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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原     贩夫全神录txt下载     贩夫全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210章 神算擒王舵

    谁来了呀?正是阴差。

    阳错正在说王舵的事情,而王舵就住在阴差家里,怎么能不吃惊呢。

    阴差乐乐呵呵,笑道:“我早已察觉王舵办了天大的坏事,只是没发作。我正是要找阳错商量这件事的,家人却说在这里吃酒。你们说的我约略听懂了,我这里绝无问题。你们继续说吧。”

    陈果赞道:“阳老爹、阴老爹果然深明大义,这也是他王舵的福气。要不然,我们原本是要直接砍掉他,提着他的头去见宁仆射的。”

    阳错重重叹一口气:“这人啊,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千真万确。早年间一起学艺,他就是坏水多,惹得师父没少打他。但不管用,出师之后,更加无人管束,想整谁就整谁。”

    听他说到这里,苌丁也气不打一处来:“我爷爷当年就坏在王舵手里,朝歌三贩被迫一起迁居蓬莱。”

    阴差、阳错一听朝歌三贩,大惊失色,不约而同问道:“你是蓬莱子贩神爷什么人?”

    “海产贩神蓬莱子正是我的爷爷。”苌丁欠欠身答道。

    阳错抚掌大笑:“咱们是一家人啊,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你曾祖父是不是叫苌岭?大号昆布侠。”

    苌丁大为震惊,自己走过不少地方,从不曾有人能说出曾祖的名字,这位老人家是怎么知道的?他不敢怠慢,赶紧回答:“昆布侠苌岭正是小生的曾祖父。老人家,您是……。”

    阴差、阳错顿时热泪盈眶。阴差抽泣起来:“他就是我们的大师兄啊。走了好多年了。可惜啊。我们幼年练武,都拜在北来大师门下。”

    阴差这一说,惊得苌丁、陈果顿时张大嘴巴,不知如何说话。他们在大名府,已经听南冥大师说过贩门八虎及武道七老的典故,北来的踪影却在这里发现,怎不叫人吃惊?

    天啊,苌丁的曾祖父是北来大师的大弟子,难怪海产贩神苌度有那么大的神力,这是胎带的,遗传的。

    这几位道家武术大师,西面却居东,在青州。南冥却在北,在相州。北来却居南,在安南的爱州。东由在常州,还基本算是跟名字配套。看来,天上第一贩神子敬父当年在给弟子们起名的时候,就奠定了基础。

    这也是正经的师承关系呀,要这么论起来,苌丁就该叫阴差、阳错、王舵为曾师祖。

    但爷爷苌度却跟随望霄、范丹拜在子敬父门下,与南冥、北来、西面是一辈的,子敬父是苌丁的曾师祖,是阴差、阳错、王舵的师祖,他们该叫爷爷苌度为师叔,与父亲苌南乡平辈,自己又该叫他们师伯。

    苌丁将其中原委讲了一遍。阳错哈哈大笑:“还是按照你爷爷这里排比较合理。毕竟我们的师祖收了朝歌三贩神为徒,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澄泥贩神陈哲与阴差、阳错也是平辈的,因而陈果也叫他们为师伯。

    这边,朝歌八剑结义的大哥全登、二哥陈妤也叫他们为伯父。

    既然这样,阴差、阳错就是师伯了,毫无差错。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酒越喝越开心,越说越亲热。

    阴差、阳错二话不说,直接带上全登,去阴差家里叫王舵出来。

    希望他当场认下师侄,看他如果能幡然醒悟,那是最好不过。如果执迷不悟,就地逮捕,当即绑了,解送至魏博军牙帐。

    他们三个去了不久,匆匆赶了回来。阴差一进门,就跌足浩叹:“唉,还是被他逃掉了,这家伙太滑头了。”

    玄冠侠全登进来,摇头叹气,对陈果他们说道:“我们到家里,要找王舵,伯母却说,跟阴伯父一前一后出去的。家里人还以为兄弟二人相跟着。”

    阳错也叹气:“他好久都没出过门,既然出门,必然是跑掉了。”

    陷目神陈果想了一想,问道:“他会奇门遁吗?”

    阴差点头:“他的确会奇门遁甲,算得极准。应该是给自己算过了。”

    “好,我也掐一下奇门遁,看看他跑到那里去了?”陈果开始掐指。

    陈果算了算,又摇摇头:“他根本没走,还在你家里。这不对呀?要不你们再去看看。我算的应该不错。”

    他们三个又回去看,不久又空手回来。但这次,阴差手里多了一个金牌,上面刻着“岩国相”三字。陈果一看金牌,一跺脚,懊悔不跌,原来是金牌扰乱了掐算。

    他急忙又掐奇门遁甲,大家等了一会,看他反复掐算,都焦急起来。

    忽然,陷目神陈果一声大吼:“快,到家了。快去。”

    这次白玉墩苌丁也跟了去。四位不大功夫,前后左右围定王舵,相拥到了酒肆。王舵一进门,大喊道:“座中是哪位大侠善掐奇门遁?”

    陷目神缓缓站起,对他以礼相待,作个揖,说道:“小将陈果陈局德。”

    “莫非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之子?”王舵也略微回礼,一屁股坐下来。

    陈果答道:“正是家父,请问有何指教?”

    王舵微微一笑,直接拿起筷子,挑一口菜,细嚼慢咽,又呷一口酒,这才说话:“你父任卫县令时,我与你父颇为交厚。我说出来一件事情,恐怕会将你惊到。本不想说,今天既然我王舵要遭此一劫,也就不怕什么了。”

    陈果笑道:“有什么事情,尽管说来,惊到小将也没什么不可以。”

    “你可还记得当时你爹的主薄吗?不是他毁了你生母的前程么,你与妹妹叶儿跟生母还有联系吗?”王舵一提这个,还真的将陈果惊到了,不知道他狗嘴里会吐出什么象牙?

    陈果点头道:“父亲所用主薄宋宸,被父亲辞了之后,我们就回管城县了,再没见过。我跟叶儿也再没见过生母。怎么啦?”

    王舵又说:“宋宸被辞,转年就考中进士,这个咱不说他。你们的生母魏绮被休,想知道她的下落吗?”

    这话一出,陈果当即被困。敢说不想知道吗?

    天下哪有这样的儿子。看来这个王舵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厉害,得加着十二分清醒,不然的话,一旦陷入他的计策,很难拔出。难怪安慕、韩郢师徒被他牢牢拴死。

    陷目神陈果既然能想到这一层,果然高人一等。他略微沉吟,想好了应付办法,说道:“生母下落,自然想知道。但说无妨。”

    王舵微微一笑:“少将军果然城府很深,能掐会算,量海佩服。不说了,我跟你们走吧,将我绑起来,当心会被我逃掉哦。”

    王舵这么一说,引起了苌丁的极大兴趣,还想追问。没等说出口,被陈果踢他一家伙。苌丁缄口不言。这是王舵的欲擒故纵之计,陈果当即识破,因此不再顺着他的套路往下走。

    陈果突然将面前的酒杯一摔,“啪”一声摔得粉碎,怒吼道:“全登、苌丁还不动手,绑了。走,连夜返回魏博军。”

    当场所有人被陈果的举动都吓住了,一时间愣怔在那里。全登、苌丁稍微一愣神,急忙过去,将王舵双手倒剪,撕烂他的外衣,将他双臂倒绑得结结实实。

    陈果也不管天黑不黑,站起来,对阴差、阳错抱抱拳:“多谢阴伯父、阳伯父,这件功劳,局德将禀明宁仆射,叫他奏明当今天子,给予封赏。”

    王舵当即破口大骂:“阴差、阳错,两个王八蛋,出卖同门,不得好死。”

    阴差当即过去,抖手就是一个脆响的耳光,怒道:“你将我阴差害得多苦,神明自会清楚。老子不是为了你,怎么能在那几年讹人的钱利?老子不是为了你,怎能留下那么多恶名。倒了八辈子霉,摊上你这么个同门。”

    王舵转而大骂全登:“卖主求荣的小人,竟然亲自跟敌人来捉拿我。”

    玄冠侠全登不屑地看看他,温和一笑:“你的花花肠子多,及第自愧不如。但我是直肠子,知道绑了你,我就能立功赎罪,娶妻生子。这就是现实,你认命吧。你剩下的工作,就是用奇门遁好好算算,宁仆射会不会杀你?”

    王舵当即低头不语,随着陈果,前往魏博军。

    临出门,苌丁给酒肆结了账,安顿阴差、阳错,随时等候宁仆射传问。又给了他们每人五两银子,叫他们补贴家用,吃酒压惊。

    星夜兼程,全登与陈妤并跨一骑,腾出一骑押王舵。

    将王舵这匹马拴在陈果的马尾,一路趁着微微星月之光,还是翻山越岭,走元圣宫山路,回朝歌城。

    到元圣宫,王舵非要进去拜乌金伯。陈果怕他又生出什么诡计,坚决不许。到了朝歌城,天刚麻麻亮。大家急忙寻找杨绒、柴署、吴雕、杨絮,四个人都没回顺成坊,不知道会往哪里跑?

    也顾不上那么多了,陈果叫全登、陈妤还跟着,一起去魏博军。叫他们当面向宁武山禀明活捉王舵的前因后果,洗脱全登罪责,正经获得封赏。

    以王舵的诡计多端,陈果最担心的是,宁仆射等人指不定会落入他的窠臼。毕竟王舵曾经就利用过楚瑶娘、安慕,做下了不少坏事,这又是他搅乱宁仆射胸襟的切入口。

    陈果这孩子,仅仅十八岁,看起来比他父亲陈哲更胜一筹。他爹就不曾学过奇门遁,他却学了,而且是神算。他的考虑如果真的发生,魏博军最高首长,必将自乱阵脚,叫苦不迭。

    那么,宁武山、楚瑶娘会不会落入王舵的窠臼之中呢?

第211章 怒走绾面侠

    全登、陈妤、苌丁、陈果四兄弟押着王舵,从朝歌顺成坊一路到了大名府,早已经是黄昏时间。

    宁武山大喜过望,当即叫高标、陈箭亲自审问。帐中其他人都各自回去,宁武山叫来楚瑶娘、安芳,一起陪着他们四人吃酒说话。

    听说他们结拜了朝歌八剑,说到绾面侠柴署与碧波仙子杨绒大战一百八十合。宁武山大惊失色,比剑能到这个回合数,如此超绝武功,世所罕见。夸赞他们必然成为大唐后世顶天立地的雄才,不会比剑王冉衮逊色多少。

    只可惜柴署中邪,与杨绒、吴雕、杨絮不知踪影,这可得好好找一找。但也不必对他们太过担心,毕竟拥有一身盖世的武功,到哪里也吃不了亏。

    陈果说:“四叔,我们临行之前,柴爷爷再三嘱咐,要我们四个互相救援。出去四个,剩下我们两个就这么回家,没法跟柴爷爷交代啊。必须得马上出发,去寻找吴雕、柴署的下落。”

    宁武山看他们这么说,只好安顿,将全登、陈妤暂时留下,帮助审清王舵一案。到时候,各位功劳,将一一向天子呈奏,给予封赏。

    陈果又说明了王舵的狡猾,只要有人的地方他就能搅和起来,就像老鼠似的无所不在。只要有人接触他,就能瞬间说一套,叫你落入他的窠臼。这次要不是自己多个心眼,差一点就被他套牢。叫仆射四叔千万小心。

    苌丁跟着陈果叫四叔,说道:“四叔,实在审不出来,不免向我爷爷他们祷告一下,必能弄清他的行迹。我们这次去寻找四位兄弟,恐怕也要祷告。”

    宁武山动情地说:“孩子们为四叔操心,四叔很感动啊。你们路上小心,我给你们每人一百两制银,就算军费开支了,路上不要亏待自己。”

    楚瑶娘也非常感动,说道:“丁儿跟果儿提醒得好。这个王舵的确是个鬼难拿。不管是谁,只要挨着他,就会叫你脱一层皮。武山,要不将他多关些时间,还请平昌侯过来审他。我怕咱们的人与他接触,会起乱啊。”

    宁武山怎不知道平昌侯漆雕又的厉害,但人家去青州卖春酒了,审个犯人,还要跑这么远去请人家,这魏博军是不是也太怂了。他对于楚瑶娘的建议模棱两可,暂时未予表态。

    该说的都说了,该吃的酒也吃了,兄弟二人第二天一早,起身告辞。

    玄冠侠全登、真书仙子陈妤恋恋不舍,多好的兄弟啊。不但顺手擒获了王舵,还将我们两口子成全,更要为全登争取功劳,还为魏博军这么设谋,难得的大才啊。这一别,啥时候才能见面啊。

    陈妤交代他们先从卫县找起,杨绒、杨絮姐妹是卫县青龙镇人,在淇水边上,位置在朝歌城东,不必进朝歌城。从黎阳县往西稍微偏南,有大路,直接过去,很好找。

    千叮咛万嘱咐,四位禁不住相拥而泣,强忍心酸,互相挥手而别。

    两兄弟一路走了两个半时辰,赶到了青龙镇,恰恰午饭时间。

    这时候去打门问事,属于不礼貌。天儿这么热,人家吃饭,穿的都很随意,猛可间有生人进去,所以属于不礼貌行为。再者说,饭时候,都是花子敲门。

    一进镇子就有饭肆,随便点了面食,草草吃下。找一株大树,将马鞍子摘下来,倚着睡一觉,起来再去人户问事。

    恰在他们就要睡去,远处有人往他们这里走来。细一看,恰好是吴雕,兄弟二人急忙起身,问道:“大哥,你果然在这里。”

    玉面仙吴雕过来,稍微有一点激动,但显得不是特别高兴,说道:“四弟、七弟,你们抓到王舵了吗?”

    苌丁、陈果向他说明了情况,现在仆射叔父叫人审讯。问起杨绒、杨絮姐妹及柴署,吴雕叹口气:“唉,这一弄,将我们的事情也搅黄了。”

    苌丁、陈果大惊,这却是怎么回事?既然都这样了,那你还在这里干啥?

    柴署在迷糊中,喊出冉鹂的名字,当即惹恼了杨绒,打马飞奔而去。柴署醒来,急忙去追。后面吴雕、杨絮也追。这就一路追到了青龙镇。

    到了这里,杨家姐妹没了父母,家里有个弟弟,十六岁,叫个杨喻。

    碧波仙子杨绒一见到弟弟,就嚎啕大哭。恰好绾面侠柴署追到门口,杨绒大喊:“杀了他,杀了他,咱家的仇人。”

    杨喻手执千牛刀,飞奔出来,与柴署战在一处。柴署虽有灵昌剑护身,毕竟与碧波仙子杨绒悍斗一百八十合,又没得到休息,还没吃上早饭。不到二十合,就被杨喻将灵昌剑夺了,举刀就要砍死柴署。

    正在这时候,玉面仙吴雕、凌波仙子杨絮赶到。

    凌波仙子杨絮大吼:“住手。”

    杨喻这才愣住,柴署急忙拍打街门,大喊:“五哥,杨绒,听我解释。”

    碧波仙子杨绒忽然跳出来,一剑直刺柴署胸膛。玉面仙柴署没躲利索,被刺穿左肋。杨绒疯了似的,二次再刺。

    玉面仙吴雕看柴署赤手空拳,深恐有失,急忙挥剑,一下子挑开了碧波仙子杨绒的龙泉剑。杨绒不防备吴雕会救柴署,被吴雕的灵昌剑挑中了手臂,顿时鲜血直流。

    凌波仙子杨絮一看跟自己私定终身的家伙这么坏,大发雷霆:“吴雕,混蛋,敢杀我姐姐。”

    她一面大哭,一面也以龙泉剑来砍吴雕。杨喻挥动千牛刀一起来战吴雕。无可奈何,吴雕只能应战,直被他们姐弟大战七十余合,吴雕瞅准空挡,飞奔而逃。

    绾面侠柴署看他们姐妹的样子,大为失望,怒骂道:“杨曼歌,狐狸精,今后不要让我见到你。”

    他捡起灵昌剑,飞奔而去。恰从吴雕身边跑过,大喊一声:“三哥,不要相信她们姐妹的鬼话,白做她一夜算了,咱回家。”

    玉面仙吴雕气不打一处来:“说的啥**话,今后别跟我说话。”

    绾面侠柴署大怒:“好,你去追求你的情人。老子谁也不管你们了。”

    柴度佐打马疾驰,再也没有回头。

    吴雕一直待在青龙镇,在她们家门外,好话说的比东海的水还要多,人家死活不让进去。这会人家午休,自己也找个地方睡一觉再去说好话。

    昨晚就是这样度过的,央求到半夜,没人理咱,才来这里倒地而睡。

    外披就是床单,也顾不上蚊子咬,瞌睡得很。早起一看,浑身都被蚊子咬成了大包。

    苌丁、陈果听了他的遭遇,大为意外。怎么就成了这样的局面,往下面该如何是好呢?

    陈果想了半天,忽然想起来一个办法,他一拍大腿,大吼:“有了。”

    他这么一惊一乍,吓得苌丁、吴雕一哆嗦。吴雕急忙问:“快说。”

    “走,咱们快找一找他们杨家的族长。将结义之事及一连串误会一一禀明,即便继续冷战,最起码有人知道详情,将来也好收拾。”陈果说道。

    是这么个道理。他家没了父母,只能靠三姐弟胡乱处置。杨喻一个小屁孩,只能被两个姐姐越说越气,肯定以为我们合起伙来在欺负他们呢。

    吴雕心里顿时云开雾散,三兄弟这就去打听杨姓族长。

    问了一家,说是这里只有三个姓,杨家人口最多,约有两千人之多,占整个青龙镇一多半人口。他们的族长叫杨庭,是本镇有名的医者,八十岁了,辈分要比杨喻高出三辈。杨喻该叫太爷爷。

    一路到了杨庭门首,这里果然是个医堂,门上挂着牌子“淇仁堂”。

    这倒省的敲门了,直接进到大厅,一位白胡子老爷爷在竹躺椅里微微摇晃着,手里拿一本医书在看。再看大厅里面,顺墙排满了药柜,小抽屉不计其数,每个小抽屉外面都写着药材的名称。

    竹躺椅一侧,一张八仙桌,上有一沓子裁成方块的白竹纸。一个笔架上挂着两支比着小的小楷笔,笔架下面是一方雕有瑞兽的澄泥砚。桌子里面有一大一小两挂算盘,小算盘九档的,大算盘有十五档。

    算盘一边还有三根秤,一根是筷子粗细的锡秤,勺子大小的秤盘,中指粗细的秤砣。一根是中指粗细的木杆秤,还有一根是拇指粗细的大秤。

    小锡秤一定是称量贵重药物的,木杆秤称什么都能用,大秤一定是收购药材用的。

    八仙桌里面的神龛上供奉着药王孙真人讳思邈之位。香炉里还燃着一根檀香,满屋子香气飘飘,甚为美妙。神龛长条几两头各有一盆兰草。

    中堂是民间画匠所画的孙思邈斜倚梅兰图一幅,中堂画两边的对联是:

    书著千金,肘后灵通今古远;

    丹还九炼,壶中神化天地空。

    白胡子老爷爷看有人进来,呼叫一个其他人的名字,那意思叫别人来接诊,肯定是徒弟。陈果连忙作揖,问道:“请问您老是杨庭老爷爷吗?”

    “哟,找我呢,将军有何见教?”一看服色,就知道是一位将军。

    七弟陈果一一介绍了三哥吴雕和四哥苌丁,简单说明了来意。

    杨庭缓缓从摇椅中站起,说道:“杨喻没了爹娘,两个姐姐靠在青楼卖歌舞养活弟弟,三个孩子都很苦啊。处于苦孩子的自我保护意识,三姐弟性格敏感很正常。

    “但是你们所说的这些误会,就算我去解劝,他们心里也会抵触的。只能用时间来消除这种愤恨,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自己就想通了很多人情世故。年轻人火气都大,不要紧的。你们只需要留下地址,老夫自有办法。”

    苌丁写蓬莱县北沟乡,吴雕写汲县吴庄,陈果写义成军。

    杨庭一看这些名字和地址,大为惊奇。禁不住问道:“三位将军所居并不在一处,为什么会来到朝歌城与他们结义为兄弟?”

第212章 玉面仙订婚

    苌丁与继祖母北沟乡君一起,虽居于蓬莱县北沟乡,但往来贩运海带,在义成军这边的时间几乎占了全年一多半。

    这趟贩海带完结,与燕蓝娘一起,到汲县吴庄找吴雕玩耍,又一起到义成军找到了陈果、柴署,从殷历三月中旬一直弄到了八月中旬,一晃五个月还没回到蓬莱县。中间经历了这么多,真的是惊心动魄。

    杨庭听他说完,顿时叫摆开盛宴,为他们接风洗尘。又对朝歌八剑之间的种种误会,一一重新提问,还用小楷笔不时记下一些关键词。

    饮宴中,杨喻来淇仁堂给碧波仙子杨绒拿伤药,看玉面仙吴雕在这里喝酒,还带了两个,什么情况?这是搬来救兵,准备大打的么?这还了得,气得他大叫:“太爷爷,你怎么能招待俺大姐的仇人?”

    杨庭眼珠子一瞪:“胡扯,小小年纪,仇人?你懂个狗屎。快将药送回家,给老子马上滚回来,我有话问你。到家不许你提在这里见到谁了。”

    杨喻吓了一跳,太爷爷从来都是和颜悦色,今儿动这么大的气,这中间指不定被吴雕胡说啥了。好啊,我等回来了再算账。答应一声,飞跑而去。

    他很快回来。杨庭叫他一起坐上桌子,先吃一杯酒,挑几口菜再说话。

    杨喻说道:“我不跟仇人坐在一起。”

    杨庭强行拉着他坐过来。席间,叫杨喻尽情地说怎么个仇人。惹得吴雕不服气,一直辩驳。真的把杨庭搞急了,怒吼:“我叫杨喻说话,谁再插嘴,老子不管你们的破事了。随便你们乱打乱闹。”

    经老太爷一通吼,杨喻这才算说了一通囫囵话。

    哦,他引述大姐碧波仙子杨绒的话,却是只咬住她听到见到的,并不知道事情的全貌。看起来,亲眼见到的,亲耳听到的,也不一定是对的。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这句话在这件事里面,完全不成立。

    吴雕又想说话,被杨庭强行阻拦:“你就别说了,还是叫陈果说。”

    陷目神陈果将冉鹂这个关键人物说清楚,人家嫁给了金楼,怎么会跟柴署有关系呢。人中邪了,在混混沌沌的梦幻状态,谁知道他遇到了什么鬼神?

    碧波仙子杨绒又不容他解释,还被气跑了。这样发展下去,朝歌八剑就等于散伙了,结义磕头,白瞎了。这是过家家吗?想不算就不算吗,简直是荒唐透顶。

    杨庭听了陈果的一番叙说,结合杨喻所说,这不就完全明白了。老人家明白了,在桌子上坐着的几位也就全明白了。

    杨喻听完,感到有些惭愧:“我还真的以为是什么仇人,这明明是爱人。”

    杨庭趁机训喻:“你也十六岁了,男子汉了。咱男人做事怎能听风就是雨,不过脑子就直接开战,看看,这一下将好端端的姐夫打跑了。你大姐就等着守寡吧。”

    杨喻被这一通训,惊得顿时泪珠滚滚,急忙说:“太爷爷,我们姐弟的事情就是您的事情,就由您老人家做主,随便怎么安顿,都是对的。”

    杨庭微微一笑:“我怎么能随便安顿呢,肯定会安排得井井有条。被你们打跑的柴署,还有这三位,都是皇封的将军。这三位苌丁、吴雕、陈果,人家的爷爷、父亲都是皇封的正神。你家几辈子才能遇到这么好的缘分。”

    玉面仙吴雕性子急,直接从右衽摸出兵部右符和敕旨,递给杨庭。这可把杨庭惊到了:“天啊,这还要等着去襄州上任呢。”

    他转而对杨喻说道:“你二姐跟吴将军这是多好的一对啊,这一成亲就是将军夫人,你们还打算怎么闹?好了,往下的事情,就听我的安排。”

    杨喻也拿过吴雕的敕旨、兵部右符,乃皇封的翊麾校尉,授职山南东道别将。真是的,大姐怎么就这么混呢?自己的事情没处理好,还将二姐弄到这么被动。他禁不住翻身给杨庭跪下:“任凭太爷爷做主。”

    杨庭将他扶起:“女孩再大,家里没有男子当家就不行。你虽然是弟弟,但也是当家人。既然这么说,我就当仁不让。人家吴将军品阶为从七品上,一上任在襄州就有府邸。杨絮过门就有豪宅,多好的事情。可不敢生事了。”

    杨喻连连点头,问道:“下一步怎么办?我该做什么?”

    杨庭说了一番道理,叫如此如此,肯定能行。

    玉面仙吴雕又拿出一锭二十两的制银,说道:“我准备了一点银子,叫你二姐买几件衣服,你拿回去交给她。”

    杨庭补充道:“你可别傻乎乎的干事,将你二姐叫到一边,偷偷给她。就说是我做主叫收下的。先将你二姐的工作做好,下一步你大姐的事情不就顺理成章了么?去吧,听我的,错不了。”

    杨喻高高兴兴揣着银子往家里跑去,只顾着操心手里的银子,出门就绊了一跤。他家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大的一坨银子?这姐夫太嗨了。

    来到家里,杨喻叫二姐出来,到街门口对二姐说:“二姐,你知道吗,吴将军为了等你,一直睡在大槐树下,浑身到处都是这么大的包。”

    杨喻比划一个碗口,绘声绘色讲起来吴雕为了她多么多么受罪。接着又将这坨银子拿出来,塞给杨絮,说道:“这是咱杨家族长太爷爷当家做主,叫收下的,吴将军说他永远爱你,爱你到永远,今生今世非你不娶。”

    凌波仙子杨絮顿时“哇”一声哭出来:“喻儿,专义在哪里?带我去见他。蚊子叮好多包,就不会叫太爷爷拿点药抹一抹,真是个笨蛋。快,带我去看看。”

    杨喻拉着二姐,飞也似的到了杨庭家。

    凌波仙子杨絮一进门就冲向玉面仙吴雕,拉着他浑身看一遍,叫道:“笨蛋,浑身咬这么多包,不疼吗?太爷爷,你也不给人家抹点药,光会喝酒。”

    杨庭一看,哟,他两个这不没事嘛,顿时哈哈大笑:“曼舞,好孩子,来,挨着太爷爷坐,我给你说两句话。”

    凌波仙子杨絮拉一个凳子,坐在杨庭身边。

    杨庭郑重其事地说:“老夫只说两句话。第一,你跟吴将军的婚事马上就办,我来当媒人。你姐姐随便她怄气,本该她先办了,才轮到你出嫁。今天老夫也惹急了,先办你的。第二,你们现在就去找柴署。”

    凌波仙子杨絮一梗脖子,愤恨不已,吼道:“找他干啥,他将我姐刺伤,明显就是个混蛋。”

    杨庭说道:“他就是个混蛋,即便需要判个斩立决,也有人家说话的权利吧?你们让他说话了吗?他中邪了说的话能不能当真呢?指不定那个冉鹂是几百年前的鬼魂缠着他了,你们问了吗?做事情怎能如此武断。”

    凌波仙子杨絮听到这里,感到太爷爷说的很有道理,当时的确是这个情形,根本就不听柴署说话,也不给他机会说话,直接砍杀。还真是的,类似这样的事情,眼见为实,也不可靠啊。

    但是我们姐弟三人将柴署气成那个样子走掉,人家还能回头吗?想到这里,杨絮顿时吓得珠泪滚滚,不知道如何是好。

    杨庭继续劝她:“曼舞,你要嫁给吴将军,过人家了,还会遇到数不尽的事情。凡事都要过过脑子,再做决断。郑国公与太宗皇帝说过一句话非常好,叫做兼听则明,偏信则暗。很多事情,必须正反两面都要听啊。”

    凌波仙子杨絮抹一把眼泪:“太爷爷,孩儿记下了,放心吧。这次教训叫我刻骨铭心。今后绝不会这么犯浑了。”

    玉面仙吴雕想开口说话,杨庭使劲朝他一挥手,示意他免开尊口。老爷子看人太准了,吴雕性子急,胡乱说一通,指不定又搞乱了。

    “吴将军赶着去襄州上任,你们成亲,一块上任去。杨喻也跟着去,省得在家连个媳妇都找不到,也给杨喻抓紧成一门亲事。十六了,不小了。择吉不如撞吉,我看今天就在我家里直接拜堂。”杨庭越说声音越高。

    陈果赶紧捅一下吴雕,示意他赶快答应。吴雕还在愣神,这也没通禀父母,能行吗。就这么定吧,父母一准能行。他遭这一捣,赶忙过来拉着杨絮,一起给杨庭跪倒:“但凭太爷爷做主。”

    凌波仙子杨絮也是蒙的,但玉面仙吴雕的确很不错,不但很会体贴人,而且再三说爱我。她一边跪拜太爷爷,禁不住热泪横流,一下子扑入吴雕怀里,泣不成声。

    杨庭将他们扶起来:“吴将军快起来。曼舞是苦孩子,吴将军将来一定要好好对她。她没了爹娘,老汉就代表她父母将这件婚事办了,相信他父母的在天之灵也是满意的。”

    吴雕随身带来的银子还有二十两,拿出来交给杨庭,叫他操办几桌酒席。

    杨庭说道:“哪里用得了这么多,杨家几房的长辈叫到一起做个见证,无非八桌,每桌十六个菜,二十斤大肉都用不完,连带其他杂花,三两银子足够用。剩下的还是你们的。”

    凌波仙子杨絮也拿出来刚才的二十两,说道:“我这里还有专义刚给的二十两,一起拿上,酒席办得好一点。”

    “那要这么办,事情就大了。需要时间准备,马上中秋,我看按阴历取个三六九,定在八月十六。吴将军回去吴庄准备娶亲,就在我家里往外出嫁。到时候,估计需要开三十桌,预计十两银子足够。”杨庭就此敲定。

    看起来,杨庭是农村红白事的老总管,开多少桌,用多少钱,一口就能报出来。这样的总管,叫你不花冤枉钱,还办得体体面面。

    关键在于,吴雕私定终身的婚事,他爹吴师通及母亲机巧能同意吗?

第213章 师通不允婚

    杨庭说开三十桌,十两银子足够用,真的假的呀?

    不但够用,连带嫁妆都包括在内。不信吗?咱算一算就明白了。

    大唐天下,一般农村开席,用酒是一大项,在朝歌地面很好的肥泉烧酒无非一斤二十文,每桌平均四斤,三十桌就是一百二十斤,恰好一石,折合两贯四百文,也就是二两银子另四百铜钱。

    再就是用肉,一般一桌酒席,八寸大盘子上十六个菜就很体面了,外带六大碗杂拌菜及丸子汤、鸡蛋汤等等。其中八道荤菜,每道菜按四两肉就是很肥的席面。每桌用肉三十二两,恰好二斤。

    每斤猪肉是三十文,一桌六十文。三十桌一贯八百文,也就是一两银子另八百铜钱。

    三十桌酒席下来,共计四贯二百文,五贯钱绰绰有余,也就是五两银子,随便伙房怎么铺张浪费都够用。

    另外的五两银子,置办一些在农村很过得去的嫁妆等等,也是绰绰有余。

    所以杨庭说,十两银子足够用。吴雕、杨絮他们年轻,每人掏出二十两,这全用上,足够开二百多桌酒席。就是宰相嫁女,也不会有这么大的阵势。

    一般百姓嫁女,三十桌那可就是全体亲友、全村稍微近门的都到齐了。多数嫁女十来桌就办好。

    杨庭当即用秤将二十两银子一分为二,还给吴雕一半,说道:“我丢下十两绰绰有余,一定把婚事办得漂漂亮亮的。你回去禀明父母,属于私定终身,恐怕他们会阻挠,你回家就如此如此行事,他们必然乐意。”

    吴雕就是担心这个呢,这下有办法了。一脸阴霾当即消失得干干净净。

    既然这么定下了,杨庭表示,与此同时,他会尽量将杨绒的工作做好。柴署住在义成军,也不太远,随时通知他来也不是问题。假设柴署能一起办婚事,离八月十六还有六七天,时间也来得及。

    陈果、苌丁分为两路。陈果留下来,先住在杨庭家,等候杨绒的消息,随时通知柴署。苌丁陪吴雕回吴庄,毕竟苌吴两家是世交,有事好说。

    吴雕带着苌丁,当即出发。杨絮依依不舍,扑入怀中,莫名抽泣。

    兄弟二人回到吴庄,婆婆汲水乡君李氏接住孩子,看苌丁也来了,亲热得不得了。此时的吴府,在吴庄是最大的宅子,前后达四进院子,九门相照。府门横额大书“汲子”二字。五座主房及所有东西厢房都是两层的青砖蓝瓦、白灰勾缝,院子中原来的大椿树显得更为茂盛。

    吴师通、机巧夫妇没在家,婆婆说晚上才能回来。妹妹吴鸯住在最后一进院子,给她安排了秀楼,住在最后一栋主楼的二楼,楼下是侍女及吴鸯的各种花花草草、女红材料。

    继母机巧所生的两个弟弟,三郎鸥儿五岁,四郎鸷儿三岁,都由奶娘带着。这会应该是去串门玩耍了。

    吴雕叫苌丁先跟婆婆唠嗑,自己飞奔到妹妹房内。吴鸯早就从楼上的窗户里看到哥哥了,看吴雕往她这里来,急忙躲起来。

    吴雕从主房左角的楼梯上到角门,敲了两下:“鸯儿,我是大哥。”

    “鸯儿不在家。”吴鸯来一句就藏起来。

    吴雕听见说话,直接推门进去。人呢?在哪里说话呢?

    发现被子蒙着头,藏猫猫呢。吴雕轻脚慢手到了她床前。吴鸯恰好偷偷掀起被子看,两个人吓得嗷嗷大叫。

    吴鸯一把勾过吴雕的脖子,撒娇道:“哥,去哪里撒野了,都快半年没见你了。鸯儿想你都快记不清你长啥样了。”

    兄妹亲热一番,吴雕给她说了要娶老婆的事情,希望得到妹妹的鼎力支持。今晚就要趁着爹娘回来,摆个家宴,苌丁也参加,把这个事情敲定。

    吴鸯听他一面说,就一面流下了泪水:“哥,你有老婆了,是不是就不能到我房里看我了?”

    “傻妹妹,咋不能呢?你什么时候嫁人了,哥哥当然就不能到你房里了,那是你和丈夫的空间。”吴雕拧一下她的粉嘟嘟脸蛋。

    “我必须找一个像你一样的,否则不嫁。”吴鸯羞怯地看着吴雕。

    吴雕哈哈笑起来:“你也十七了,还真就该嫁人了。说傻话,天下哪有长得一样的人。你是没接触到,一旦机缘巧合,碰到了,你就收不住脚了。哪里还想跟谁谁一样这回事。好叻,一会爹娘回来,不用我叫你啊。”

    “诶,知道了。老婆迷。”吴鸯蹬他一脚,吴雕转身出屋。

    到了天将黄昏,飞骑尉吴师通、机巧夫妇一起回到家里。两位徒弟兼帮工将两辆马车卸下鞍辔,牵马到前院东厢房喂上草料。他们夫妇跨步进入第二进院子的正堂,侍女急忙端来清水、毛巾,叫他们擦脸。

    他们这是干啥去了?还能干啥,批发、零售海带呗。这马上八月中秋,是各种食物消耗很大的节气。

    吴雕、苌丁带着鸥儿、鸷儿,簇拥着婆婆,都来到爹娘的堂屋。鸥儿、鸷儿一起扑入机巧的怀里。吴雕将爹娘端正扶到左右太师椅中坐好,翻身跪下:“爹、娘,你们辛苦了。专义回家来迟,你们责罚吧。”

    没等他说完,苌丁也过来,翻身跪倒:“爹、娘,又实拜见您们。”

    机巧急忙来扶起他们,惊叫:“又实怎么也叫我们爹娘呀?”

    苌丁说道:“我们在朝歌城结义了朝歌八剑,专义是三哥,我是四哥。其他几位兄弟,最近就要到府上大聚会,办起好大阵势的宴会。”

    吴师通笑道:“好,男子汉就该这么风风火火闯荡。既然结义,各家的父母都是一样的爹娘。办宴会是自然要办的,为什么却说好大的宴会?”

    吴雕本想直截了当,又要说话。苌丁拉上他:“走,叫爹娘稍微歇息一下,咱去卖点好酒好肉,今晚孝敬爹娘几杯酒。”

    吴雕被他强行推出来,也只好打马去附近的常屯乡中买些牛肉、肥泉烧酒。等他们回到家里,将牛肉交给厨房的掌勺师傅,再到爹娘的正堂,发现老爹阴着个脸,老娘在一边跟吴鸯在偷笑。

    婆婆在堂屋门口的大椿树下,一把藤椅坐着,鸥儿、鸷儿围着她在捣乱。

    吴雕大约猜出了怎么回事,就等着老爹发作吧。直接进去,拉一把椅子,陪坐在老爹一边。苌丁也拉一把椅子,陪坐在一边。

    吴师通看样子是强忍不发怒,低沉的声音问一句:“专义,说说吧,女家是什么人?”

    吴雕朗声答道:“结义的六弟,朝歌青龙镇人,叫个杨绒,字曼歌。”

    吴师通缓和了一下情绪,又问:“具体点,他爹娘都是干什么的?家庭情况怎么样?杨絮又是干什么的?”

    苌丁深恐有失,赶紧说道:“杨絮没了爹娘,家里有一个双胞胎姐姐杨绒,一个弟弟杨喻,都是一身好功夫。杨绒跟柴署比剑,大战一百八十合不分胜负。这个杨絮的剑法也十分了得,两姐妹不相上下。

    “专义的未婚妻杨絮,绝世的美人,大号凌波仙子。对专义一往情深,已经私定终身。她姐姐杨绒也是美若天仙,大号碧波仙子,对柴署含情脉脉。”

    吴师通看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没点住要害,截断他的话:“别给老子扯这个,我要听的是杨絮是个干什么的,姐弟们是怎么过日子的?”

    对这个致命的问题,苌丁一时间语塞。只要说出青楼的歌伎,必然一连声反对。不说,肯定绕不过去。

    吴雕习惯于直来直去,当即接下去回答老爹的问题:“姐妹两个都在朝歌顺成坊作歌伎,除了姿色一流,剑术也是一流水平。孩儿已经由他们青龙镇杨家的族长做主,定下了这门亲事。娶亲时间就在八月十六。”

    吴师通当即被打懵,脑袋晃了两晃,差点栽倒过去。一口闷气壅塞在胸口,好一阵没能还上那口气,仰倒在太师椅背,脖子后仰,看着房梁。

    机巧过去,给他揉一揉肩头,轻声说道:“木已成舟的事情,叫孩子怎么面对姑娘啊。消消气,专义老大不小了,所选妻房错不了的。”

    吴师通这会缓过气来,怒吼道:“坚决不同意。吴专义,你只要敢再提这件事情,老子打断你的狗腿。还不给我滚,滚远点。”

    吴雕当即吓得冷汗直流,不敢说话。苌丁起身,带着吴雕往前院他自己的房间。机巧看到吴雕面如死灰,此时眼含热泪,两腿软飘,精神恍惚。

    她禁不住脱口而出:“坏了,孩子要出事。你别生气了啊,孩子马上也要去襄州上任,你爷俩都不能给我有个好歹。我得过去看看。”

    吴师通心下一颤,还想吼叫什么,勉强压了一下火头,起身往卧房走去。

    吴鸯坐在一边,什么都听得清清楚楚。哥哥既然已经跟人家私定终身了,就是啊,人家姑娘等于说是从此有了人家,再也不会有人提亲。这里再不算数,就等于彻底毁掉了姑娘。

    她知道老爹的性格,火爆性子,但还是通情达理的。于是默默跟着老爹,扶她到卧房休息。婆婆也跟进来,坐到床边,看样子也是等着老爹消消火气再说话。不这样,老爹的火气会越来越大,他气急了,敢将房子点了。

    到底汲水乡君李氏跟孙女吴鸯,能否改变吴师通的主意呢?

第214章 乡君理家政

    吴师通躺倒在床,翻身一滚,啥也不想了,直接入睡。

    李氏和孙女吴鸯一看,这,这还怎么说事?相视苦笑,默默退出来,叫侍女守在外面,注意别叫他睡觉压到脖子。

    吴鸯扶着婆婆,到了婆婆的房间,叫侍女先出去等一会再进来。吴鸯悄悄说:“婆婆,你说大哥这个事能成吗?”

    汲水乡君微微一笑:“咋不能成,实在不行,叫专义在朝歌城租个房子,不叫恁爹看见,也得把这事办下来。专义走马上任,带着夫人不是正好吗?孤身一人跑到襄州,年纪轻轻的,得了相思病,那可是要命的。”

    “不会吧,男的也会得相思病?”吴鸯大为惊讶。

    汲水乡君揽过孙女:“你懂啥呀,男的得了相思病,比女的厉害得多,身体会迅速垮掉。越是急性子的人得了相思病越严重,他肝火旺,那可真不得了。你哥要去给人家当别将,万一有战事,那可不就要命了呀。”

    “俺爷爷、俺爹性子也急,他们得过相思病吗?”吴鸯大感兴趣。

    汲水乡君点着吴鸯的鼻子,笑道:“臭丫头,在这儿等着婆婆呀。好吧,说给你也无妨,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知道这些了。”

    那年,你爷爷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年轻的时候,因为跟我生气,我回娘家住了三个月。看把他气得,瘫软在床,什么都干不了。还是邻居套驴车拉着他,去俺娘家说好话,才感动了我。

    一开始我还以为他是装的,一身武艺,怎么就会瘫软?结果,半年都没恢复?整天成了药罐子,几乎就要丢下我去西天。这才把我吓到了,经过老辈子人说起,肯定是那次自己离家出走,得了相思病,一直就没好。

    怎么办呢?老辈人说,要想叫他的相思病除根,必须婆婆给他说最暖心最让他乐意听的话,或者道歉,他才能好起来。

    那夜,我就抱着他,哭诉自己如何爱他,如何心疼他。你好不了病,我也不活了,丢下儿子女儿随便跟人家当伴童、当侍女。

    汲子啊,那夜哭得好惨,抱着婆婆,哭得死去活来,说如何爱婆婆,爱到骨头里了,生怕婆婆有一点点伤心的地方,生怕婆婆不要他了。所以,婆婆那次离家出走,他伤心透了,一病不起。

    我们抱在一起,和着倾盆泪雨,用骨髓爱抚,用生命耙田,用灵魂栽稻。

    经过那夜之后,你爷爷再也没吃药,渐渐恢复了身体,而且终其一生都没再得过什么病。

    婆婆也是这样,从那以后,凭谁说你爷爷不好,我从不相信,而且也没有得过什么病。

    至于你爹么,你现在这个娘,也是青楼的都知,是跟隆虑子望将军、蓬莱子苌将军沈丘平贼的歌团旅帅,薛燕要介绍她跟你爹过日子。一开始,你爷爷不乐意。哪知道,你爹已经跟你娘摘了桃子。

    你爷爷一怒,你爹第二天就病倒了,可危险了,真的是命悬一线啊。婆婆是过来人,就劝你爷爷。

    汲子想起他自己那场病,也吓怕了。赶忙改口,叫他娶来你娘。过门第二天,你爹的病就好了。一直到现在,他两口子也是没再得过病。

    “婆婆,爷爷跟你怎么用生命耙田,用灵魂栽稻?什么叫爹娘摘了桃子?”吴鸯莫名其妙,大为好奇。

    汲水乡君说道:“改明儿,婆婆专门跟你说女儿话。今天啊,咱们等你爹睡醒,咱娘俩就将爷爷和他的相思病讲一遍,他就不反对哥哥了。你哥哥是将军,婆婆还是汲水乡君呢,就算你嫂嫂是贱籍,咱还不能给她销掉吗。”

    吴鸯亲婆婆一口:“嗯嗯,婆婆真好,哥哥要高兴死的。”

    吴师通睡到半夜,口渴得要命,起身要水喝。侍女趁着出来端水,赶紧禀报李氏和小姐。李氏带着吴鸯连忙到了吴师通卧房。

    李氏笑笑,点着吴师通:“尊教,我问你一句话,为娘是不是心疼你?”

    吴师通一怔:“娘,这是咋说的,没有娘心疼儿子,哪里有今天的吴尊教。娘,你咋了?可别有什么事往心里搁呀。”

    李氏看看孙女,吴鸯对婆婆做个鬼脸。

    大约过了两刻钟,吴师通就下了床,再次洗了脸,大叫:“云渡,饿了。叫专义、又实都过来,将他们买来的牛肉、好酒都端过来。咱今夜不醉不休。”

    机巧过来,对婆婆笑笑,耳语道:“娘,你怎么将这头犟驴降服的?”

    吴鸯拉着娘和婆婆,咯咯咯笑了起来:“娘,这里面主要是你的功劳呢。”

    机云渡吓一跳:“什么?这话是从哪儿说起的?”

    “暂时保密,回头叫女儿跟机将军详加禀报。今夜主要任务是吃酒。走啦。婆婆,你不准跟娘说,回头我说。”吴鸯说完,起身就往外跑。

    “臭丫头!”李氏跟机云渡不约而同笑起来。

    次日一早,吴师通带着吴雕、苌丁,亲自往青龙镇。三匹马顺着官道,一路往北,直接就到了。

    杨庭接住,一打量吴师通,大为讶异,好大的汉子。不禁问起所从何业。

    吴师通简单禀明,说夫妇与老爹曾经在义成军效力几年,得了个从六品上的飞骑尉勋官,辞官不做,贩卖海带。前些天,老爹因剿灭岩国阵亡,获封汲子,昆布贩神。老娘获封汲水乡君,天子给了些赐田,继续贩海带。

    杨庭一听,大为赞叹:“诶哟,天啊,你就是参与剿灭孔孟的吴师通吴大郎啊?在卫汲二县那可是威名赫赫,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你夫人是不是叫巾帼不韦机云渡?那也是远近闻名的智囊啊!”

    吴师通哈哈大笑。当即定下娶亲的各种流程及娘家规矩如何应对,杨庭给他摆起一大桌,叫来青龙镇有名望的乡绅陪酒,好不痛快。

    八月十六,吴雕的娶亲大花轿来到了杨喻家门。

    按风俗,妹妹凌波仙子杨絮出嫁,姐姐杨绒、弟弟杨喻都该参加送亲队伍。但姐姐碧波仙子杨绒已经病倒,形容枯槁,水米不进,难以行动。

    朝歌八剑中,大哥全登、二哥陈妤、四弟苌丁、七弟陈果、八弟柴署都在娶亲队伍中。凌波仙子杨絮五更天就起来,本就百般姣好的女子,早已打扮的天仙一样,满面含春,等着坐轿子。

    几位兄弟听杨喻说,五哥碧波仙子杨绒病得不成样子,纷纷推柴署去看她,叫柴署当面道歉。柴署怒道:“人家不是想我的,我道歉,不是白费吗?”

    陷目神陈果看她实在可怜,请出杨庭老太爷,跟他耳语一阵。

    杨庭微微笑道:“火候应该到了。我去看看,看她什么反应?”

    不大功夫,杨庭满含热泪,出来对陈果躬身一揖:“想不到陈将军如此神机妙算,老夫实在折服。你们都进你去吧,她已经听杨喻说了很多了,什么都知道了。怕柴将军气恼了,彻底不管她了呢。”

    七哥陈果对老幺柴署说了几句,柴署顿时也感动得热泪盈眶,三步两步跑进杨绒的卧房。也不管房间里许多青龙镇杨家姐妹,直接扑过去,捧起杨绒的脸庞:“五哥,曼歌,都是小八不好,要杀要剐,你随便吧。”

    碧波仙子杨绒顿时来了精神,使劲捶打柴署:“什么叫随便,胡说啥呢。”

    七弟陈果起哄:“哦哦哦,五哥有夫君罗,看见五哥打夫君罗。”

    杨绒顿时坐起来,拿起枕头就扔过来,大吼:“老七,你才有夫君了。”

    满屋子人一时哄堂大笑,好不热闹。

    四哥白玉墩苌丁大喊起来:“五弟、老幺,走啦,今儿全体开往吴庄,当送客,吃大肉。”

    柴署对杨绒耳语道:“五哥,我这两天想你想疯了,爱死你了,可想将你的肉拿来,吃个一干二净。”

    杨绒死命咬住柴署的脸颊,留下深深的牙印,恨道:“柴署,这辈子都饶不了你,看我不天天吃你的肉。”

    柴署一把将她拉起来,大叫:“走啦,六哥今夜洞房,该不会想我吧?”

    “死柴署,吃着碗里瞧着锅里,你要死呀。”杨绒来打柴署,早被他一蹿,飞了出去。

    杨宅顿时满室生辉,碧波仙子杨绒赶紧打扮,准备当送客。一切病症,被柴署这场表白全部涤荡干净。

    绾面侠柴署与碧波仙子杨绒虽然也互相表白了,但是爷爷美沟应龙柴超横亘中间,死活想不通娶贱籍这件事。

    十五年后,碧波仙子救下了一位长安巨商,立下大功,获得皇封,才最终跟柴署成就因缘,那时候已经三十三岁。后文会慢慢讲到。

    朝歌八剑中,玉面仙吴雕娶了凌波仙子杨絮,后来绾面侠柴署娶了碧波仙子杨绒,在江湖上传为美谈。

    杨喻随同二姐夫到襄州,早早娶妻生子。长到二十岁,人高马大,刀剑皆精,成为一代豪杰,得号青龙刀仙。吴雕、杨絮为他举行成人冠礼,支持他投军,挣取功名。杨喻的军事生涯自然也要生出许多故事,此是后话。

    吴雕的娶亲队伍,一路细吹细打,回到了吴庄。

    这里早已摆起香案,燃起香烛,点燃爆竹。汲水乡君的孙子娶亲,街坊邻居都得看看,整个吴庄欢声笑语,沉浸在欢乐的海洋之中。

    按总管吩咐,吉时将到,由吴师通焚香告神。那还用胡乱拜神么,就拜自己的父亲、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

    堂屋正中神龛,熊熊的蜡烛照耀着一个御赐金铸神牌:“供奉定远将军检校卫州別驾汲县开国子昆布贩神吴公讳举字公鼎之位。”

    吴公鼎望着檀香,跪地祷告,向父亲禀明吴雕今日完婚,望父亲神明庇佑他们百年合好,早生贵子。

    这里的檀香缭绕,随着吴师通的祷告,飘到了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

    昆布贩神吴公鼎正在他的元昆宫揣摩《忘经本义》,忽然檀香朝他飘来,耳轮中传来儿子的祷告声。哦,长孙吴雕完婚啊。

    感动得吴公鼎热泪盈眶,差一点就要说两句什么。忽然想起大肚老苌再三交代,人神之间不得传音,否则会增加亲人的烦恼达七年之久。

    惊得他一趔趄,不敢吱声。

    正没柰何,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进来,当胸捅他一家伙:“愣怔啥呢?快走,忘了么?元贩大帝召集朝会,宣布你们的职事,宣讲你们的转世神迹。”

第215章 五都大总管

    汲子吴举经蓬莱子苌度一提醒,赶紧起身。

    昆布仙姑跟定苌度,昆布神将相随吴举,二人来到腊八神殿,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都虞候漆雕卉迎在门首,她身后跟着春酒仙童。

    腊梅仙君也迎住施礼,将他们迎入神殿。

    都天元市元贩诸神诸仙总摄元始大帝子敬父坐于神殿正中的瑶玉秤砣,左手托露怯玄天镜,右手拿《忘经本义》。

    这个瑶玉秤砣,乃是大商王朝时期掌管肆市职官祭祀上古历代肆正的通灵宝玉。

    说起商朝掌管肆市职官,商汤王成为天下共主之后,首任市廛主官被称之为市正。这项职事一直由商王室主要成员担任,以收敛税赋,足资征伐。

    至于殷商文丁王之际,封其弟仲戊为梅伯,充任市正。梅伯实行百税一,天下贩夫纷纷涌入王都沬邑(朝歌前身)。肆市大兴,税赋猛增,国库充盈。梅伯职掌天下税赋五十年,至于殷王辛(纣王)登王位。

    纣王看府库充盈,展开对不臣之国的大举征讨。念梅伯之功殊异,又是叔祖,就封其为司徒,位居三公。

    纣王后期,居功自傲,不纳忠言,叫梅伯增加课税标准,企图倍增税赋。梅伯苦谏不从,被剁为肉泥,夺其封爵。

    姬周代商,封梅伯玄孙仍为梅伯,国于黄梅。后世梅国迁梅城、梅里,成为吴国的一部分。梅伯也成为梅姓始祖。

    梅伯后裔中未被封爵的子弟仍姓子,姬周代商,到周公姬旦平定武庚之乱,将九鼎和这些殷商遗族,全都从朝歌前往洛阳。到了唐代,子敬父出生,乃梅伯六十一世孙。

    而梅伯乃汤王天乙的十五世孙,故而,子敬父是汤王的七十六世孙。

    因此,武周临终之前几年,慈念愈强,对子敬父自献人头以践信的举动,感佩不已。念他又是商汤王嫡孙,子姓传承有序,故而慨然破例,首封贩神。

    这就是元贩大帝子敬父的来历。至于转世化身,子敬父则是轩辕黄帝首相蚩尤。前文已经详述,蚩尤是阳谷县附近的一个国的名称。黄帝首相蚩尤乃大战黄帝的那位蚩尤的嫡派子孙。

    黄帝念他辅佐自己功勋伟大,算出武周及唐宪宗、唐穆宗之际,必将打破贩夫一千八百年囚笼管制政策。贩界必将另立神部,独立于昊天之上,因而点化他转世投胎。就到了洛阳子姓人家转世。

    子敬父从商,选择了冬凌仙草,培养出贩门八虎弟子。而今果然带领贩神一界独立神部,被神农大帝敕封为都天元市元贩诸神诸仙总摄元始大帝。

    腊八神殿之内,元贩大帝坐于六尺四寸高的瑶玉秤砣之上,穿衮冕之服。其衮冕,金饰,垂白珠十二旒。玄衣,纁裳,十二章。八章在衣,日、月、星、龙、山、华虫、火、宗彝。四章在裳,藻、粉米、黼、黻。

    革带、大带、剑、佩、绶等皆是帝王之相。

    元贩大帝瑶玉秤砣之下,都虞候春酒贩神漆雕卉立于左侧,执定护商焚奸睚眦杖,此宝乃汤王赐给元贩大帝的神器。春酒仙童拿着她的乌金崩云梃。

    当时汤王神谕,此杖功用为:凡贩夫杀怯不足,践信不力,耍奸使诈,审清察明,即可杖毙之。奸猾之贩经此杖击毙,尸焚神灭,再无灵魂。

    腊梅仙君立于右侧,手捧八宝粮袋,这是神农大帝赐给元贩大帝的宝物。

    众神两边站班,左首五大贩神是:

    贩仙部大元帅冬凌贩神子祝寿,一手执定量心计魂白玉秤,一手拿着琉光陨铁砣。冬凌仙君站在他的身后。

    陆灵部都统领竹木贩神望霄,执定丈八冥杖。青笋神将手拿青笋,站于他身后。

    金相部都统领五金贩神范丹,执定紫铜盘龙棍。锡石仙童拿个锡葫芦,站于他身后。

    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苌度,执定八卦开山斧。昆布仙姑拿条万年海带,站于他身后。

    土相部都统领澄泥贩神陈哲,执定镔铁蟠龙棍。澄泥仙童拿一方澄泥砚站在他身后。

    右首五大贩神是:

    昆布贩神汲子吴举,执定六千二百斤虬龙棒。昆布神将拿条海带根站在他身后。

    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执定五千四百斤盘蛇枪。稻秧仙姑捧着稻秧瓶站在他身后。

    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执定六千二百斤烟火棍。红芸女神拿一枝红芸豆站在身后。

    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执定六千四百斤藤蛇棒。赤县蜂王拿一个蜂巢站在身后。

    云华贩神解侯冉衮,执定五千六百斤柘木槊,腰悬宋尹剑。茶道仙翁端个茶壶站他身后。

    每人都按所赐爵位穿戴朝服,一个个威风凛凛,**峻峻。

    今天的贩神朝会,为什么这么正式?

    今天是元市元贩大帝第一次召集众神坐朝听奏。

    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第一次坐朝?

    那不是去年冬月经历青州大战,今年才到八月中旬么,人间虽然过去了九个月,天上才过了九个时辰。

    陈哲、漆雕卉腊月封神,距离新封五大贩神也不过七个多时辰。而新封五大贩神归位,才刚刚休息了一会,这时间算是赶得很紧了。

    今天这第一次大朝会,有两大任务,第一是确定新封五贩神职掌,第二是共掐土相部大元帅陈哲所著《贩夫九略经》上部,也称之为《贩略上经》。

    子祝寿与望霄带头,都与元贩大帝深深施礼,各自唱名山呼:“臣望霄等参见都天元市元贩诸神诸仙总摄元始大帝,元贩大帝万岁万岁万万岁!”

    元贩大帝朗声说道:“众爱卿平身。”

    众神站立起来,齐刷刷高呼:“谢万岁。”

    都抬眼来看元贩大帝,但见其身长八尺三寸,通体宝光四射。额头左右各有核桃般小丘,泛着微微光亮。衮冕整齐,金线绣花,玉饰叮咚,须髯花白,玄衣飘舞,纁裳鲜艳,趁着瑶玉秤砣,好不威严。

    元贩大帝一招手,腊梅仙君将手上举,从他手中飞上去一道黄绫敕旨。元贩大帝看了一遍,微微颔首,将敕旨飞入漆雕卉手中。

    “都虞候将贩神部敕旨一一宣读,叫新归各位神明知道该管职事。”元贩大帝略微侧身,对漆雕卉谕示。

    都虞候漆雕卉徐徐展开元贩大帝敕旨,略微一看,朗声宣布:“新归五大贩神听封。”

    昆布贩神吴雕领首,五位齐齐跪倒:“臣吴举等谨听圣谕。”

    漆雕卉宣布道:“昊天有德,贩神立界。近日大唐天子所封吴举等五贩神,朕据各人才略,与陆灵部、金相部、水灵部、土相部四大都统领商议,以之为神州五大贩都总管。可封……。着即施行。祭告天帝,并呈神农大帝。”

    元贩大帝的敕封如下:

    昆布贩神汲县开国子吴举,为中部贩都洛阳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中岳嵩山及四围千里高天。

    五谷贩神范阳县开国伯安滹,为北部贩都幽州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幽州及长城以北高天。

    水果贩神潮阳县开国子尤贯,为南部贩都广州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广州及交州高天。

    花蜜贩神汤阴县开国子张涯,为西部贩都成都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益州及西域高天。

    云华贩神解县开国侯冉衮,为东部贩都扬州贩夫贩神贩仙贩鬼大总管,常巡扬州及海路高天。

    五大贩都大总管听完敕封,无不是感激涕零,山呼万岁,谢主隆恩。

    都虞候漆雕卉将敕旨每人一份,并各自印信封入玉匣,用手一指,到了五位手中。贩仙、陆灵、金相、水灵、土相五大都统领过来,向五大总管一一致贺。

    众位将玉匣都递给各自身后守护门神。

    元贩大帝对土相部都统领叫道:“陈爱卿,将你所著《贩略上经》分发下去,都去你土相殿掐经。众神皆需以《忘经本义》为纲,兼用《贩略经》及以后的《杀怯经》,好生点化后世贩神。众爱卿有事奏来,无事掐经。”

    众神接住陈哲的《贩略上经》,唯唯而退。相拥到了陈哲的土相殿。

    土相部大元帅陈哲让各位围绕黄河澄泥陶桌坐定,都虞候漆雕卉正要过来沏茶。扬州大总管冉衮身后,转出茶道仙翁,将手中锡制茶壶一举,霎时间,围坐的众神面前,茶碗里早已溢满澄澈的碧螺春香茶。

    水灵部大元帅苌度禁不住哈哈笑起来:“今后贩神界有了茶道仙翁,诸天众神众仙免不了嘴馋的,想讨杯茶吃,冉大总管尽管收取他们的酬金。”

    贩仙部大元帅子祝寿笑道:“师弟去收还行,我等去收,却怕那些大神大仙耍赖,反而于面子上不好看。”

    扬州大总管冉衮微微一笑:“到众神众仙求我茗茶的时候,还是叫上都虞候漆雕郡君好些,将护商焚奸睚眦杖执定,叫他们不敢坏了贩界规矩,也不忘茶道规矩。”

    众神不免哈哈大笑,这个好,护商焚奸睚眦杖被元贩大帝交给漆雕卉掌管,以她的脾气,可不管你是哪路神仙。还是个女神,叫他们无可奈何。

    众神玩笑一会,幽州大总管安滹、广州大总管尤贯对于《忘经本义》稀奇不已,感叹一回。望霄、范丹、苌度等与他们议论一阵《忘经》。

    继而洛阳大总管吴举、成都大总管张涯问起陈哲新著《贩略经》:“陈大元帅,这本贩略经,刚刚略微翻了几页,写得极好,还望做个详解。”

    陈哲笑道:“你们五大总管,俗称也是大元帅,我们四部都统领是按类管理,你们是属地管理,相互监督,互相促进,身份都是一样的。至于说到贩略,我是这么认为的,不知道能否合于各位大元帅的意图?”

第216章 掐经问前世

    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贩神界土相部。

    该部都统领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在他的土相殿,先给众神领颂一遍《贩夫九略经》上卷,简称《贩略上经》。

    经文领颂完毕,共同掐经辩疑。将众神辩疑经过录下,供世人领略《贩略》要义,或可用于商事活动的提点。

    《贩略》尚未写完,只写了前四略,后面还有五略,经文开篇是这么说的:

    “炎帝神农首立市廛,本意在于交换良种。

    “经首任肆正之官肆祝悉心管理,凡交易不平,皆以冥杖毙之。历经三十年规范,市廛规模扩大,交易范围拓展,天下各种物产皆到市廛交易。

    “为何来市廛交易?因此处乃平等之所。

    “肆祝既逝,神农大帝封之为市公,赐爵平神。自此,市公与农公、陶公并列为炎朝三公。自此,后市与前朝、左庙、右社,并列为都城四所。

    “后市交易万物,所从何来?

    “乃贩夫所为。市廛既立,必诞贩夫。而贩夫自神农大帝首立市廛以来,已近六千五百七十年。

    “其间,贩夫经姬周禁锢,至武周年间首封元贩大帝为贩神,此间一千八百年,名为禁锢殷商遗民,实为禁锢贩夫。贩夫之名不存,商人之名遂兴。殷商因祸得福,商人得以留存万古。

    “可叹,武周之前,贩夫一族,亡身之后,只有人、鬼、仙,并无神明统领,亡魂乱纷纷跌撞于三界十方。

    “自武周而后,方有贩神,见今有神农大帝主持,太上老君参赞,于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创设都天市易贩伐诸神诸仙大都领部。以都领诸天贩神万世贩仙为职事。掌管人神鬼三界有关交易、贩伐之事。

    “其职事有:贩神点化册立,贩神谪位降职,贩仙升天坠尘,贩鬼焚尸灭迹,贩君立社失国,贩臣晋爵加刑,贩仕出身削名,贩夫取利掠福。

    “若欲备贩者之格,需具备五忘之德,即忘生养,立信用;忘母施,定规矩;忘父斥,存胆魄;忘师指,善变通;忘我息,广前程。

    “故而,立信用、广爱心、弥亲疏、斩尊卑、去私念,此五要集于一门者,唯贩界耳。此乃《忘经本义》,不予赘述。”

    经文看到这里,洛阳大总管、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起而叹道:“忘经本义已经领会,与我等胸中所思,恰好相合。至于说贩界单列神部,的确是人神鬼之间的急务,我一度替普通贩夫鸣不平,这下就好了。”

    贩神界都虞候漆雕卉缓缓一笑,对吴公鼎说道:“汲子,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为普通贩夫鸣不平吗?”

    汲子吴公鼎被这么问起来,怎能知道他要说什么,急忙问道:“都虞候要提点何事,尽管说来听听。”

    都虞候南溪郡君漆雕卉笑道:“贩帝敕令我掌管众神来历,已经将你们的前世今生都查了个清清楚楚。汲子却是汉武帝掌管钱粮的桑弘羊转世化身,因而,元贩大帝将你封为洛阳大总管。洛阳乃桑弘羊老家。”

    吴公鼎大为震惊,慌忙说道:“汲子得元贩大帝如此垂爱,真是感激不尽。也要感谢老伙计水灵部苌大元帅点化。”

    蓬莱子苌大肚过来捅他一家伙:“说什么感谢,做好职掌,为贩夫造福就好。你的前世是桑弘羊,他家祖上就是巨商,十三岁就为家里管账,深知普通贩夫不易,因而你刚才就为普通贩夫鸣不平。”

    众人一听,哦,这么回事,有道理,纷纷向吴公鼎道贺。

    其他几位强忍住打问自己的前世今生,还继续掐经。

    《贩略上经》下面的经文是这么说的:

    “此《贩夫九略经》,要在五忘之德又生出九略,将其要义,简要成文,可助贩神点化,可资贩夫筹谋。

    “忘生养,乃有视略、触略。从何说起?

    “我身尚未脱离幽冥之境,还是肉胎之际,目不能视,触不明物,有何韬略可言?

    “继而诞生,数日睁眼,方知浩浩乎不知几何,视觉既有,方有视略。人无视略,茫茫然不知其可。故而降生以来,视略第一。

    “终此一生,视略为首。何为视略?

    “文武之事,男女之情,百艺千工,万事万物,所知者,视觉所获,占据十之**。既是如此,读书万卷便不如游历百处。又是为何?

    “著述者,乃他人所视,亦必他人所悟。既是一人韬略,缘何替代我等万千人韬略?不如自去游历,即便不能著述,所视所悟,乃自得其乐,韬略断然不与著述者同。故而,视略乃第一韬略。

    “故而,所谓视略,又分为三等。是哪三等?

    “第一等视略,认字于前人著述,辨物于亲师传授,限于人云亦云,处于隔山打牛境界,读书越贪,拜师越多,越陷于痴呆懵懂。

    “第二等视略,识物于双眼所见,丈量于双足所涉,限于固化思维,处于以皮相马境界,虽知是马,良马劣马,却不能深明大义。

    “第三等视略,知事于著述师承,明察于云里雾里,启于事物本源,处于以表识真境界,忽来诡计,妖法魔阵,终不会为之所动。

    “贩神之属,不至第三等视略,乃盲贩也。贩界诞生以来,几人敢恃盲为贩?

    “至于此等视略,与我等降生之初,早已大相径庭。是故,忘生养而生视略。”

    成都大总管、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叹道:“设若我在人间读到这样的经文,哪里还去跟孔岳瞎参合,妄想夺个天下。也不会导致王术正的远亲欠我一屁股债,生出许多事情。以忘经和贩略为纲,永远作贩夫,强于争夺功名万倍。”

    都虞候、南溪郡君漆雕卉笑道:“汤阴子,你可知道,你的前世却是汉昭烈帝刘备刘玄德啊。你前世贩履,那时候哪里有什么忘经和贩略,所以就结拜了枣贩关云长和肉贩张翼德,放弃贩途,争夺天下。”

    张涯道吸一口冷气,惊叫:“天啊,我就是刘备,这这,多谢元贩大帝点化,多谢金相部范大元帅荐举。”

    浏阳子范丹过来与他抱拳施礼,笑道:“本帅并不知道你就是刘先帝转世化身。只是剿孔之战,相敬于你。贩帝师尊他知道你的前世,却又不说破。

    “你和桑弘羊的元神都曾在数十年前找过贩帝师尊,没有遇到,就纷纷转世投胎,誓要做起贩神。这不就得到了唐天子正式敕封么。”

    望霄过来相贺,说道:“你本就钟情商事,却没有出头之日。这下好了,不用非要跟谁争天下去。说起转世投胎,前朝知名贩夫,却是二弟第一个先投胎转世。他乃商圣陶朱公范蠡转世啊。”

    范丹笑道:“大哥,提我干啥。我这次转世,并没有做到累千累万,实在叫人汗颜啊。”

    新封五大贩神听到大哥吴公鼎前世是桑弘羊,五弟张涯竟然是先主刘备,陶朱公就在眼前,无不是大惊失色,纷纷过来致贺。

    热闹一阵,还继续掐经。下面的《贩略》是这么说的:

    “忘生养岂止是生出视略,同时生出触略。

    “所谓触略,该作何解?

    “生而寻乳,是为常婴。生不寻乳,必是病婴。故而,触觉生来亦有。触觉生成我等韬略,仅次于视觉。因而视略、触略排在前面。

    “因触觉所感而生之触略,欲成巨商,乃必备韬略。

    “此略乃别于各派各界之关键。上上境界贩夫,多不用口。不听尔吹嘘美妙,不理你种种忽悠,见物以触略加之,必破尔妖言惑众,或轻取宝物。

    “触略者,分高低两层境界。

    “底层境界,宛如寻乳,得汁便是母乳,习性养成,有奶便是娘。

    “虽一时成就,终究知个表皮,忽一日所寻之乳却是白水,甚或渐变毒汁,迟早断送万贯家资。是故,炎黄时代财帛之官,非巨富不用,便是如此。为何?其触略必然。

    “高层境界,宛如抚琴,摸弦便知好歹,久而久之,一摸便是宝。

    “虽久未得到,终究深知奥妙,功力使寻常之琴发出妙音,破琴渐成名琴,迟早迎来百鸟朝凤。是故,神农以来巨富之家,凡暴利不取,便是如此。为何?其触略必然。”

    广州大总管、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掐完这一篇,赞道:“陈大元帅写得好!的确如此,我虽然只是发愿从商,但于人情世故还是略知一二,感悟颇深。还请问都虞候,我的前世却是哪一个?”

    都虞候漆雕卉笑道:“终于还是没憋住问这个,好,我说给你。你的前世却是大名鼎鼎的吕不韦啊,所以,一直做官,没能真正做过贩夫。但是,作贩夫是你难以割舍的愿望。”

    潮阳子尤贯哈哈大笑:“我那个官却是吴元济的別驾,不提也罢。我吕不韦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众人看他这么风趣,禁不住哈哈大笑。

    蓬莱子苌度过来相贺,笑道:“你要不是吕不韦才怪了。这次作为密使,除非吕不韦有这样的奇谋,才能将李滋娘搞乱,也才能制服王术正。”

    潮阳子笑道:“苌大元帅,你可不敢那样开玩笑,还不是为了你们的薛平大哥,将我的命都搭进去了。”

    这话说得,一旦苌度较真,还不打起来么?

第217章 半部贩略经

    蓬莱子争辩道:“嘿,你儿子认薛仆射当义父,却赖起我来了。”

    众神又是一番哈哈大笑,好不快活。继续看《贩略》下文怎么写的?

    “忘母施,乃有聆略、取略。从何说起?

    “母施之以乳,渐成习性,无乳即是无饭,嚎啕大哭。

    “断乳早,忘乳必早,忘施亦早,寻求全新食物。因而启动聆觉,人语必欲尽知,探求能食之物。聆略已生。

    “亦必启动取略,于母乳之外所取可食之物,加之以触略,辨别或食或弃。因而,断乳之后,对所视所聆众物,均牙咬舌舔,辨别或食或弃。故而,取舍之智启,是为取略之初。

    “由此观之,母施愈多,甚至喂饭至十余岁,后辈聆略生愈迟,取略生亦迟。故而,母施愈多,子略愈少,尤其聆略、取略几近丧失。必忘母施,方生聆略、取略。

    “聆略既生,其境界又有高低之分。

    “聆略低者,乃直觉判断之境。

    “他人所言,聆摄耳内,若蜜语,甚觉美妙,则欣欣然鼓与呼。顿时赞赏感动,唯他好,唯他贵。

    “若苦语,甚觉郁闷,则愤愤然怒与嗔。顿时宣喝激辩,唯我对,唯我尊。此等聆略,于士农工三界,尚可。于贩夫商界,是无略,必至跌入他人窠臼,断无财富可聚。

    “聆略高者,乃你说我听之境。

    “任尔万千说辞,我自用视略、触略去察,究明其理,再施奇策。

    “比如蓬莱子苌师于苍水漩涡取水,先有诸多说法,苌师至漩涡,凭其触略找到办法,于先前所论,风马牛不相及。

    “故而,聆略高时,最厌空谈,最恨舌辩。人众宣喝鼓噪,我自静聆不动,痴呆呆如同木偶。此亦胡轸弃军复商之故尔。

    “聆略高时,最喜视察,最尚触摸,以视略、触略代替所聆。故而,贩夫商界,聆略高者,人言只限于辨名,知其名之后,所聆基本无用。”

    扬州大总管、云华贩神、解侯冉衮对此篇最为感动,赞道:“陈大元帅所写聆略一篇,恰合我意。我在贩茶的时候,许多茶贩滔滔不绝,我却极少说话。只管叫来客看茶、品茶,他觉得好,自然会卖。聆略实则无略。”

    土相部大元帅陈哲为官多年,最善品茶。他这几句话,恰合心意,禁不住说道:“解侯贩茶之略,恰证聆略高者之举,归于视略、触略。”

    都虞候见解侯冉衮赞佩夫君,心中美滋滋的。

    她对剑王施礼道:“难怪你不爱说话,的确是卫兹转世投胎。卫子许认准曹孟德雄杰,不但将自家经商所得给了曹操,又募集、拆借资财,帮曹操举兵,共谋天下。可惜随曹操征战,英年殁于战阵。”

    解侯听了这个,倒抽一口冷气,说道:“我却从没想过这个,先辈贩茶,某起初并不喜欢。随恩师有茶练剑,经他提点,才造就了今天。”

    尤贯过来拍拍他:“八弟果然善行动,恨空谈。看起来,茶道与剑道都崇尚视略与触略,而剑道更有聆略之妙。幸好愚兄视略好些,才保住了半条右臂。过去,我们研究兵家谋略,哪里见过这等贩略说法。”

    冉衮惭愧不已,只是对着尤贯落泪,不知怎样回答。

    蓬莱子过来,笑道:“安唐十虎的小五丁开班是我的侄子,没结义之前,被我砍掉右臂,四弟文烈一样与我等结义,我们的大义,异于常人。你们兄弟这叫做不打不相识,会世世代代好下去。”

    老苌这一通说,尤贯也很感动。他与文烈、漆雕又过去晤谈很多,怎能不知道丁开班的事情。与冉衮两相无言,相拥而泣,互相拍拍肩头。

    众人看他们这样情深义重,禁不住回味过往在人间的许多纠缠,感慨万端。众神哪个不是经历无数风风雨雨走过来的,英雄爱英雄,更显得这样的聚首,弥足珍贵,要干好这贩神点化大业。

    大家继续掐《贩略》经文,上卷最后所讲,乃取略。

    “何为取略者?索取之略是也。分小取、大取之略。

    “小取之略,乃一滴不剩取来。

    “见物见利,必风卷残云,唯恐此利别人取走。夺人城池,必掳掠一空,唯恐此城复归他人。见民稍富,即刮地盘剥,唯恐民富危及王室。此种取略,纵使夺得天下,亦必瞬间瓦解,是短视,是失策,是败亡之兆。

    “大取之略,乃百中取一之法。

    “见物见礼,当思其如何休养生息,百中取一,不伤筋动骨,无需多久,依然复原。再来百中取一,万事万物,感于尔取少,必繁衍更多以报大德。

    “故而,万代之后,亦取之不尽用之不竭。此种取略,纵使偶遭变故,必有万灵续命,是长策,是德政,是富强之兆。”

    《贩略上经》到这里突然收尾。

    管城伯陈哲说:“《贩略》上部只论述了视、触、聆、取四略,还有言、行、知、判、放五略,放到下部论述。除了南溪郡君职掌贩神界律条,我等十元帅都职掌具体神务。还望大家多提供谋略,尽快写出下部。”

    哦哦,陈哲的下经还没写出来,等于宣告这次掐经告一段略。

    茶道仙翁又给众神斟满碧螺春。

    各位茗茶之间,回味经义,无不感慨万端。

    汤阴子张涯叹道:“作贩夫如有这样的经义传世,也设立学堂,学透再从商,贩夫亏本之少,天下流通之好,当成倍增加。”

    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从来不慌不忙,这时候,他看看兄弟们,也就差自己不知道前世。

    于是对漆雕卉施礼问道:“请问都虞候,漕通却是何人转世化身?”

    南溪郡君笑道:“范阳伯做事稳如泰山,恰如你的前世糜竺。汉末糜子仲,世家从商,资产颇丰。倾囊资助玄德公,并嫁妹与他,成就蜀汉大业。说起来,你的前世和汤阴子的前世,却是姑舅之亲。”

    成都大总管张涯过来笑道:“二哥,难怪能结为镇州八骏,原来你是俺的大舅子。那不行,你还得找个妹妹嫁给我。”

    安滹瞪他一眼:“五弟,胡扯啥呢,我这把年纪,还去哪儿给你弄个妹妹。真是的,色眯眯的样。”

    嘿,哪儿跟哪儿呀。转世投胎过了,谁还认谁呀,尽瞎扯。众神一听,一个个禁不住将喝到嘴里的碧螺春,“噗噗”喷了一地。

    都虞候漆雕卉等他们说完,重申了各位前世及现任职掌,都虞候将开始按照这些职掌进行监督。

    竹木贩神隆虑子望霄,乃平神炎朝市公肆祝转世,为陆灵部都统领,常巡九州陆生物产贩卖之事。

    五金贩神浏阳子范丹,为陶朱公范蠡转世,为金相部都统领,常巡九州金相之物贩卖之事。

    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为讨神炎朝伐公征枯转世,为水灵部都统领,常巡赤县境内江河湖海水生物产贩卖之事。

    澄泥贩神管城伯陈哲,乃吴国横江将军鲁肃转世,为土相部都统领,常巡九州土相之物贩卖之事。

    昆布贩神汲子吴举,乃大汉御史大夫桑弘羊转世,为中部贩都洛阳大总管,常巡中岳及四围高天。

    五谷贩神范阳伯安滹,乃蜀汉安汉将军糜竺转世,为北部贩都幽州大总管,常巡幽州及长城以北高天。

    水果贩神潮阳子尤贯,乃秦国丞相文信侯吕不韦转世,为南部贩都广州大总管,常巡广州及交州高天。

    花蜜贩神汤阴子张涯,乃汉昭烈帝刘备转世,为西部贩都成都大总管,常巡益州及吐蕃、安西高天。

    云华贩神解侯冉衮,乃汉末孝廉曹操义弟卫兹转世,为东部贩都扬州大总管,常巡扬州及海路高天。

    漆雕卉重申完毕,大家看着土相部大元帅陈哲大为震惊。他居然是鲁子敬转世,难怪才高八斗,能写出这么好的《贩略经》。

    惹得张涯禁不住问:“陈大元帅,你的前世是鲁子敬,我的前世是刘玄德,借荆州的借据呢,你也该还给我了吧?”

    范丹哈哈大笑:“平危,几辈子以前的破事,开什么玩笑,他还去哪里还你。做你的大头梦吧。”

    众神禁不住又是一阵哄堂大笑。他们在陈哲的土相殿共同掐经,探讨各自神迹,好不亲热。

    冉衮笑完,满殿的神明,包括没来参与掐经的元贩大帝在内,绝大多数都知道了前世今生,唯独贩仙部大元帅子祝寿、都虞候漆雕卉还不清楚。

    他禁不住好奇,先对漆雕卉作个揖,问道:“都虞候,云华冒昧问一句。你从礼山关追随陈大元帅,入贩伐丈疆旅。继而列金檀骠将,新浒渡一战成名。苦战青州南门而封神。如此英雄人物,你的前世却是哪个?”

    南溪郡君被这样问起,不好矜夸,含笑不语。管城伯陈哲也笑而不答。

    隆虑子望霄见状,站起身形,朗声说道:“侄女兰蕊不喜自夸,还是老夫来给众神说明他的前世。”

    她是殷商王朝盘庚之侄商高宗武丁之妃,叫个妇妞。

    武丁,姓子,名昭,有六十四妃。

    殷商之世,男女地位,如同贩事,最尚平德,因而男女在治政、为将、祭神、贩卖等各种事务中,与男子一般无二。姬发以此污纣王用妇人言,实际是殷商本来如此。

    妇妞这个名字咋这么怪?满座贩神都难以理解。

第218章 丑妃封妇爵

    陈哲的土相殿,望云端正在传布漆雕卉的神迹。

    说起妇妞,望云端情知众神难以理解,这牵涉到姬旦、姜尚的灭史运动。

    武王姬发、周公姬旦的母亲却是殷纣王的姑姑,如果继续按照商朝男女平等的制度,姬旦怀疑母亲会将大周江山归还给商朝。

    于是,在武王死后,制定了类似于囚禁殷商遗民的严酷制度,将女性地位降到奴婢一样的地位。又怕后世骂他们的倒行逆施,就与姜尚合谋,开始了大规模的灭史运动。

    只保留姬周掌故,炎朝以来的古黄朝、唐朝、虞朝、夏朝、商朝史实,悉数被灭。因而,后世才有武周恢复周朝之前男女平等地位。这是天帝故意安排以武周推翻姬周的做法,叫两周抵触,有讥笑之意。

    从武丁选妃可以看出,凡选妃,非尚武之女不得进。妇妞,实为丑方之女。丑方,商朝所谓方,就是国的意思。丑方,子姓方国,子爵,在今青州。

    丑女天生神力,武功超绝,善使乌金崩云梃,被武丁看中,列入六十四妃,排在前八。

    后来,丑方被其左尹丑枭操纵,不听商王之命,不纳税赋。

    武丁派丑妃前往征讨。丑妃带兵三千,征讨丑方。丑枭,在丑方号称战无不胜,此时带兵五千应战。

    丑妃念在他是族兄的情分,先是劝其归顺朝廷,丑枭却不听劝告,叫嚣要斩杀丑妃,借以震慑商朝,不敢再来讨伐。

    丑妃奋起神威,只是**,以乌金崩云梃将丑枭砸死。丑妃看他主将已死,带兵趁势掩杀。丑枭所带五千兵半数投降,半数被杀。

    在丑妃的主持下,丑方还政于丑子,凯旋回朝。

    武丁大喜,赐丑妃姓妞,改丑国为妞国,以纪念这次大胜。

    原来丑方的君主是丑子,因监国无力,被武丁夺掉他的子爵。改封妞妃为新的妞国国君,封爵为妇。妞妃与其爵位妇,合称就是妇妞。

    妇,乃是商朝对女性大将因战功封爵中最高等的爵位。并叫她在朝中作贩正之官,管理贩夫。

    妇妞在商朝管理贩夫二十年,在炎朝以来的基础上,进一步规范了贩夫的行为准贼,共有三令五申。

    所谓三令,一令不与敌国交易,二令不作金贝交易,三令不事违禁交易。

    所谓五申,一是未卖之先申明质量、价格,二是既卖之后,申明可否退换,三是对市廛申明交易量值,四是大宗货物交易向产地官方申明去处,向卖地官方申明来源,五是宝玉药物交易申明产地、用途、利弊。

    到了后世,三令五申不再单指贩事,而且含义变化。

    妇妞为武丁育有一子一女,儿子是武丁的近臣,女儿颇像其母,勇武而有韬略,袭妇爵。丑方从此成为妞国。

    商代,妞字读音同丑。加一个女字旁,读音不变。凡这类地名,表示商王曾经敕封女性大功臣为该国君主。因姬发、姜尚灭史,后代不知究竟。

    后世历代王朝,对于获封亲王及公侯伯子男等爵位的正妻,也都要封同等的女性爵位,称之为命妇,就是从商朝的妇爵而来。后世,都将已婚女性称之为妇女,那可是至高无上的尊崇称呼。

    妞,在后世也被用作对爱女的称呼,渐渐又成为没过门女性的代称,都来源于商高宗之妃、名将妇妞。

    望霄说到这里,叹息道:“兰蕊实乃妇妞转世化身,商高宗武丁的贩正。妞国在青州,恰恰在她前世封国战殁封神,这不是天意吗?”

    众神一听,天啊,他这个前世,包含着这么丰富的商朝信息,真叫人瞠目结舌。要不是解侯冉衮问一问,谁能知道这许多商朝典故。

    范阳伯尤贯三代为官,对于女性地位变化,感慨颇深。特别是唐代女性地位大大不同于秦汉两晋南北朝。

    他感叹道:“我大唐女子改变命运,归功于平阳公主。早年间,她所募精兵达七万之多,超过父兄之和,奠定了父兄夺得天下的坚实基础。

    “因而,她死后,高祖比同男性功臣谥为昭。对她的葬礼,采取与男性亲王一样的规格,并以军礼下葬。从此,大唐女子骑马射箭、治政公干一如男子。也就有了长孙皇后辅佐太宗的许多故事,更有武后代唐自立。”

    安滹听到这里,也感慨万端,说道:“武周的确是砸烂姬周两大囚笼制度的重要朝代。敕封两大贩神,立下贩夫神册,商人囚笼被破。代唐自立虽然挨骂,却将天下治理到超过前代百倍,女性囚笼被破。”

    陈哲见他们这样说,叹息道:“现在还不错。但是,各类制度原则,有史以来都在循环往复进行,不知道后世帝王还会不会走姬旦、姜尚的老路。”

    他这话顿时引起众神沉思,一时间默默翻起来《忘经》和《贩略》。

    陈哲见大家这样没劲,知道自己扫了大家的兴头,必须得挑起一个叫大家活跃起来的话题。他转身朝贩仙部大元帅子祝寿作个揖,振声问道:“大师伯,智之冒昧问一句,您的前世却是哪个?不妨叫我等也开阔眼界。”

    众神一听,这个问题硬是要得,纷纷鼓掌欢呼。

    冬凌公子祝寿坦然一笑,答道:“既然问起,不妨将本帅前世也说一说,以飨诸位。只是不要见笑就行。”

    子祝寿于大周长安四年,因到朝歌深山采冬凌草,坠崖而亡,被则天大圣皇帝封为冬凌贩神。四年前的久视元年元贩大帝子敬父被封为腊八神,赐爵冬凌公,子祝寿袭爵。到子祝寿获封贩神,子敬父也被改封为腊八贩神。

    已知子敬父乃汤王及梅伯嫡派子孙,是轩辕黄帝首相蚩尤转世,不再赘述。那么,子祝寿到底是谁转世的呢?

    他却是华夏史上第一个贩夫,名叫甘贩。最初这个人没有名字,是神农大帝给他起的名字。这又是怎么回事呢?

    炎朝之初,神农大帝首立市廛之后第十二年。此前,市廛的功用一直是诸侯万国交换粮种。这一天,忽然有位老者带来一牛车甘草,喊着:“甘草甘草,农人喜欢。清热解毒,止咳祛痰。谁换甘草,以粮兑换。”

    被当时管理市廛的肆祝发现,如果按市廛规矩谁的秤不平斩杀吧,他又不是拉来的粮种。任凭他交换吧,破坏了市内的规矩。只好将他扭送到神农大帝那里,叫神农处置。

    神农问了他的情况,亲自尝了尝他的甘草,果然如同这人说的,很有妙用。农人往往冒着酷热锄地耕田,极易中暑,这东西配点绿豆熬水喝,解暑效果立竿见影啊。这东西的确能叫农人喜欢。

    此前,以物易物在民间十分活跃,但在市廛之内,却从没想过这么干。朝堂上,农公沉吟少许,出班对神农奏曰:“这甘草对农人是好东西,完全可以在市廛中交易。但市廛是以粮种交换为主的,可否考虑个万全之策。”

    市公肆祝奏曰:“既然这样,干脆扩大交易范围,凡对农人有利的物产,都到市廛交易。但有两条,第一,粮种交易仅限以粮换种。第二,其他物品的交换以贝为媒介,先换贝,再用贝换其他物产。”

    三公之中,陶公不管这事,市公、农公都这么说了,神农准奏,正式开启市廛之内各类物产的交易活动。

    这个人的行为,被造字者称之为“贩”,这个人就是天下第一贩。神农感念他的功劳,赐名甘贩。

    甘贩一生从事甘草贩卖三十七年,活到九十五岁。

    神农大帝感念他带动了贩业发展,追封为贩子,易神。甘贩成为子爵,乃贩夫中第一个有爵位的人。

    南溪郡君听到这里,看子祝寿欲言而止,笑道:“元贩大帝在洛阳贩卖冬凌草,被易神贩子从天上看到,十分敬慕,不觉就投胎到他家,成了有史以来第二贩神。”

    哦哦,这才是地地道道的第一贩,以贝交易就是从他开始的,这一神迹叫人极为惊叹。众神听完他的这一神迹,顿时敬服不已。

    他们十一位贩神在这里谈笑风生,好不亲热。

    说着说着,张涯提到人间旧事,念念不忘师父西面的教诲,才有今天的封神,禁不住热泪盈眶。子祝寿看他如此威猛过人的大将之材,怎么就在那里落泪,不免问他缘由。张涯提及西面师尊如之何。

    子祝寿哈哈大笑,说道:“要这么论,你还要叫我一声师伯呢。”

    惊得张涯目瞪口呆,刚忙施礼问道:“难不成……?”

    子祝寿笑道:“昔日元贩大帝贩卖冬凌草,在洛阳先后收有七大弟子,连同我,号称贩门八虎。我既是最年长的,也是大师兄。我父子四年之间先后归天封神,人间留下了七位师弟,想来也都一百五十多岁了。”

    张涯急忙翻身跪倒:“师伯在上,受师侄一拜。”

    子祝寿慌忙将他扶起:“你我一般无二的神明,今后再无这样的人间繁文缛节,只是心中有数即可。说起七位师弟,分别是西面、东由、南冥、北来、戚纯、巴我、九寒,或名山或名观住持弘道,传布贩门平德。”

    此言一出,众神中一阵骚动,有一神大呼“师伯祖”,过来就拜。

    大家无不惊诧,这位贩神到底是哪个呀?

第219章 二帅巡中天

    众神一看,却是土相部大元帅,这土相殿神主陈哲。

    陈哲见他这样说起,惊呼道:“要这么说,智之幼年曾拜在青霜伯门下,他又是南冥师祖的徒弟,我就该叫你师伯祖。”

    他说到这里,也要翻身下拜。

    子祝寿急忙拦住,笑道:“你更不要这么说了。我在神界的三位师弟,不都是你的师父吗,那从陆灵部、金相部、水灵部三大帅这里,我却是你的师伯。所以,今后既然做了正神,只管做好神务,人间因缘记得就行。”

    水灵部大元帅蓬莱子苌度听到这里,急忙过来解围,他说道:“如果从人间师承关系来论,家父昆布侠苌岭拜在北来道长门下,子大元帅就该是我的师伯祖。智之更要叫子大元帅曾师伯祖。”

    贩仙部大元帅子祝寿哈哈大笑:“我就说不要那么论了。我等贩神界,只认神明间的师承,不必将人间的师承带过来。再者说,假设按转世投胎来论,指不定更要扯出多远的辈分。”

    他们正在这里说些神明间各种传奇,忽然苌度闻到一股檀香味道,顺着香味,耳轮中响起原配阴菲儿撕心裂肺的嚎啕。

    他情知阴菲儿有事,看看天,将到亥时,马上就是腊八,元贩大帝就要带领众神巡天。再看土相殿里掐贩略、论神迹已经差不多,急忙起身告辞。

    望霄、范丹、陈哲、漆雕卉看他一脸惊异,急忙相随到了水灵殿外。其他众神也都禁不住相随而来,不敢乱说话,纷纷猜度苌大元帅出了何种状况。

    苌度站在水灵殿外,却见苌南乡、云镏儿、苌丁、燕蓝娘这四口罕见地聚在一起。

    这是镇州云安坊后堂,檀香缥缈,神龛上供着他和大哥、二哥的牌位。阴菲儿伏地大哭,苌南乡等问她哭啥,死活不说。好像千言万语,说不清楚。

    院子里,安节、云钗、陶社在说话,被她这哭声惊动,急忙过来搀扶。

    幽州大总管五谷贩神安滹看这情形,也吃惊不小,阴菲儿这是怎么了?

    陆灵部大元帅望云端多少年来这是第一次看到安节,却跟阴菲儿在一起,也莫名其妙,也想知道怎么回事。

    金相部大元帅范丹对阴菲儿、卜图赐过去的做法很不感冒,看阴菲儿在哭,这么多人解劝,她还会有这么好的人缘?也想不明白。

    众人正在惊疑不定,突然,腊梅仙君一声喊:“众神各按职掌,腊八巡天,不得有误。”

    新封五神尚不明白怎么个巡天法,元贩大帝已经赶到这里。众神纷纷跪倒,大礼参见:“我等参见元贩大帝。”

    元贩大帝朗声敕令:“仙部及二灵二相五都主神,各按敕封职掌,站于太皇黄曾天三十四万四千丈高天,巡视腊八情形,要在监督子敬父风俗,从中访查贩夫冤枉及点化贩神。念五神新封,仙部及二灵二相分别点拨。”

    众神齐呼:“遵旨。”

    昆布贩神汲子吴公鼎为中部贩都洛阳大总管,自然负责巡视洛阳及其四周高天,水灵部都统领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相随与他,先到镇州这边,来看云安坊阴菲儿一家情形。

    刚才在七曜摩夷天所见,是冬月下旬的情形,这时候是腊八的五更天。只见苌南乡并没有在石邑县绸缎庄,苌丁也没回蓬莱县北沟乡,这段时间,两对老少夫妇一直守在云安坊,悉心照顾阴菲儿。

    苌丁早早熬好腊八粥,盛了三小碗,拿上三个勺子,放在神龛之上。又从一个匣子里掏出一张纸,放在神龛之上。

    点燃檀香,伏地磕头,口称:“爷爷,俺是苌丁啊,今天腊八,给您和大爷爷、二爷爷每人孝敬一碗腊八粥。这四句咒语是乌金伯给的,说是能破解咱家一桩冤案,但祖母看后就病倒了。”

    苌度细看这张纸上的内容,十六字咒语:

    兹事虽混,却是自遴。长孙仿祖,再告贩神。

    吴公鼎和苌度一时搞不懂。吴公鼎的昆布神将用海带根一挥,海带根扭曲盘旋,变成了这十六个字,示意回头细看。苌度的昆布仙姑用万年海带一拂,苌丁抬起头来,将他的样貌印在海带上。

    苌度将元神附在安节身上,来到阴菲儿卧房,看她形容枯槁,奄奄一息,禁不住附在她身上。阴菲儿一看安节,她眼中看到的却是苌度,莫名其妙一声喊:“卜曲,好想你。”

    一把勾住安节的脖子,将安节死死的勾到眼前,好一阵找芝麻。

    继而又将安节拉入纱帐,不由分说,就是一通跳河,口中大呼:“卜曲,卜曲,菲儿好想你呀,你是我的心肝宝贝。你没看乌金伯的四句吗,洞北是你的,洞北是你的啊。我有天大的冤枉啊,这话叫我跟谁说呢。”

    跳河未完,阴菲儿体力不支,早已散架,四肢松开,沉沉睡去。

    安节轻脚慢手起身,给夫人盖好,在她脸上亲一下,缓缓退出。

    苌度心中暗暗有数,元神飞回天上,带上吴公鼎,到别处巡察。

    安节回过神来,赶忙端上一碗腊八粥,再次进入阴菲儿房间,要她吃粥。

    吴公鼎带苌度来到汲县吴庄,吴雕也熬好了腊八粥,正跪在神龛下祷告。

    孩子的祷告挺有趣:“爷爷,告诉你个好消息,你的孙媳妇杨絮杨曼舞已经怀上了,婆婆、爹爹、娘亲,都说曼舞有本事呢。我打算拜师贩卖海宝,就是砗磲、玳瑁、珊瑚、珍珠之类的东西。”

    这孩子不是去襄州当他的别将了吗,怎么又说卖海宝?汲子吴公鼎忍不住想开口说话,蓬莱子苌度赶忙捂住他的嘴巴。二人飞身回到高天,再看其他地方。

    汲子怒吼:“苌大元帅,为什么不让我给孙子说话?岂有此理。”

    蓬莱子笑道:“元贩大帝再三训喻,人神之间不许传音。凡传音一次,损害七日道行,耽误七日点化,受者七日烦恼。天上一天,人间一年。你想叫吴雕烦恼七年么?那你还回去跟他说话吧。”

    洛阳大总管汲子吴举大惊失色,赶忙恬着脸说道:“这样啊,总忘这个茬口,差一点说起来。我想看看蓬莱县,嫂夫人北沟乡君不知道怎么样了?”

    水灵部都统领蓬莱子苌度笑起来:“那东边的事情,归扬州大总管解侯冉衮,二哥浏阳子跟着他,他们肯定会看的,不要管了。咱看看朝歌腊八会吧,那里是贩夫聚集最多的地方,指不定能访查到意外之事。”

    又是腊八,朝歌城车水马龙,熙熙攘攘。人挨人,人挤人,到处都是水泄不通。天南海北各种物品,在这里都能找到。九州四海各地巨商小贩,在这里都能找到身影。

    除了城里的火神庙一带,祭拜的香客络绎不绝,南关的箕子庙更是摩肩接踵。这种无所不在的香客,甚至于绵延数十里,青岩山鬼谷祠、淇园华胥寨下的元圣宫也都挤挤撞撞,喧嚣不已。

    文烈与五名弟子及次子文应虎还是分三组,分别叫卖红芪、黄连、花椒。

    文应虎也跟父亲一样,一张黑脸,身长七尺九寸,十分高大,看样子有二十七八岁。

    独臂丁开班还是负责红芪,文应虎与之搭伴。沙进班、宋列班负责黄连。李镇班、刘守班负责花椒。文烈在三组之间来回走动,招呼各种事情。

    原来的六班,因文应班在成德军阵亡,现在还有五班。兄弟们在师父兼义父文烈的带领下,相互照应,这几年的生意比较顺手,在将利县老家都盖有三进院大宅,妻子儿女幸福美满。

    今年,看样子他们顾不上吃腊八粥,忙得不可开交。许多客商来到他们租住的民居,都是成包的批发。估计到不了中午,他们的红芪、黄连、花椒就会销售一空。今年可以早早回老家,好好过个肥年。

    吴公鼎眼尖,忽然看见有个白白净净的富商,趁着李镇班、刘守班抬着一包花椒,给人用大秤过数,用一个收粮取样的钎子,忽然插入一包花椒。

    他这个钎子却不是取样的,而是往麻包里送东西的。插进去什么了?只有他自己知道。钎子插过花椒,继而顺手递到身后。钎子被后面站着的一个人拿走,这个人却是盛唐郡的包圆。

    只见这个富商大喊:“先不要过数,我要打开这一包看看,如果有问题,你们这些花椒我只出半价。”

    李镇班、刘守班将肩上抬包的铁棍抽下,将大秤放在地上。

    李镇班一脸疑惑:“我们阶州大红袍花椒,是一颗一颗选拣过的,怎么会有问题?刘掌柜尽管打开看,绝无问题。”

    这位富商叫刘定,乃舒州盛唐郡人,正是包圆的姐夫。八年前包圆贩卖腰菱、长瓠的落实者,这几年与包圆专门贩卖花椒。

    刘定不再答话,将手中的一个小刀挑断麻包的口绳,猛一用力,将花椒倒在地上。刘定用脚扫两扫,花椒里面现出不少辰砂颗粒。

    李镇班、刘守班急忙蹲下细看,怎么会有这个东西?这可是剧毒啊,物产参着毒物卖,这可是死罪。两兄弟顿时傻眼,吓得直冒冷汗。

第220章 枷锁长阳侯

    刘定吼道:“花椒里竟敢放辰砂,这批货不要了。包圆,咱们走。”

    包圆一脚踢来,将地上的花椒踢得乱飞,怒气冲冲吼道:“这样的花椒,说不定会毒死多少人,也敢拉到腊八会来卖,真是胆大包天。”

    李镇班脑子里一过电,这不对啊,每一包花椒在收购的时候,都是两兄弟亲自看过的,怎么会出现辰砂?

    刘守班也想到了这里,他急忙夺过刘定手中的小刀,将所剩四包全都挑开口绳,倒在另一边。仔细查找,半粒辰砂也没有。

    李镇班一看,必是这俩小子捣鬼,贼喊捉贼。你他娘的,今天要你好看,他哪里还再客气,过来劈手抓住刘定衣领,骂道:“要不起就说一句,胆敢偷放辰砂来要挟老子,去你娘的。”

    李镇班脚下一使绊子,刘定被绊倒在地。

    包圆大喊:“花椒参辰砂,还要打人,哪有你这样的商人。”

    刘守班过来,赶忙捂住他的嘴巴,生怕不远的客商听到。被包圆一拧身逃脱,边跑边喊:“杀人啦,花椒参辰砂,强买强卖,杀人犯啊。”

    文烈听见,急忙跑来,还没等问怎么回事,恰好巡逻到这里的地肆赶到:“此等奸商,过来受绑,县署走一趟。”

    文烈吼声如雷:“你敢,来一个打死一个。”

    他这一嗓子,顿时将一圈人吓得纷纷跌坐在地。地肆没命的跑掉。文烈抓起刘定,怒道:“怎敢陷害好人。”

    话到拳头到,一拳将刘定打翻在地。刘定大叫:“花椒参辰砂啊。”

    文烈哪里容他乱喊,劈头盖脸一通拳头,只是三拳下去,刘定一命归阴。

    李镇班、刘守班一人再补上一脚,踢断了刘定的脖子。刘守班二话不说,就用刘定自己的小刀将首级割下。

    吴公鼎身后的昆布神将和苌度身后的昆布仙姑都要前往协助。苌度一看时辰,喊一声:“时辰到,我等需回元信宫交令。”

    两位正神无可奈何,只好回到七曜摩夷天华胥仙境。

    文烈叫丁开班、文应虎、沙进班、宋列班四兄弟收拾东西,倒在地上的花椒,除了参有辰砂的,其余还都装好,准备回老家。

    还没等他们收拾好,包圆带了西厅尉孙夸及五名捕快赶到。

    这个孙夸是谁呀?正是八年前随苌度平定卫县河盗的那位孙夸。战后,经薛燕、楚瑶娘撮合,与蓝歌成就一对。

    薛平移镇平卢军之际,他请求到地方任职,薛平荐举他到卫县作西厅尉,得到天子准许。在卫县干西厅尉已经三年。

    刘定的人头就在地上,哪里还管你辩解,直接将文烈及李镇班、刘守班枷上。文烈师徒并不反抗,随便他们怎么处置。孙夸带三名捕快将他们押往卫县县署,两名捕快看着现场。

    包圆看着姐夫的人头,泪流满面,跟着一起去。

    这时候的卫县令是丁冠,字成道,唐州上马县人,四十二岁,元和五年(810年)庚寅科进士出身,守选三年考取了博学宏词科,通过了吏部铨选。为官九年,今年刚接替缭相成为卫县令。

    这人生得干瘦修长,眯缝眼,刀窄脸,山羊胡须,花白头发。

    孙夸将文烈及弟子李镇班、刘守班带到县署大堂。丁冠整冠而出,看到一颗人头,喝问是怎么回事?

    孙夸禀报:“包圆告发李镇班等花椒参辰砂,还行凶打人。我等前去,刘定已经被他们打死。”

    丁冠大怒:“包圆,到底怎么回事,从实说。”

    包圆跪下说道:“刘定是我姐夫,我们一起贩卖花椒。今天早上批发李镇班、刘守班的阶州大红袍,发现他们的花椒里参着辰砂剧毒。我们不要了,他们无理取闹,动手就打,我跑来报官,姐夫就被他们打死。”

    丁冠将惊堂木一拍,大喊:“李镇班何在?将犯罪事实从实招来,但有半句假话,必将重判。”

    李镇班、刘守班当即跪地。丁冠看文烈不跪,大怒道:“大胆狂徒,见到本县为何不跪?”

    文烈一声如雷暴叫:“叫你看我的出身,吓破你的狗胆。不给老子下跪就算好的,还敢在这里狐假虎威。”

    五雷神将这声叫,常人哪里受得了?丁冠、孙夸、包圆及满牙吏员,吓得纷纷坐地。谁他娘的听过这么厉害的吼声啊,简直是如同天雷霹下。

    过去好一阵,丁冠回过神来,将惊堂木啪啪啪连拍三下,大吼道:“这厮胆敢咆哮公堂,来人啊,将他按翻,给我重打三十杖。”

    李镇班忽然站立,大吼:“县令真的不敢打他,你们从他怀中取出他的出身及天子敕旨,自有道理。”

    丁冠看李镇班这么说,再看文烈相貌,宛如黢黑脸宛如鄂国公在世,其高大之相又似天神下凡,心下一惊。急忙让孙夸搜身。

    果然随身带着一道敕旨,天啊,云麾将军,检校博州刺史,赐爵长阳侯。

    吓得丁冠、孙夸慌不迭过来,翻身就拜:“文侯千岁,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

    他二人这一拜,惊得满堂吏员纷纷下跪,也都山呼千岁。

    丁冠纳闷,这么大个军侯,怎么就贩卖花椒呢?

    孙夸顿时想起他是何人,这不就是礼山五雄的老四吗?前段时间风闻他为主将护卫韩侍郎,继而讨平岩国,怎么跟花椒贩子在一起呢?

    李镇班喊道:“还不将他的枷锁打开?”

    孙夸及捕快等慌忙打开师徒三人枷锁。丁冠礼让文烈坐正堂。

    文烈笑道:“县令审案,寡人概不干预。只是不要偏私就行。”

    丁冠作揖打躬,连声称谢,急忙给他搬来一把太师椅,坐于大案左侧。继续问李镇班,叫他说明情由。

    李镇班说道:“我们在过称的时候,他们捣鬼,继而刘定说要打开一包看看,如果有问题,他只出半价。结果就出现了辰砂。我们当场打开所剩四包,全都没有。已知是他们捣鬼,故而被打。”

    包圆喊起来:“县令,李镇班血口喷人,我们怎么会这样捣鬼。”

    丁冠又拍一下惊堂木,大喝:“带本县到现场看完再说。”

    丁冠礼让文烈坐下,先等候一阵。他与孙夸跟随李镇班,返回他们师徒租住的民居。

    到现场详细查看之后,按照李镇班所说,如果是刘定偷放进去的辰砂,必然会有蛛丝马迹。

    丁冠经过近一个时辰的现场勘验,果然找到了洒在地上的辰砂,微微有一条线,通到了桌子底下,捡起来一支取样钎子。晃了一晃,里面还有辰砂。

    孙夸当即将包圆一脚踢翻:“再不老实交代?长阳侯定会叫你紧随姐夫,一起去阎王殿滚油锅边吃你自己的炸肉。”

    包圆顿时吓瘫,晕倒过去,倒于地上。孙夸端来一碗凉水,朝他脸上一泼,包圆顿时醒来。

    他哪里能料到,这次下黑手,企图骗取人家的花椒,弄个免费进货,却撞在一个军侯手里。不交代么,估计少不了一顿杖打,就咱这身板,打不到三十杖就该玩完。

    越想越怕,吓得泪珠滚滚,跪倒在地,说出了实情:“原想着叫他们慌乱,免费弄他一批花椒。哪知道?唉!”

    众人将他押回县署,当着长阳侯的面,丁冠从头到尾将此案再审一遍,叫包圆画押。判杖脊三十,流三千里,去泸州牢城营服役。刘定投毒害人,是死罪,已被长阳侯就地正法,呈报刑部并奏明天子。

    包圆一听这个判决,想到马上就要挨打,当即失神落魄,唉声叹气。

    丁冠看他的样子,以曾经担任三年县丞的经验来看,这厮如此胆小如鼠,却能想出这么歹毒的计策,平日里必然就是凭着歪主意混日子的。

    既然是这类人,肯定还做下了别的好多案子,何不趁机叫他说完。于是丁县令吼道:“包圆,我看你流刑三千里,也怪可怜,但皇朝律条,不是哪个可以改动的。你如果能立下一点功劳,可以将功折罪,轻判一点。”

    包圆一听,顿时泪如雨下,跪下去问道:“草民要怎么样才能立功?”

    “如果能将过去犯下的罪孽一并说出,配合破案,就能减轻罪责。如果没有,本县也无能为力,到泸州服役,生死全凭天命。”丁冠微微一笑。

    包圆大喜过望,慌忙说道:“我和刘定贩卖花椒之前,曾经贩卖二十四个腰菱、长瓠,这些男女至今还不能与家人团聚。我可以配合破案,叫这些人重返家园。”

    丁冠惊问:“腰菱、长瓠是什么意思?怎么就叫人不能团聚?”

    包圆说道:“那也是为了给主人套取美人跳河、捉鱼之类,忽然心生一计,这些臭娘儿们既然喜欢跳河、捉鱼,何不将他们卖给妓女馆,叫她们天天快活。就在金坛县找了三个神秘人当帮手,趁着妇女落单,秘密绑走。”

    他交代,女的像腰菱,男丁像长瓠,所以腰菱就是少妇,长瓠就是成丁。有的男子到处寻找失踪的腰菱,如果落单,也被麻袋扣翻,绑去远方的面首阁。长瓠天天有贵妇小姐玩耍,也就不想家,久之,落在了面首阁。

    他在金坛县负责绑腰菱、长瓠,刘定负责联系妓女馆、面首阁。

    他这一套说辞,惊得长阳侯及众弟子、卫县大堂众人目瞪口呆。

    丁冠看他就这么说出了一桩,肯定还会有别的案子,于是一拍惊堂木,怒喝道:“大胆包圆,还不说实话,还有一件案子,快说。”

    包圆顿时疑惑,他凭什么这么问?难道他知道那件事?

第221章 茅山盗宝案

    包圆仔细一想,不对,老子上当了。这丁县令一定是诈我的。

    小子当即回答:“哪里还有什么案子,一定是县令睡迷糊了吧。”

    丁冠怒喝:“还敢抵赖,金坛县茅山的火浣宫、栖真堂是怎么回事?”

    包圆一听,顿时目瞪口呆,这丁县令难道能掐会算?吓得急忙磕头,说道:“县令息怒,草民详细说了,您可要减轻罪责啊。”

    丁冠冷笑道:“依照皇朝律条减轻,本县怎敢儿戏。”

    包圆无可奈何,只好如实交代。那是八年前,自己随孙久、姬蜜夫妇到金坛县上任。途中路过盛唐郡家中,住了几天。

    姐夫刘定却相中了姬蜜色相,暗中趁孙久喝多,两下于帷帐之间缓缓登山飞瀑,一路上到最顶峰,好不幸福。

    姬蜜感动刘定的登山功法,故意放纵孙久豪饮,夜夜登山飞瀑。过了几天,离开盛唐郡老家,一路到金坛县。姬蜜因思念刘定,茶饭不思,卧床不起。包圆情知是怎么回事,就与夫人约定,只说水土不服,不叫孙久起疑。

    姬蜜每每被孙久要求去寻医问药,包圆只好跟随夫人到处找医生。刘定也得了相思病,半年后苦苦追寻而来。包圆暗中安排他们在县署之外相见。

    堂堂县令夫人,总不能在街面上就找地方登山吧,怎么办呢?

    于是就带他们到了茅山火浣宫,刘定私下请托火浣宫庙祝杜简通融一个单间。杜简接了他一片于阗玉,就将他安顿在紫虚元君殿左侧一个藏书阁里。

    紫虚元君就是魏华存魏夫人,乃道教四大女神之一。被尊奉为道教上清派第一代宗师,世称“南岳夫人”。

    就这么,姬蜜能够到这里假托拜魏夫人,而与情人私会,登山飞瀑,好不快活。每逢重要节令,姬蜜都要来拜魏夫人。一年后,水土不服慢慢好了起来,勉强允许孙久跟她过夫妻生活。

    庙祝杜简偷看了刘定与姬夫人登山场景,甚为垂涎姬夫人姿色,也企图尝一尝登山味道。就勒索刘定,要他每次私会姬夫人必须向他交出一片于阗玉,否则,这事他就向火浣宫住持告发。

    刘定为了维持与姬蜜的情人关系,不得不求告包圆设法。包圆明知道刘定这样下去,对不起自己的姐姐。但苦于姬蜜没了刘定,就好不了病,转而孙县令也就不能过正常夫妻生活。于是秘密给刘定设法。

    叫刘定寻找腰菱、长瓠收购地,这边雇用三名神秘人,专绑腰菱、长瓠。绑了六个,基本够换来一片于阗玉。绑到二十四个之际,被孙县令发觉,大怒起来,这才作罢。

    但杜简继续这么逼迫,谁能有那么多于阗宝玉,这不是吃人吗?于是他就趁着姬蜜再到火浣宫,两人商议怎么办?

    姬蜜也无计可施,急得泪水汪汪。

    刘定实在无奈,只好趁着夜深人静,在这火浣宫内到处翻找宝贝。还真不错,扣开了火浣宫的一个地下密室的入口。小子冒着万千恐怖,进去密室查看,点燃蜡烛这么一看,可不得了。

    火浣宫地下密室收藏着自从南岳夫人魏华存以来的许多金银玉器,宝藏之丰富,令人瞠目结舌。于是胡乱怀了几件,慌忙出来。

    自己又将这几件宝贝秘密藏好一个地方,等姬蜜再来相会,就给庙祝一件,怎么也能抵上二十片于阗玉。这就好办了,这几件宝贝足可以支撑起两三年私会的资费。

    哪知道,姬蜜那次是八月十三来拜魏夫人,杜简向刘定逼问资费。刘定叫他稍等,就从私藏之处拿出一件太上老君纯金站像,高约八寸,法相惟妙惟肖,雕工精美异常。

    惊得杜简目瞪口呆,吓得唿嗵坐地,翻身就拜老君。

    刘定问他:“再敢狮子大开口乱要资费,我倒要告发你。”

    庙祝杜简哪敢再说其他,用黄布包上老君金像,唯唯诺诺退出。随即对住持谎称家中老母有病,再不来了,从此无影无踪。

    姬蜜看到刘定居然出手这么阔绰,禁不住逼问老君金像来历。刘定一五一十对姬蜜说明,说杜简拿到这一件宝贝,至少一年不再要资费。

    两人登山飞瀑既毕,姬蜜到他的秘密存放地点,看了另外三件宝贝,更是惊得魂飞天外。

    一件是一方于阗玉的南岳夫人坐像,足足有一尺二寸之高,手臂粗细,通体透明,精美绝伦。不说价值连城,也必然可值几千贯。

    一件是陶弘景私印一枚,于阗玉质,赤金镶边。陶弘景正是这茅山上清派真正的创始人,他的这方金镶玉私印,堪称茅山的镇山之宝,已经不可用价值估量。

    又一件是一本赤金册页的《道德真经》,刻画字体极其隽永,最后书写者留名乃尚书右仆射、知政事褚遂良,奉诏写于永徽四年。天啊,这可是绝版金册啊,价值更加无法估量。

    姬蜜顿时被这些稀世珍宝所震撼,脑子嗡嗡直叫。她毕竟乃饱学之人,一看就是茅山火浣宫之物,必然是刘定偷来的,当即大怒,要他追回老君金像,将这些全部放回去。

    刘定当即给姬蜜跪下,痛哭流涕,央求姬蜜同意他将这三件宝带走哪怕一件也行,从此隐遁山野,不出江湖。

    姬蜜一听,厉声喝道:“你如果还要惦记这三件宝贝,我与你的情义一刀两断,从此再也不要跟我相好。”

    刘定无可奈何,只得听从姬蜜的计较,将三件稀世珍宝放回去。为了防备火浣宫寻找那件老君金像,从此离开茅山,另外找地方跳河捉鱼。

    但是,刘定死活再也找不到那个密室入口,还叫去包圆,深夜一起找,始终没能找到。三件稀世珍宝放不回去,怎么办?

    包圆二目一翻,计上心来,何不将三件宝放到栖真堂。那边的住持、庙祝一旦发现,肯定能看出是火浣宫的宝贝,由他们自行处置。

    包圆将此计一说,刘定认为也只好这样了,没别的办法。姬蜜也同意。

    于是,刘定、包圆趁着暗夜,将三件宝放在栖真堂太上老君坐像之下的暗洞之中。从此以后,刘定、姬蜜再也不来茅山私会。

    问题又出来了,就在刘定、包圆将三件宝放在栖真堂一年后,在栖真堂住持的高道东由发现了这三件宝,大为震惊。

    既然是南岳夫人魏华存的玉像,必定是火浣宫的宝贝。就将火浣宫住持茅俱叫来,让他看这三件宝是不是他们的秘藏之物。茅俱一看,顿时吓得浑身哆嗦,这还了得,这是谁将宝贝倒腾出来的?

    藏宝密室谁能进得去?这样的宝贝怎么就被东由发现了?

    必然是东由管教弟子不严,被他的人偷了出来,继而东由在这里演戏,企图掩盖弟子们的盗宝行为。茅俱气得当即跟东由大吵大闹起来,东由被他这样一闹,一时间六神无主,只好闹到金坛县大堂,叫县令孙久判处。

    孙久一看,这两个住持都是八十岁开外年纪,耳聪目明,声若洪钟,必然是高道之人,也必然能掐会算。既然会掐算,这件事还值得吵闹吗?

    经县令一提醒,二人急忙掐指算来。茅俱算出,说道:“一年前被人半夜下到密室,拿出来四件,当即转送给了庙祝一件,庙祝携宝逃去。”

    东由所算,更为详细,说道:“拿宝之人经一贵妇劝告,将这三件宝要放回密室,苦于找不到入口。又怕火浣宫找他们的麻烦,只好放到了栖真堂,依此方法物归原主。”

    茅俱对于东由所算甚为折服,当即改换颜色,给东由致歉,两人爽朗大笑,再也不吵闹。但是庙祝带走那一件宝贝是什么?带到哪里去了?却被这个庙祝施了法,掐算之人找不到蛛丝马迹。

    孙久笑道:“这有何难。茅道长何不下到密室查看一番,被庙祝拿走的是什么宝贝,不就知道了么?”

    众人回到茅山,孙久跟随结案。茅俱叫他们等在紫虚元君殿,自己下密使察看。回到紫虚元君殿一番查看,回来禀告孙久,丢失了一尊老君金像。继而查找一年前辞工的庙祝,却是杜简。

    孙久一看经过明确,不免笑道:“那就查找杜简下落吧。金坛县会叫专人查找,火浣宫也要展开调查。两下配合,必能找到杜简下落。”

    此案暂时告一段落,火浣宫与栖真堂的关系和好如初。

    包圆在孙久断这个案子的时候,已被赶回家了。但刘定跟姬蜜还在维持情人关系,为什么能维持这么久?

    刘定毕竟家在盛唐郡,逢年过节之前,就得赶到金坛县私会,路途资费也不是一笔小数目,怎能维持这种庞大开销。只好跟包圆倒腾花椒,慢慢将私会的次数减少,逐渐结束这种要命的关系。

    却被姬蜜每每哭泣,倾诉酸楚。刘定与包圆在倒腾花椒过程中,就耍歪点子,尽量空手套白狼,尽量多地赚取利润,也好维持跟姬蜜的关系。

    包圆说完这一个案子,丁冠甚为满意,答应给他减刑。杖脊三十免掉,流三千里改为流一千里,去徐州牢城营服役。

    文烈对于丁冠审案,表示十二分的佩服,三言两语下来,居然能将这小子这么多事抖落出来。

    丁冠对长阳侯耳语道:“火浣宫、栖真堂之案,却是下官诈出来的。”

    长阳侯一脸疑惑:“朝歌距离常州金坛县,怎么也有两千里之遥,你怎么就知道茅山有这两处道观呢?”

第222章 捂住卖人案

    丁冠禀告:“千岁,茅山乃道教名山,里面只有这两处宫观。京师杂报往往能看到这些知识,他既然曾在金坛县作案,八成也会牵涉到茅山。因而本县将火浣宫、栖真堂说出来诈他,这小子果然中计。”

    文烈哈哈大笑:“县令高明,你问案的时候,将寡人也惊到了。原来是利用他不以为你知道这两处宫观的名称,将他镇住,不得不说出这桩案子。”

    丁冠说道:“千岁,这类奸狡之徒只要犯事,就绝不会只有一件。毕竟做贼心虚,怎能吃得住别人诈他。”

    文烈想起案子中的东由道长,已经在大名府听南冥道长说过,这东由是他三师兄。而礼山五雄却都拜在腊八贩神子敬父门下,这么论起来,东由也是自己的三师兄。而李井却是三师兄的徒孙。

    想到这里,文烈打了个冷颤。李井曾说,他兄弟李泉及弟媳温情双双失踪,难不成跟包圆倒卖腰菱、长瓠有关?

    他将丁冠拉到一边,将心中所想,给丁冠一一说明。

    李井因剿灭岩国有功,被封黎阳男,赐“红皱神贩”金牌一面,妻子罗云被封为枋城乡君。他兄弟李泉、温情夫妇失踪的时间恰好就在包圆倒卖腰菱、长瓠的时间段。

    丁冠当即出来大堂,对包圆再次开审。他一拍惊堂木,大喊道:“包圆,可记得金坛县李家浜李泉、温情夫妇?”

    包圆被这么问话,这腊八节这么冷的天,也禁不住汗珠子往下淌。心想,这个丁县令也太他娘的厉害了,他怎么就能知道这两个人的名字?难道有什么道法不成?或者他会奇门遁甲,像东由那样善于掐算不成?

    这个温情可厉害了,当时叫孙久赔罗衫,两人好不亲热。

    由于赔罗衫的时间较久,温情心想一起赶年集的汤婷、苏娇回家走了,就自己一个人回家。被三个神秘人跟踪,当做菱角绑了。经刘定看了样貌,卖到了宿州城下邳妓馆,宿州城就是虹县城。

    后来,李泉寻找温情,眼看逼得主人孙久无法交代。包圆下狠心,一不做二不休,叫三位神秘人将李泉也绑了。被卖到了扬州天瓜面首阁。

    卖出去的腰菱和长瓠,只有温情一个是陪过孙久的,因此,包圆印象极其深刻,至今记忆尤深。还将他丈夫也卖了,夫妇都被绑的,也仅此一对。

    因为这个温情和李泉,使得包圆每每想起,都心中打鼓。总觉得这事做得太过分了,说不定哪一天就会被人追究。

    该来的总会来,丁县令问起来,心中一阵紧缩,顿时冷汗直流。

    县令丁成道看他淌下汗珠子,沉吟不语,将惊堂木再次拍响,大喝道:“再不如实招来,杖脊十下。一句谎话加十杖,你自己掂量吧。”

    包圆心想,这下彻底完了,这个丁冠好生厉害,怎么就什么都知道呢?又没有了姐夫刘定的帮忙,自己孤身一人,看来对付不了这个阵势。心下长叹一声,哭泣道:“草民什么都说,还请县令记得减轻罪责。”

    于是将温情、李泉八年前失踪情形一一说明。主薄写好了他的供词,叫包圆画押。丁成道喝令,先将包圆看管起来。

    亲自动笔,给金坛县写一道函,明天一早送往邮驿。函中将卫县大堂所审的情由及长阳侯提点一一说明。叫金坛县带走包圆,破获腰菱长瓠大案。

    此案,孙久在李井家传旨的时候,就给茅山栖真堂东由道长承认了罪责。东由道长表示要查访这二十四个被卖掉的男女,替孙久保密下去。

    那是中秋节传旨时说的事情,现在都腊八了,已经过去一百多天,有什么进展吗?关键人物刘定已亡,卖掉这些腰菱、长瓠全都是他干的。包圆只知道极少数人的下落。

    看样子,东由并没有找刘定、包圆,不需要这两个关键人物,他能够一一找到这些腰菱和长瓠吗?

    还别说,东由带着弟子李分,只是一个月时间,将金坛县有过失踪腰菱、长瓠的人家挨个找到。

    又按主家所报家人失踪的具体时间,用奇门遁甲一一推算。都算到了下落,一一记下。李分告诉这些人户,这件事情惊动了茅山栖真堂东由道长,他老人家亲自过问,亲自出手,要一一将这些人解救回家。

    各家都对东道长千恩万谢,纷纷拿出积蓄,要东道长当巡查资费。东由一概婉言谢绝,分文不取。人户更加敬重,好多家属都表示,一旦需要出人出钱,尽管开口。

    常州刺史孙久自然十分关注这件事情,随时给东由、李分提供一切方便条件。派人跟随他们往这些人被卖的州县,一一解救。

    按照孙久的看法,这事情夜长梦多,包圆一旦在别的地方发案,带出这个案子,那可就全玩完了。因此,这件事情进展很快,到腊八,二十二人都已经回到了家里。他们这些男女跟家人团聚,没有一个不感谢东由道长的。

    单单就差温情和李泉没有下落。这段时间,李分也对温情和李泉的事情盯得很紧,几乎解救每一个,都会跟罗云分析情况。罗云也紧张得很,怎么就没找到兄弟两口子的下落呢?

    腊八会上,李井就在那里批发、零售红枣。

    丁冠审过包圆,带着长阳侯师徒到后邸叙话。

    将到中午,李镇班、刘守班已经将剩下的四包花椒批完,那包参过辰砂的被清扫、焚毁,灰烬被深埋处理。丁开班、文应虎的红芪也卖完了。沙进班、宋列班负责的黄连也已经卖完。

    他们都被孙夸请来丁冠府邸。丁冠摆开盛宴,给长阳侯压惊。

    席间说起腊八会的规模,丁成道十分自豪,滔滔不绝。又说起黎阳男李井,丁成道以为,他既然有“红皱神贩”金牌随身,贩卖红枣肯定也会出现在朝歌城。

    经丁县令这么一分析,文烈当即大吃一惊,审案子的时候,怎么就没想起这个茬口呢?

    文烈吼道:“快点派人去会上寻找,叫李井也来吃酒。”

    丁冠笑道:“腊八会将朝歌城横九街竖九街都挤得水泄不通,城里城外经商的赶会的,少说也有二三十万人。没有目标找一个人,那简直是大海捞针。就说火神庙一带,每到巳时开始拥挤不堪,人的脚板谁能挨到地啊。”

    也是的,每年都有三五个人被活活挤死,县署、司市、滂水关、淇水关各种官府的人马全体出动,维护秩序,也只是保证少挤死两个人。

    不过,午时正点到未时正点这中间的一个时辰,赶会的都找地方用饭吃酒,街面上不是太挤,应该好找。

    既然分析到这里,那就去找吧。谁认识李井呢?

    在座的只有文烈认识。文烈叫丁开班、文应虎随行,到街上打听买红枣、核桃、花生、海带及带鱼之类的干果肉干等干货之类的摊位。有老人家说是在西坛肆市一带,到那里全都是这些东西,摊位一家挨一家。

    县署大堂距离西坛肆市无非就是三四里路,很快就到。这时候街面上的拥挤基本不存在,但也有不少人来回转悠。他们看了一圈,文烈一眼就看到了红脸大汉李井,正端着一个饭桶在往嘴里扒拉。

    文烈推开不多的赶会人,飞跑而至,大喊:“黎阳男,哪里走?”

    李井被这声巨雷大吼,吓得饭桶掉落地上。再细看,居然是黑炭团文烈,惊得大喊起来:“文侯千岁,天啊,我怎么就没想到你也会在腊八会上。”

    他急忙上前一步,单膝跪倒:“黎阳男李思源参见长阳侯,您老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烈一把拉起他,大喊大叫:“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走啊,跟寡人到卫县大堂吃酒。”

    李井被他这么热情拉动,只好叫长子李峡先看住摊位,跟着文烈就走。

    忽然,一声大喊:“武宁男参见六叔,您老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烈被吓一跳,尤统这孩子也在这里呀。他赶忙回身,尤统跪在自己身边,急忙将他扶起来,还没等说话,安芝跑了过来:“香云参见六叔。”

    文烈扶一扶她,笑道:“油料贩将武宁男尤统、油料贩君武宁县君安芝,好孩子,好样的。走,跟寡人一起到卫县大堂吃酒。”

    安芝跑回摊位,安顿一通。原来看摊的是黄遥、黄遵、黄通三兄弟,他们的摊位好大一片哦,还是贩卖芝麻花生黄豆等油料。安芝跟三兄弟说了情由,跑来跟着尤统、文烈兴冲冲往丁冠的官邸。

    丁冠接住众位,我的天啊,来的这三位都有御赐金牌,都是男爵,了不得啊。丁冠一一跪拜见礼,叫两张八仙桌对起来,将他们都让到上座。

    李井、尤统毫不客气,宛如风卷残云,连喝三大杯,连续往嘴里挑菜。看得文烈哈哈大笑,这才是风吹日晒、霜雪熏陶的商家。

    菜已经吃饱,酒至半酣,文烈拉上李井、丁冠到侧室说了今天大堂审案情况,包圆知道李泉、温情下落。惊得李井目瞪口呆,他为什么吃惊?

    他这里掌握的东西,是师父、师祖在帮助解救那些八年前失踪的腰菱和长瓠,而丁县令和长阳侯这里却是大相径庭的审理结果,原本就是刘定、包圆干的事情。这在皇朝法条来说,常州刺史孙久无论怎么说都难脱干系。

    而孙久却是青霜伯的徒弟,也是腊八贩神的贩门弟子,都是一家人。但是,自己兄弟和弟媳是目前唯一没能解救的一对。按照卫县审理结果,让包圆去,肯定能找出李泉、温情,这样的话,孙久的乌纱就会完蛋。

    红皱神贩、黎阳男、双枪将李井想了半天,到底自己该怎么办?

第223章 英雄龙兴子

    丁冠看李井的眼神及脸色,这是陷入了迷惘。

    他站起来,咳嗽一声,朝李井抱拳一揖,说道:“黎阳男李将军沉吟不语,似乎有难处,现有长阳侯作主,不必想得太复杂,有什么尽管说,可别误了大事。”

    李井听县令这么说,还真是个提醒,何不跟文侯商议一下,再做定夺?于是起身对丁冠还礼,说道:“县令不必多礼,我与文侯千岁到侧室说几句话,一会由他定夺。”

    文烈起身,随他直奔侧室。李井将常州刺史孙久传旨认罪及师爷东由、师父李分已经解救二十二人,现在就剩李泉、温情还没下落,等等情形,一一说明。

    李井说道:“明显看得出,师爷这要对百姓隐瞒,是个两全之策,一要保住孙久的刺史乌纱,二要将解救之事全都揽在自己身上,成就道家美名。”

    文烈倒抽一口冷气,说道:“东由师兄这么处理,再好不过了。卫县已经写好了函件,明天一早邮差就会送走。好悬啊,得亏我去找你。一旦现任金坛县令接到函件,孙久之前的案子就坐实了,那可不全完了吗。”

    李井见长阳侯称呼师祖东由为师兄,大为震惊,这当人的总不至于当了侯爷辈分也大了吧?他在那里张大嘴巴一时不知道怎么说话。

    文烈见他这样,问道:“不放心卫县吗?我叫丁冠妥善处置就行了。”

    李井赶忙摆手:“不是说这个,千岁怎么就称呼我的师祖为师兄呢?”

    文烈哈哈大笑:“礼山五雄拜在腊八贩神子敬父门下。因此,子祝寿、西面、东由、南冥、北来、戚纯、巴我、九寒等贩门八虎,都是我们的师兄。昔日,大哥隆虑子望云端手里拿着师父的露怯玄天镜,还看了五弟漆雕又的家史。我辈因而就是神仙弟子了。”

    李井恍然大悟,天啊,望霄曾经拿着神仙的宝物,难怪能够成就那么大的功劳。文烈也为韩侍郎护卫,灭岩国立下大功,现今封长阳侯,果然厉害。

    贵人就在眼前,还曾经对岩国并肩作战,文烈作为前敌总指挥,韬略非常人可及,那还不好好结交啊。

    心中略一闪念,李井急忙翻身下拜:“师叔祖在上,侄孙李井有眼不识泰山,还望恕罪。从今后,李井总算找到了贩界知音,还望多多提携。”

    文烈急忙扶起:“要这么论,我可就吃不消了,我们拜师是拜的神,在这里跟你却是世间的师承关系。我看这样吧,你我不必要这样扯,就以兄弟相称吧。我到了东由那里,背着你的脸,叫他师兄就行了。”

    李井大惊失色,连连摆手,倒退两步:“千岁,不敢不敢,绝对不敢这样乱称呼。是什么就是什么,千岁就是我的师叔祖。我们李家浜,刚出生的小孩辈分就是叔祖,侄孙可能都八十岁了。这个该怎么论就怎么论。说话办事的时候可以随便点。”

    文烈看他这么认真,哈哈大笑:“好,就依你说的,说话办事咱随便,不要讲那么多繁文缛节。按我们北方人习惯,这样的情形,相互之间称呼一声‘爷儿们’就好。”

    李井也笑起来:“对,爷儿们。这个好。走,你去跟丁县令说吧。”

    长阳侯文烈到外面,又将丁成道拉进侧室,是这么这么这么回事。继而说道:“还请县令帮这个忙,将函件收回,要不然,枉费了东由道长一番苦心。也将常州刺史孙久的功名毁于一旦。毕竟不是我们想要看到的结果。”

    丁成道惊道:“摊上包圆这种随从伴当,背地里整出这样的事情,谁都得倒霉。看来,想安安稳稳当官,挑选下人、属吏,必须慎之又慎啊。”

    丁冠这么说话,就等于表示要照办了。二人出来,继续谈笑风生,只管吃酒。到了未时已过,酒宴结束。

    李井还是不放心,又问文烈,看丁冠什么意思。

    他这样追问,倒是提醒了文烈,急忙叫丁开班拿出四贯钱,强行塞给丁冠,要他务必如此如此。丁冠遵命,收下了四贯钱。

    两贯钱交给了孙夸,叫他派人押上包圆,拿着本县的公函,到常州刺史府,直接找刺史孙久。另两贯钱自己安排卫县主薄及参与此事的捕快吃酒,妥善安排,对包圆供出的金坛县人口失踪案,绝不外传。

    黎阳男李井实在过意不去,掏出四贯钱给文烈,这件事情办妥,已经感谢不尽,哪里还能叫爷儿们赔钱。文烈只好收下。

    文烈、李井、尤统、安芝及县令丁冠、西厅尉孙夸等越说越亲近。文烈本来要告辞回家,被他们再三挽留。就叫丁开班、刘守班留下,次子文应虎随同沙进班、宋列班、李镇班回家过年。

    自己在朝歌城逗留三两天,还要拐到丁开班在汝州龙兴县的新家看看,五天后也启程回老家。

    出来卫县大堂,李井回到红枣摊与长子李峡一起,叫卖红枣。

    他们的红枣还有两千八百斤。赶了两辆马车,拉了三千斤,昨天才到,今天一上午卖了一百斤。

    按往年赶腊八会,起会第一天,能卖三四百斤,初九开始的十天,每天只是卖一百斤左右。到腊月二十开始,每天能卖三至五百斤。

    有时候,遇到大户早早批发,初十就卖完了,早早回金坛老家过年。

    文烈、丁开班、刘守班随从尤统、安芝到了他们的油料摊位。他们也是既批发也零售。尤统去招呼摊位,安芝将三位哥哥黄遥、黄遵、黄通叫来,与长阳侯一一见礼,丁开班也跟他们黄家三兄弟一一见礼。

    黄遥看丁开班虽然独臂,却身高马大,英武逼人,不禁问起他的情况。丁开班笑道:“因护卫韩侍郎之功,皇封检校汝州长史、龙兴子,比之师父的长阳侯差远了。”

    天啊,人家被封的是子爵呀,比男爵高一等爵位。惊得尤统、安芝这对男爵夫妇赶忙与他重新见礼。

    丁开班因护卫韩愈,负责殿后,独当一面,以链子铜锤斩杀王术正的大将马铃、杨显,被韩愈大为赞赏。

    综合考虑他原来在淮西就有品阶,乃从六品上的振威校尉。此次独臂立功,韩愈奏明天子,被封为正五品上的上骑都尉勋官,检校汝州长史,赐爵龙兴县开国子。妻张氏封为温泉乡君。

    御赐“红芪贩将”金牌一面,往来关津免税。比尤统、安芝、李井的勋位、爵位都要高。而师父文烈乃长阳侯,也就不显山不漏水,从不张扬勋劳。

    因他的封爵在汝州龙兴县,妻子的温泉乡君封爵自然也在龙兴县,他这次却不用再回将利县老家,而是回温泉乡。

    八月封爵之后,户部官员到将利县找到他们夫妇,带到汝州、龙兴县及温泉乡,与当地刺史、县令均已见面,户部在温泉乡给他们划了二十顷赐田。

    就在龙兴县城盖起房子,主体竣工,张氏带着子女已经入住。只是木匠活还在继续干,桌椅柜龛等等,慢工出细活。

    二十顷赐田,是两千亩,就是再不济按每亩收获一百斤小麦,每年是两万斤。每斤贱卖乱卖,至少也要值五文钱。因此,这二十顷地,每年收入至少一百贯钱。因此,就找了个管家,负责将赐田管好,将皇恩浩荡体现出来。

    管家不是别人,正是安唐十虎老幺刘守班的父亲刘春。丁开班自幼父母双亡,沦为孤儿,一直在将利县老家村子里吃百家饭长大。

    十二岁时,被本村好心人介绍给文烈当徒弟。一边习武,一边给文烈干杂活,就生活在文烈家里。

    又有沙进班、宋列班、李镇班、刘守班四个同龄孩子拜在文烈门下,连长子文应班在内,六个孩子都同龄。文烈给他们起名就都带班字。

    孩子们到二十岁成丁,文烈带领他们一起从军。文烈因吼声巨大,每每震得人跌落马下,有人给他贺号五雷神将。六个孩子都带班字,从那时候起,五雷六班响彻淮西大地,所到之处,吓都会将人吓死。

    刘守班的母亲几年前病亡,父亲刘春在家协助儿媳看管孩子。这时候,两个孙子一个孙女一边上学,一边拜师习武,刘春无事可做。丁开班得了皇封,经文烈作中,就让刘春来当丁开班的管家。

    刘守班因父亲来到龙兴县,也准备举家搬过去。这次准备趁着年关,确定个地方,开春叫父亲一边当管家,一边找人盖房子。因此也留下来,跟师父和丁开班一起走。

    安芝也是苦命人,禁不住对丁开班大感兴趣,一直这么刨根问底。终于将丁开班的人生历程了解个差不多,真的是一部自强不息的活剧。

    自幼沦为孤儿,礼山关被苌度斩断左臂,这次护卫韩侍郎,幸亏韩府管家韩彻赠送一条链子铜锤,一战成名,封妻荫子。尤统也对他的人生经历大为感佩,这才是一个坚韧不拔的强者。

    黄家三兄弟也对这位独臂爵爷深深佩服,当人就得这样,想成一番功业就得这样。这可不是一天两天就炼成了一个英雄人物,需要的是这股子越磨砺越强大的精神。

    聊了不少,文烈看他们摊位上客人很多,急忙叫他们先忙。自己去李井的红枣摊看看,丁开班、刘守班也跟随而来。

    刘守班之所以生出搬家的念头,其实是另有原因的。这事吧,说起来也是心里酸酸的。毕竟跟随师父投军以来的十一二年,在外多,在家少,就苦了娇妻王氏。这夫妻生活上头,难免就有那么那么些不好吧。

    他跟师父谈了这个事情。文烈果断决定,趁着他爹刘春给龙兴子当管家,劝他举家迁到龙兴,以摆脱王氏那边的纠葛。

    这一招灵不灵呢?假如也像姬蜜一样,得了水土不服,也出一个刘定得了相思病,那不还是没有摆脱吗。

    王氏跟人家是不是像姬蜜跟刘定的情形,黏糊到难以摆脱呢?

第224章 初害相思病

    刘守班,本名刘宜,字守班。老家将利县刘家湾,有一个姐姐一个妹妹。

    妻王氏,叫王柳,将利县王家湾人,距离刘庄直线距离不到三里。说起来很近,但山路一里顶十里,隔着两架山,弯弯曲曲的山路如果拉直了算,怎么也有三十里。

    王柳的娘家王家湾,如同刘家湾一样,因山岭多,平地少,无法建成大村落,群居的最多不超过五户。一家一户散居在各个山腰、山坳,一般都是竹林当院墙,人在房檐下,看着满院的鸡鸭,自成系统。

    王柳家就住在一个三面环山的山腰里,左面隔山,住着一户姓李的,右面隔山住着一户姓尚的,下面一户也姓王。他们四家还算距离近些,走动也就比较亲近。

    右山较小,距离最近,王、尚两家的孩子从小玩耍在一起。尚家与王柳同岁的是一对龙凤胎,姐姐尚玉,弟弟尚立,都比王柳大四五个月,三个孩子亲近得不得了。

    从小打打闹闹,转眼到了十二岁,尚玉和王柳两个女孩都有了月假,渐渐懂得了男女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而尚立作为男孩子,毕竟成熟晚了两年,还不太懂男女更高一层的情感。还是一如既往地拉着姐姐尚玉、妹妹王柳,漫山遍野奔来跑去,赤条条下河捉鱼,闹着跟尚玉、王柳打水仗。

    一次,尚玉月假难受,尚立只好拉上王柳去捉鱼。等到鱼捉得够两家吃了,将鱼篓用树枝往水边一插,一把将王柳推进河里。二人游着水,打着水仗,欢笑声震动山谷。

    忽然,王柳蹈一个猛子上来,呛到水,咳得满脸通红。尚立猛地钻水过去,要给她捶背。王柳又一声大咳,身子一扭动,恰好转过去正对尚立。而尚立是钻水来的,根本不知道她转身,一头钻进了王柳身下。

    王柳顿时痒痒,紧紧扶住他的头,一面咳嗽一面好笑。尚立将头上扭,想钻出来透气,嘴唇却恰恰碰到蚌壳。王柳更加奇妙难忍,霎时间觉到那种男女之间的极致欢乐。

    王柳索性将尚立拉出来,躺倒在岸边的草滩上,叫尚立好好亲。尚立亲得王柳欢乐谷溪水潺潺,大呼好妙,哥哥真好。等到她快乐无限告一段落,也报答尚立,为他的小鱼儿打口舌,尚立也感觉怪好的。

    两个快活得无以言表,相约天天到河边捉鱼,翻蚌。

    很快一个夏天过去,秋天也过去,到了冬天,已经无法捉鱼。王柳还总往尚立家跑,与尚玉钻一个被窝暖和。尚立也在被窝的那头。

    王柳、尚玉都将束腰松开,一人拉来尚立一只脚,放在河蚌之上蹭。尚立也松开束腰,叫王柳、尚玉的脚来蹭鱼儿。

    真正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好不叫人留恋。就这么一年年过去,一晃到了十六岁,尚玉被婚配给远村。剩下尚立和王柳也该成婚。

    那次,一连三天不见尚立的额影子,王柳闷闷不乐,茶饭不思,精神恍惚。一时间头昏眼花,四肢无力。

    到河边洗完衣裳,起身回家的时候,一头栽倒,恰好撞在河边的石头上,顿时头破血流。一步一挨到了家里,父母急忙包扎,扶自己坐在床上休息。

    忽然,外面父亲王钟说道:“尚立这小子有福气,这次跑那么远相亲,估计能娶个好媳妇回来,”

    王柳一听这话,宛如晴空霹雳,将她猛然击倒。顿时天旋地转,胸口剧痛。“呼通”歪倒身子,口中涌出一口鲜血。

    母亲李菇听见王柳的动静,飞奔而入,一看王柳喷血,惊叫道:“她爹,快来啊,柳娘吐血啦,快点啊。”

    王钟也急忙过来看,吃惊不小。将王柳拉起来,背起就跑,喊道:“她娘,你抱着被子,叫杨娃子扔掉锄头,跟上来,与我轮换背柳妞。”

    哥哥叫王杨,字云飞,已经十八岁,正说着媒茬,她家就兄妹两个孩子。

    他家起名字也按大唐人户普遍的金木水火土偏旁,老爹王钟是金字旁,儿子王杨、女儿王柳是木字旁。

    王钟背着女儿飞往山下的本家大哥王针家,他是远近有名的医者,最善内科、儿科。跑了一段,王杨赶上,继续背着妹妹跑。母亲李菇抱着被子紧赶慢赶。

    到了山下河边的一处竹林,进去就是王针的大瓦房。一带七间,左右两边拐出来陪房。左边是灶房,右边是粪凼、猪圈。正堂屋是两间通,五间卧房。阶州这样的建筑模式,与山南的成都农村相似。

    王杨背着妹妹直奔正堂,王针正与附近的邻里围着火炉子烤火,一看是王杨,惊呼:“杨娃子,柳妞这是怎么了?”

    王钟、李菇夫妇也赶了进来,李菇说道:“柳妞这几天都不想吃饭。今天在河边洗完衣裳,昏过去磕破了头。叫她在床上休息,吐了血。”

    王柳少气无力,话都懒得说,软绵绵坐在八仙桌边的凳子上。王钟提个烘笼,坐到桌子边,取过两个布垫,推给王柳一个,自己垫一个。抓起王柳的左手腕子,仔细凭脉。

    凭了一阵脉,又看看王柳的舌苔,翻一翻王柳的双眼,点点头说:“这是气血两虚证。发病时间不长,不碍事。开点补血开胃药,只要能吃饭,几天就好了。”

    王钟、李菇看大哥这么说,顿时放心。王杨问:“伯伯,既然不碍事,那柳妞怎么就吐血了?”

    王针说道:“大约能看得出,柳妞长大了,有些心病,也发病不久。可以加一点开胸顺气的药。时间久了,会发展成为癔症或者失心疯。”

    王针说到这里,王柳顿时双颊绯红。

    李菇一看,这是被医者看透了病症。赶忙想,她的心病从何而来?想了一圈,与她从小玩到大的无非就是尚玉、尚立姐弟。难不成死丫头为了尚立害病了?

    再一想,尚立相亲一走,柳妞就吃不下饭,一连几天,成了这个样子。她们三个孩子,从小就一起下河,捉鱼、提蚌壳,一起钻被窝取暖,她这心病,一定就在尚立身上。作为母亲,对这个自然一想就明白。

    王钟、王杨虽然没有当娘的想这么深,但也猜到了几分。王钟想,难怪俗话说得好,女大不中留,中留必成愁。

    这愁字上来,叫人形容枯槁,甚至于生不如死。得赶快给她找个人家,嫁出去,有了夫婿守候,必然不再愁。

    王钟想到这里,看王针在写药方子,对大哥作个揖:“大哥,你手里有媒茬没有?给咱家柳妞撮合撮合呗。”

    王柳娇嗔道:“爹,说啥呢?我才不嫁人呢。”

    王针微微颔首,笑道:“天下哪个男子不娶妻,又有哪个女子不嫁人的。撒娇归撒娇,你大伯会替你操心的,一定给你选个如意郎君。指不定将来拜将封侯,柳妞也成为皇封的夫人、郡君、县君、乡君,成为王家湾的荣耀。”

    李菇笑起来:“柳妞真的被皇封了,一定好好答谢她大伯。”

    王柳听大伯这么说,心中一颤,那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才能得到皇封啊?看起来,情这个东西,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痴情太过,真的会要命。

    虽然尚立也没有将鱼儿放进自己河谷,只不过脚丫子蹭蹭,最多也就是嘴巴提溜蚌壳,但还是这么想他。怕失去尚立,竟然这么难过,饭都吃不下去。那将来嫁了人,天天鱼儿过河,一旦不在身边,还不得疯了呀。

    王柳被大人们这一通说,勾起十分复杂的想法,乱七八糟,叫人好笑。

    忽听见王杨说道:“我认识一个刘家湾的宜娃子,武功十分了得,听说就要跟着师父充军。宜娃子就发誓,将来必须封侯拜将,封妻荫子。大伯何不就做个中,我看宜娃子与柳妞怪般配。”

    王针抚掌大笑:“杨娃子跟老夫想到一起了。宜娃子是你伯母娘家远房侄子,生得红扑扑的脸膛,十分英俊。他们家的大病小灾,都找老夫。宜娃子师从九峰乡的文烈,已经出落成一条好汉,迟早出人头地。”

    哥哥王杨与大伯王针的对话,顿时击中了妹妹王柳的心窝子,好热啊,一霎时袭来一股暖流。就好像这个宜娃子在水里捉住了自己,跟尚立那次在水里钻来那样奇妙,身上怎么有那么奇怪的反应。

    难道这就叫缘分么?此前父母、哥哥也曾经议论过介绍谁谁谁,都没产生过这种美妙的感觉。今儿一说宜娃子,怎么就这么奇妙?

    就好像宜娃子是万里晴空飘来的一朵彩云,将自己这株摇曳多姿的春柳团团缠绕,好美好美的意境。

    这时候,王钟说道:“那就全仗着大哥的谋划了,宜娃子就宜娃子,只要孩子知道奋斗、打拼,就是好汉。事成之后,多多谢你。”

    王针笑道:“好,柳妞这么漂亮,恰好郎才女貌,我保证将这件事情说成。他爹这两天就要来给他师父带一包洗筋搓骨的药,帮助增加武力的。”

    王柳听到这里,心脏更是小鹿乱撞,“噗通噗通”跳得好厉害。这个宜娃子,真的那么英俊吗?也会叫我像思念尚立那样神魂颠倒吗?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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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夫全神录介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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