四十四贯。虽然不是万贯家财,但是百八十个弟兄也足以吃喝四五个月。

    三百石,无非租一条大船就行。搬扛粮食,自家兄弟齐上阵。一麻包一石粮,三百袋,弟兄们扛四趟,很快就扛完。

    经高夺一说,东奔两眼大放异彩,问道:“如何才能诱使军将出来豪饮?”

    高正取附耳道:“大哥有所不知,二弟与白马县令夫人是老亲。那几个军将,我叫不动,她却可以叫得动。今天她在附近玩耍。二弟想好,就于今午叫他来家中,兄弟们结识,做成这套买卖。”

    东奔哈哈大笑:“好,好,就这么说,就这么干。快去叫,快马加鞭。”

    高夺应声而出。不大功夫,薛燕带着云钗儿、陈箭、赵谷、孙夸就到了。大家见面,互相结识。薛燕夸赞东奔雄壮威武。东奔欣赏薛燕女中翘楚。一时间,满屋生辉,好不热闹。

    东奔吩咐家人,再添筷碟酒器,多加好肉好菜。

    喝到即将大醉,薛燕脚跟不稳,一晃倒在东奔肩头。东奔紧紧搀扶,哎呀,额的妈呀,县令夫人果然娇俏多姿,万分美妙。

    云钗儿过来拉薛燕,没拉好,也不小心倒在东奔肩头。东奔腾出一只手,天啊,这哪里是人间女子,分明一个瑶池玉女,东奔的心都要蹦跶出来。

    东头与瑶娘见到陈箭,也亲热无比。原来陈箭居然跟县令夫人也是旧识,这可不得了。众位醉醺醺,热烈烈,情深深。

    薛燕看瑶娘的样子,比自己毫不逊色,撇开东奔,来寻瑶娘碰酒。一阵女儿家话语,好不投机。

    薛燕大呼:“我们兄弟相聚,上天有缘。就于今天,在奔哥哥家摆起香案,八拜为交。奔哥哥,要不要?”

    云钗儿更是可劲晃动东奔胳膊,吼道:“奔哥哥,还不快摆香案,县令夫人要当你兄弟,有何不可?”

    东奔哈哈大笑:“好,吩咐家人,马上摆香案,论年庚,八拜为交。”

    香案摆好,叙了年庚。

    从长至幼分别是,大哥东奔、二哥高夺、三哥楚瑶娘、四哥东头、五哥薛燕、六弟云钗儿、七弟陈箭、八弟白伎、九弟赵谷、十弟老幺孙夸。

    薛燕提议,个个英武俊俏,豪爽仗义,就此号称黎阳十豪。

    当下商议,必须做下这笔买卖。

    薛燕拉着瑶娘和东奔,兴奋不已,说道:“三百石军粮,叫他消失得无影无踪。我们灌醉这几个军将,属下健儿齐出,转眼扛完。等一上大船,开得远了。再着人慌忙禀报黎阳县,就彻底没事了。”

    瑶娘、东奔附和道:“五弟妙计,黎阳十豪的福星啊。”

    薛燕自告奋勇,喊道:“为了壮我等声威,明日叫三哥、六弟随我走一趟,到枋城渡面见漆雕将军,放出奚旦。”

    东奔一发双眼放光,说道:“五弟好样的,还不顺势放掉我昔日的两个好兄弟。一个叫苍水蛇刘霸,一个叫滂水蟹平顶。这两位出来,此次借粮,恰好有用。”

    薛燕叉守施礼,朗声应道:“大哥放心,五弟说到做到。但有差池,任凭大哥惩处。”

    次日一早,薛燕带上三哥楚瑶娘、六弟云钗儿,一路到枋城渡。

    见了漆雕将军,拉在一边,秘密说明来意。又叫云钗儿将三贯钱塞给漆雕卉。她推让好久,经不住楚瑶娘哭求,只好收下。

    不一时,将奚旦、刘霸、平顶放出来,脱掉囚衣,换了民服,随薛燕等回到南纸坊。东奔喜出望外,大赞薛燕本事,果然手眼通天。禁不住又是大排宴筵,为瑶娘、薛燕、云钗庆功。

    席间,滂水关的奚旦、苍水蛇刘霸、滂水蟹平顶对薛燕感激涕零,跪地嚎啕,发誓要为薛燕赴汤蹈火。

    说到借粮三百石,薛燕又向大哥东奔说了具体方案。

    东奔因了放出好兄弟,此时对薛燕全然不疑,就让她依计而行。

第072章 新浒混战

    黎阳县南纸坊。翌日早饭罢。

    薛锦屏兴高采烈,唱着歌儿出马。

    她带了高夺、楚瑶娘、东头、云钗儿,到了白马渡,面见望凌通。薛燕拉二弟到一边,说了如此如此妙计。

    望凌通连呼高妙,叫大嫂放心。对薛燕交代,刘纪洼三百石粮食,何人带一伍军兵把手,何时用何信号捉贼。

    中午,四人转回东奔家。说白马渡望司马乃谷梁县令结义的兄弟,薛燕已探清刘纪洼三百石军粮,何人带了一伍健卒把手。下步,紧急商议何时聚集属下兄弟,在哪里装船。

    钻水怪东奔一听,好不兴奋,当即分派任务。

    令楚瑶娘、东头,前去租赁三百石大船,停于离白马渡十里开外的一处民渡——新浒渡。距离刘纪洼仅仅三里,不用租牛车,直接扛过去装船。到三天后初更行动,二人守护渡口。一旦有变,组织人马冲杀。

    又令平顶及贴身属下三名,分头知会各地兄弟,三天后初更扛粮。

    令薛燕、云钗儿,三天后天黑叫走看粮军将,交给薛燕五贯钱作为酒钱。

    令陈箭、白伎,务要探清刘纪洼距离新浒渡,具体多少步远,路上有几处坑洼。画个详图,回来禀报。

    令奚旦、赵谷、孙夸、刘霸等,扛粮之时,在刘纪洼巡逻,定下警报暗号。务必小心谨慎,切莫有失。

    令高夺与他,与五名属下一起,随时调度各处。

    钻水怪东奔安顿一通,薛燕赞道:“大哥果然豪杰,就是放在百万军帐,也照样指挥若定。五弟实实在在佩服。”

    三天后,天将黄昏,薛燕、云钗儿到了刘纪洼,距离新浒渡恰恰三里。薛燕直接找到守将,一看却是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两下一见,互致问候,禁不住笑起来。

    宁武山一招呼,一伍兵丁相随。直奔附近的乔街乡,找到那处黎阳烧酒肆,胡乱要些好肉,八个恰好一桌。围拢起来,只管大吃大喝。

    这里喝到即将初更,云钗儿与宁武山使个眼色,一抱拳。走出酒肆,提个马灯,上马飞奔而去。

    薛燕与宁武山攀些义成军及薛尚书如何了得,许多故事,说得好不亲热。宁武山了解详细,相见恨晚,无限感慨。只觉得在淄青军好像白混了。

    喝了约有一个时辰,云钗儿怎么还不回来?

    薛锦屏、宁武山心下打鼓。二人及一伍兵丁正要散了酒席,忽听门外一声喊:“五弟,救我。”

    薛燕一听是铁束腰楚瑶娘,声音透着凄厉,大惊失色。急忙往外跑,宁武山也飞身出来。

    看楚瑶娘浑身血污,龙泉剑砍出了豁口,远处她自家的马也多处受伤。她看到薛燕,顿时散架,栽倒在地。

    七位赶紧将楚瑶娘扶进酒肆,薛燕将她揽在怀中,急忙给她掐人中。呼唤道:“三哥,怎么啦,醒醒。”

    宁武山慌忙取来温热的毛巾,给她擦拭脸上、身上的血污。薛燕看宁武山十分体贴人,就将楚瑶娘放在他怀中,自己要飞马去看新浒渡情形。

    还没等她出门,苌度、高标到了跟前。苌度手中操着开山铜斧,高标掌中青龙戟、马上还挂着一柄丈二点金枪,无不沾满血腥。

    薛燕惊问:“苌将军、高将军缘何到了这里?”

    苌度一摸大肚皮,笑道:“本要俘虏活捉,却不料来了个大肆杀伐。砍完了,云钗儿说这里开着门,就来了。”

    “钗儿呢?”薛锦屏太不放心了。

    “她呀,夺了一柄梨花枪,杀完了,跟俺哥在找陈箭、赵谷、孙夸。”高标高志向放下青龙戟,找水清洗满手满脸的血污。

    “怎么就杀起来了?”薛锦屏不解。

    她哪里知道,虽然东奔相信他。但放出来的三个人却坏了事。奚旦、刘霸、平顶三人对薛燕托人将他们放出来,千恩万谢。

    到了第三天晚上,一切准备就绪。

    三人总觉得哪里不对,找到东奔,又说起薛燕放他们出来,感觉太不可思议。东奔又对薛燕夸赞不已,说结拜了这许多弟兄,将来横行黄运之间,再无闪失。

    这番话,惹得奚旦吃惊非小。详细问了结拜详情,各人样貌。引起奚旦大呼小叫:“坏了,你的弟兄今夜必然全军覆没。”

    东奔不以为然,甚至想动手打他。刘霸、平顶急忙解劝,让奚旦说说道理,即便说错,也是好意。

    奚旦将父亲、母亲一日之间认下六位远亲,当夜就发生了父母的火并,继而滂水关一股人马全军覆没。尤其是结拜的黎阳十豪中,竟然也有陈箭、赵谷、孙夸。尤其是这个陈箭,竟然是父亲死于非命的见证人。

    这一番分析,叫钻水怪东奔倒抽一口冷气。当即操起七星丧门剑,丈二点金枪,跨上霜鬃追风骐,飞奔刘纪洼及新浒渡。

    他还是反应慢了。等他到来,苌度、高标、漆雕卉带一队卫士,恰好到了新浒渡。留下了一队人马,由琴雉、宋翘儿和旅帅吴焰护住中军帐,看守滂水关河盗。

    此时,是二月二十,隐隐有月光。苌度、高标正在集合扛包的河盗,每来一拨,就让他们站在一旁,等候发落。

    看护渡口的东头,以一柄枣木槊与苌度战了十余合,被苌度开山斧砍落马下,身首异处。

    铁束腰楚瑶娘以蚬木绣绒刀与高标大战二十余合,被青龙戟刺落马下,倒剪双手,捆在新浒渡码头。

    高志向看又来一人,气势汹汹,看他的身形,约略七尺五,情知是个狠角色。他并不答话,拍马执戟,直奔来人就刺。二将战至三十余合,站在一旁的漆雕卉不耐烦,高举崩云铜梃,朝着东奔顶门就砸。

    东奔一闪身的功夫,高标一戟将他丈二点金枪挑落。东奔一看不好,挥动七星丧门剑就砍,高标、漆雕卉躲闪之际,他飞马而逃,直奔刘纪洼。

    漆雕卉拍马去追。高标下马,捡起丈二点金枪,挂在得胜钩袅丝环上,也要翻身上马,跟着追下去。苌度喊起:“志向,动手。”

    这些站定的河盗,趁着领头的过来,苌度三将有二将去对付头儿,一哄而散,纷纷找出藏在不远处的兵刃,胡乱厮杀起来。苌度等所带一队卫士,立时冲散,混战在一处。

    苌度看这些人真的不知高低,干脆送他们归阴吧。抡起开山斧,“啤秋咔嚓”,人头、胳膊、腿,满地崩滚,血肉飞溅。

    高标也不再追,回马新浒渡,与主将一起展开诛戮。

    却说,漆雕蓝骠去追钻水怪东奔,这家伙一阵狂奔,眼看距离漆雕卉较远了。忽然对面来一将,手中枣木陌刀,到近处一看,却是新结拜的黎阳十豪的老七陈箭。东奔气不打一处来,挥动七星丧门剑,上来就砍。

    陈箭将陌刀来挡,还是有些迟疑了。被他砍到手指,扔掉了陌刀,飞马而逃。东奔并不追他,翻身下马,急忙捡起陌刀,飞马直奔刘纪洼。

    等他到了刘纪洼,早已尸横遍野。这里被望凌通派了乌金赶龙棒向春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五钩神飞枪介穿山,会合赵谷、孙夸,好一通砍杀。

    望凌通怎么会派将来战?

    他经大嫂薛燕说过,后来也感觉不会这么顺利。这一股河盗既没喝酒,又不集中,一旦有响动,必然起乱。要他们悉数就擒,很难办到。

    于是按捉盗时间,他派三将到刘纪洼察看,如有不测,机断处置。

第073章 东奔战死

    那些扛包的河盗,并没有拥挤在一起。

    而是在这二里路上,稀稀拉拉。有些走在后面的,隐约看到新浒渡上,一将的开山斧在月光下晃眼,扔下麻包就往回跑。

    三将来时,刘纪洼这些还准备扛包的,正在议论纷纷,争执不下。他们一看这三个顶盔掼甲,宝马神兵,坏了。纷纷抽出放在一边的兵刃,有人发生喊,就往外冲。

    向春山抡起乌龙赶山棒,“啪啪”两棒,砸翻两个,厉声喝道:“放下武器,就地投降。”

    只有极个别人扔掉了砍刀、棍棒,多数河盗还是继续疯跑。于青山抡起崩雷月牙斧,介穿山舞动五钩神飞枪,飞马冲入敌阵,乱砍乱刺。向春山叫赵谷、孙夸看住投降的几位,也冲入贼群。

    一时间,刘纪洼成了河盗的坟场。恰好斩杀殆尽,三将约略清点杀敌人数。此时,东奔赶来。

    东奔悲愤不已,想以陌刀砍死一个算一个,为自己生死与共的弟兄们报仇雪恨。冲过来就朝向春山猛砍。向春山的乌龙赶山棒岂是摆设,死命一挡,“咣”一声。东奔手中的陌刀早已飞掉。

    他哪见过如此神力,忙不迭再使七星丧门剑来砍。恰在危机,一边冲上来奚旦、苍水蛇刘霸、滂水蟹平顶。

    奚旦飞马来救,手执素缨亮银枪,与东奔双战向春山。誓要胜他的乌龙赶山棒,没有那么轻松。

    苍水蛇刘霸旋动战马,掌中水蛇浑铁棍,与于青山战在一处。铁棍寻找崩雷月牙斧的空档,哪里那么简单。

    滂水蟹平顶飞马过来,旋动蟹爪浑铁枪,与介穿山的五钩神飞枪,要比个高下,也要为枉死的兄弟们报仇。

    这里混战成一团,各有不到十合,漆雕卉赶到。她也不搭话,那条崩云铜梃飞马直捣一处空档,恰是苍水蛇的铁棍落下之际。于青山看到援兵,抖擞精神,他的月牙斧几乎与漆雕卉的铜梃一起到了刘霸的顶门。

    “噗”、“嗡”,两声过处,刘霸死尸栽于马下。

    于青山、漆雕卉二将一使眼色,分兵直奔酣战的两处。

    又斗了不足十合,奚旦被向春山砸下马来。被飞奔而来的漆雕卉铜梃,一梃下去,驾鹤西游。

    东奔这里,只有一把七星丧门剑,加之二战一,眼看不行,策马而逃。漆雕卉、向春山两条铁棍,不约而同向他投出去。东奔没有奔多远,颅骨迸裂,栽于马下。七星丧门剑从此成了向春山的宝剑。

    二将各自捡起兵刃,就要来战滂水蟹平顶。平顶眼见连死三人,马上就又形成五打一。他倒是识时务,喊一声:“停,我有话说。”

    介穿山怒吼道:“有屁快放,无屁受死。”

    “像我这样的,薛尚书能接见吗?”平顶扔掉手中的蟹爪浑铁枪,翻身下马,向各位一一施礼。

    漆雕卉一梃捣在他的腿弯,滂水蟹平顶身体不当家,“呼通”跪在地上。介穿山飞身而下,将他腰带抽出,绑个结实。

    三山和赵谷、孙夸集合在一起,略微商议,将几位投降的拴在马尾,一路往新浒渡而来。

    这里的战事也已经结束。那么,云钗儿去哪里了?

    云钗儿出来黎阳烧酒肆,飞奔新浒渡。看这里苌度与高标正在人靶子身上练武,义成军卫士正在这里展开一场混战。她提着马灯先找到高标,问道:“高将军,见到二哥没有?”

    “谁呀?”混战中,高标飞身跳到一边,高声问她。

    “见到你大哥没有?高正取,在哪里?”云钗儿大声喊起来。

    虽然黎阳十豪的结义,是一场阴谋。但在云钗儿心目中对这个结义的二哥非常在意,她要找高夺。

    薛燕怎不知道她的小心思,所以就没拦她,随她来找。但高标这里,本是他的大哥,云钗儿喊起二哥,当然犯迷糊。

    “不知道,他不是跟着东奔留守南纸坊吗?东奔被我刚才打跑了。漆雕将军去追了。”高标告诉她发生了什么。

    “坏了!奔哥来了,二哥却没来。好的,我去找他。”云钗儿一听这个,心里急得跟猫爪似的,几乎要掉泪。

    正说着,高夺飞马而来,手中拿一柄大唐老兵最常用的枣木陌刀,也提个马灯。云钗儿上来就扑入他怀中,死命捶打:“二哥,你吓死我了。”

    高夺看看兄弟,笑一笑,扶起云钗儿百般姣好的脸:“钗儿,别急了,快,找找瑶娘。”

    大哥有了爱他的人,高标当然高兴。他也不讲究那么多,急忙过来:“大哥,大嫂,楚瑶娘被绑在那边。”

    高夺、云钗儿赶紧过去,给瑶娘松绑。被苌卜骠发现,大吼道:“正取,钗儿,你们要干啥?”

    “放了她。三哥没事。”云钗儿太重义了,她跟薛燕对瑶娘都十分看好。

    瑶娘被放开,指指地上东头的死尸,哭道:“他死了,他死了。”说着就昏迷过去,倒在二人怀中。

    瑶娘性子比薛燕还烈,刚刚几天的情人,霎时间阴阳两隔,心中剧痛。见到高夺、云钗儿,更是禁不住感情大爆发,顿时晕厥过去。

    “二弟,好了,二弟,醒醒。”高夺心善,对于这场结义阴谋从军机上来说,他深表赞同,而一旦结拜,他就觉得还是要对哥哥弟弟们负责。为什么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一点与云钗儿如出一辙。

    云钗儿狠狠掐了楚瑶娘的人中。高夺也按揉她的太阳穴和耳垂。

    瑶娘醒来,泪流满面:“二哥,六弟,他死了,我的四弟啊,我心如锥痛啊,叫我可怎么活呀。”

    云钗儿也忍不住落下泪来,劝道:“三哥,快走,快去乔街乡找锦屏,叫她跟你解释这一切。她在黎阳烧酒肆。这里是战场啊,人命如草芥,快走。”

    高夺也不由分说,将她扶上自己的战马。瑶娘跳下马,回身去找自己的兵刃。蚬木绣绒刀不知道落在哪里,龙泉剑泛着光,她捡起来,再次上马。直奔乔街乡黎阳烧酒肆。

    高夺执定枣木陌刀,飞身进入混战之中。云钗儿也不示弱,看混战中的河盗,瞅准空档,劈手夺了一柄梨花枪,一翻手腕,刺杀了这名河盗。

    不一时,河盗死伤殆尽。高夺、云钗儿双双过来见过苌度、高标。云钗儿说道:“你们也累了,去乔街乡黎阳烧酒肆吃点喝点。薛将军、宁将军在那里。我们去找一找陈箭、赵谷、孙夸。”

    苌度看她想着朋友的安危,有情有义,十分高兴。喊道:“钗儿,天黑不好走,一路小心啊。找到,或者找不到,马上去乔街乡会合。别让大家担心。”

    “唉,叔叔,放心吧。”云钗儿回应道。

    她找来马灯,跨上战马。高夺就在附近寻了一匹河盗丢下的战马。二人冲主将和中军抱拳挥手而去。

    他们两个往刘纪洼而来。将要到地方,迎面撞见漆雕卉、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赵谷、孙夸,每人马后都有一名俘虏。独不见陈箭。

    云钗儿下马来问:“老九、老幺,老七呢,陈箭,见他没有?”

    赵谷高声回道:“老七、老八被奔哥安排画图。不知道现在在哪里?”

    孙夸下马,过来高叫:“陈箭、白伎两个鬼能得很,肯定没事的。别找他们,找也是白费力。至少有五个地方他们可以去,除了这里,还有新浒渡,南纸坊,枋城渡,滂水关。回吧,找苌将军交令。”

    孙夸这一通说,云钗儿也就只好不再找陈箭了,但她又喊起来:“大哥呢,奔哥,东奔,他咋样啦?”

    赵谷喊道:“阵亡了,他不投降。”

    云钗儿“哇”一声哭了起来:“大哥,一路走好啊。”

第074章 军帐主婚

    她这一哭一喊,弄得赵谷、孙夸也不好受。

    是啊,虽然结拜是一场阴谋,但人都是感情动物。这一段时间,弟兄们多热闹,好不快活。因为是两个阵营,这大活人说没有就没有了。

    他二人过来,一起喊道:“六哥,走吧,天亮了,弟兄们给他收尸,弄副好点的棺材。天很晚了。走,咱随二哥回去吧,先交令。”

    高夺过来也劝道:“老六,我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这就是战争啊。”

    漆雕卉也过来解劝,将云钗儿揽在怀中,一顿安慰。

    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三位将军也经历过这些,淄青十八山神八位兄弟,到运河吕屯码头只剩他们四个。唉,战端一开,这很不好说。听了半天,大约明白怎么回事。原来钻水怪东奔与他们结拜过。

    三山大将也过来,纷纷解劝。向春山说道:“打仗就这个样子。我们淄青十八山神,一场战役出来八个,阵亡一半,剩我们四个。也很无奈啊。”

    这么一说,在场的八位,包括俘虏的滂水蟹平顶,都忍不住落下伤心泪。高夺不由分说,将云钗儿扶上战马。八位带着俘虏,往新浒渡而来。

    到了新浒渡,漆雕卉心细,提着云钗儿的马灯,挨个清点死伤人数。又指挥现场几位将校,将受伤的悉数安顿在没来得及跑掉的劫粮大船上。船长本就是受雇,很快做通工作,放开绑绳,一起帮着救护伤员。

    经清点,这边河盗阵亡四十一名,伤十七名。加上她在刘纪洼那边清点的阵亡人数二十七名,生俘六名。此战阵斩河盗六十八名,受伤被俘二十三名,钻水怪东奔一股河盗九十一人,一夜间覆灭殆尽。

    眼看天亮,他们累得够呛,也就不再去黎阳烧酒肆了。

    船长感谢义成军剿灭河盗,为行船摆渡的办了一件大好事。赶忙给大家弄些干粮、开水,大家草草吃了一点。

    在船舱里,各自找地方,横七竖八,躺下休息。

    苌度、高标、薛燕、宁武山早将楚瑶娘救醒。已将五股河盗惹恼薛尚书,此次重兵剿匪,除非主动投降,否则,叫他们死伤殆尽。这是战场,不是过家家。死人才是正常的,不死人就不是战场。

    宁武山又将薛尚书、李过江所讲河盗劣迹,一一复述。铁束腰楚瑶娘浩叹一声:“可怜我楚瑶娘,嫁了这么个东西。可怜东头兄弟,死得好惨。”

    薛燕玩笑道:“三哥的才略胆识,如能改换心思,为薛尚书效力,大展身手,必能赢得皇封。再嫁个虎狼之将,生一大堆儿女,岂不强似这般苦楚。”

    楚瑶娘“扑哧”一笑,捣一下薛燕:“五弟的嘴皮子就是厉害。人老珠黄,谁能娶我。还生一大堆,生个鬼呀。”

    苌度所思,从来不藏着掖着,一指宁武山:“刚才是谁抱着你救你的,就让他娶你。生一大堆,绝对没问题。”

    宁武山站起来,争辩道:“薛将军推到我怀里的。我可没有歪主意。”

    苌度哈哈大笑:“看看,看看,一说他好,他就发喘。”

    楚瑶娘霎时间满面红云,羞怯难当,嘟囔道:“苌将军,别说他了。”

    “哦,呵呵,我明白了,满屋子就人家两个心里有数,咱都还蒙在鼓里。”苌度这一句出来,薛燕、高标连同一伍兵丁,无不大笑起来。

    苌度平日喜欢喝酒,现在是主将,今夜又有战事,滴酒未尝。

    薛燕取笑他:“三叔今儿稀罕啊。不喝酒。”

    苌度馋啊,摸过来酒坛,打开闻了又闻:“还是算了,快吃点,走。”

    大家草草吃了,薛燕让伍长结了账,一行往新浒渡而来。

    他们到的时候,早已天亮。船长看到,赶忙接住,说了漆雕将军救伤员等经过。苌度到舱内看,几位都睡得很香,也就不打扰他们,吩咐将船开往白马渡。

    巳牌正,到了地点,将伤员和粮食交给望凌通。刘纪洼及新浒渡码头还有些粮食,望凌通安顿些兵丁,还开这艘船去将粮食运回来。将向春山、于青山、介穿山功劳具状,还归望凌通节制。

    苌度求望凌通一事,叫宁武山随他到枋城渡有事。望凌通慨然应允。

    苌度带众将及新朋友,直奔枋城渡中军。琴雉、宋翘儿和旅帅吴焰接住,禀报了昨夜军情,并无事端发生。

    苌度表扬他们恪尽职守。转而吩咐高标聚将,中午大宴庆功,下午好好睡觉。明日准备搞掉胡了,兵发白马县沙塘村。

    苌度安排完,陈箭、白伎恰好赶来,还将东奔的女儿东韭儿带来。瑶娘一见韭儿,赶忙揽入怀中。韭儿此时已知父亲、叔父阵亡。红肿着双目,说是上边两个哥哥,都参与了昨晚的借粮。

    瑶娘赶忙托薛燕。云钗儿察看一下生俘名单,看他两位哥哥还在不在。经漆雕卉一查,只有一个姓东的,叫东坛,押在白马渡。

    韭儿一听,悲声大放,正是他的大哥。

    铁束腰楚瑶娘祝福她好命,还留下一个哥哥。自己死了丈夫、新爱、儿子,剩下一个人老珠黄的家伙,不还是要活下去吗?

    韭儿渐渐止住悲声,听瑶娘讲她的心酸。

    快到午时,酒宴摆好,众将齐集。宋翘儿将苌卜曲拉到一边,何不趁此庆功之际,如此如此。

    苌度大喜,连呼:“妙,妙,妙,正合我意。”

    庆功宴开始之前,苌度叫来楚瑶娘、云钗儿、白伎,一通商议,都没有异义。瑶娘感谢苌将军成全,说起韭儿,也是十九岁了,不知道她作何打算。

    苌度让她赶忙去做工作,帐下还有三山、高标,都是一等一的人物。

    顷刻间,瑶娘回话:“但凭苌将军做主。”

    苌度赶忙叫过高标,带着他去看了东韭儿。出来一通咋呼,高标从命。

    好嘛,苌度一拍大肚皮,高叫道:“今日庆功宴,一发祝贺四对新娘新郎成婚。分别是……,这是宋翘儿的功劳,由她宣布。”

    宋翘儿站到大帐中央,朗声高呼:“今日苌将军美意,亲自主婚、征婚,成就四对。是他们三生有幸。他们四对是……”

    大帐中顿时嗨起来,纷纷鼓掌嚎叫。宋翘儿待他们叫完,双手下按,将眉眼扫视一圈,众人肃静。

    她宣布:“祝贺宁武山将军与楚瑶娘成就一对。祝贺高夺将军与云钗儿结为夫妻。祝贺陈箭、白伎白头偕老。祝贺,刚刚成就的一对,高标将军和……”

    众人早将中军高标抬起来,一通吊夯,齐声起哄:“谁?谁?谁?”

    “高标高志向将军和东韭儿。”宋翘儿将声音喊到最高度数。

    此时,楚瑶娘带着云钗儿、白伎、东韭儿,都进入大帐,各自的夫君过来,牵着他们的手。漆雕卉将几匹大红绸拿来,披挂在四对新人脖子上。

    婚礼举行完毕,当即将他们送入军帐做成的洞房。整个军帐好不热闹,喧嚣声恨不得将枋城渡震塌了。

    热闹归热闹,军情焉敢有半点差池。

    翌日卯时,刚做完新郎官的高标,早早起来,精神抖擞。东韭儿早给他烧好热水,匆匆洗漱,到中军帐。叫人擂鼓聚将,点卯既毕。

    苌度再次问了高夺、白伎,使众将对于白马县沙塘村情形详细了解,将捞宝神胡了的活动情势全盘掌握。

    这对小夫妻也是新婚欢喜,互相补台,滔滔不绝,说了个底儿朝天。

    胡了一股,骨干力量有两个,一个叫垂亿,一个叫牛黄。两位是胡了的师弟。皆善使劈水鬼头刀。与胡了合起来,三位被人戏称为“胡吹牛”。三人是沙塘同一个村的。

    既然是捞宝,就必须广为刺探各州县乡富豪,盯梢。只要下水,如同奚簒那样,叫你沉入水底,撸掉你身上全部宝贝。然后挣取捞宝费。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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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久视元年(700),则天大圣皇帝立下《贩夫神册》,于上阳宫焚香再拜,将一份神册望天焚化。敕令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父子予以掌管,点化后世贩神。到元成宗大德八年(1304)敕封六十四位贩神收尾。贩夫全神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贩夫全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贩夫全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