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5章 二师打阵
漆雕卉得计,暗中好笑,金刀再好,不如计谋好。
稍微走神,坏了。吞云金刀扫她下盘而来。急忙拨马要躲。金刀已经扫到了她的越涧吐墨騧,宝马前腿顿时出现一条血印。越涧吐墨騧一声惨嘶,前蹄撩起多高。漆雕卉眼看不好,只得飞身跃下。
李银骠一声大喝:“招!”吞云金刀奔她面门而到。
漆雕兰蕊慌忙倒地,乌金崩云梃脱手而出,只好闭眼叫苦。
那边左队声声高呼:“好!”
李银骠冲她抱拳道:“姑娘,失礼了。”飞马归队。
小校鸣金,李过江宣称:“第五阵,李银骠胜,漆雕卉负。”
牧雨飞马过来,将漆雕卉扶起。二人牵了越涧吐墨騧回归本队。
薛尚书看到这里,禁不住哈哈大笑,转身对薛燕说道:“锦屏,设若你用她的梃杖,对战吞云金刀,胜算几何?”
薛燕向前一步,施礼道:“末将亦无胜算。”
望凌通过来解围:“吞云金刀果然名不虚传,李将军名将配宝刀,必然扬我义成军威名。”
此时,台下又出一将。
乃右队第五将,他高叫道:“九股银叉白绛檀,打他第六阵。”
一看这家伙身高七尺九寸,这又是个神力大王。
苌度一挺白肚皮,纵出坐下龙鬃黄骠马,忽闪掌中八卦开山斧,高叫:“老将苌度苌卜曲,对战第六阵。”
他原本使用檀柄陌刀,点卯之后,随李过江挑选铠甲之时,相中了斧子。当即欢喜莫名,舞动起来,一试分量,约略六十二斤,恰恰好。从此,将檀柄陌刀丢弃,使用这柄八卦开山斧。
白绛檀看他高可七尺五寸,吃得多胖,知他必有神力。再看他大肚子露在外面,数九寒天也不怕冷,也是奇了,甚觉好笑。
苌卜曲并不答话,飞马过来,“嗡”一下,八卦开山斧直奔他马腿砍来。
骇得白绛檀急忙拔马闪避。嘿,这老头上来就砍马腿,这该不是卢国公程咬金程老将军的杀法吧。再不敢笑,可得加点小心。
白绛檀的九股银叉,重五十六斤。每根叉齿都套着银环,舞动起来,“哗唥唥”山响。
二人相斗十余合,两厢筋骨活动开来,招数越来越快,力道越来越猛。
八卦开山斧“嗡嗡”响起,顿时卷起狂沙,苌大肚好大的神力。
九股银叉“哗唥唥”飞过,黄骠马龙鬃旋舞,白绛檀劲猛异常。
这老将,看样子不输当年。点将台上看这两员神力大将鏖战,个个骇异,哪里还能安坐。纷纷到了台边,生怕看不清他们如何使招。
又战到四十合,苌卜曲早已摸清他的九股银叉路数。恰好九股叉砸向他,举斧一格,装着差点将斧子掉落。倒拖八卦开山斧,磕马逃窜。
后面白绛檀不知是计,以为老将力怯,奋勇追来。
苌卜曲侧身偷窥,眼看他追上,猛一回马,两马撞个正着。说时迟,那时快,故伎重演,一斧子砍向马腿。
白绛檀躲已来不及,只得飞身跳落。又被自己的马躲斧拐来,踏了他的左手,踏掉了他的九股银叉。
苌卜曲将八卦开山斧往怀中一顺,抱拳道:“白将军,失礼了。”
李过江宣布道:“第六阵,苌度胜,白绛檀负。”
薛平薛坦涂在台上看得目瞪口呆。自己善用方天画戟,也是重武器,重六十斤。今番看这大斧卷起的狂沙,应该比自己的大戟分量还重。
他忽然想起这大肚老将,点卯时拿的是陌刀,回身问李过江:“卜曲的斧子是在甲仗库拿的吧?”
掌书记李过江回禀道:“是的,大人。他嫌原来的陌刀太轻,换这柄八卦开山斧,六十二斤,舞了一阵,说是恰好。”
“果然神勇。我义成军从此无敌矣。”薛坦涂由衷感叹道。
台下早有左队一将出列,高叫:“虎头金枪唐金骠,打第七阵。”
贩将队中,一人飞马而出,高叫:“老将范丹范朱公,应战第七阵。”
台上众人看他,坐下踏雪黄骠马,掌中紫铜盘龙棍。看马跑起来的架势,人和兵器分量都大,就知道又是一员神威大将。他点卯时也拿陌刀,在甲仗库换的这件神兵。
薛平在台上看见这条紫铜盘龙棍,顿时眼珠子泛红。他背剪双手转了一圈,既兴奋又担心:“八大铜骠已然现身。要不然,就别比了。”
他话音刚落,催阵鼓“咚,咚,咚”三声响。二将已经战在一处。
虎头金枪唐金骠,他不仅年龄居长,三十五岁,而且身高八尺三寸,也是最高,天生神力。掌中虎头金枪,重达四十八斤,舞起来雪花乱颤。
再看老将范丹,脸膛红润,须髯乌黑,宛如四十左右年纪。他身长七尺七寸,与大哥望云端相仿。常年贩锡,随意拿一条陌刀,无伴当闯南走北,从来不惧。
今番点卯之后,随李过江到甲仗库选盔甲。三弟苌卜曲换了八卦开山斧,引起他的好奇。也试几件,发现这条紫铜盘龙棍恰好称手。自己也喜欢用棍,就将陌刀放下,拿了这条棍来。
他并不知道这条棍的来由,这是薛平在汝州刺史任上的宝贝。去年出镇义成军,刚换了方天画戟,将宝贝收在甲仗库。故此,薛尚书一看到这条棍,太有感情了。
这条棍重六十八斤,在他掌中落败过多少豪杰。这也是他刚才准备叫停的原因。深恐有失,打坏的都是皇朝猛将啊。
唐金骠与范丹两匹黄骠马盘旋飞卷。
唐金骠的虎头金枪神出鬼没,怒卷狂涛。惊得擂鼓的小校暗中替他使劲,咬牙切齿,似乎自己在舞动金枪。
范丹的紫铜盘龙棍山摇地动,呼呼山响。骇得观战的谷梁广精神恍惚,宛如在看天界神将恶斗。
一个金枪技术精湛绝伦,一个铜棍奥妙穿梭绣花。
二将大战至一百余合,眼看申时将过,仍然未分胜负。
恰在此时,唐金骠的战马力尽,忽然前蹄跪下。唐金骠吓得魂飞魄散,大叫:“吾命休矣。”
他哪敢怠慢,急忙撇开战马,将虎头金枪戳地,飞滚而去。
范丹看他战马累倒,不欲伤他,猛勒丝缰。哪知道自己的马也剩这最后一口气,被他这一勒,忽然瘫软,四蹄卧下。
“快,鸣金罢战。”薛坦涂骇得汗都下来了。
这可都是义成军的宝贝,伤了哪个都不好。一通锣响,左队飞来两将,救走虎头金枪唐金骠。贩将队中,范职、望准通飞马来救范丹。
此时,李过江宣称:“第七阵,唐金骠、范丹战平。”
他话音刚落,左队中第八位飞马而出,嗷嗷大叫:“飞影金戟郭锐骠,打第八阵。”
看他的身架,足有九尺。再看他的战马,被上面的分量压得忽闪忽闪的,可以断定,他掌中的飞影金戟也必然在六十斤开外。
只见贩将旅帅,一夹龙额追风骅,挺红缨透甲枪,泰然自若,缓缓到了校场中央。厉声高叫:“老将望霄望云端,来战最后一阵。”
他为什么淡定,别忘了礼山关一战。他先看了文走霹的五十八斤五股神叉,开始对自己的五十斤红缨透甲枪没有信心,最后却能取胜。从此知道,战场上,枪乃是百兵之王。枪法好,一切都好。
薛坦涂看他气定神闲,身长也在七尺七寸,枣红脸膛,枣马绛衣。再看他掌中红缨透甲枪,寒光闪闪,必有五十斤。枪有四十二斤,即可所向披靡。
不愧八大贩将首领,贩伐丈疆旅的旅帅,果然是天神下凡。
第046章 列班金檀
义成军节度使薛平看了望霄,一时哈哈大笑。
他站立点将台中央,朗声道:“望霄无需再比。掌书记,今日新得八将,悉为牙将,列入义成军节度牙队八铜骠将。悉换黄骠马,铜盔铜甲,金檀战袍。以其武艺资功,正授旅帅、镇将。如何?”
李过江也抚掌大笑:“恭喜尚书大人,今日天赐八大铜骠,金檀十六骠从此成为金檀二十四骠。义成军无敌矣。”
左队八大金骠,右队八大银骠,侧队八大铜骠,纷纷走到一起,互相见礼,互通名号,互致敬贺。
一时间金鼓齐鸣,校尉们叫好声震天动地。
望凌通听了尚书大人和掌书记话语,高兴得无以言表。急忙跑下点将台,将录用结果告诉众位,引领父亲等八大铜骠,来拜谢尚书大人恩典。
望云端率众到台前,下马定神,整理盔甲,掸动战袍。纷纷单膝跪倒,齐声高呼:“多谢尚书大人知遇之恩。但有杀伐,万死不辞。”
薛坦涂乐得合不拢嘴,赶忙叫他们上到高台。再次问了各人名号,把他们这个看看,那个问问,喜爱非常。
掌书记叫道:“不觉得天色已晚,各位金檀骠将鏖战一天。今日乃义成军大喜,何不一起饮宴。”
望凌通看缭云到跟前,高叫:“更有歌仙助兴。”
牧雨对望凌通附耳道:“二哥,小心皇朝禁律。”
望凌通大惊,吓了一个趔趄。
牧雨看把他吓得,鼓掌大笑。
“死丫头,看哥哥打你。”望凌通被他一笑,知道是取笑前日之事。
当夜,义成军大排宴筵。金檀二十四骠个个勇武过人,尤其八大铜骠,拔擢于草莽之间,贩夫之内,全军气势高涨,呼声震天。
军中酒宴散罢,到了高之家下。李氏昨天就准备了好多菜肴。
苌卜曲高呼:“这才拼杀一天,就成了朝廷正官,比贩海带拼杀几十年都强。高兴归高兴,只是一件不好。”
望云端、范朱公大约知道他要说什么,兄弟俩只是笑,不管他的咋呼。
高之却一头雾水,问道:“三叔,酒宴上,薛尚书答应将你的马钱、竹竿钱一应结清。统一配盔甲、战袍。明日授了军职,品级等同县令,考取进士出身也不过如此。又列金檀二十四骠,我都没轮到呢。哪一件不好?”
牧雨过来,捅一下高之,指指苌卜曲的大肚皮,咯咯咯笑道:“二哥,你没看三叔的大肚子,今天八卦开山斧必然将他肚里的油水耗干了。估计呀,尚书大人的酒席没让他吃饱。”
谷梁广瞪他一眼:“小五,没大没小。怎么敢开三叔的玩笑?”
牧子舒看大哥瞪他,一伸舌头,跑去厢房端菜。
望云端看小辈的大哥说话,他这个老辈的大哥也忍不住,哈哈大笑:“小五说得没错。酒菜摆上,让你三叔可劲造。”
“这就对了,还是大哥懂我。”苌卜曲一脸馋相,迫不及待。
当夜无话。次日天不亮,列位早早起床,洗漱已毕,进帐点卯。
薛尚书升帐,开言申明三件:“第一,新进八大铜骠,将家小接来,在白马县节度牙城安顿住处。第二,整军备战,操练不可懈怠。金檀二十四骠轮值折冲府及亲卫各部,务要严整。第三,扩河补地,黎阳失地者一户不漏。”
掌书记李过江以薛尚书钧旨,宣喝道:“薛尚书将令,新进八铜骠将,比于八金骠将、八银骠将,赐号、赐字,其品阶、授职如次。待尚书大人奏明天子,敕封正官。俸钱、俸料、仆役、职田,自今日始,由度支列计。”
八大铜骠一齐出列,单膝跪倒,静听将令。
望霄,号透甲铜枪,赐字云骠,品致果校尉,授中镇将。
范丹,号紫龙铜棍,赐字朱骠,品翊麾校尉,授中镇副将。
苌度,号开山铜斧,赐字卜骠,品翊麾校尉,授中镇副将。
陈哲,号盘花铜梃,赐字智骠,品翊麾校尉,授中镇副将。
范职,号两刃铜刀,赐字担骠,品翊麾副尉,授下镇副将。
望准通,号蟠龙铜棍,赐字照骠,品翊麾副尉,授下镇副将。
牧雨,号竹节铜枪,赐字子骠,品翊麾副尉,授下镇副将。
漆雕卉,号崩云铜梃,赐字蓝骠,品翊麾副尉,授下镇副将。
原八大金骠将、八大银骠将,品阶如旧,所担职事依旧。
牙队又分三队:
金骠队,以虎头金枪唐金骠为队正。
银骠队,以透骨银枪刘赤檀为队正。
铜骠队,以透甲铜枪望云骠为队正。
品阶与授职适当。从此,按品阶站班位,以所授职务管事。
不数日,贩望村关门闭户,集体迁走。望凌通带八大铜骠辞别登州刺史姬杵,惜别之情无以言表。
顺道,陈智之到管城县接到父母及一子一女。其子果儿,已十岁。女叶儿,也已八岁。
四家迁到滑州节度牙城,各自所拨的镇将府。范职、望准通各有正官府邸,分为六家。高之打定主意要娶牧雨,因而牧子骠与他同住。
陈哲又与漆雕卉联署两封书信,着节度邮驿,各寄安州应山县令漆雕又、礼山关令文烈。告之正月十九婚礼,于滑州牙城之镇将府举行。
到了年关,各家走动,扶老携幼拜望薛尚书。
才过上元节,漆雕又、文烈及六班悉数来到,单等陈哲、漆雕卉完婚。
恰在正月十八,天子敕旨及兵部照准、右符等颁发下来。
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郑滑颍等州节度使(义成军节度使)、观察处置等使、滑州刺史薛平,亲宣敕旨,众将跪接,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正月十九。陈哲与漆雕卉完婚。薛平亲到见证。陈哲原有妻室已离。续娶丫鬟田珠,见漆雕卉乃天子所授义成军正官,甘愿为妾,漆雕卉为妻。
漆雕又看到宝贝女儿得号崩云铜梃,名漆雕蓝骠,品级在翊麾副尉,授职为下镇副将,从七品下。只比自己低一级,这可是始料未及的。看起来,望凌通在薛尚书心目中举足轻重,他的家人朋友悉数入仕。
想到这里,不免多与望云骠、望凌通、望照骠父子及牧子骠加深沟通。总之,为了女儿,自己说什么好话都不嫌肉麻。这可不是他平日的风格。
次日,远道而来的漆雕又一家、文烈及六班等逗留一天,纷纷辞别。
又数日。薛平着行军司马望凌通,通令文武各官,次日点卯聚将,有要事晓谕。
次日一早,聚将钟山响,众将纷纷出府,齐聚牙帐。
点卯既毕,薛尚书升帐。看他怒气冲冲,面色沉重。众将不知何事,个个闭息凝神,莫敢言语。
少顷,薛平高叫:“本镇出京,实授检校工部尚书兼御史大夫、郑滑颍等州节度使、观察处置等使、滑州刺史。近因颍州沈丘遭劫,天子震怒,敕令速办。那颍州与我郑滑二州间隔汴州、宋州,如何观察,又如何处置?”
他在那里愤怒,众将依然不敢接话。掌书记李过江定定地看着统帅,也不知从何说起。行军司马望凌通也只是看他,一时不知怎样谋划。
薛平缓缓道:“上元节前,本镇已知会颍州刺史,于近日派将往剿。要他颍州折冲都尉府待符而动。本镇以为,颍州于义成军实属飞地,大军无法前往。拟于金檀骠将中遴选五将前往,持符整军,往剿劫匪。”
他说完打算,看看左班文官,指点李过江和望凌通,征询道:“本镇之意,不知二位以为如何?”
第047章 沈丘劫案
节度使薛平与众将商议颍州沈丘县遭劫一事。
设若劫匪乃吴元济部,该如何处置?尚未定好稳妥之计。
薛尚书又拿出兵部牒报,着众将传阅。申言,凡是预则立,不预则废,今番集思广益,免却异日许多烦恼。
颍州刺史曹继本、沈丘县令石步礼均有奏报,年前腊月二十几日,被匪七百余人劫掠,民大恐。州县兵曹无能为力,急需派将统军征剿。
掌书记李过江禀曰:“尚书大人英明,只好如此。但有一条,劫匪到底是民众还是乱军,亦或是淮西节镇部,处置起来,不可同等用计。”
“如何分别用计,详加说明。”薛平追问。
李过江禀曰:“民众劫掠,多因饥荒。只是赈灾抚恤之计,即可瓦解,继而擒获贼首,从者不问。
“若为乱军,当查明是何军出乱。晓谕该管折冲都尉府,严令征剿。我等阵后督促,也只是个督抚监军之计。
“至若淮西节镇吴少阳、吴元济部,属下以为,亦可知会淮西,催促其整饬部属。吴少阳应该配合,但恐其子吴元济桀骜不驯,此计难行。”
薛平也道:“本镇所虑,也在此处。”元和九年正月末,滑州帅府,义成军军帐。
行军司马望凌通看过,禀道:“属下以为,宣武军节度统辖汴宋亳颍四州。颍州之事,归宣武军。天子必然也有敕令。如派将前往,当与宣武军节度会商。否则,会引起误会。”
薛平道:“宣武军节度现为韩弘,治政有方,智计颇深。会商当不会说其他。但如此做法,开了我等飞境治颖先例,再有不逮,又要派将,不是长久之计。因而颇为烦恼。”
透甲铜枪望云骠也理清了头绪。此时,望霄跨步出班,施礼禀道:“尚书大人,末将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今日议事,广开言路,当讲。”薛平和颜悦色,叫他说来。
望云骠曰:“朝廷以尚书大人为郑滑颖节度,意在运河漕运,保持江淮粮道畅通,便于东都吃粮。而汴州正当运河枢纽,韩弘及其前辈久镇宣武军,要尚书大人对颍州那边处置,无异于隔山打牛。不如快刀斩乱麻。”
“怎么个斩法?”薛平看他有些道理,要他说下去。
望云骠曰:“三策并举。一策,飞将擒贼,长安报捷。二策,知会韩弘,出兵同剿。三策,奏请朝廷,只守郑滑。如此,我义成军叫朝廷放心。韩弘等节镇从此忌惮。朝中也不再枉加鞭笞。”
薛平赞曰:“望将军果然胸有宏图,正合我意。就如此办理。飞将擒贼就由望将军领队,如何?”
望云骠肃然站定,高叫道:“末将得令。”
薛平交与一支将令,又问道:“再去四员,随望将军擒贼。谁愿前往?”
武班众将齐刷刷出列,高呼愿往。
薛平看这情势,拿起四支令箭,点将传令:“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开山铜斧苌卜骠,盘花铜梃陈智骠,四将悉听透甲铜枪望云骠将令。携我书信,沿途知会,到沈丘擒贼,不得有误。”
望云骠、卫铜骠、都缃檀、苌卜骠、陈智骠等五大骠将齐呼:“得令。”
临出帅帐,薛尚书又道:“我金檀五骠远行擒贼,务要齐心,凡不听望云骠号令,处斩。陈智骠任县官多年,要多用计谋,成就此功。”
望云骠出班禀曰:“末将还有一事,望大人准许。”
“尽管说来。”薛坦涂冲他一笑。
“他沈丘县遭贼,甚觉蹊跷。末将需得一员女将相助,方成此功。”望云骠这是要人呢。
薛坦涂任凭他挑选。望云骠就要了竹节铜枪牧子骠。
得了将令,六大骠将顶盔掼甲,各执兵刃,出帅帐,牵战马,立即出发。
众将出来相送,望凌通也与父亲等六将依依惜别。
沿路经郑州,入汴州。这日巳牌将过,到宣武军节度牙府。经通禀,韩弘邀入牙府。
但见他冠带整齐,朝服鲜亮,约五十左右年纪。白面透红,眉清目秀,五绺舒朗,身腰高峻。乃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宣武军节度使。与当朝宰相平级,敕封使相。
望云骠将薛尚信递上:“小将参见使相大人,猝然拜望,请恕我等鲁莽。因薛尚书接天子敕旨,分派我等速往沈丘擒贼,尚望大人训喻。”
韩弘看过薛平书信,当即向行军司马吩咐道:“叫李飞镋进帐听令。”
不一时,李飞镋进来。他手执雕翼鎏金镋,铜甲护身,手端铜盔,威风凛凛而来。一看便知,身长七尺九寸,约有三十七八岁。绛色脸膛,比望云骠肤色还深。因而得号鸿沟赤豹。
韩弘看他进来,取出一支令箭,高声道:“下镇将李存听令:带牙兵精骑一队,听望将军指挥。即刻出发,前往沈丘平贼。”
李存李飞镋双腿一磕:“得令。”
他转身,与望云骠等六将寒暄,互致敬意。
韩弘传令毕,对他们说道:“沈丘遭劫,我也接到了天子敕令。已着颍州刺史、沈丘县令侦缉贼首,胁从不论。想不到天子又给了薛尚书敕令,那就协同擒贼吧。有劳望将军了。”
望云骠叉手施礼,说道:“谢使相大人信任。今番擒贼,作何布置,尚望使相大人明示。”
“既然信得过望将军,擒贼细节,本镇概不干预。望将军等自滑州来,乃本镇桑梓之地。那我们就是老乡了,已该午膳,请到家中,便宴接风。”说罢,带众将直奔后邸。
约略饮了几杯,知他李飞镋乃韩弘老家人。说起滑州修河,既是百年大计,又是藏富于民。顿时熟络,谈笑风生。
韩使相赐宴毕,不及休息。望云骠带六将,点齐宣武军一队精健牙兵,五十余人直奔颍州而来。
沿运河通济渠的邮驿大道,穿过宋州、亳州,先到沈丘县。
沈丘县居颍水中游,县治在泉河之滨,东南距颍州一百五十里。
这日未牌将尽,一行到沈丘县署。
县令石步礼接住,说起情况,头痛不已。
去年冬小麦下种之后,先是武沟一带芦苇荡中,出现一支神秘劫匪。约略二三十人,每每将过往武沟的船只洗劫一空。
他们查清你船上有东西,就要扣留。只要将船交给他们,就不杀你。但是,只要装船的东西,当然是运送。谁也不愿意凭空将船给他们,自然起争斗。民众死伤数人之后,再也没人敢从武沟过船。
民众告到县署,着西厅尉带兵曹、刑曹属吏,纷纷出动。埋伏了半月多,也没有头绪。
撤出兵、刑曹吏,又着武沟乡耆老组织乡丁,募资组队,进行巡逻。附近里、保、邻也都积极配合。
每邻四家么,出一个男丁,一保是五个,一里二十五个。武沟恰恰组织了一百人的乡丁旅,由兵曹的曹正担任旅帅。乡丁集中使用,又分成两队、十火,各选队正、火长。昼夜分开,区域分开,轮流巡逻。
自此,武沟无事。半月过去,却突然冒出四股。北边胡冢、莲池,东边定庙,西边马桥,少的二三十人,多的五六十人。都是抢劫船只、牛马车。
着西厅尉按武沟募丁法,这四个乡也都组织了八十、一百人的乡丁旅。由武沟的队正、队副充任旅帅,展开巡逻抓捕。仍然没有抓到影子,但消停了一段时间。
到了腊月二十几,突然发面机爆发。
第048章 望霄挂帅
沈丘全县各地,每天都有人零散遭劫。
最多的一天,全县劫匪达到七百人之多。
过年这段时间,全县将原来组织起来的五个乡丁旅统一使用,贼众基本消停。如果说他们是民众,因遭灾而劫粮,根本不像。这些人军事素质极高,乡丁旅根本抓不住。但又全是布衣民装,无法查找下落。
望云骠等请石大人叫来武沟旅帅,他又是兵曹曹正,想必能提供多一些线索。
石县令说,由于腊月劫匪大爆发,武沟旅帅已是乡丁团总摄。索性让他和五个旅帅也都过来,看怎么说。
沈丘县乡丁团捕盗尉,姓韩,名皂,字奉玄,沈丘本地人。
韩皂祖父殁于安史之乱战阵之中,因战功而赐子田。子孙由此生活略可。至韩皂,少不喜文而好武,身长九尺,大唐伟丈夫。及成丁,被募为兵曹吏。
今已四十岁,兵曹二十年。至石步礼为县令,擢为兵曹曹正。方今县境遭贼,于武沟乡募男丁一百,悉心训练,而任旅帅。全县又有四乡遭贼,募集四旅,旅帅皆为他们武沟旅的队正、队副。今为本县捕盗尉,总摄乡丁团。
看他日夜整训、巡逻,白展展的脸膛被晒得成了榴红。髭须赤黄,目蓝瞳,口阔鼻挺。着赤铜盔甲,执赤铜赶山棒,骑赤兔马。说话嗡嗡炸雷,走路蹬蹬山响。宛如火神下凡,得号飞焰灵官。
身后带着五位旅帅,都是武沟旅出身的健将。
韩皂见过县令,得知义成军薛尚书、宣武军韩使相皆派亲卫牙将及牙兵前来,大喜过望。
他连忙过来,与透甲铜枪望云骠、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开山铜斧苌卜骠,盘花铜梃陈智骠、竹节铜枪牧子骠、鸿沟赤豹李飞镋等,一一见礼。
飞焰灵官韩皂韩奉玄说起捕盗,这三个月来,并非毫无收获。武沟那边,已经形成保、里常巡。平日,武沟旅外乡巡逻,他们又组织了一个五十人的巡逻队,坚持不懈。因而,武沟那边至今无事。
其他十余个乡只靠县署统一巡捕,顾此失彼,就比较乱些。
捕盗至今,线索有二。第一是,听那些遭劫的民船、牛马车主所说,劫贼的喊话声,皆是西邻蔡州口音。吴少阳、吴元济父子领淮西,节度申、光、蔡、寿、安、唐六州,那就是他们地盘上的人。
第二个线索,他们虽然扮着民夫,但来去有度,组织严密。沈丘县自从乡丁团巡逻以来,他们都能巧妙回避,一次也没有遭遇。
年关已过,春荒将至,大的劫掠应该就在二月。
透甲铜枪望云骠与盘花铜梃陈智骠一通商议,暗下决心。
望云骠对他们提议,这些都很重要,既然两节度派将擒贼,就必须为沈丘解除劫匪之患。为今之计,当从三处着手。一曰依民户,循贼迹。二曰入蔡境,觅虎穴。三曰设巨饵,一役毕。
沈丘县令石步礼听罢,顿觉心明眼亮,连呼精妙。
飞焰灵官韩皂更是眼放金光,将望云骠佩服得五体投地。
鸿沟赤豹李飞镋也是折服不已,看来义成军将领果然厉害。
石步礼一开始还有些轻慢,爱理不理。觉到他们这些武将,到我沈丘捕盗,人生地不熟,短时间内干不成什么。听了这三策,顿时改换了颜色,对望云骠、陈智骠等另眼看待。
又看透甲铜枪望云骠的品阶,乃致果校尉,任职中镇将,正七品上。高于他这个沈丘县令一阶。
想到这里,他开口说道:“望将军乃薛尚书帐前中镇将,捕盗之事,小县全权交付与你。飞焰灵官韩皂等乡丁尉帅,悉听望将军调遣。哪个不听将令,任凭将军以军法从事。”
望云骠让道:“宾不压主,末将但听县令调遣。”
“望将军莫要推辞,今日已晚,后邸用酒。明日一早,请将军就于本县大堂传令,调兵遣将,早日平贼。”石步礼起身施礼,不容置疑。
望云骠只好应允,说道:“恭敬不如从命,县令但请放心。末将明日传令,卯时点将,铺排擒贼捕盗事宜。”
沈丘县授权既毕,官话说完。众将随石县令来到后邸,摆酒开宴。
酒宴欢闹,互相熟悉。石步礼得知盘花铜梃陈智骠乃朝歌县令出身,大为讶异。不免谈起入仕的不易与官场故事。
哪知道,他却是地道的朝歌人。原本朝歌山里人家,居于淇园之内林泉沟边,石佬宫便是。
石步礼,字孝恭,今年四十三岁。德宗朝贞元十一年乙亥科明经及第,按说已经考中十九年。
但因出身平民,既没有资财,又无门请托。在家务农,守选七年之久,方授县尉。为官十二年,辗转数县,干过东厅尉、西厅尉、县丞,在这沈丘县任县令已经三年。
望云骠贩竹三十年,哪能不知道淇园之中的故事。顿时双眼放光,有了许多话题。
他老家居然是林泉沟边的石佬宫,那可是天下石姓的祖地。大义灭亲这个成语,就是他石姓始祖、春秋时期卫国大夫石碏的故事。
当时卫国国都就在朝歌,石碏去世后,他的子孙就此姓石,住在淇园之中的石佬宫。因而,石佬宫成为天下石姓必去的地方。
说到这里,石步礼顿时热泪盈眶。他居然能讲出老家的典故,真的是他乡遇故知,说不出的高兴。
热热闹闹说道将近子时,方才散去。
次日一早,众将齐聚沈丘县大堂,由盘花铜梃陈智骠负责点卯。
点卯毕,简单商议一阵,望云骠传令:“兵分三路,各行其是,专攻一策。违令者,斩。”
三支将令传下,三路分别是:
盘花铜梃陈智骠一路。依民循迹。带领月牙银斧都缃檀及武沟旅帅,率宣武军精骑一火,乡丁团一队。分赴全县各地,搜寻民户消息,顺藤摸瓜,找到劫贼踪迹。限十日交令,违令者,斩。
开山铜斧苌卜骠一路。入蔡觅穴。带领飞焰灵官韩奉玄及马桥旅帅,率宣武军精骑一火,马桥乡丁一队。因马桥接近蔡州,较为熟悉。扮作贩夫、匠人、难民等,进入蔡州,探听劫贼下落,也以十日为限,违令者,斩。
鸿沟赤豹李飞镋一路。练兵设饵。带领砍山金斧卫铜骠及其他旅帅,将精骑及乡丁团严加整训,马战、步战、水战皆要精熟。也以十日为限,违令者,斩。
众将领过将令,各自行动。望霄又将李飞镋叫住,密语曰:“你处又分作两队。一队练兵,一队收竹竿一千石,皆斩为一丈备用,万物泄密。”
鸿沟赤豹李飞镋问道:“老将军用这许多竹竿,有何妙用?”
望霄笑道:“十日之后,自有分晓。你尽管去办就是。”
“得令!”李飞镋拿起令箭,带上卫铜骠等,飞奔而去。
众将皆走,竹节铜枪牧子骠叫道:“将军为何不差子骠?”
望霄笑道:“你随我更有要务,不必急躁。”
传令毕,望霄、牧雨无事,就与县令石步礼说些贼众劫掠的话题。
石步礼、牧雨问及斩竹妙用。望霄答曰:“现需二位与我一同寻找最大的苇荡。到时候,斩竹妙用,自然明白。”
望霄带领石步礼、牧雨二人,略带五名宣武军精骑。出来县署,骑马往沈丘县各处,勘察苇荡。
望霄问明石步礼,一路去看沈丘境内几处通江达海的大苇荡。
到了北部莲池,这就是一处好大的水荡。望霄骑马跑遍四周,估量出长八里,宽六里,水面达二百顷之巨。荡边莲藕尚未出水,荡中散布多处芦苇丛。四周皆通河流,官船、民船往来穿梭。
望霄赞道:“好一个莲池,就在这里来个一网打尽。”
第049章 新蔡乱军
沈丘县北,莲池。
望霄一番赞叹,石步礼、牧雨明白了几分。他是要将贼众诱来,在这里设伏,来个关门打狗。问题是贼众散乱,不成大队,怎么能够一网打尽?
看好莲池,望霄对牧雨说道:“你的功劳就在这两万亩莲池之中。”
竹节铜枪牧子骠一阵疑惑,问道:“但凭主将调遣。末将却不知道将我作何派遣?”
望霄转身问:“石县令,沈丘县中,歌者多否?”
“青楼颇有**处,能歌者当不下百人。有何妙用?”石步礼越听越离谱,要歌者也能捕盗么?
“还太少?能否到颍州相求曹刺史,借州城歌者二百,各人带好惯用乐器,一并捕贼。”望云骠定定地看着他。
石步礼看他一本正经,估计到,就是多问也不会作答。只好答应:“本县这就去颍州,面见曹大人,征集州城歌者。到底何时调用?”
“就定于十日之后,都到县署聚齐,悉归牧将军调遣。”望云骠说道。
“啊,要我带三百歌者,能干什么?”牧雨更是不得要领。
望云骠捋一把长髯,微微笑道:“十日后,听我将令。”
石步礼问道:“下官有无事做?但凭望将军差遣,谨遵将令。”
望云骠说道:“这么大的事情,少了县令,无从立功。你明日拜过刺史,我等三人找一只船来,摆上酒菜,看莲池四周景致。由石县令将四处河道、港汊一一写出诗歌,届时有大用。”
次日,石步礼亲到颍州,向刺史曹继本禀明。义成军薛尚书与宣武军韩使相两下派将出兵,来擒拿沈丘劫匪。主帅望云骠发令,军中征集歌者三百名。沈丘县有一百名,想从州城征集二百名。
曹继本虽觉得稀奇,但军情不敢违误,当即着长史亲办。长史将青楼歌者名录拿到,点齐二百名歌者,晓谕九日后,齐聚沈丘县署,军中听用。
石步礼返回,陪定望霄、牧雨,日日周游莲池左近。石步礼写得十二首诗歌。均由牧雨试唱,十分动听。
十日之限已到,三路将领回县署交令。
清晨点卯已毕,众将按阶站班。石步礼另设一座,坐于大堂左首。陈哲、苌度、李存依次禀报情况。
陈智骠一路,果然摸到了窃贼踪迹。三个月之内所有劫案,虽然劫匪呈散乱状,但皆从蔡州而来。更有熟知沈丘地理的本地人,暗中做向导,得了好处。但这些人早已不在沈丘居住,散落在蔡州各地。
苌卜骠一路,入蔡觅穴,令人震惊。
他们由马桥乡丁带路,精骑一火,乡丁一队,计六十人,分成十二伍。每伍由旅帅、队正、队副、火长担任伍长。
十二伍分别行动,扮成各色人物。对蔡州所辖汝阳、汝南、平舆、吴房、西平、朗山、新息、真阳、上蔡、新蔡、褒信、郾城等十二县,进行仔细访查。最终结果却是,蔡州兵乱引起。
年前,淮西节度吴少阳病重,其子吴元济心中焦躁,酒后鞭挞亲卫。
上镇将崔祚,镇守新蔡县。蔡州节度使理所在汝南,于节度使牙城被打,怒而回到新蔡。
驻于新蔡的折冲都尉于桓,与崔祚乃结义的兄弟,二人密谋,不日设计斩杀吴元济。却被卫士告密。吴元济已知酒后做错,来函致歉,以图安抚。
岂料二人愈发觉到不可存身,当即与折冲府四团校尉及八旅帅商议,举兵而投汴州,入宣武军。却被一名团校尉暗中带人,夜逃汝南,通风报信。
于桓、崔祚等人旋即带兵出府,劫掠民众,悉数换了民装。隐匿新蔡、固始、沈丘、项城边界。暗中制订联络方法,不时结伙劫掠陆路牛马车、水路船只。又恐惹怒蔡州而遇剿,专以沈丘为劫掠方向。
所劫财物,统一支配。贱卖换钱,购买食物。腊月大出劫掠,过个肥年。吃干用尽之时,必然再行劫掠。
将百余名老卫士,又专设一旅,从事贩卖。分十火分散开来,远近州县收购货物,往来贩卖,得利统一支配。其中条令宛如军府,违令者斩。
又挑十二健卫为虞侯,往来各地执法。
劫掠财物、贩卖获利私匿者,处斩。
分食不公、结伙劫掠不从者,处斩。
官兵追捕、官府缉拿不救者,处斩。
前述各项,探得较清。唯其居巢,分散零落,一时难以摸清,只摸到了两名旅帅居所。于桓、崔祚所在,无从探知。
他这一路,情况至为重要。苌度详细禀明,众将唏嘘不已。
李飞镋一路,训练马战、步战,自不消说。水战训练也基本熟练。收竹一千石囤于县城之外。收时,叫竹农皆斩为一丈。
望霄听完,理一理盔缨,捋一捋五绺长髯,抽出五支令箭,振声传令。
陈智骠征用二十石民船一百艘,交李飞镋使用。
苌卜骠探查老蔡河、颍河、汾河、泥河、泉河、鮦河、流鞍河、涎河、苇河及莲池通达的各处水道。
李飞镋待陈智骠船到,以五十艘装竹,五十艘载兵。
牧子骠集合沈丘歌者,迎接颍州歌者,集训石县令诗歌。
石县令及县署众官吏供应伙食,备战鼓一百面,设军帐于莲池外五里。
宣布完毕,望霄厉声道:“各将官所司事务,限三日交令。违令者斩。”
石步礼接住令箭,与众将官一起高呼:“得令。”
众将拿上令箭,纷纷带队出发。
恰到午初时刻,沈丘歌者一百人云集县署。少顷,颍州歌者二百人在州长史带领下,也一起到来。
竹节铜枪牧雨牧子骠,宣布成立捕贼歌团,自任校尉。
将三百人之中的都知、歌长挑出来。参照军中序列,编组为三旅,由资深都知乐凤、琴雉、机巧任旅帅。每二十五人一队,每旅分四队,得十二队,由都知、歌长任队正。每队分五伍,由队正挑选伍长。
又将乐凤、琴雉、机巧、十二名队正集合起来,半日训练军操,半日学习诗歌。
石步礼所写十二首诗歌,伴以各自所带趁手乐器,每队只学一首。再由队正分头教会伍长,务要抑扬清纯,掐音准正。凡不听号令,处斩。
两日下来,各旅、各队、各伍军姿合格,诗歌均掌握精熟。
第三日黄昏,捕贼歌团校尉牧雨邀请主将望云骠、县令石步礼检阅演唱队伍。十二队分别演练军操,演唱各自的诗歌,果然气势不凡。余音岂止绕梁,都要绕凌霄宝殿了。喜的石步礼连声夸好。
次日一早,五将官交令,所司各项均已办齐。
望云骠传令,轻重船只都到莲池集合,于未时三刻,全数人马到莲池边的捕贼军帐用餐,申时聚将。捕贼歌团校尉、旅帅、队正一起听令。
午时正,一百艘轻重船只准时到了莲池。各路人马也先后到达。
申时,众将官及歌团首领齐集军帐。陈智骠点齐众将官,望云端抓起一把令箭,一一传令。
第一路,开山铜斧苌卜骠为诱军主将,飞焰灵官韩皂为军师。
率重船五十艘,精骑一火,歌者一旅,乡丁两旅,船工若干,战鼓五十面。分为五船一队,各队以精骑为队正。每船歌者两名,乡丁四名,战鼓一面。一律贩夫、巨贾装扮,到马桥、芦洼一带诱敌。
将船中竹竿盖好,盖布上堆放一层粮袋,再盖一层布,装扮粮贩船队。散开船队,将歌唱起,鼓乐奏起,大肉摆起,好酒饮起。
有贼来袭,且战且走。贼众不足,再行回转。
直至贼众足够,递次奔逃,将其诱致莲池。
第050章 贩伎诱敌
待敌悉数进入莲池,战鼓齐鸣。
将船返回至来时水路,抛竹入水,堵截水口。只留颍河、泉河水口。轻船再返莲池,大举冲杀。
第二路,盘花铜梃陈智骠为民船主将。
带轻船二十艘,精骑一火,乡丁两火,歌者两火。作船工夫妇装扮,或单船游弋,或三五结伙。
船上生火炊饭,饮酒嬉戏,一如船家。散于马桥、芦洼一带,遇诱军来船,讨价还价,高声喧哗。或成交,或不成交。
偶有成交者,诱军船归于民船队中。待苌卜骠发令,一起遁逃。
留绝大多数民船与诱军船难以成交。单等贼众劫船,或殴斗,或就范,载贼众追击诱军船。或被贼打下水,弃船而去即可。
第三路,鸿沟赤豹李飞镋为伏军主将。
率轻船三十艘,率精骑一火,歌者一旅两火,乡丁一旅八火,船工若干,战鼓三十面。在莲池中心各处苇丛设伏。
三船一队,分十队,精骑为队正。每船歌者四名,乡丁六名,战鼓一面。顶盔掼甲,备好旗帜、兵刃。静待号令,一齐杀出。
第四、五路,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皆为缉捕主将。
带各带精骑一火,乡丁七火,待贼众诱入莲池,堵死莲池各处小口。只留颍河、泉河水口,各守一处。待敌逃至,一起截杀。
第六路,竹节铜骠牧子骠为歌者主将。
率乡丁余部六火,歌者余部六火。距离颍河、泉河水口一里左近,各设十丈高台一处,各置战鼓十面。待敌逃至水口,歌者六火轰鸣战鼓,高唱诗歌。乡丁六火悉数杀出,务求全歼。
战后,击鼓为号,出动所有船只,将所抛竹竿悉数收回。载入肆市,卖钱分赏。
透甲铜枪望云骠自为捕贼总摄,沈丘县令石步礼为副,各站一处高台。
各船战鼓信号节拍,由竹节铜枪牧子骠及歌团旅帅统一教授。
贼众多寡,诱致何处,何时出击,何时重船变轻船,何时截击,何时罢战,何时捞竹,皆不得混乱。
设伏、截击各将官,以苌卜骠鼓声为准。贼众既至莲池之内,所有参战者,皆以高台鼓声为令。
沈丘县各官、各乡、各里、各保,车船往来于马桥、芦洼,作势卖粮与苌卜骠处。又着人至新蔡边界,散播大粮商消息。立功者重赏。
望云端讲完,厉声高呼:“此战全在苌卜骠、陈智骠的配合。贼众一日不至,一日不懈怠。十日不至,十日不懈怠。均以鼓声为准。巨饵擒贼,毕于一役。众将官万勿有失,违令者,斩。”
众将官攥紧令箭,皆朗声应曰:“得令!”
大家听罢望将军一番部署,兵法亘古未见,战例闻所未闻,果然是绝妙好计,深深赞佩。无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且说苌卜骠、陈智骠两路,一作大商贩粮,一作船家买粮。
盘花铜梃陈智骠率二十艘轻船先行,一路到了马桥、芦洼,分散开来,各船就于水上生火炊饭。陈智骠活动在芦洼那边。
每船两三人不等,皆有歌者,将船在附近飘来荡去。除了吃饭喝酒,就是唱歌嬉闹。有人好奇相问,皆称船家,近日有大商贩粮,来买些粮食。
开山铜斧苌卜骠率五十艘重船,次日也到,活动在马桥这边。各处分开,杂色装扮。有人来问,只说贩粮。将远州余粮贩来货卖,救应春荒。
越到有人来问,越是被陈智骠船讨价还价,成交之后,带船而去。问者远走,又将船带回,仍归本队。
过了三日,打问者越来越多,皆如是表演。随着经验积累,表演买卖愈发活灵活现。不时扯着喉咙,争得面红耳赤,甚至动手打骂。
到了第五日晨炊时刻,马桥这边,忽然岸上来了许多打问的。
三五成群,各色装扮。苌卜骠派人暗中计数,约略三十多人。
这些人边问,边上了那边集中的五条船。他们装着讨价,却于暗中察看,果然是满舱粮食。
又说那边嫌贵,到这边三只船来讨价、察看,也都粮食满舱。
他们随意察看了几处,一概推说有大买主来,反复叮嘱万勿走脱。
苌卜骠过来,喊出他们的头儿,用朝歌口音吼道:“小贩苌度,来自卫州朝歌城。我这七船是一百四十石。不数日卖完就走,还等什么大买主。”
“小的龙布青,新蔡人。我们可以交点定金。千万不要再卖了,大买主悉数来要。”领首的赶忙作揖打躬。
“那还可以,每船至少十贯定金。无定金,啥也莫说。”苌卜骠摸摸大白肚皮,不屑正眼看他。
不待龙布青再说,那边大船上一位榴红脸赤黄须身长九尺大商,操沈丘口音喊道:“苌兄,说好我全要,沈丘春荒厉害,我等要接济些人。”
他不是别个,正是飞焰灵官韩皂,装扮为富商。看到有人凑趣,过来唱起双簧,扯着喉咙在喊。
苌卜骠隔船喊道:“你有十一船还不够吗?不够就去收那几户的,那几户不是十二船吗,怎么也能凑七船之数。我这边龙掌柜正在说着。”
韩皂急了:“先来后到啊。我先靠住的,管家马上送去定金。”
苌卜骠无可奈何,对龙布青一抱拳:“兄弟,实在是他先靠住的。这叫我怎么做人?”
龙布青看这情形,也急了,朝身后的几个吼道:“快,快点,拿七贯钱,将这七船先定住。”
龙布青将他们的七贯钱拿来,交给苌度:“苌掌柜,写个清单。”
苌度摆手,过来一个小伙子,正是一名队长。他将算盘乒乓一顿打得山响,写好清单。又问道:“清单是写了,要限个日期。过期不候,定金退回。”
“就在明日正午。未时作废。”龙布青急忙说道。
“就此定下,再莫反悔。”苌度伸出胖手,与龙布青击掌为誓。
苌度回转身,向韩皂抱拳致歉:“对不住了,老弟,人家龙兄已经定下。你只好去收那几家的。”
“没个先来后到,破了贩家规矩。这样做事,你须赔我。”韩皂怒道。
他的管家恰好跑了过来,手中拿着褡裢。听他们这样说,很遗憾地愣在当场。看看苌度,又看看韩皂,说道:“看看,真的是坏了规矩。”
“好说,好说,今晚着人多买些颍州地锅鸡,将刘伶醉三秋多敬你几杯。”苌度偷身过来,看看龙布青,挤眉弄眼,示意他快走。
龙布青向他笑笑,一拱手,匆匆带人走去。
看龙布青一行走得远了。苌度急忙派人,抽出一些竹竿,扎两个竹筏,等他的命令。又派出两人,到芦洼那边看陈智骠情形。
中间又有三五个过来探问。直到午后,再也无人过来。陈智骠那边也来人,说无人再问。
此时,苌度与韩皂一通商议,令两个竹筏前后救应,火速到莲池报信。
四名乡丁,撑起竹筏,飞也似的顺流而下。
他们刚走,苌度一拍大白肚皮,一跺脚:“不好。”
韩皂被他这一咋呼,吓了一跳:“什么不好?”
“快,再扎一个竹筏,奉玄弟马上去追刚才的两个筏子。不要报信,赶快回来。否则,要坏大事。”苌度懊悔不跌。
众人七手八脚,迅速扎好一个竹筏。韩奉玄带两名乡丁,急追而去。
好大半天,三个竹筏相随而来。苌度终于松了一口气。
韩皂撑篙一点,跳上大船,说道:“果然如你所料。”
第051章 马桥神钓
韩皂去追,解决了好大的一个麻烦。
正如苌度担心的,两个竹筏去送信,半路遇到三名无赖乘小船纠缠。先是探听往沈丘县城的路,继而又要他们带路。这里急着送信,哪敢耽误行程。不免耐心说服,反被咬一口,说这边的人不厚道。
纠缠好半天,正要动手开打,恰好韩奉玄赶到。问及何事,这边的人实话实说。那边的人却血口喷人,说这边要抢劫,才开打的。
韩奉玄喊道:“船长吩咐,不去镇里买肉了,也不买酒了。就在河荡里抓鱼吃酒,立刻返回。”
两个竹筏的送信兵二话不说,撑篙一点,直接回头。
三个无赖还要黏糊,韩皂怒吼道:“再要无礼阻拦,叫你们当水鬼。”
果然有一人冲过来,朝着韩皂就是一篙。韩皂也不答话,轻舒猿臂,将他的船篙夺了,远远扔到几丈开外,落入水中。也不纠缠,回头只管走掉。
后面那三个人嘀嘀咕咕,跟了一段距离。
恰有一火马桥巡逻队于岸上问话:“哪里的?”
“三筏粮贩。”韩皂高喊。
乡丁一看韩皂,正是本县乡丁团总摄。一定是公干,假装粮贩。
“后边,你们是做啥的?”乡丁又喊。
“我,我们是买粮食的。”后面三个回应。
“拿来乡耆老或里正的凭签。”巡逻队员过去,用长竹竿截住他们。
他们哪有什么凭签,指不定从哪儿偷的船,拦截送信的。这回被盘问,看他们如何扮演。
哪知道,有一人朝前面大喊:“几位大哥,带我们买粮,过来说明一下。”
韩皂害怕他们胡乱转悠,跑到莲池去,直接喊道:“他们不是买粮的,刚才还想抢我们的竹筏。扭送他们去县署。”
韩皂说罢,这才撑篙疾驰,望马桥而来。苌度如不派人去追,被贼人堵截,万一逼问出来由,岂不误了大事。
次日午时一到,苌度情知大战在即,着本船两名歌者,务要不停歌唱。乐器奏起,游戏耍起,越嬉闹越好。
再叫韩皂率十八船,望莲池开去,做出昨日已卖掉好多的架势。一到莲池,迅速找背影地方,抛掉满船竹竿。与伏军一道,隐匿苇丛,准备接战。
这边剩下三十二船,慢慢等候,设计诱敌。
午时正,果然来了两个大买主。一个通名叫于桓、一个叫崔祚,正是新蔡乱军的首领。经商定,由苌度好一通斡旋,他们将三十二船悉数买下。交了三十二贯定金,按他们指定地点运送,到站再付清尾款。
既如此说,苌度正色道:“大主顾所去何处,我等该当预知。如有险情,却不能送去。”
“哪里有险情?有我在,到处都是安全的。”于桓笑道。
“项城、新蔡、固始断然不去,听闻年前沈丘被劫,都是那边来的。”苌度作色股栗,嘴唇颤抖。
“只是到项城公刘,那里断然没有险情。于路如有危险,拿我是问。”于桓拍着胸脯。
“你说的地点,在汾河那边,官会镇东边。距离莲池只是二十里。我们在莲池尚有三百石,何不将船拐进莲池,一并装船,都卖给你们。省得我们再找买主。”苌度听他说到公刘,还算是个地点。
“哦,莲池也有三百石。那敢情好,今春小弟必是遇到财神保佑。到了公刘,我们结义为弟兄,以后多多携手。”于桓看他答应,兴奋起来。
“送到了,我们可不管装卸,也等不得好久,还要急急赶回卫州,再收粮食。你们去哪里找这许多人装卸?”苌度问道。
“不急,沿路迤逦会请上来不少人。总有六七百。到地方,不消多久就能卸完。”崔祚过来安慰他,完全是胸有成竹。
苌度拍拍他的肩头:“兄弟果然大手笔。就这么说定,准备开船。”
他又转过身,对马桥乡丁旅帅陶去疾道:“起锚,开往汾河。”
马桥旅帅陶去疾高叫:“擂鼓,起锚。”
歌者舞动鼓槌,一通擂响。各船也都回应鼓声,三十二艘分头从各处出来,到下游不远会合。形成大队,一起开动。
待他们走远,陈智骠也将散在各处的二十艘轻船,集中起来,开往莲池。
船队每行三五七里,便叫停住,岸边七七八八上他们的人,他们手中有拿家伙的,有赤手空拳的。直到汾河徐埠口,再往西北三里,该往莲池转弯,恰恰上齐。
陶去疾暗中着人一路清点了一下,贼众共是六百七十三人。
苌度暗暗点头,果然被大哥算中,诱来了倾巢贼众。
船队前行,到了该转弯,又让停船。下去几十人,望船上扛兵器。
苌度过来,点着于桓、崔祚,怒吼道:“你们这许多人,多出我们六七倍,又拿这许多兵器,莫非要劫船不成。老夫要退定,这就撤走。”
崔祚赶忙陪个笑脸:“哪里是劫船,我们也知道这一带闹劫匪。听说莲池不太平静,所以要预备些兵器。到时候用不上,不是更好吗?”
“既是这样,那就开船吧。”苌度左看看他,右看看他,还是不放心。
“苌兄多虑了,到时候如有战端,你们贩家只管躲藏。绝不会对你们有任何伤害。”于桓没听鼓响,转头看苌度不放心,也过来劝说。
苌度听他这么说,稍作迟疑状,对陶去疾道:“转向莲池。”
陶去疾高叫:“擂鼓,转莲池。”
歌者将臂甩开,擂响一通转向鼓,众船皆以鼓点应和。
苌度带领船队,一路赶往莲池。
后边,陈哲的二十船隔着五七里,也暗暗跟定。
船行二十五里,到了莲池边。苌度看水道情形和苇丛些许动静,闭眼畅想。陶去疾看他打瞌睡,也不指挥擂鼓,继续往莲池中央开去。
苌度估算到了莲池中央,忽然站立,对陶去疾使个眼色。陶去疾又对船上四名乡丁、两名歌者打个响指。
苌度吩咐:“让粮船出来。”
陶去疾高叫:“擂鼓,叫苇丛出来。”
两名歌者双双举起鼓槌,朝大鼓擂起信号。
霎时间,远处两座高台,牧雨得到信号,厉声高叫:“擂鼓,调兵。”
二十面大鼓擂响,发出天崩地裂响声,直可传出二十里开外。
苇丛中,鸿沟赤豹李飞镋得到高台信号,高叫道:“擂鼓,杀贼。”
他埋伏的十队三十船,每船四名歌者,将鼓擂得地动山摇。各船顿时冲出芦苇,纷纷杀向这边。
于桓、崔祚等贼众已知中计,纷纷操起家伙,寻重船火急厮杀。
飞焰灵官韩皂也从苇丛杀出,鼓声震天。纷纷来救重船上的兄弟。
苌度、陶去疾早已从竹竿之内抽出各自兵刃。
苌度挥动开山铜斧,“嚓嚓”两下,连砍两贼。又连喊三遍:“杀贼不杀降,杀贼不杀降,杀贼不杀降。”
陶去疾手执枣木陌刀,也连砍两贼,高叫:“杀贼不杀降。”
他这船上近二十名贼兵,纷纷丢弃兵刃,跪地请降。
他与陶去疾指挥四名乡丁及新降二十名,靠边将船中竹竿往水中推下。
紧跟他的两船也如法大喊:“杀贼不杀降。”众贼丢下兵刃,纷纷请降。
莲池中,鼓声震天,早将贼众震得晕头转向。不少人被本船乡丁杀个措手不及,落水者宛如下饺子一般。
二月上旬的莲池,水中扎骨凉,呼救声又被鼓声掩盖,贼众叫苦不迭。
后边,陈哲率队也追进莲池。纷纷靠近重船,跳上去,大喊大杀。
于桓、崔祚及属下旅帅等夺得重船十三艘,约略有他二百余人,纷纷寻找出水口。转来转去,转到颍河水口和泉河水口。
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等在这里,齐齐发令擂鼓,纷纷堵截。
卫铜骠守在颍河水口。他一看,船上有人指指点点,像是首领。急忙指挥将船靠拢,飞身上去。
这人正是贼首于桓。两个在船上好一通激战,不知胜负如何?
第052章 莲池大捷
卫铜骠可不是白给的,在八大金骠中位列第三。
他身长七尺六寸,掌中的砍山金斧,重六十二斤,绝对的重武器。
卫铜骠冲到船上,喝道:“某乃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致果副尉下镇将砍山金斧卫轨卫铜骠,特来捉贼。贼首通名,免得枉死无名。”
贼首于桓笑道:“某乃宁远将军新蔡折冲都尉,棒打淮西无敌手于桓于护城。把你个区区下镇将,敢在爷爷面前逞凶,还不跪下。”
果然不是吃素的。品在宁远将军,那可是正五品下。我大唐宰相最高是从二品。他这品阶,在朝中也是有位置的。武将单凭拍马逢迎混到这一步,绝不可能。这个东西,可不是跟谁开玩笑。
但见他身长七尺三寸,手执浑铁狼牙棒,精铁锻成。看他狼牙棒的长短,手握的粗细,舞动的情势,分量也在六十二斤左右。
卫铜骠岂是吓大的,厉声吼道:“素知淮西军吹牛不认爹,果然不假。今日叫你在金檀骠将面前,再也不敢号称无敌。”
于桓看他的砍山金斧,情知不妙。急于脱身,使出平生力气,要速战速决。一上来就是力劈华山,务要砸他个**迸裂。
卫铜骠的砍山金斧迎上去,只听得耳轮中“哐”一声响,这声响总算盖过了到处都是的鼓声。卫铜骠并不防他使出这么大的力气,果真是棒打淮西无敌手。他被震得双臂发麻,两腿下挫,恨不得压断舱板。
卫铜骠接了他一棒,顿时清醒。奋起神威,将他的金斧一顺,撇掉了浑铁狼牙棒。再一跟步,斧头“嗡”一下横着扫出。
于桓将浑铁狼牙棒急忙下杵,来挡他横扫。哪知道,狼牙棒被他扫起多高,差点掉落。骇得他赶忙攥紧,再也不敢轻敌,急忙换招来战。
二将这么大分量的兵器,谁想胜谁,急切怎能办到。一旁要插手帮忙的校尉,也都无法近身。他们在这里你来我往,杀的舱板震颤,河水呜咽,芦花飞荡,天昏地暗。
都缃檀守在泉河水口。他将船横在水口,敌船四艘向他围拢,贼众乱纷纷登船,与乡丁展开激战。又来十数人将他围在垓心。
但见他身长七尺九寸,舞动六十四斤月牙银斧,寒光闪闪。霎时间,杀得贼众**迸裂,尸分两段。被他扫着的也都缺胳膊少腿,跌落水中。
手下精骑、乡丁看主将如此神勇,也都喊声震天,不多时解决了本船战斗。又将船冲向敌船,纷纷登上去,拼命厮杀。不多时,泉河水口血水滔滔,整个莲池都染成了血水,到处都是你死我活的殊死搏斗,惨烈异常。
都缃檀带着乡丁跳上贼船,月牙银斧一顿猛劈狂扫,贼众哭爹喊娘,死的死,伤的伤。正杀得起劲,忽看一旁的乡丁纷纷后退,死伤好几个。他大吼一声,将银斧抡圆,杀入重围。
一看逞凶者,身长七尺五寸,脸色赤金,使两只夺魂青龙戟,每只约重三十一斤。双戟左右飞旋,矫健无比。刺到就死,粘着就伤。
对方一看他诺大的月牙银斧,情知是主将到了,高叫道:“来将通名,爷爷戟下不杀无名之辈。”
都缃檀叫道:“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翊麾校尉中镇副将月牙银斧都导都缃檀,无名小辈还不速速受降,免得动手。”
崔祚哈哈大笑:“区区一个中镇副将,也敢在这里耀武扬威。某家昭武副尉上镇将新蔡县守备,金面双戟崔祚崔驭朝,纳命来。”
都缃檀笑道:“拿两根烧火棍,在淮西竟能混个上镇将,真是皇朝卫士的耻辱。要你尝尝金檀骠将斧头的厉害。”
说罢,“呜”一声,卷起狂风,朝他腰际扫来。崔祚一闪身,挥双戟来架,哪知未能使上全力,被他沉重的斧头扫翻在地。
骇得他脸色陡变,急忙鲤鱼打挺,一跃而起。不敢有稍稍大意,插招换势,与都缃檀战在一处。
金面双戟崔祚与月牙银斧都缃檀互不相让,纠缠起来。崔祚的双戟如疾风暴雨,旋动如雪花乱飞,裹着身躯。冲过来,叫你躲避不跌。都缃檀的银斧哪怕你神将般发疯,直接剁入,魑魅魍魉骇得纷纷倒退。
二将恶战,直叫船舷摇荡,莲池飞簸,云遮雾绕,天色大变。
忽然,整个莲池之内,鼓声静了下来。这倒是稀奇,我等将帅及贼众一时间反倒不适应。许多人呆愣在那里。
静了一阵,有歌声响起。我方听得出,这是捕贼歌团校尉牧子骠的歌声。在这远离京兆之地,谁曾听过如此高妙如此诱人的歌声。尤其是贼众久不沾染亲人,顿时骨酥心颤,魂飞魄荡。不少人扔掉兵器,坐在甲板上听歌。
管他下一刻是死是活,我要听神仙唱歌。
此时,开山铜斧苌卜骠、盘花铜梃陈智骠、鸿沟赤豹李飞镋、飞焰灵官韩皂四将,解决了莲花池内众贼。除了被砍杀掉河死的,其余的贼,绑的绑,降的降。四将四条船到了这边水口。
苌卜骠、陈智骠到了颍河水口。陈哲看贼众听歌,顷刻间绑了一串串,受降一串串。又将两船开来,夹紧棒打淮西无敌手于桓。
此时,于桓苦斗卫铜骠,已大战八十余合,未分胜负。本想咬紧牙关,坚持到最后。一看又来两将,皆是重型武器。唉,大势已去。
他么,义成军远在滑州,狗拿耗子,跑这么远来打仗。于桓看三将夹攻,再看身边旅帅、卫士,死的死,被擒,投降,这仗还怎么打?
他正想着,大白肚皮苌度登上这船,将开山铜斧一晃:“于兄弟,对不住了。愚兄本不该收你的定金。但这是战场,不是商场。我大哥的将令难违,是他叫我来骗你的。要不你跟我去找他评评理?”
于桓一听,苦着脸嘟囔道:“战场上,有这么用兵的吗?这,这,这他么,兵书里有吗?”
看起来,就是跑了,还得被擒。算球,“咣当”一声,他将浑铁狼牙棒扔在甲板上,也坐地听歌。
卫铜骠过去,将他绑了。相携苌度、陈哲,去捕贼总摄那里交令。
鸿沟赤豹李飞镋、飞焰灵官韩皂到了泉河水口。
看金面双戟崔祚还在飞舞不懈,与月牙银斧都缃檀缠斗。迅速解决了两边船上的贼。小贼十有**都坐地听歌,好绑,没人反抗。
李飞镋、韩皂上到他二将船上,李飞镋将掌中雕翼鎏金镋一晃:“小贼,可认得我掌中的玩意,六十八斤。试试不。别打了,没看那边吗?你的伙伴被绑,我们的人正去交令呢。”
韩皂也过来,飞舞赤铜赶山棒,叫道:“崔兄弟,粮食运到这里,都是望将军安顿的,可不怨我。要不,再试试某家六十二斤赶山棒?兄弟,别打了,做贼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这话一出,崔祚恨道:“于桓怕死,害人不浅。”
说罢,飞身投入莲池之中。
众人急忙操起竹竿,开船四处截他。
他反而奋威拉动竹竿,他借着水力,无人能够拉得动他。被他夺了一根竹竿,将双戟倒插背后,又借着竹竿的浮力,凫向远处。
到了前面,飞身上岸,疯了似的奔逃。从莲池向西,不远就是项城。只要跑过县界,到那边就有办法。
李飞镋、韩皂岂容他就这么跑掉,急令开船靠岸。到了岸边,二将脱掉盔甲,只拿兵刃,飞身去追。看崔祚的跑动,简直跟兔子似的。
他么,这小子跑这么快,看起来他还有不少力气。
第053章 牧雨擒贼
也难怪,一场大战,贼们无盔无甲,爷爷们却顶盔掼甲。
打尼玛这么久,爷爷力气耗尽,龟儿子却还有力气。李存、韩皂二将追得上气不接下气,变成跟着崔祚的影子在走。
其他众将早已累得够呛,上得岸来,就没人再追。
崔祚偷眼向后观看,哦,两个笨蛋走着追。心中盘算,估计能够只身逃脱。到了那边,剩下二十多个兄弟看家,还能继续鼓捣。
他们追不上,那也不敢停。他稍微慢一阵,得到了喘息。急忙又加速飞奔,顺着冬小麦地,直直的往西。
李存、韩皂正咬紧牙关追得好苦,后面战马过来。扭头一看,是捕贼歌团校尉牧将军,两位立马散了架,坐地大喘。
牧雨叫道:“李将军、韩将军,赶忙擂响收竹信号。我去追贼。”
“放心吧。”二将得到了一口喘息,爬起来,往回走。
崔祚正跑得起劲,希望就在眼前。忽听一声马嘶,就要追到跟前。
他急忙抽下双戟,定住身形。回身一看,是个女将,手里拿一根竹节枪。切,好嘛,这不是来送战马的么,万分感谢。指不定还能把这仙女虏获,去逍遥一生,快活一生,浪迹江湖一生。
他也不问问追来的是谁?人家是金檀二十四骠之一,此次捕贼歌团长官,竹节铜枪牧雨牧子骠。
她怎么就有战马,来追崔祚能行吗?
牧雨站在十丈高台,什么看不见?
这次组织水战,战马还真不多,只有两个从县署到莲池往来送信的,他们有两匹战马。
大战正在激烈之时,望云骠突然让停了战鼓,唱起歌来。牧雨本要争辩,唱歌能干什么用?但看望将军不容置疑,也就开唱。
望霄哼着小曲,回他的军帐去了。牧雨唱完一曲,由捕贼歌团的三位旅帅乐凤、琴雉、机巧接茬唱。
她在台上看到,许多贼众听到歌声,纷纷坐下来听歌。真是战场奇闻。牧雨这才明白,望将军要这么多歌者的用处。再就看到,这许多听歌的贼,一个个被绑。
战至最后的两个,一个家伙被绑,一个家伙逃走。于是飞身下了高台,拿起竹节铜枪,也顾不上披挂,牵过送信的战马,骑上就跑。
崔祚一声坏笑:“哎,娘儿们,下来跟我过,大哥包你满意。”
“死到临头,还他么废话。”牧雨抖手就是一枪。
崔祚挺戟来迎,“哐”,哟呵,坏了、这臭娘儿们,这么水灵,咋这么重的兵器。崔祚的一只戟“?”一声,飞向云端。吓得他魂不附体。
正要挺单戟再战,忽听莲池中鼓声震天,猛可间吓他一哆嗦。
牧雨自然知道这是收竹的鼓点,看他被吓一跳,趁机大喝:“看你身后。”
崔祚一听,啥呀,背后有人么?急忙扭回头,啥也没有。完了,“哐,嗤”两声响。单戟又飞了,小腿中了一枪。
崔祚疼得“哎呀”一声,跌坐在地。精神彻底崩溃,气脉彻底散掉,再也不做反抗,闭眼等死。
竹节铜枪牧子骠翻身下马,将他衣襟扯脱,撕成布条,结结实实绑了。又将他裤子脱掉,撕成长条,接成绳子,将他双手拴在战马上。又将他小腿伤口包扎住,别他么到军帐,失血死了。
她飞身上马,慢慢骑行。崔祚穿着空心棉裤还带伤,跟着她的马尾巴,龇牙咧嘴,叫苦不迭。还好,走了不远,听见好动听的歌声。他么,他们的望将军真会开玩笑,打仗带唱歌,也是奇了。
这会唱歌,不是打仗,是歌者跟精骑、乡丁们在一起捡拾水中的竹竿。唱歌是解乏、鼓劲的。战事结束,大家累得一时散架,唱着歌,顿时精神焕发。可真是,干活唱歌,舒筋活络。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这场大战下来,生俘新蔡乱军主将于桓、崔祚。俘虏贼众四百二十七名,莲池收尸二百二十具,趁乱失踪二十六人。三团校尉、六旅帅及十二队正,或斩杀,或被擒,无一逃脱。
全部贼众六百七十三人,彻底解决。
我方阵亡仅仅三人,伤不过十数人。苌度还收到他们的竹竿定金三十二贯。回收竹竿仍是一千石,叫人去县市廛卖掉。
据于桓、崔祚交代,留守的还有二十五人。加上失踪的,还剩五十余人。他们没了主心骨,要么会回到军营,要么四处流窜,要么偷偷回家。总之,已经翻不起大浪。
捕贼总摄,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致果校尉,中镇将,透甲铜枪,望云骠,传令回县休整。大宴三天,歌唱庆功。
又与沈丘县令石步礼,按大**法,一起议定功劳。呈兵部、宣武军、义成军、颍州刺史,并上奏大唐天子,论功行赏。
翊麾校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中镇副将,开山铜斧苌度苌卜骠,主持贩战,诱敌精妙,捕散乱之贼毕于一役,又生俘一旅帅,居首功。
致果副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下镇将,砍山金斧卫轨卫铜骠,生擒贼首宁远将军新蔡折冲都尉,棒打淮西无敌手于桓于护城。居次功。
翊麾副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下镇副将,竹节铜枪牧雨牧子骠,主持歌战,擂鼓助威,歌声惑敌,生擒贼首昭武副尉上镇将新蔡县守备,金面双戟崔祚崔驭朝,居次功。
致果副尉,宣武军下镇将,鸿沟赤豹李存李飞镋,训练乡丁,主持水战,设伏莲池苇丛,斩一团校尉,俘二旅帅,斩杀、擒敌若干,居次功。
翊麾校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中镇副将,盘花铜梃陈哲陈智骠,主持民船征用,扮民诱贼,莲池俘一团校尉,斩一旅帅,杀敌若干,居次功。
翊麾校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中镇副将,月牙银斧都导都缃檀,战败贼首崔祚,斩一团校尉及贼众若干,居次功。
沈丘县兵曹曹正,乡丁团总摄,飞焰灵官韩皂韩奉玄,先诱敌马桥,继设伏莲池,斩一旅帅,俘一旅帅,斩杀、擒敌若干,居次功。
沈丘县马桥乡丁旅帅陶去疾,配合贩战主将,诱敌有功。
捕贼歌团旅帅乐凤、琴雉、机巧,沈丘县乡丁团各旅帅等人功劳,一一载入功劳簿,一并上呈具奏。
一千石竹竿悉数回款,赏与众将官。
沈丘县令石步礼又专具奏章,将此次沈丘捕贼总摄望霄功勋予以盛赞。对其首开贩战、歌战、兵战结合之例,详加陈述。并饱蘸深情,附诗一首。
诗曰:
冬雪料峭已不堪,
忽遭劫匪益难安。
武沟乡丁巡逻紧,
颍河贼众奔驰喧。
义成骠将摄军帐,
宣武骑兵弄船帆。
贩战诱敌聚莲池,
歌团惑贼免鹖冠。
贩伎作兵谁曾试,
将军望霄敢为先。
莲池捷鼓震千里,
沈丘再无盗匪眈。
此番沈丘县擒贼之战,告一段落。
于桓、崔祚押往宣武军节度韩弘帐前,听凭处置。后韩弘卖乖,将二将交给吴元济,仍然是淮西重要将领,为祸数年之久。
其余俘虏旅帅以下兵将,愿回乡者,分发路费。愿留宣武军者,着沈丘县兵曹安顿,也送往韩使相帐前。
颍州刺史曹继本亲到沈丘县署,带来颍州地锅鸡一千只,颍州特产刘伶醉三秋二百坛,就在县署摆开盛宴九十桌,凡参战乡丁、歌者、船夫,若干乡耆老、里正等,皆参与饮宴。
捕贼总摄望云骠、县令石步礼陪定曹继本左右,金檀五骠、宣武军李飞镋、乡丁团韩皂、旅帅陶去疾八人依次坐定。
其他歌团旅帅、乡丁旅帅皆分头坐了。诺大个县署挤得满满当当。
曹刺史对沈丘劫匪的平定十分感谢,对此次奇特计谋大为惊奇,问道:“敢问望将军,本州有几处好奇,不知当问不当问?”
致果校尉,义成军金檀二十四骠中镇将,透甲铜枪望霄望云骠,看刺史大人动问,站起身形,躬身一揖,答曰:“曹大人容禀。自古道,官有官道,贼有贼路。若论平贼,须先知贼路,再论用兵。”
对此次用兵之法,他说出一番道理,教人赞不绝口。
第054章 范职搬兵
沈丘县署,庆功酒宴之上,捕贼总摄望云骠振声而谈。
所谓贼路,视其发端、手段、欲求等项,可分为五等。
第一等贼,争夺天下。发端于世暗。天下结盟,东征西讨,所求者多。贤士、猛将、土地、兵马、宝货,此五者皆求。贤士襄助计策,猛将攻城略地,土地足资粮草,兵马足资战阵,宝货足资赏罚。史称王朝。
第二等贼,割据称雄。发端于时势。亲友结党,主宰一方,所求族贵。求猛将、土地、兵马、宝货。贤士不多求,略有一二。所求猛将、土地、兵马、宝货四者。猛将守关,土地产粮,兵马攻守,宝货赏信。世称诸侯。
第三等贼,占山为王。发端于冤苦。或有冤情,或因穷苦,结义猛士,所求解恨。贤士无用,猛将略可。只求土地、兵马、宝货。土地限于数山,兵马足以成阵,宝货足以用度。皆曰草寇。
第四等贼,以权为祸。发端于积怨。譬如于桓崔祚。贤士、猛将、土地皆不求。只求兵马、宝货。以权掌兵,四处劫掠。逞一时之威,无四方之志。此为兵祸。
第五等贼,以利为扰。发端于极贫。贤士猛将不知何用,土地兵马不曾妄想,只求宝货。见利而动,无利即走,瞬忽缥缈。谓之飞贼。
于桓崔祚,无谋之辈,起乱而不开仓,仓猝逃于野外,暂时还做得了第四等贼。假以时日,个个都要沦为第五等贼。
此辈下等贼,巨饵可钓,聚而围歼。由是,方能毕于一役。
书中代言,望将军非饱学之士,焉有如此宏论?望霄所云,乃其一生贩夫经验之大要。将五等贩夫胸怀,套用五等贼,妙不可言。
便是饱学之士,作此总结,绝无可能。炎朝以降,且问哪本经书哪位先哲有此谋略?断然无有。皓首穷经,囊萤映雪,吐血而求,亦不可得。
曹刺史又问及贩伎为兵,亘古未闻,缘何出得此计?
望霄曰:
贩者,无不胸怀天下。烂熟国情,深知民心。用之为兵,无论何处诸等贼众,皆顷刻熟络。乘间用谋,陷贼不觉,战必全胜。
伎者,无不谙熟人情。交结官侠,周旋盗匪。以其为兵,无论何等奸诈险恶,皆应付裕如。借其歌乐,大乱贼心,战必倍功。
此二者,官兵无从学到,仕宦嗤之以鼻。是故,古来为将,皆懵懂不知。痴呆于兵书战策,耽迷于名将先贤。枉费多少心机,战死多少忠魂,战功不大,夺土不广。
此番以竹代粮,一旦开战,抛竹于湖,无毫发之损。急切有事,又可结以为筏。回收再卖,好笑依旧等价。他物少了这些优点,不堪为用。
望霄说罢,坐满县署的将士交口称赞,一时掌声雷动。将官们宴饮竟夜,好不热闹。
望霄所谈,被曹继本当即命人记下。再由曹刺史亲笔誊写,添头加尾,写成《五贼论》奏章一道。由望霄署名钤印,表奏当今天子。亦奉为颍州治政之圭臬。
次日又要宴饮,昨日太累,又兼饮酒过量,多数将官皆不能起。
望霄、苌度毕竟年长,早早醒来。兄弟二人在县署后邸抡拳拽脚,就近日擒贼之战,回味无穷,边说边笑。原来苦爬苦熬于贩途,封侯拜将却是这等轻巧。看得出,世之所谓猛士名将,与贩夫相较,不值一提。
一些话的奥妙,也只有他们兄弟一点就透。断不可与他人讲起。仕宦庸人来听他两个议论,要么一头雾水,要么耻笑胸无点墨,不合经义。
哪知道,他们说的,句句都是经义。只是迫于生计,一生东奔西走,无暇用墨。待到用墨之时,垂垂老矣,一笑而过,写他作甚。
故而,商经自古无有,贩经自古无有。只好辈辈口传,与庙堂仕宦那些害人的经义格格不入。
他们在石县令官邸用过早饭,相携来到大堂。三天大宴期间,并无公事可理。众将一起闲坐半时,相约去莲池钓鱼。
正要打马莲池,县署门卫带了一人,飞奔而来。
来人到了近前,向望霄等“呼通”跪倒:“大伯,三叔,大哥,四弟,救我父子。”
细打量,却是金檀二十四骠两刃铜刀范职范担骠。看他满脸血渍,一身泥灰,两腿瘸拐,盔甲歪扭,战袍撕裂,战马受伤,兵刃豁口。
惊得望、苌二老将和大哥陈哲、四弟牧雨,连忙扶起他:“担当,你们父子怎么了,快说。”
范担骠看到亲人,顿时泄气,浑身瘫软,休克过去。
石县令、陈哲、牧雨及众将连忙过来,将他抬入后邸。望霄指挥人,给他熬姜汤,掐人中,清面庞。忙活了好大一阵,范职醒来,睁眼看到望霄、苌度、陈哲、牧雨。扑入大伯怀中,泪如泉涌。
范职对望霄、苌度的称呼,是从朝歌三贩论起,也可以是从礼山五雄论起。对陈哲、牧雨的称呼,是从安唐十虎论起,陈哲为长兄,范职是二哥,牧雨乃四弟。
范职这是从曹州考城而来。他们父子率一团义成军兵,扮作流民,于考城欲斩李师道部将钮丈山,苦战不得脱。因属于密计,不可求救薛尚书,只好来搬征剿在外的大伯、三叔等。
李师道数世独立于朝廷,家族世袭平卢淄青节度使,乃有唐一代最大的藩镇。采取两面手法,表面臣事朝廷,内里勾结吴少阳吴元济父子以及范阳、成德、魏博等河北三镇,另立制度,自设将佐,赋税自用。
平卢淄青节镇西邻即是义成军、魏博军。其下辖区域至为广大,计有青、淄、齐、沂、密、海、曹、濮、兖、郓、莱、登十二州。还曾一度领有徐、德、棣三州。元和年间,领十二州。治所在青州。
考城所在,恰控汴水之北,此乃隋唐大运河,东南漕运要冲。
也就是说,薛尚书所在的郑滑地面,恰在武陟到黎阳一段隋唐大运河的沿岸,属于郑州往东北去的运河。而这一段州县皆是国之粮仓,义成军保障着这段运河的漕运畅通。
但是他的西岸却是魏博节度地面,东面又是平卢淄青节度地面。夹在这种恶邻之间,势必时刻防范恶邻的明争暗斗。
平卢淄青节度这边,对外拥有广阔的海面,对内陆路当然不用多说,四通八达。但水路通往东都洛阳及首都长安,就靠白沟和汴水,皆在考城县内。因而考城就是平卢淄青向西进京的门户。
镇守考城的守将,当然既要忠诚,又要智谋,更要勇猛,属于百里挑一的文武双料大将。这个钮丈山就是这样一个人物。
钮丈山,乃现任平卢淄青节度李师道之父李纳捡到的孩子。据说捡到时,婴儿肚兜里有一封乃父遗书和一方私印。私印自然是其父姓名。李纳将其养到十二岁,临死前不久,交出乃父遗书及私印,将身世给他说明。
继而作李师古卫士,一直跟随李师古十四年。因战功,从最低品阶的陪戎副尉,一直到昭武校尉。
后李师道接任平卢淄青,派其出镇州县军府,至今八年。辗转到考城,也已三年。此时的钮丈山已三十四岁,善使丈八烈焰蛇矛,正值能征惯战的威猛之际。
钮丈山被父子三任平卢淄青节度恩养、栽培,自然不是一般的忠诚。
李师道很喜欢威胁式的办法为人处世。背地里往往使阴招整人,制造暗杀、恐怖事件。因田弘正控制魏博军之后,不再奉行先前田家背离朝廷的做法,忠诚于朝廷。李师道对田弘正公开表示不满。
这引起田弘正警惕,并告之义成军薛平加以警惕。
薛平不动声色,只管治河,暗中观察李师道动静。
却派出密使,于临近的曹州、濮州,搜集其动向。
第055章 范丹出征
李师道控制的地盘,就在宣武军北面。
如果以义成军薛平控制的郑滑二州为中心,黄河、北运河在义成军西沿。
过河就是魏博军田弘正控制的卫、相、澶、魏、博、贝六州之地。处于义成军正西、正北两面。此时田弘正归顺朝廷,于义成军无害。
义成军西南则是东都洛阳,属于河阳节度,辖河阳、怀州、汝州。此时河阳节度使为乌重胤,他是忠于朝廷的名将。
义成军正南是忠武军李光颜控制的陈许二州。此人忠勇,朝廷颇倚重。
义成军再往南跳过去忠武军,才是淮西节度吴少阳、吴元济父子。是朝廷必欲除之的毒瘤。控制着申、光、蔡、寿、安、唐六州之地。
蔡州所属新蔡,正是沈丘乱贼的老巢。刚刚被望霄平定。
义成军东南是宣武军韩弘控制的汴、宋、亳、颖四州之地。望霄、苌度捕贼就在颍州沈丘县。这四州虽然属于朝廷地盘,但是韩弘心乖,挟贼自重。
义成军正东是李师道十二州地盘。此人残忍、阴毒,已数世不服朝廷。
对于薛平来说,目前他所面临的局势,北西、西南、南面的三节度,无害。东南韩弘也不会致命。就只是正东面的李师道,最需要警惕。
因此,薛平要做的就是时刻防备李师道。如果李师道胆敢冒犯,薛平立即提兵前往。
此时,李师道虽然与吴元济狼狈为奸,但淄青与淮西之间,毕竟隔着韩弘、李光颜两大节度。
西面,就算田弘正首鼠两端,只要有薛平看着,绝不敢公然对抗朝廷。所以李师道指望不上田弘正。李师道想往南出兵支持吴元济,中间隔着韩弘,又跳不过去。只能暗中捣鬼、添乱,与吴元济遥相呼应。
处于这样的环境之中,薛平自然也就给他来暗的。范丹、范职父子陷于考城苦战,就没啥稀罕。甚至稍微失策,献出身家性命,也不足为奇。
这次,范丹、范职父子是因为什么陷于考城苦斗的呢?
还是李师道捣鬼,目的就是给薛平一点颜色看看。那意思是,我将来想干什么,你别动我,只要观望就行。韩弘实际上已经怕了李师道,沦为阴阳两边三七开。
李师道太狂妄自大了。正如他兄长李师古临终所说:“彼不服戎,以技自尚,虑覆吾宗。”师古的意识是,他不知军事却自诩有才。我怕他会使我李家覆灭的。从后来的结局可以验证,李师古看人贼准。
就在薛平指挥修河的时候,田弘正也积极配合。李师道看不惯,怎么就碍着他的事了?这种人就这样,凡是他认为你威胁到他,一律不是好东西。
薛平不修河,田弘正还怎么配合。田弘正没地方配合,我李师道是不是就能摆置他。所以薛平也不是好东西。
于是乎,密切关注薛平动向,但有可乘之机,狠狠搞他一下。
薛坦涂在扩展黄河河道的过程中,千头万绪,需要调用的物资多了去了。除了前文提到的竹竿,包括修河大军要吃的粮食,也是很大的需求量。
于是着度支王出进设法,从徐泗、淮南、浙西三镇处卖粮食。买到粮食,通过运河漕运。从泗州起运,一路经宿州、宋州、汴州、郑州,从河阴转而向北,直达卫州、滑州。
这段路途中,考城就居于宋州至汴州段。考城虽然在运河北边,他只要搞鬼,还是很便利的。
这趟粮食搞了三千石。为什么这么多?
修河工期预计六十天,一万人干活。每人每天按吃一斤粮,六十天就需要五千石。这次搞的还不够呢,还要继续搞。
长途漕运,都用大船,每艘可以装六百至一千五百石。短途运输用小船,最小的船也要装五百石。装得太少,船家无钱可赚。
这次调粮,薛坦涂派了金檀骠将中的锯齿银斩窦橙檀,带了两火精卫,陪同王出进。他们在淮安住了几天,凑齐了三千石。于是雇了一千石大船三艘,从淮安经洪泽湖到泗州。稍微歇息,直上宿州、宋州。
薛坦涂派走他们不久,感觉心里还不踏实。与李过江、望凌通商议,感觉运河考城段很危险。
这一段虽然由宣武军控制,但考城这一小段运河,只有河道两侧十数里是宣武军的,河道南北分属李光颜的忠武军、李师道的淄青军。南边李光颜忠于皇朝,肯定没事。北边的李师道,却是个狂徒,很不保险。
行军司马望凌通禀道,“尚书,属下以为,要确保此次运粮安全,必须派出援兵。最好派明暗两路,互为掩护。”
薛尚书大略也有了眉目,想听听他的,问道:“该如何分派?”
望高之说道:“明的,在考城运河段守候。一旦出事,飞报义成、宣武和淄青三镇。但淄青军治青州,离考城七百里,最远。而滑州离考城三百余里。宣武军治汴州,离考城不足百里,驰援不消两个时辰。问题是……。”
望高之说起宣武军,欲言又止。韩弘是检校司空,同平章事,当朝使相,咱凭啥对人家吆五喝六。
薛坦涂微微一笑:“明的这一路,基本就是废棋。但必须有。一旦出事,知会他们,不指望他援救,总是欠我的。你说暗的,怎么分派?”
高之说道:“出一支军,扮作流民。逡巡考城段,一旦有事,迅速集结出战,以解漕船之危。漕船一过考城段,分散突围,渐次回军。但这只流民,须非常分散,绝不能让人识破,主将就很难掌控。需得治军与江湖皆通。”
薛坦涂点头称善,问道:“以何人为将,最为稳妥?”
望凌通说道:“流民四分五散,渐次进入考城。胜败皆不可暴露义成军。如果取胜,李师道、韩弘于明里欠我人情,暗中吃个亏。如果败仗,漕船出事,我们直接告御状,甚至出兵征讨他们。此次主将,范丹父子很合适。”
“好。范丹父子常年贩锡,胸有四海,又勇武过人,是合适人选。就派他们带两团兵,扮作流民,前往考城。”薛尚书敲定下来。
次日点卯,薛尚书与众将说过治河,散帐。
留下范丹父子,商议出兵考城。
范丹以为,两团兵定编四旅,就是四百人,扮作流民,目标太大,必然叫人起疑。带一团就行。两旅兵,二百人,分散开,也要小心应付。
薛尚书听从了他的建议,传令下来,将一团兵交由他父子二人,稍加整训,择日出兵。
范丹、范职父子捧过令箭,点齐一团二百人。
与团校尉宋斗、旅帅邴坚、齐冲等一起商议。
既然是流民,还没法骑马。假设将战马先放在附近村庄,这二百匹马,草料也是个问题,必然还是暴露。只能步战,人家到时候马战,注定吃亏。
分析一通,这个任务非常艰巨。
必须先过装扮流民这一关,再说其他。召集二百人,经过集训,基本满意了,又估计漕船到考城的时间,这才向考城进发。
为了万无一失,他们采取了三个办法。
人员互相穿插。范丹总摄,宋斗与邴坚带一旅,范职与齐冲带一旅。
每旅十火,以火为单位,悉数分开。但每火流民,却是三五个,七八个,十几个不等,各火人员相互穿插。
一旦有事,每火出一人传递信号,迅速向一地集中。插在乱队里的,各归本火。队正、旅帅统一指挥。
第056章 智过鸡关
其次兵器藏匿。
到了考城,根据当地情况,再划分每火、每队的活动区域。各人的兵器藏匿在自己寻找的保密地点,一旦有事,迅速去取。
还要解决吃住。每人每天定标准,发放开元通宝。三五七人成群,埋锅造饭,或当花子讨饭。睡觉问题,可以寻找各自活动区域的村庄,设法让人家帮忙。每晚集中去睡。
到了地方,查看考城与运河的关系,这段运河从考城西边的杞县流向东南,进入襄邑县境内。考城最接近运河的地方,与杞县、襄邑三县交界。
杞县属汴州,襄邑属宋州,皆归宣武军韩弘。而考城又属曹州,成了淄青军李师道的地盘。
考城与杞县之间的界河,名叫茅草河。茅草河向东南流去,进入襄邑县境内,最终也流入运河。
考城县在这个交界地有三个村相互之间距离五里、八里不等。其中一个地方,向西南的杞县跑过去,只有七里,就是通济渠,也就是南运河。
这个地方叫乾王里,绵延二百多户,内置五个保长,一个里正。
乾王里向南,有一条官道直接到杞县境内的运河边,乃是考城县以及淄青军各处往运河去的必经之路。
由于商旅往来熙熙攘攘,这乾王里除了中心老村建筑规整,周边许多贩家盖起的房屋,挤挤撞撞,十分繁华。说是二百户,实际上杂七杂八住下的四百户也多。每户平均五口人,至少两千人,简直就是一个镇。
从乾王里官道,要想越过考城县境,必须得通过设在这里的关卡,专门稽查过往粮车的稽关。百姓叫转音了,称之为鸡关。
小关口是淄青军私设的,有两火淄青军。但鸡关令,却是钮丈山派的一名御侮校尉,叫陌盾。乃钮丈山帐下旅帅,骁勇非常,人莫敢与之争锋。
鸡关处于考城与杞县的界河茅草河东侧。过了关,一过桥,就到杞县境内。当然,沿着官道再走不远,还要通过杞县的吕屯乡。
缘何在此设乡?吕屯乡距离运河岸仅仅四里之遥,是一个码头,承载着考城方向装船、卸货等漕运及商贩活动。
既然设乡,就有耆老管理,乡吏必然盘查。没有关凭,肯定不是那么随随便便可以过去的。所以,鸡关就显得更为重要。
流民要想过关,十分困难。极可能被陌盾扣留下来,扭送到钮丈山那里,叫你成为他的军兵。而要从别的地方进入杞县,除非到茅草河上游偷渡。
但人家淄青军的人,当然可以大摇大摆通关。
紫龙铜棍范朱骠、两刃铜刀范担骠父子,团校尉宋斗及旅帅邴坚、齐冲等五人,将两旅二百人分为二三十火,在两天之内陆陆续续集结到了乾王里。
各火流民想方设法,打探到了这里的情况,五位商议对策,乾王里距离鸡关不过三里。打起来,一个猛冲就到跟前。
从乾王里到运河边,区区七里,飞奔只消两刻钟,却要过考城的鸡关和杞县的吕屯乡。要想对我们的漕船行踪了如指掌,必须到运河边。一旦有事,还必须迅速得到信号,聚兵出战。到底该怎么办?
出发前的预案,多数无用。难怪兵法有云: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范朱骠想来想去,否决了宋斗、邴坚、齐冲的偷渡意见。
带来的吃住钱绰绰有余,抽出一部分购置马车,每天就在附近收购粮食,叫售粮户帮助在乾王里办下廛人的凭签以及通关文牒。堂堂正正过鸡关。就算收取关税,也无所谓。
到了运河边,必然有粮贩,平价卖给他们。带了钱,再返回乾王里,继续收粮,继续过关。如此往复,每日都有最新信号。既不浪费钱,又不会遭到关令陌盾的怀疑。一旦打起来,还可以将马骑来参战。
车上套的马,可以趁黄昏,到乾王里之外的打麦场,训练战斗。
最后计算,原定每人每日吃住费一百文,二百人每天二十贯。准备了半月期限,三百贯。其他不可预料开支还有五百贯。
一匹拉车的普通马,五贯,可以先拿出四百贯,买八十匹马。加上他们五位骑来的五匹,就有八十五匹马可以参战。
将这八十五匹马分为十六个贩粮队,每队三五七匹不等,将口音一致的同乡兵结为一个贩粮队。今天出四队,明天出四队,后天再出四队。错开时间,稀稀拉拉,吊儿郎当,横竖不怕,陌盾就不会生疑。
兵器藏处,各自设法。牙兵们与乾王里的住户,混得熟络,给些好处。都藏好了地方。偶有牙兵索性不藏,就拿在手里,四处晃悠,也没人怀疑有别的什么。
谋划既定,五将齐心,以此法做了五日,探得吕屯码头陆陆续续有不少巨商往来。每出现一拨,都是前呼后拥。这些人全是从鸡关涌入的,分头住入吕屯乡的大小车马店。
范担骠认为,这极可能就是钮丈山的打劫队伍,也是化妆行动。范朱骠及宋斗、邴坚、齐冲皆赞成此说。
最后议定,明日范担骠带上邴坚、齐冲,以秘密手段,五乘马车,贩粮到码头探看,务要弄清这些人的来龙去脉。
范朱骠与宋斗守在乾王里,等候消息,应付不测。
次日,五车十人,分三拨,一拨四人,两拨三人。范担骠与邴坚、齐冲各带一拨。早早在乾王里收粮,刚到巳牌,满载的粮车就已经过了鸡关。
到吕屯码头,找了粮贩,平价买了粮食,收回粮钱。
一晃就到了黄昏。也找车马店住下,三拨十人,分住临近的两家车马店。将鞍辔、车辕卸下,店家喂上草料、黄豆、清水。空车停好,不误明晨赶路。
车马店无酒肉。就到附近的肉肆、酒坊随意买来,借了店家的桌凳,摆在房檐下喝起。三拨人各喝各的。撞到同住的,盛情相邀,一起喝酒。
范担骠毕竟跟随老爹贩锡日久,通晓江湖说话,与人很快近乎。
他这一拨是四个,住在刘成的车马店。四个除了范担骠,一个火长异猛,两个老牙兵龙搏、凤击。连日来经流荡和贩粮,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江湖话语,配合颇为默契。
隔壁住的,看样子是三个人,打扮颇为阔气,但却不见买酒买肉。范担骠猜定就是淄青军,领头的火长、伍长,自去酒肉逍遥,哪管他们。
范担骠对异猛一使眼色,他当然知道该干啥。撩开那三个的门帘,热忱相邀:“出门在外,不可亏待自己。来来,三位兄弟,出来檐下一起喝点。”
一个年长的阔佬站起来,谦让道:“无功不受禄,不敢不敢。”
“哎呀,随意喝点,明日天各一方,说不定结个缘分,久后还有故事。”龙搏也过去请动。
那两个也站起来:“说的也是,缘分二字值千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三位搬了屋中的凳子,一起出来,寒暄喝酒。
很快喝完,凤击拿了钱和车马店的空酒坛,又去打来一大坛。越说越热闹,越说越近乎。
年长的叫高夺,两位年轻的分别叫吴中、盛有。互相热乎了,随意叫名字挂一个兄字。
第二坛又喝了不少,舌头已不利索。范担骠毕竟列于金檀二十四骠,恐贼方早已知名,这一直化名支党。此时他挑逗道:“高夺兄,你家支党弟,闻听义成军新授八大铜骠,皆起于贩夫,作何评价?”
高夺呷一口酒,挑一坨肉,吼道:“岂止是八大铜骠,金骠、银骠也是普通牙兵,比武挑出来的。人家薛尚书那是何等样人。老子没那福分。”
吴中更是怨气冲天:“老子们算是苦透了,估计一辈子就是个兵。”
第057章 流民斩关
盛有也呷一口酒:“**,平卢淄青是他李家的,哪里轮到外人。”
果然是酒后吐真言,将他们是平卢淄青军的兵,抖了出来。这酒喝得好啊,还得喝,继续叫他们说。
喝到半夜,超嗨起来,支党向身边三位暗暗点头。
凤击应和道:“高夺、吴中、盛有三位兄弟,平卢淄青的兵,估计周围几镇谁也比不过。”
龙搏填空:“是啊,在平卢淄青当兵,绝对不会阵亡,猛名在外。”
异猛怒道:“苟继巴,老子就是个粮贩,一个顶他仨。”
吴中“唿”地站起:“你再说一遍,小看我们。现场教你几手。”
高夺站起来:“都喝多了,说话没有招前顾后。别别别,吃着人家的酒肉,还嫌不够么?”
他不劝还好,这一劝,吴中更上劲了,抬手就把桌子掀翻,骂道:“喝尼玛卖批,咋了,谁敢小看我们,要他不得好死。”
支党赶忙躲在一边,吓得哆哆嗦嗦:“龙,龙,龙搏,这,这他么撞到鬼了,走,走,睡觉。”
吴中上来扭住支党:“再说一遍?谁是鬼,谁是鬼?”
支党好怕怕,更哆嗦的厉害了:“我,没,没说。”
吴中一拳就朝支党的脸上打来,异猛一趔一拐过来,恰好挡在中间。脚下捣鬼,吴中栽翻在地。他自己也装着站不稳,栽倒在地。
盛有过来,赶紧拉着支党:“真喝多了,真喝多了,他平时不这样。”
支党趁机靠在盛有肩上,一摇一晃进屋。盛有扶住他进来。
支党哆哆嗦嗦挑起新话题:“我,我们,贩粮,粮,经不起打斗。明天就不来了,可别撞上吴中。听说义成军那边修河,需要不少粮食,明天往那边送粮。”
盛有脱口而出:“当然需要,老子们一把火烧他娘的,还不是重新买。”
“烧,烧,烧,妙。烧就烧吧,烧了好,我们就可以多送几趟,赚大发了。”支党迷迷糊糊,躺翻在床,越说声音越小,睡了。
外面,异猛也爬起来,被龙搏扶进屋睡觉。
龙搏也就势躺倒,沉沉睡去。
凤击跟盛有好一通掰话。高夺强行扶起吴中,也进屋睡觉。
次日天不亮,支党就叫醒异猛、龙搏、凤击。谢过车马店老板,套上马车,一路嘻嘻哈哈,回到乾王里。
凤击在与盛有的掰话中,盛有继续支党(范担骠)的话题,说要烧粮。还说,参与烧粮的基本到齐,都住在吕屯乡各处。
邴坚、齐冲也回到了乾王里。
邴坚套出的话,是李师道还要加派人手。都扮成富商,会带来好多花生油,保证将义成军的船点着。
齐冲说的是,李师道还要加派牙兵,也都扮成富商,预防义成军人多。
范朱骠、宋斗综合了他们的消息,大为震惊。
看起来,他们对于义成军这批粮食,早就盯上了。甚至有可能沿路都跟踪着,就要在离淄青军最近的运河边下手。
如果这时候,返回滑州搬兵,恐怕明着来不了兵,还得装扮流民过来。这样,来不及了。再者说,这样往返,极可能被他们的人发觉。最好不往义成军方向有任何举动。
那么,这两旅二百人怎么个用法?
不消犹豫,必须摆在吕屯码头。这两天,三五队的都过去。将兵器也带过去,压在粮包之下。一旦过不完,被堵在考城这边,在那边就会限于苦战。而且两边分兵,都没有优势。
怕什么来什么,第一天范丹带着宋斗、邴坚、齐冲,从鸡关过去了一百来人。范职殿后,计划第二天全带过去。但是没机会了。
翌日,鸡关封关。而且茅草河沿岸好远都是巡逻的兵。连个联络信号都没有,也不知道吕屯码头到底怎么样了。
还好,火长异猛,老牙兵龙搏、凤击,一直跟着自己。看样子,他们还真不是吃素的。范职与他们三个紧急商议。
凤击献计道:“乾王里的里正、保长们过关办事,鸡关令陌盾总会让过吧。趁这个机会,杀掉陌盾,流民悉数冲过去。”
范职听了他的计策,急忙传令,全体准备冲关。先利用里正和几个保长的关系,能混过去几个算几个。到吕屯码头看情况。
如果没啥动静,我们只管这么一趟一趟的往那边混。如果情况紧急,跑回来几个,到茅草河边发信号,这边组织冲关。
兵器全部装入马车,上面码起粮包。如果空车,就填起秸秆、棍棒、苇草、麦秸等。
异猛带上五个流民,三贯钱,收拾好兵器、马车,找到里正黄当。
一见面,异猛就跪倒,说是老爹有病,昨天去吕屯乡找大夫。这一封关,回不来。万一在那边有个好歹,可怎么得了啊。万望里正帮个忙,将老爹领回来。说着将两贯钱递上。
黄当被他这么一说,只好跟他走一趟。异猛千恩万谢,一路到了鸡关。关令陌盾一看是里正黄当,客气一番。黄当说是如何如何,过去接个病人。
陌盾说是考城军府钮将军将令,让封关的。黄当急忙递上一贯钱,作揖打躬,务要通融。陌盾无奈,将他们放了过去。
范职等数十百位流民也乱纷纷说是过去抓药,找大夫,给马看病等。陌盾晃荡着手里的枣木凤嘴刀,死活不放行。
几位一到吕屯码头,额的娘呀,在吕屯乡早打起来了。富商们与流民混战在一起,装扮差异甚大,敌我很好分辨。
把黄当吓得,进到乡里就躲藏起来,没了踪影。
异猛当即命令五个流民取兵器,寻范老将军等参战。
自己解开车辕,翻身上马,飞驰来到鸡关。站在茅草河对岸,向范担骠挥动手中双刃掉刀,猛指吕屯乡,又做出格斗的手势。
这边,范担骠、龙搏、凤击看得真切,都暗暗解开马套。从马车上猛然抽出各自兵刃,一起赶车涌到关前。
范担骠看大家前后跟得还可以,大吼一声:“闯关。”
鸡关令陌盾将掌中枣木凤嘴刀往胸前一横:“大胆,敢造反不成。”
龙搏手起刀落,劈了下来。陌盾急忙举刀相迎,战在一处。范担骠哪里还容他在这里蘑菇,飞身上马,猛往前冲,两刃铜刀借势砍下。
龙搏急忙躲开。再看陌盾,早已身首异处。凤击带人早已斩落关索,砍死守关二兵,打开了关门。
范担骠骑马站在关门之外,大喝一声:“弟兄们快过。”
站在附近放哨巡逻的淄青兵纷纷往这边赶来。范担骠将两刃铜刀舞起,霎时间闯进前的两名淄青兵人头落地。
他高呼:“我们过关救爹,谁敢再来,一律砍死。”
淄青兵见关令陌盾已亡,这又被砍死两名,顿时慌乱。有人发生喊,都调转脑袋,逃往考城。
范职招呼近百流民,悉数过关。将马套都解掉,会马战的骑马,善于步战的猛冲。对所有弟兄们高呼:“我们救爹的,谁阻拦砍谁。”
一百名兄弟随他杀向吕屯乡。于路有二十多名富商,也不答话,不说什么理由,上来就砍,被堵截在吕屯之外。
“弟兄们,我们救爹,谁拦砍谁。”范职再次高呼。
百名流民高呼:“谁拦砍谁。”乱纷纷杀向这些富商。
其中一个骑着豹尾骊,飞舞青龙戟,上来就砍伤我两位兄弟。范职看得真切,他必是这一支人马的首领,忙飞马而来,与之展开激战。
二人大战三十余合,不分胜负。范担骠十分焦急,也不知道老爹怎样。
突然,那人身后有人高喊:“二弟,住手。”
第058章 血战吕屯
范担骠哪管这些,两刃铜刀朝那人大腿刺去。
那人恰要回头看叫他的人,腿上中了这一刀,马鞍桥上坐不稳,栽落下来。龙搏、凤击飞也似的上去,将他绑个结实。
范担骠一看得胜,急着冲过去,与父亲会合。正要再砍向其他人。
刚才喊话的又喊道:“支党老弟,你们不是去滑州了吗?”
这才仔细看,原来是昨晚喝酒的高夺。范担骠急忙喊道:“俺爹过来看病,结果鸡关就关了。救爹,所以杀起来。”
“哎呀,走吧。凭你们能救得了吗?”高夺过来朝他拱手,继而指指被绑的这位,喊道:“快放了他。这是俺兄弟。”
“敢情你们都是淄青军呀?这位大哥叫啥?支党可不敢松绑,他还会刺我的。”人家叫咱支党,那就还装到底。
被绑的这位高呼:“大丈夫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平卢淄青节度李仆射帐下游骑将军,运河交通使,青龙戟将高标高志向。”
范担骠喝道:“某家乃潭州浏阳人支党,因与父亲贩锡到此,被劫。这里又不是淄青,怎敢拦住我们。”
高标哈哈大笑:“这里不是淄青,就不可以扮作富商么?此次要烧掉义成军三千石漕粮。李仆射有令,凡有干扰,全部斩杀。”
范担骠上去跺翻他,吼道:“你敢将这话跟义成军薛尚书说么?”
“宁死不去,宁死不说。”高标脸色沉重,斩钉截铁。
范担骠喊道:“家小在李师道手里,对吗?一旦被擒,家小已经保不住。支某贩锡,与义成军薛尚书的八大铜骠全是老朋友。干脆投了薛尚书,再娶媳妇,重新传宗接代。”
高夺、高标兄弟被范担骠说中,一时被呛到,低头不语。
范担骠不再废话,着异猛将高夺也绑了,带两名流民将他们看死。打马就要望吕屯乡而去。
高夺一头将高标撞倒,恰好跪下。他也跪下,泣告道:“既然如此说,素闻薛尚书高义,恳求放了我们兄弟,戴罪立功,也好觐见薛尚书。”
范担骠抬手撕下身上一绺布条,扔了下来:“异猛,给他松绑,包扎好,你们先慢慢返回乾王里。高夺,骑上你兄弟战马,随我来。”
高标此时磕头道:“多谢支兄。大哥,淄青兵将,多数如我等情形。”
高夺翻身上马,叫道:“你去将养,我随支党兄弟走一趟。”
后面高标所带二十余人,见主将如此,纷纷溃散。龙搏、凤击等数十流民,跟定范担骠,一路杀向吕屯乡。
到吕屯乡边,只剩两个伍长带着少数富商与流民恶斗,父亲及宋斗、邴坚、齐冲等不见踪影。
龙搏、凤击都使檀柄陌刀,一阵砍杀,富商溃逃,将流民解救。一问众流民,才知范丹等杀入乡中去了。
高夺喊道:“随我来,必是乡中吴家楼那里。”
他们猛冲而入,于路遇到吴中、盛有,问高夺何故,也都随了支党。
他们到吴家楼一看,楼上宋斗手拿一根竹竿,挑着一匹蓝绸作旗帜,在那里高喊,这里人多,那里人多。他身后约略十数个流民跟定,在楼上四处跑动,观察动静。
吴家楼,三层高,南北约一百八十丈,东西约一百二十丈。上有钟楼、鼓楼,看样子是乡中耆老所在地,已被宋斗等人占领。
楼下四围环水,四座桥梁。水流之外是街道。每座桥过来,通向吴家楼的四座大门。此时大门紧闭,想必内中有流民把守。
许多富商往这边桥上冲杀,范丹骑黄骠马,攥紫龙铜棍,带二十余人,守于一桥之外,并随时看楼上宋斗信号,冲向另一座桥。
其他二桥由邴坚、齐冲二旅帅,各带约二十人守定。
范担骠带着龙搏、凤击等赶到,不辄是增添了生力军。此时,富商们在重新组织力量,还没再次冲来。
范朱骠看儿子到来,立即告诉他,运河边三艘粮船下,锯齿银斩窦橙檀带两火精卫,已经与这些富商打起来。吴家楼里面放着大量油脂,专门点火用的。决不能让他们杀进去。
从现在的状况看,富商们越杀越多。必须马上冲过运河,到沈丘搬救兵。
范朱骠说道:“如果你家大伯、三叔那边擒贼战事未完,让他们分兵过来。如果战事结束,最好全部过来。不可稍停,迟则生变,可是三千石啊。”
范担骠点着身边的龙搏、凤击,应曰:“孩儿这就走。他们叫龙搏、凤击,颇可为将。望父亲切莫小看火长、老兵,紧急情况,他们堪当重任。”
说罢,一磕黄骠马,举起两刃铜刀,望南冲去。
恰在此时,又有数十名富商奔来,领首的骑马,其余的步战。范担骠猛砍猛杀,面前倒下数名步战富商,一冲而过。
范朱骠看儿子远去,眼看敌人近前,喊道:“龙搏、凤击骑马操刀,各守一桥,我等互相轮换。”
龙搏、凤击高喊:“得令。”
范朱骠操着紫龙铜棍,望吴家楼中跑去,急令宋斗着四名老兵于四门发信号。其余人等,下楼将敌人准备烧船的油脂赶快倒掉。
宋斗率人下来,说道:“范将军,这里由我来办。你上楼指挥。”
众牙兵以为,油脂太多,万一流进运河,依然可以点燃。何不将其倒入石缸、粪池,或者就在院子里打坑,将其倾入,再悉数点燃。
宋斗赞成,将人分为两伍,一伍打坑,一伍倒入石缸、粪池。
恰在此时,异猛飞马而来,向范朱骠禀明情况。说几名流民将高标带往乾王里,他赶来助阵。宋斗当即交代,由他指挥处置油脂。
宋斗飞身上楼,向范丹禀明情况。下楼跨上战马,拿起他的单戟月牙枪,飞奔而出,杀向桥外。
自此,楼上由范朱骠指挥,四桥由宋斗指挥邴坚、齐冲、龙搏、凤击,进行艰苦抗击。异猛指挥十人,挖坑倒油、点油。
范担骠杀向运河边码头,看锯齿银斩窦橙檀与两名火长曲高、何鸹分别只带六人,各守一艘漕船。虽然漕船此时已经游入河道中央,但总不能扔下他们开走吧。他见过窦橙檀,说要去搬救兵。
眼看又一大队富商杀奔而来,范担骠与他们一起大杀一阵。他这里人太少了。范担骠急忙又冲回吴家楼,禀明父亲漕船需增兵。范朱骠立时又着一名伍长指挥挖坑、倒油,令异猛点四桥流民三十名,带去护船。
范担骠又带着他们,返身再次冲杀而去。这一次冲杀,被三名富商头领纠缠。范担骠以一敌三,强令异猛等三十人冲去河边,不要顾他。
范担骠奋起神威,经五十余合,虽杀他一员古月象鼻刀将,但自己也精疲力竭。双腿被敌将刺伤多处。
到了河边,锯齿银斩窦橙檀万分感动,立时将他双腿伤处包扎。找来一艘民船,护送范担骠乘船过河。
到了河对岸,总算没了敌人。范职打马而来,一夜不休,到了沈丘县恰好天亮。打问县署,有大早起拾粪的老农,给他指了路径。
沈丘县署,范担骠对大伯望霄、三叔苌度、大哥陈哲、四弟牧雨将情由简单说明。石步礼听了情形,也是大惊失色。宣武军地盘,出现如此咄咄怪事,真的不知道韩使相会怎么想。
望霄建议他跟韩使相写一封书信,禀明义成军漕船遇险。至于他管不管,并不会指望他。
立即命令金檀五骠,驰援吕屯码头。
第059章 夜擒耆老
宣武军李存过来施礼:“末将愿带精骑队,随望将军驰援吕屯。”
望霄感谢,也让他点齐人马,迅速收拾停当,马上出发。
石步礼向韩皂下令:“你带马桥乡丁,随望将军去救义成军粮船。”
韩皂当即令陶去疾,点齐他的乡丁旅,一起前往。
叫范职略作歇息。众位皆整装待发,在县署门外,单等主将传令。望霄顶盔掼甲,手执透甲铜枪,翻身跨上黄骠马,威风凛凛而来。
左有一镋三斧将,鸿沟赤豹李存,砍山金斧卫轨,月牙银斧都导,开山铜斧苌度。右列盘花铜梃陈哲、竹节铜枪牧雨、飞焰灵官韩皂、马桥旅帅陶去疾。两刃铜刀范职,紧随望霄身后。
望霄看看门外的宣武军精骑和马桥乡丁,振声传令。
以范职带路,李存为前锋,苌度、陈哲、卫轨、都导、牧雨等五大骠将为副,率精骑队,火速驰援吕屯乡。
自带韩皂、陶去疾,以马桥乡丁为后队。
望霄令曰:“到码头,无须装扮,就以宣武军名义执法。令其当即散去,不予追究。顽抗到底,格杀勿论。”
众将得令,随鸿沟赤豹李飞镋,飞马而去。
望霄拜别沈丘县令石步礼等。石步礼恐他路上开销,按每丁两贯,又拨给用度三百贯。望霄谢过,带马桥乡丁,于后面追赶。
且说范担骠带路,李飞镋及五大骠将、五十精骑,飞奔杞县吕屯码头。到了宋州,已近黄昏。战马疲累,李存本要过夜,范职哭请速走,只在宋城作短暂停留。分头于车马店喂了草料,兵将也都略微用饭,继续飞奔。
到了吕屯乡码头南岸,已交三更。往对面看去,偶有两处酒肆亮灯,到处静谧非常。
范职、陈哲、牧雨急忙寻找渡船,人家夤夜不渡。陈哲、牧雨将前日所得赏金悉数拿出,交与船家,方才找来八艘渡船。五十余骑被渡过北岸。
范职到了对岸,心生疑惑。为何不见三艘粮船?问起渡船,却说黄昏还在河中央偏南游弋,此时不知泊在何处。
也不及查寻,赶忙带人到了吴家楼。哨兵遇到范职,说都在吴家楼歇息。
范职进去,见过父亲。范丹大喜过望,急忙喊起邴坚、龙搏、凤击,一起到外面迎接援兵。
众位进入吴家楼。范丹叫来火头军,给众位做些饭点,又将战马都喂上草料。苌度见了二哥,就着灯光来看,范丹一身邋遢,浑身血污,满脸疲惫,几乎不成人形。将苌度看得心惊肉跳,禁不住泪光闪动,好一通安慰。
陈哲看了二师父模样,好生心疼。
牧雨看二叔样子,禁不住热泪横流。
范职不见团校尉宋斗、旅帅齐冲,逐屋查看入睡人马,少了一半人。
问起父亲,范丹简单说了缘由。
昨日,宋斗大战四门,竟日鏖战。他的单戟月牙枪,鏖战一员枣木槊富商首领,至五十余合。宋斗以回马枪将其挑死,又斩富商九十余人。因战马力尽倒地,贼众来擒,又杀五敌,自杀身亡。
齐冲与一员长柄锤将恶战八十余合,将其斩杀。又被许多人围攻,杀到浑身是伤,晕倒在地,被富商擒走。
我方流民八十余人,因持续恶战,疲累不堪,陆续阵亡。
贼众存放在吴家楼的油脂,已经悉数点燃,化为灰烬。
宋斗阵亡、齐冲被擒之后,由范丹与邴坚、龙搏、凤击守四门。楼上指挥,由点油的伍长严锥代替。援兵若迟至明午,这些人将伤亡殆尽。
李飞镋听了范丹所说情形,大为震动,为他们鏖战之苦,感到撕心裂肺的难过。气得他拍案而起,当即提议,就于今夜,找到那些富商,杀他个片甲不留。要他淄青军都去做鬼,再不敢染指宣武军地面。
陈哲也赞同夜袭,说道:“二师父、三师父,区区一个吕屯乡,就是户户屠戮殆尽,也要将贼众杀绝。为不伤无辜,可设计寻户主,恐吓他们,藏贼必死,必然就范。凡不听话,当即斩杀。户中其他人必然配合。”
范丹以为太绝,于心不忍。牧雨道:“大哥所说,乃战时非常之计,不得不为。其藏贼之罪,比之杀我,如何不可。”
范职也来解劝:“父亲,如果户主不危险,那么我们就会危险。”
苌度摸一摸大白肚皮,乐呵呵笑道:“我却有一法,不同于杀户主。先行寻找乡中耆老,恐吓他,不交出贼人,当即杀他一个亲人。再不听,再杀他一个亲人。勒索一人而可成事,强于杀若干户主。”
众皆称妙。杞县吕屯乡耆老唤作柳木桩。连战数日,任意唤一流民,都知道他的住所。于是纷纷叫醒流民,范丹发令:“装束整齐,随时出击。”
令苌度、陈哲、牧雨及一伍精骑兵,由邴坚带路,前往耆老柳木桩家中。
到柳木桩门口,邴坚翻墙而入。顷刻间,柳木桩被邴坚以刀架颈,战战兢兢出来开门。问及连日参战的许多富豪,都住在哪里?
柳木桩摸摸胡须,哆嗦道:“欲破此贼,只消杀死头目,安抚其余,自然成功。但你们杀了人可以走,我乡人民却走不成,惧怕他们报复。”
陈哲执定其右手,手起刀落,削掉他的拇指,厉声说道:“即便我等白日杀绝他们,就不怕报复么?我看你是脑袋被门挤了。”
柳木桩疼得杀猪般大叫,跪于地上:“爷爷饶命,我也是受了他们钱财,替他们说话。这就带你们去。”
苌度将其扶起,好生安抚,在衣服上撕下一绺,给他包上手指,说明宣武军执法。看那些富商都分住在哪里,该如何袭取,要他好生说话,否则就地正法。
柳木桩将他们让进门内,说出了淄青军此次寻衅根底。
这些装扮富商的,果然是淄青军人马。领首的就是考城军府镇将、昭武校尉、烈焰蛇矛钮丈山。有运河交通使、青龙戟将高标,他于前日已被流民擒走。还有七名镇将,都是振威校尉,品阶从六品上。
名字比同钮丈山,分别是:
镔铁斩鬼刀宁武山,乌金赶龙棒向春山,
追魂枣木槊羊登山,崩雷月牙斧于青山,
五钩神飞枪介穿山,灿金丧门锤耿开山,
古月象鼻刀令昆山。
这些都是李师道帐下号称十八山神的贴身牙将。也就是说,十八山神来了八员,誓要将义成军粮船焚毁。
古月象鼻刀令昆山已死,在范职突围搬救兵之时,被两刃铜刀砍死。
连日大战,追魂枣木槊羊登山已被一名单戟月牙枪流民挑死,这名枪民后战死。邴坚知是阵亡的宋斗所为,告诉了众位。
灿金丧门锤耿开山也被流民以陌刀砍死,这位流民被擒。砍死他的,无疑就是齐冲。
眼下,还有钮丈山等五将,分别住在南边两家大户人家。一户姓钟,一户姓梁。钟、梁两家相隔两家人户,一有响动,可以互为援救。
陈哲听了详细,不敢小觑。与三师父苌度、四弟牧雨、旅帅邴坚细细商议,既要偷袭成功,又要不惊动户主及邻里。
苌度略微思考,说道:“由柳木桩敲门,分别说,要他们趁流民主将不备,来个偷袭,成就功劳。我等伏在门外,出来一个,以麻袋套一个,胆敢反抗,刀斩其腿。活拿过来,再让他们到属下住处喊话,悉数活捉。”
就依此计。着陈哲、邴坚回吴家楼禀报。
范丹着范职、龙搏、凤击,仍带数十流民,死守吴家楼。自带精骑队人马并麻袋、绑绳过来,又将其分作两队。
义成军紫龙铜棍范朱骠带一队,盘花铜梃陈智骠、竹节铜枪牧子骠、旅帅邴坚跟定,带兵二十五名。
宣武军鸿沟赤豹李飞镋带一队,开山铜斧苌卜骠、砍山金斧卫铜骠、月牙银斧都缃檀跟定,也带二十五人。
吕屯乡耆老柳木桩带领他们,走街串巷,来到了南边,寻找烈焰蛇矛钮丈山等人的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