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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山原     贩夫全神录txt下载     贩夫全神录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135章 搏命五岔口

    漆雕又一手挥动乌金崩云梃,一手“仓啷啷”抽出昆吾雌剑。

    高声喊道:“四哥,晓得了。有五雷神将冲阵,万无一失。冲啊。”

    哥舒容、刘录、唐挥、郭骏、文应班等也都大喊:“遵令。”

    文烈的叫声,震得左近村民纷纷躲避,好像他的吼声会砸翻自己。

    只见他倒骑飞马,尚且气定神闲。果然是五雷神将,这威势叫人毛骨悚然。可叹他昔日错跟了吴元济,埋没了满腹韬略。

    今天,要在兵部侍郎面前,展示他的超绝本事。但见他略一翘腿,身形转向前面,第一个冲向张难堡。

    韩愈没有看走眼,叫他当主将,的确意义非常。就这一声如雷暴叫,顿时激起所有人的斗志。包括韩愈在内,顿时抖擞精神,毫不畏惧。人的精气神一旦被激发出来,那股子劲道,真的会叫鬼神皆惊。

    后面的安唐上将文应班也是如雷巨吼,紧随父亲。哥舒容大喊大叫,紧紧跟随。漆雕又怒目圆睁,率队也飞驰跟上。

    张难堡街道两边的人户,一看这一队人马,个个好像着了魔,吓得纷纷躲闪,目送他们向北而去。

    漆雕又不是白给的,一面跑,一面两耳晃动,收集人们唧唧喳喳的情报。

    “刚才将四郎酒肆砸得稀烂,我就说那帮人迟早完蛋。看看,这不。世界上不是只有你一个豪杰,也不是哪家店都可以随便砸。”有人站在路边巨石之上,边看人马飞奔,边这样带喊的说。

    “朝廷就是一帮混蛋。王术正那种激八人,居然能猖狂起来,大唐还有没有一点骨头。”路边棋摊站着的人在说。

    “大唐从此走下坡路了。朝中女人当家做主,随机换皇帝。下面太监当家做主,居然能掌兵。女子、太监,都他娘的阴损小人,阴人厉害,哪里还有阳刚之气。”端着碗喝茶水的偷闲说着。

    韩愈何尝听不见,虽然战马边跑边听,半句半句的,但总是听得见的。百姓比之朝堂上的人看得还清。

    这就是王朝,这就是官场,这就是男儿家要报效的神马神马江山社稷。哎,哎,不是为了那点禄米,哪个龟孙王八蛋才这样跟着干。

    韩愈随刘录马后,冲出了张难堡。折转往北,大约两里路,看前面五岔道口,各种兵器的碰撞声,文走霹的吼叫声,震耳欲聋。果然有截杀,韩愈此时虽然已经置生死于度外,但还是恼恨一件事。

    幼年,兄嫂要自己除了学文,多练武,就是不听。勾日德,命运捉弄人,还就叫咱到兵部管事,还就要出使那种饿狼出没的地方。

    后悔少年习武少了,这不晚了吗?

    韩愈呀韩愈,你就是个大激八,身为大唐臣子,草你娘武功不行,当草民都不合格,别说做朝廷大员了。

    刘录看前面拼杀的情形,咱们的人是七个,敌方应该是十二个。

    我擦,预料错了,十二个?这么多刺客,这是下了血本啊。请刺客,无论成败,必须安顿人家妻儿老小至少在活着的年月没有生活困难。

    要不就是卸磨杀驴,任务结束,将刺客连同家人斩杀殆尽。一则可以减少负担,不用管那么多人一辈子吃喝玩乐。二则灭掉活口,调查无法进行。

    王术正应该属于这种人。兔孙王术正,大唐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人渣。

    只管往前冲,怎么冲?刘录看地形,看战斗,看韩愈,一时无计可施,只能死守。

    唐挥的乌龙枪、郭骏的盘蛇枪飞花乱舞,在五岔口拼死冲杀,要杀出一条血路,带侍郎冲过去。

    七个人,对付十二个,刀枪并举,喊声震天。

    一个浅绯色战袍的,跟文走霹对战。

    看他的战马是枣红色,红脸膛,大约四十岁。掌中金凤枪疾速点刺,武功超绝,看样子是个头目。文走霹六十四斤五股神叉扫到就会没命,这红脸大将不敢怠慢,要设计擒他。

    这个红脸大将正是王术正的兵马指挥使,叫陈速,字迅捷,在成德军二十八年之久。现在的品阶是宁远将军,正五品下,真正的元老大将,曾任成德军行军司马多年。要不然怎么能穿浅绯色战袍呢?那是五品的标配。

    干到这样的品阶,居然来当刺客的领队,足见王术正真的是下了血本。

    二人大战至三十余合,恰好漆雕又的战马盘旋到了他们这里,与陈速擦肩而过。

    再看陈速的枣红马,忽然狂嘶一声,后蹄尥蹶子。

    原来漆雕又与人对战,躲避之间,蹭到这边。将手中昆吾雌剑顺手一扫,恰好扫到陈速马屁股。

    战马猛地被扫,估计还没感觉。此时马屁股淌下鲜血,狂嘶暴跳。

    文烈看得真切,当然知道他的马遭殃了。顿时奋起神威,宛如晴空霹雷,一声暴叫:“去你娘的。”

    “哐”一声,陈速的金凤枪被五股神叉砸落,吓得他赶紧要抽腰佩宝剑。已经晚了,文烈一叉过来,定在他的左肩。叉齿透出肩头,从后面钻出。

    “呀!”疼得陈速难以忍住,跌落马下。

    文烈用力过猛,五股神叉定入他左肩,却没能拔出来。心下也是吃惊不小,正要俯身去捡陈速的金凤枪。

    恰好一位深绿袍赶到,一刀砍向文烈。文烈本就伏着身子,这一躲,“呼通”栽倒地上。

    文烈急忙一滚身,抢到金凤枪,自己的乌骓马也跑到了身边。就在他飞身上马之际,只听一声大喝:“招!”

    却是陈速咬紧牙关,拔掉了五股神叉,朝着他传了过来。

    文烈躲闪不及,被叉定在了右腿上。

    还好,没定入骨头,有三根叉齿穿进右腿大腿。

    文烈暴叫一声,飞马到陈速跟前,将右腿叉齿拔出,朝陈速插下去。

    陈速拼尽全力一滚,躲掉了五股神叉。却听见他一声惨叫:“不好!”

    再看,这家伙滚出了路边,跌落山涧。

    恰在此时,那位深绿袍将军大叫一声:“娘啊。”

    原来他与另一名汉子是跟漆雕又对战,此时被漆雕又昆吾雌剑砍中了掌中亮银刀。刀杆折断,又被漆雕又的乌金崩云梃砸到腰肋,落于马下。

    深绿袍也是较高级别的武将,一定是六品,这品阶也够厉害了。

    此人叫王砸,字前锋,三十八岁。乃王术正的镇州真定城守将,是此次行刺韩侍郎的大将之一。

    看他煞白的脸膛,手掌伸出来,不见血丝,也是煞白,人称白无常。

    此时,王砸与漆雕又大战至三十五合,被打下马来。

    文烈看他跌落马下,哪里还客气,将掌中金凤枪朝他梗嗓就刺。

    吓得这小子连忙滚身,刚滚了两下,估计是腰肋疼痛难忍,龇牙咧嘴,停了下来。文烈枪到,一枪刺穿了他的喉管。王砸一命归阴。

    就在此时,漆雕又大吼:“杀你龟儿子。”

    刚刚打翻了白无常王砸,又上来一个浅绿袍填空,还是二对一。

    又加入的这个人叫宫厂,字绰之。

    漆雕又恼怒起来,对着这个新上来的,一手用乌金崩云梃格住,一手将昆吾剑削到。宫厂躲闪不及,右手被斩落地上。

    漆雕又的梃杖往前一顺,砸到他的头顶。

    浅绿袍必然是七品的中镇将或下镇将。操他娘的,王术正派出的刺客,阵容极为豪华啊。宫厂果然是镇州行唐县的中镇将。

    漆雕又不顾地上的宫厂,赶忙应付对面的另一位浅绿袍。这位叫李元,字公措,也是王术正手下的中镇将,镇守房山县。

    文烈看得真切,一枪刺到地上的宫厂。被他一滚,刺中了他的小腿。

    文烈就势一捅,枪尖顺着他的小腿往前拱,疼的小子用吃奶的劲叫道:“啊!娘啊!娘亲!”

    宫厂应该是疼得太过了,拔出佩剑,对准自己“咔呲”一下,抹断了自己的脖子。血水横流,一命归阴。

    再看尉迟甘,也是以一敌二。与他对阵的一位深绿袍,一位浅青袍。不用说,一个是六品,一个是九品。两位都用点钢枪。

    穿深绿战袍的叫邓刀,字冲阵,上镇将,镇守镇州九门县。

    穿浅青战袍的叫辛枪,字摧锋,镇州兵曹参军。

    尉迟甘将金背刀舞动起来,呼呼山响,招招致命。与邓刀、辛枪缠斗已经四十合,尉迟甘越战越勇。

    看那边,文烈连杀两将,更是精神大振,猛地喊一声:“去死吧。”

    战马恰好与邓刀擦身而过,金背刀斜斩下去。

    邓刀一看,金背刀就要砍中脖子,急忙闪身。金背刀砍在了他的马背,战马顿时前蹄扬起,将他颠落马下。

    文烈疾奔而来,一枪结果了邓刀性命。他将陈速的金凤枪扔掉,还举起自己的五股神叉,与尉迟甘一起对战辛枪。

    这就很快了,尉迟甘更加势不可挡,金背刀一扫,将辛枪大腿扫掉一条。文烈五股叉也飞空砸到。辛枪颅骨碎裂,当场毙命。

    只剩六个,众将奋起神勇,个个喊声大作。

    哥舒容舞动板门刀,与对面一员深绿袍六品大将激战。

    此将名叫仲勃,字起立。乃镇州鹿泉县上镇将,也使板门刀。二人两匹黄骠马盘旋,刀法不相上下,大战至五十合,未分胜负。

    哥舒容情知不可持久鏖战,正要设法斩他。恰恰漆雕又赶到,昆吾剑挥处,将仲勃板门刀削为两段。哥舒容举刀朝仲勃头顶砍去。

    忽听那边唐挥大叫:“吾命休矣。”

第136章 一剑亡二将

    唐挥使一条乌龙枪,与对方一员深绿战袍战在一处。

    这位深绿战袍,也是成德军的一员大将,叫常馈,字送与,镇州石邑县上镇将。他使一条浑铁枪,整条枪从柄到头,全是精铁打造,分量足有五十四斤,比唐挥的枪重了十六斤。

    唐挥第一招就被他震到双臂发麻,情知自己的三十八斤乌龙枪不好对付他。使出平生的本事,以死相拼,勉强恶战至五十余合。唐挥力尽,被常馈一枪挑飞他的乌金枪,跌落马下,又一枪直奔他梗嗓。

    此时,唐挥大喊:“吾命休矣”。

    哥舒容正要砍仲勃,一抬眼,掌中板门刀忽然投向常馈。哥舒容手中没了大刀,翻身下去,将仲勃绑了。

    这边常馈正要刺唐挥,忽见来一柄板门刀,急忙上翻掌中浑铁枪。

    唐挥就势一滚,到了自己战马跟前,飞身上马,败阵而回。急忙抽出佩刀,站在韩侍郎身边,与刘录一起守在这里。

    就在常馈忙着撇挡板门刀的空档,漆雕又飞马从他一侧跑过。他的右腿下半截被昆吾剑削掉,待他明白过来,吓得魂不附体,栽落马下。

    又被哥舒容过来将他绑了。

    突然,与唐挥对战的深青色战袍,趁着圈马之际,飞也似的朝着韩侍郎奔去。吓得唐挥高喊:“刘录小心。”

    这个人叫李府,字管之,正八品上的宣节校尉,上戍主,王术正的贴身牙卫之一。使一条青龙棍,刚刚与唐挥的盘蛇枪大战五十余合,不见分晓。

    此时,他们的人所剩无几。恰好腾出了空地,被他斜刺里飞马而来,要搞个偷袭。刘录将掌中枣木陌刀举起,看他的战马过来,抡圆扫去。

    这小子猛地将战马撇向一边,又拐回来。唐挥一看这小子太狂,挥舞佩刀,一磕战马,直接撞过去。李府不防备这么以命相搏的打法,急忙将棍一撩。唐挥的战马早到了他跟前,一刀挥来,直奔李府脑袋。

    李府一看不好,急忙侧身躲避,左臂中了一刀,还好没有砍断。他的战马驮着他已经飞过来一段距离,左臂暂时不知道疼。

    这时候,李府恰好躲到了韩侍郎跟前,韩愈一声大喊:“大胆。”

    昆吾雄剑恰恰削在李府右肩头。整条右臂与他的青龙棍,“啪嗒当啷”掉落地上。吓得他暴叫一声:“娘!”

    只见这小子好像领悟了刚才郭骏的对撞,磕马直接撞向韩愈。刘录早到了跟前,横栏在韩愈前面。李府马到,他奋起最后的威风,蹬踏马背,朝刘录飞来。刘录举起陌刀,稳稳看着他无比凶悍的姿势。

    “噗”一声,刘录的陌刀插入了他腹部,又从背后透出。刘录举起陌刀,猛一挥动,将他甩落地上。

    郭骏飞马而至,将他一刀结果。

    与文应班对战的是一名浅绿袍大将。乃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名叫张峰,字寒兵,王术正麾下牙卫队正,贴身卫兵头子。小子用青铜蒺藜棒,重六十二斤。身长八尺三寸,真正的神力大王。在成德军大号棍王。

    安唐上将文应班将豹头乌金枪舞动如飞,使出平生绝活,与之已经鏖战至六十合,仍不见这小子有丝毫破绽。

    但张峰要想胜文应班,谈何容易。安唐上将文应班从来不要盔甲,一出道就喜欢以命相搏。昔日在淮西军,有几个敢与他对阵?

    此时,文走霹右大腿淌血不止,气力用尽,滚翻在马下。早被郭骏救走。

    漆雕又往来驰奔,恰到二将跟前,他一声大吼:“应班让开。”

    文应班应声躲开。漆雕又将昆吾雌剑一挥,吓得张峰急忙逃窜。文应班哪里容他跑掉,飞马直追。尉迟甘也紧随追去。

    哥舒容又接战一位,又是深绿色战袍。

    此人叫王将,字都督。手使开山斧,约有五十八斤。身长七尺九寸,脸色白皙,胡须稀疏,吃得好胖,宛如韩愈。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乃镇州境内白马关守将。

    哥舒容早已捡回自己五十四斤板门刀。二人战在一处,两位的重武器撞在一起,发出震耳欲聋的撞击声,激烈程度简直叫人头发直竖。

    刚才,王将圈马乱砍,一个也没砍上。此时与哥舒容单挑,哪想到这么困难。已战至二十余合,唐挥恰好挥舞乌龙枪,二战一。

    哥舒容一看,这要不胜他,枉为大将。趁着唐挥乌龙枪搅动,哥舒容将板门刀直奔王将马腿。这匹黄骠马被他板门刀砍中后腿,顿时将后腿撩起多高。王将栽落马下。

    唐挥哪里容他喘息,直接上来,将乌龙枪朝他梗嗓就刺。王将并不动弹,单等受死。这倒将唐挥搞愣怔了,收回乌龙枪,跳下马去,将他绑了。

    只剩下两名敌将,一个李元,一个身穿深绿战袍,与漆雕又在一起大战,以二敌一。哥舒容飞马而来,接战李元,形成单对单。

    此人名叫王御,字良马。与王将乃一母同胞。也是正六品上的昭武校尉,乃井陉口守将。他也使五十八斤开山斧。漆雕又的五十二斤乌金崩云梃,比他女儿漆雕卉当年使用的,足足重了十斤。

    斧将与棍将相斗,恰好旗鼓相当。漆雕又与他缠斗,无暇使用昆吾剑。这边唐挥赶来,二打一。王御一个不留心,开山斧被漆雕又一滚砸掉。唐挥乌龙枪恰好刺到,王将大喊:“枪下留人。”

    唐挥撤枪,吼道:“还不下马受降。”

    王御见五花大绑的哥哥王将过来,羞愤不已,大叫道:“去死。”

    众人看王将的空挡,王御拔出佩剑,割喉自刎,死尸栽下马去。

    王将紧赶几步,跪于兄弟面前,泪流满面:“我来也。”

    话音刚落,将头颅伏在兄弟的脖子边,就着兄弟的佩剑,也自刎身亡。果然是燕赵豪杰,可惜他们兄弟,这样替王术正慷慨赴死,实在不值得。

    单留一个李元,掌中一条四十八斤镔铁棍,拼尽全力,与漆雕又早已战至七十余合,又被哥舒容接住。哥舒容板门刀的分量,此时对他来说,太厉害了,就要拔马而逃。

    此时漆雕又、唐挥过来,李元见状,将镔铁棍直接投向漆雕又。见众人侧目,他将马一磕,逃出圈外。

    漆雕又喊道:“追。”

    哥舒容、唐挥飞马而去。

    漆雕又急忙回到韩侍郎身边,将生擒的仲勃、常馈叫来,一一辨认所死的众人。常馈的断腿已经被草草包扎,鲜血虽未止住,但也不会失血过多。郭骏掏出纸笔,当场磨墨,将名号都记下来。

    经韩侍郎做工作,仲勃、常馈愿意跟随前往成德军,当场质证。

    此时,文烈强忍疼痛,将五股神叉一晃,吼道:“五弟,带侍郎先走。我在后面等齐追兵,也就赶上。快。”

    韩侍郎看他模样,战袍早已撕裂,包扎的大腿,鲜血染红了包裹布,一脸痛楚。侍郎顿时滚下热泪,拱手道:“贤弟保重,愚兄先走一步。”

    漆雕又前头开路,韩愈居中,郭骏、刘录紧紧跟上。仲勃、常馈也骑马跟着。六位刚走不远,对面尘土大作,惊得众位纷纷勒住丝缰。

    再看,乃尉迟甘、文应班飞马而来。

    文应班左眼成了血窟窿,手提张峰头颅。

    他们去追张峰。尉迟甘看前面路宽,狠命打马,飞奔到张峰前面。

    张峰将青铜蒺藜棒抡得呼呼山响,直奔尉迟甘,誓要冲出去。尉迟甘将金背刀当路一横,来接他的大棒。二人战在一处。后面文应班赶上,直接站在马背上,豹头乌金枪朝张峰身腰就刺。

    张峰旋动战马之际,恰好看到,抽出佩剑,向文应班手臂挥到。

    文应班急忙撤手,圈马再来。形成二打一,恶斗不止。直战到二十余合,这小子毫无怯意。果然是棍王出身。

    这样下去怎么能行,文应班的狠劲又上来,再次站立马上。眼看到了张峰马前,文应班直接跳到他的马上,来搬他的脑袋。张峰大吃一惊,猝不及防,被他扳到马下。

    尉迟甘也翻身下马,操着金背刀来刺。

    文应班与张峰一起滚落,二人在地上扭打。张峰奋力滚到上面,将文应班按住,一掌下去,朝文应班头颅击到。

    文应班偏头躲他,没躲利索,左眼珠子顿时被他挤出。

    尉迟甘金背刀一挥,将张峰人头削落。

    文应班翻身而起,提了他的人头,二将返回五岔口。

    恰见五叔带侍郎要走。文烈命令他们一起跟定,只留他自己等候哥舒容、唐挥以及后队的丁开班。

    六人前面走后,文烈坐地,咬紧牙关,等候三将。等了约有一刻钟,他实在难以忍受,站起来,扶着乌骓马,与马儿说话,稍微解除疼痛。

    正在没柰何之际,丁开班从后面大哭而来:“师父,救我。”

    文烈急忙过去,还没牵住他的马,丁开班就栽落下来。再看他的战马上,挂着两颗人头,文烈就知道他也遭遇了贼人。

    丁开班本就没有了右臂,叫他远远地留在三里开外一处山涧守候,幸亏韩彻给了他一条链子铜锤,一定帮了他的大忙。

    文烈看他左臂,皮开肉绽,急忙问道:“开班,发生了什么?”

    丁开班倒在地上,这是累瘫了,喊道:“叫我稍微歇息。”

    还没等文烈俯身察看他身上其他部位,后面一声大喊:“哪里走?”

    吓得文烈一哆嗦,赶忙提叉上马。

第137章 李元睡疆场

    独臂丁开班刚到,后面又有喊声。

    五雷神将文走霹不敢怠慢,抖起精神,打马而来。

    跑了一段路,慢慢看清,却是哥舒容、唐挥追赶着李元。他们往前面追去的,怎么从后边来了?

    果然如村民所说,五股岔道,只有大路能往北到平遥,其他的路都要折回来。再看李元却拿着唐挥的乌龙枪,哥舒容端着板门刀猛追,后面跟着唐挥,他却挥舞着佩刀,怎么回事?

    哪管他怎么回事,五雷神将奋起神威,暴叫:“纳命来。”

    他这声吼,震得山谷“嗡嗡”直颤,鸟雀乱飞。吓得李元急忙挥枪来刺。文烈将五股神叉死命一架,李元掌中枪顿时飞到半空。

    哥舒容恰好赶上,板门刀砍来。李元情知后面有追兵,做好镫里藏身,发髻被削掉,吓得他大叫一声“哎呀”,栽落马下。

    李元为什么会掉落马下?

    此时早已精疲力竭,只剩最后一口气撑着。发髻被削,吃一惊,顿时气散了,再也没了丝毫力气。镫里藏身,可不就把持不住,跌落下去了。

    小子在地上将双眼一闭,他不是等死,而是沾地就瞌睡。

    文烈下马,一瘸一拐去绑他,哥舒容、唐挥也下马来看。这小子睡着了。

    三位哈哈大笑。众位看看天,早已经过了午时、未时,现在是申时正了。拼杀这么久,李元果然是一条顶天立地的好汉。

    英雄之间惺惺相惜,文烈不忍动他,看着他就这么睡。

    再看丁开班,也在地上睡着了。哥舒容、唐挥也散了架,哪里还管地上干净不干净,躺翻就睡。

    文烈等他们睡了两刻钟,先叫醒丁开班,问起他殿后的战况。

    原本是要哥舒容与他一起殿后,因为贼众太多,而且个个都是成德军的悍将,因此,只留下他一个人看住后面。

    五岔口杀声震天,山谷传音,在后面两里多的丁开班听得清清楚楚。他等了好久也不见贼人,也要拿上链子铜锤过来参战。

    正要过来,忽听上坡上如雷一声响,滚下来一坨巨石,正砸向自己。他急忙磕马闪开,再看贼人,顺山坡向他冲来。贼人恰好冲下,后面一匹白马飞奔而来,恰好接住贼人。

    这贼名叫马铃,字响远,一身浅绿袍,乃成德军正七品上的中镇将,负责稿城县守备。手执一条梅花枪,趁着马跑的惯性,直刺丁开班。

    好大的力道,看样子久经战阵。丁开班甩开单臂,配合膝盖、脚踝,链子铜锤抡得呼呼山响。马铃一开始看他独臂,心中暗笑,觉得不消几合就能擒获。但再看这软兵器,一时傻眼,不敢乱来,小心应付。

    马铃看这一带道路狭窄,躲闪了十余合,打马而逃,要找开阔地。丁开班哪里容他逃走,甩开铜链子,铜锤“啾”一声飞出。他这链子全部展开,是两丈长。马铃刚刚拨转马头,链子铜锤飞到,砸在了马屁股上。

    这马被砸得生疼,猛一尥蹶子,将马铃颠于马下。梅花枪脱手,飞到一边。丁开班再一锤砸来,恰中马铃腰际。幸亏内藏软甲,虽没有受伤,但锤头还是将他砸出几步开外,噗通坐地。

    丁开班不敢给他空挡,急忙又是一锤甩到。吓得马铃就地翻滚,却被铜链子缠住了一条腿。丁开班猛力一拉一甩,生生将马铃甩起来。猛地一松手,链子抖开,将马铃甩在山谷边的岩石之上。头部撞烂,死尸掉落岩石之下。

    丁开班下马,正要割掉他的人头,忽然一声高叫:“去死吧。”

    来了一位深绿袍大将,此人名叫杨显,字耀之,乃正六品下的昭武副尉,是赵州元氏县的上镇将。掌中一柄鬼头刀,威风凛凛杀来。

    丁开班顾不得上马,将铜链一抖,铜锤直接来缠他的鬼头刀。杨显一看,鬼头刀上来就被缠住,吓得他使劲拉动。丁开班猛地松开一截链子,杨显用力过猛,“呼通”一下,掉落马下。

    幸好,鬼头刀还在手上。也顾不得上马,就在步下展开厮杀。杨显刚刚一上来就吃了亏,心下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一边闪避,一边找空档砍他。

    丁开班抡开铜链,双脚、双膝交替配合独臂,链子铜锤指东打西,指上打下,指前打后,神出鬼没,叫人眼花缭乱。

    二人在这里大战七十余合,难分胜负。丁开班毕竟独臂,渐渐力怯。不免心中焦躁,琢磨该如何胜他。此时杨显也看出他力道不够,链子铜锤渐渐慢下来,心中暗喜,誓要将这小子砍死。

    忽然,此时的丁开班背对杨显,链子铜锤尚未甩出,被杨显抓住空挡。他将鬼头刀猛地一扫,大叫:“招!”

    丁开班情知他在后面使招,大呼:“不好。”

    杨显的鬼头刀恰好扫到。说时迟,那时快,丁开班将链子抖开两尺左右,“哗哗”两声,将他的刀头缠住。猛力一拉,杨显鬼头刀脱手。

    丁开班顺势一抖手,铜锤飞出,恰恰砸在他的面门。杨显一声惨叫,当场栽倒。丁开班不敢给他丝毫喘息,急忙过来,又一锤,结果他性命。

    此时,丁开班早已汗水湿透全身,精疲力竭。再看独臂及两腿,被杨显的鬼头刀划到多处血口子,此时疼痛难忍。

    他不敢停留,将这两员敌将枭首,挂于马上,飞奔往前面找师父。

    “多亏了韩彻送你这条链子铜锤啊,真是贵人相助。”文烈感叹不已。

    此时,哥舒容、唐挥醒来。

    哥舒容到李元跟前,拍拍他的脸:“唉,兄弟,尿裤子了。”

    “胡说。”李元“呼”一下坐起来。

    一看是哥舒容,吓得一声大叫:“哎呀。”

    “算了吧。还想打吗?”唐挥将佩刀架在他脖子上。

    李元一声浩叹:“唉,算了,要砍要杀随你们的便吧。”

    文烈过来:“你们刺杀当朝兵部侍郎,好大的狗胆。但你们只是爪牙,王术正才是罪魁祸首。只要你能够配合,我文烈在韩侍郎面前给你求个情,像你这样的英雄,必当另有重用。怎么样?”

    李元见他这么说,当即跪翻,顿时泣哭,说道:“多谢将军大恩大德。公措此生愿意追随将军麾下,万死不辞。”

    文烈过来扶他,不料大腿撕心裂肺的疼痛,霎时翻倒。李元见状,急忙将身子垫在地上,将文烈背起。

    哥舒容、唐挥、丁开班都起来,乱纷纷扶住文烈。

    李元问:“将军,您还能骑马吗?”

    文烈龇牙咧嘴,说道:“不能也得能。快跑,到前面平遥县求医。”

    几位哪敢怠慢,纷纷上马,过了五岔口,直奔平遥县。

    这一战,李元从头打到尾,真正是悍勇非常。

    一开始,哥舒容、唐挥追赶他,到了一处窄路。唐挥要趁机消灭他,将乌龙枪急往前送。

    李元本来使一条镔铁棍,因投向漆雕又,此时空手。正往前飞奔,伏在马身上,侧身往后斜看,有枪刺到。那急忙抽出佩剑,边跑边将双腿一蹁,将脸朝后,倒骑飞马。

    边跑边应付唐挥的乌龙枪。大约二十余合,李元看马蹄所踏地面,估计是一带开阔地。忽然心生一计,将马猛地圈回,直接来撞唐挥。

    唐挥一看,好啊,端起长枪,恰好刺他。李元忽然将手中佩剑扔掉,双手稳稳拿住唐挥的乌金枪,顺着唐挥来势,猛力一拉。唐挥差点栽倒,掌中枪脱落。吓得他赶紧拨马回旋。

    后面哥舒容看得真切,将板门刀拦住李元,二将在这处开阔地大战起来。

    李元使起乌金枪,招法神出鬼没,枪枪直刺要害。哥舒容的板门刀十分精熟,逞起祖父的神威。

    他两个果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招法快如闪电,不到半个时辰,已战至二百余合。看得唐挥在一边目瞪口呆,这厮也太能拼了。不行,得想法叫他快点输掉。唐挥抽出佩刀,一看到空挡,就砍他一家伙。

    此时,李元早已精疲力竭,哪里还禁得起两人夹攻,拔马飞逃。二人紧追不舍,就这么到了五岔口,被文烈使出最后的神威,将他掌中枪砸落。

    几位一路说话,也解除了文烈不少痛苦。约有半个时辰,到了前面一个乡,看到路边有一面浅青医旗,李元赶忙下马,扶住文烈。

    几位进入医者堂屋,此人叫连灸,高七尺开外,年岁在七十岁左右,雪白的胡须,瘦削脸庞。左脸一磕硕大的黑痣,垂下一根白毛。恰是骨伤科医者,人称连骨医。

    他看文烈左腿伤势,略微皱眉,叹一口气。

    哥舒容连忙问:“连骨医,他这伤情好治吗?”

    连骨医朗声说道:“不好治么,有一条筋断在里面,要设法将两个头抽出来,接在一起。这个活不好干,懂吗?要是骨伤,反而好治,筋伤不但不好接,而且病人康复也很慢,需要三年之久。”

    唐挥、李元、丁开班一听,纷纷摇头叹气。

    文烈振声说道:“只要能接住就行,康复多久,倒无所谓。”

    连灸问道:“接也好办,关键是去肉里找筋头,疼的久还疼的很?病人绝难忍受。”

    文烈笑道:“尽管去找,不怕。”

第138章 连骨医接筋

    连灸要去配制麻沸散。

    文烈叫道:“别耽误时间了,直接下手。”

    连灸大惊:“上了麻沸散,也难以忍住疼痛的。不上麻沸散,天下谁能忍得住那样的疼痛。”

    文烈大怒,暴叫道:“快点。还要去前面追赶我的朋友们。”

    他这一嗓子震得房梁掉土,吓得连灸浑身颤抖,赶忙取来钳子,给他手术。对几位大将喊:“每人扯住一头,四肢千万不能乱动。”

    文烈一摆手,吼道:“让开,不需要。快动手。”

    连灸用钳子将他左腿的鲜肉拨开,寻找缩进去的筋头。

    文烈咬紧牙关,只听得牙齿被咬得“咯吱咯吱”直响。他额头、身上顿时汗珠滚滚,看得众将心惊肉跳。

    连灸好容易翻找出上面的筋头,叫李元用钳子扯住。又拿一把钳子,怔了一怔:“英雄如此耐疼,连某见所未见,真是当世绝无仅有的豪杰。”

    把李元看得泪都下来了。丁开班、哥舒容、唐挥也都咬紧牙关,淌下汗珠子。在一边拿工具的徒弟,端盒子的手吓得直打颤。

    连灸又拨开他的鲜肉,寻找下面的筋头。下面的筋头缩进去更多,连灸索性将肉剪开一段,才掏出来筋头。

    “英雄再忍一忍,叫我接好筋头。”连灸满头大汗,胡子乱颤。

    哥舒容赶忙用袖子给他擦汗,嘱咐道:“连骨医一定要稳住,给文将军接好。”

    连灸问道:“哪个文将军?听口音怎么是阶州人?”

    文烈微微笑道:“晚辈文烈,字走霹,大号五雷神将,阶州将利县人。”

    此言一出,惊得连灸慌忙大礼参拜,文烈稳稳扶住。连灸说道:“骨医连灸,曾在淮西行医二十余年,久闻将军大名,如雷贯耳。怎么却到了这里,又因何事受了这样的伤情?”

    文烈与他笑谈起来,实话实说,将来来去去的情况跟他说了。交谈约两刻钟,两个筋头已经接好,外面鲜**合。徒弟赶忙敷了伤药,包扎完毕。

    连灸过来,深施一揖,赞道:“文将军果然是神将下凡,不同寻常。这皮外伤约半个月就能愈合,一百天痊愈。里面的大筋,虽然长得也快,但微微疼痛还是免不了,三年后才能彻底不痛。”

    文烈站起,向他深施一礼:“走霹怎敢接受您老礼拜,多谢连医施救,走霹没齿难忘。”

    他们坐在一边说些淮西故事,徒弟给其他大将的伤口,一一敷药、包扎。

    前后一个时辰,全部包扎完。连灸又让家人给他们下了面,各人吃饱。

    丁开班掏出银子,结算了费用。连灸再三嘱咐,半月之内不可让左腿太用力。临行,送他一根拐杖。文烈再三感谢,指挥上路。

    文烈命令哥舒容前头开路,李元殿后,丁开班、唐挥跟着自己居中。一行五匹马飞奔去追韩愈。

    到了平遥,恰好天将黑下去,文烈犯愁怎么找韩愈住处。刚到城门,看见文应班在这里。众位大喜,说说笑笑进入城中。

    这次并没有住邮驿,韩愈亮兵符进了县署大堂,被县令李轻接住,安顿住在后邸。又叫了城中骨伤医,给常馈的断腿及各位受伤的一一包扎过,安排了酒饭。

    他们一边聊一边等文烈。此时文应班接住老爹,与韩愈他们坐上桌子,相隔只是三刻钟左右。

    韩侍郎在平遥地面受了这么大的惊吓,李轻深感不安,一再表示接受处罚。韩愈安慰一番:“民衣便装出使,为的就是突然袭击。怎能怨你。”

    安慰过县令,韩愈一一看过大家的伤情。这次五岔口大战,个个遍体鳞伤,韩愈平生第一次面对面看见武将的拼杀,好不感动。难怪高祖、太宗要大唐子民左手拿书,右手执兵,只会舞文弄墨,真的会坏大事。

    看了文烈伤情,听了哥舒容禀报的疗伤经过。

    韩愈热泪盈眶,拉着文烈的手,动情地说道:“文将军不愧是五雷神将,此次没有你带伤指挥,退之危矣。到这次出使回朝,本部必将当面奏明天子,予以封赏。”

    文烈看他动情,哈哈大笑:“侍郎栽培之意,走霹九死难报万一。今生有了淮西经历,再也不想做官统兵,只想好好贩卖我的红芪、黄连、花椒,不求大富,但求心安理得。”

    韩愈赞赏他的境界,对于随裴相平定淮西,虽经三年之久,但对于淮西地面错综复杂的情形,还是了解不深。不免跟文烈、漆雕又说起淮西许多故事,对于他们这样失落贩界,感慨万端。

    安安稳稳睡了一夜,次日仍旧卯末辰初开路前行。这次,大队中多了仲勃、常馈、李元三员大将,文烈让他们三个分别加入前中后三队。还按往日规矩,前面多跑一里,后面尾随二三里。

    李轻与县丞、东厅尉、西厅尉等属官,远远送出十里开外,才洒泪而别。

    按计划,今天到太原府。还不进太原城,只住驿站。

    根据仲勃、常馈、李元所说,再也不会有刺客拦截。成德军中出类拔萃的战将,在五岔口损失殆尽。

    常馈说:“侍郎,成德军经过这次恶行,元气大伤。就算重新派将镇守各地,将领们还有个熟悉、整饬的过程。王术正就是不臣服朝廷,也没有实力在侍郎面前吆五喝六。”

    韩愈颔首,笑道:“本部自有道理,看我怎么说他。”

    漆雕又说道:“经过这几天行走,人困马乏,我看就在太原府驿站多住一天,叫大家静养一下,恢复一下体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王术正将老本拿出来拼,万一又派了刺客,我们也好有力气斩杀。”

    韩愈应允,笑道:“既然快到太原了,离镇州也无非两三天行程。我们就在太原驿站休息两天。”

    文烈过来说:“对,放慢速度,养精蓄锐。再者说,薛仆射安排的打入镇州一路,也要有时间周旋。我们五六天以后到镇州,他们准备的也就差不多了。到时候里应外合,不怕他王术正不就范。”

    韩愈哈哈大笑,说道:“仆射大哥为退之想得周到。打入镇州的几位叫什么名字?”

    漆雕又答道:“尤贯带着儿子尤统、儿媳安芝夫妇。镇州那里,薛仆射过去在义成军的老部下陶社、云钗,他们军中立功之后,弃官从商。”

    韩愈想了一想,突然吃了一惊,问道:“哪个尤统?是不是神拳大侠?”

    文烈笑道:“正是神拳大侠尤统,字总领。在离石县呲牙寨神拳打死头马,降服元江野马,还得了三匹赤兔宝马。献给石州刺史吕途一匹,结义为兄弟。献给薛仆射一匹,被认作义子。自己留着一匹。侍郎是怎么知道的?”

    韩愈笑笑:“看到石州牒报,对此人十分好奇,就多看了几遍。因而印象深刻,由他打入镇州,想必功劳不小。”

    漆雕又也笑起来:“这次侍郎出使成德军,必然大功告成。”

    韩愈大笑:“全仗各位英雄护卫,退之才有幸成功。”

    众人说说笑笑,亲热无间,一路飞奔太原府驿站。一面走,韩愈对这一路的经过,感慨万端,到了太原驿站,写下七言古风一首:

    奉旨宣慰过民庄,

    张难堡外刺客强。

    三队护卫逞悍勇,

    五雷神将世无双。

    霹雳呼喝震山谷,

    断筋指挥扫敌光。

    侍郎从兹何所惧,

    不成使命不换装。

    一行人到了太原府驿站,安稳睡下。

    次日一早,刘录告辞韩愈,要回去寻找爹爹刘大郎。韩愈不舍,将随身所佩一只于阗玉的玉猴相赠。这是他的属相玉雕,随他已经二十年之久。

    他们这边基本没什么大的事情,我们再说说尤贯带领儿子儿媳,到镇州城,会有什么收获?能不能如文烈、漆雕又所料,取得较好的进展?

    尤贯、尤统、安芝出来青州城,一路往北,到了棣州。转而向西,走德州、冀州,到赵州。在转向西北,就到了镇州。

    镇州,其实就是恒州,治所在真定。宪宗皇帝于晏驾之时,也就是前年,才改恒州为镇州。取义镇伏河北藩镇的意思。

    父子三人到了镇州城,也就是真定县。按照薛仆射吩咐,怀揣书信,寻找陶社、云钗儿下落。

    他们打马飞奔,经过五天的晓行夜住,这天半下午,到了真定县南关滹沱水桥内,找了一处旅社住下。

    经探问旅社社主乔登,真定县由于是镇州首府,又是滹沱水上游重要码头,还是太原府过来的第一重镇,青楼有十五家之多。

    问到有没有七年前开张的,说是没有,有一家新开张的云安坊,是四年前开的。坊主既不姓高也不姓云,而是姓阴的妙人,不知道是哪里人氏。

    姓阴?这对他们来说,好像没多大意义。安芝建议,何不就找这家青楼,说不定会有斩获。

    乔登热情相告,说道:“这个姓阴的坊主,叫阴菲儿,据说有五十岁光景,从相貌看,只不过三十七八的样子,十分俊俏。也很会说话。”

    尤贯忽然想起在仆射府上聊天,提到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的夫人,不就是阴莞儿吗?被封为北沟乡君。

    难道阴菲儿与她有什么关系?

第139章 做起绸缎庄

    他们出来旅社,到真定街上,直奔云安坊。

    要看看这个坊主阴菲儿到底是谁?跟北沟乡君阴莞儿是不是有关系?

    到了云安坊,这里是坐东朝西的三进院子,临街一间过道,其余四间全通,当然是客堂。尤统、安芝先进去。

    都知晁慧娘接住,二十五岁,身长六尺九寸,在女子中属于上中等身材。长脸凤目,肌肤雪白。凸凹有致,楚楚动人。说话如同琴音,摄人心魄。

    互相通名,认识之后,尤统问道:“晁都知,我能冒昧问一句吗,这里的坊主是不是阴菲儿?”

    晁慧娘一笑:“正是,怎么,找他有事吗?”

    安芝接住话头,说道:“我们与朝歌顺成坊都知云钗儿是老朋友,想通过关系打探到云钗儿,我们有家书捎来。而云钗儿跟阴莞儿是好姐妹。”

    慧娘一听,大为惊讶,急忙让座,说道:“云安坊的大东家就是北沟乡君阴莞儿,他不轻易过来,而是由她姐姐阴菲儿照管云安坊。云钗儿是这里的教师,但不做这一行,开着绸缎庄。”

    “她绸缎庄的名号是什么,在哪条路?我们这就找她。”安芝急忙追问。

    慧娘答道:“她的绸缎庄在西门里,名叫美社绸缎庄。这名字是她夫君名与她的字的合称。你们到那里就看见了。”

    安芝伸手从怀中取出一小坨碎银子,约有半两,说道:“我们先定下八人的位置,晚些时候过来听歌。”

    晁慧娘忙不迭给他们安排,叫他们认了位置。又叫来歌、舞、乐、诗四长,根据安芝的喜好,做了安排。

    尤统、安芝出来,跟老爹尤统说明情况,三人到西门里找美社绸缎庄。

    到了地方,这里是七间门脸,却只有四间贯通作为门面,三间打开当过道,这么大的过道啊。进入院子,进深是五进,好宽阔的大院。

    第一进院子的东西厢房全通,一律是各色绸缎的样品,里面侍女各有三名,来客问话,个个热情应对。堂屋是三间通的大客堂。茶台、茶具三套,八仙桌、太师椅、长凳也是三套。侍女六名,招呼来客。

    第二进院子的东西厢房也全通,一律是各色成衣展示,各有三名侍女,为客人试穿,介绍。东厢房是男服,西厢房是女服。二堂也是中间的三间全通,摆着各种花色的铜镜。茶台、八仙桌各有三套,也各有三名侍女照应。

    第三进院子的东西厢房也全通,一律是裁缝,绣女。东厢房是裁缝男装的,西厢房是裁缝女装的。三堂中间也与前面一样陈设。

    第四进院子的东西厢房也全通,东厢房摆着书案及文房四宝,来客可以写写画画。西厢房摆着瑶琴、围棋、象棋。四堂陈设也与前面一样。

    三人转了一遍,到了四堂,见有几个男女在喝茶,探问庄主云钗在哪里?

    有人高喊:“美髻,出来一下,有人找你。”

    回答的声音就在四堂西侧房间,开着门,传出朝歌口音:“去疾,先接待一下,我这里正盘账,马上就该关张。”

    这人站立,见尤贯身穿深绿官袍,品阶是六品,赶忙深施一礼,以颍州口音说道:“官家在上,鄙人陶去疾,本庄庄主的外子。请问何事?”

    尤贯一听,哦,他就是陶社。哎呀,果然大唐伟丈夫,与自己身长不相上下。白净的面庞,五绺长髯微微有几根白的。身穿浅绿官袍,的确是七品官服。

    尤通宝是正六品上的骁骑尉勋官,自然比他的七品要高,所以被称为官家。看他这样行礼,尤通宝也还礼,说道:“我们从平卢军过来,给庄主宋美髻捎来了薛仆射的书信。”

    陶社一听,薛仆射,怎能不知道。如今天下有几个官居仆射的?必是义成军老元帅薛平来信。惊得他急忙让座,高声叫道:“美髻,薛仆射给你来信,快出来一下。”

    里面算盘突然停下,飘然出来一个仙女,来到陶社跟前,向着三位道个万福:“钗儿请问官家,薛仆射现在可好?”

    尤贯从怀中掏出薛平书信,双手递给云钗,见她小心而急忙地打开,连看两遍,顿时热泪盈眶。云钗收好书信,拍一下陶社:“还不下拜尤別驾,这是薛仆射密使。”

    陶社看夫人泪水汪汪,也知道老元帅来信问候,顿时心中一热,也落下泪花,与云钗慌忙下跪。

    尤贯急忙扶住,不让他们下拜,笑道:“通宝乃淮西故吏,现在只是个六品勋官。不必多礼,如果方便,犬子已经在云安坊定下位置,我们细谈。”

    云钗急忙往里面喊一声:“柳帐师,我有老家客人,去云安坊玩耍。你盘清账目,一会带都知、堂长、布长、裁长、缝长、绣长、茶长也都过去。”

    里面一位老头的咳嗽声,沙哑喉咙喊道:“多谢庄主,我浑身难受,就不去了。我叫高都知安排吧,堂、布、裁、缝、绣、茶六长都去。大郎、二郎、三姑娘怎么办?”

    “管家老燕、奶娘邢嫂带他们在西院吃饭,不叫他们去云安坊瞎起哄。”陶社一边跟着几位往外走,一边喊道。

    敢情他这绸缎庄,下设都知一名,叫高滑。

    就是庄主也要听他在生意上的统筹,由他总领整个镇州美社绸庄各个部属,掌握全面。各县的分号只有五家,由陶社负责管理。云钗主管扬州、成都、汴州绸缎进货。

    临街大堂有堂长,院子里布厅有布长,裁剪师傅有裁长,缝线工有缝长,绣工有绣长,侍奉茶水琴棋书画的有茶长。我的娘呀,这生意做得这是老大了。有专门的帐师,还有管家、奶娘。

    安芝感叹道:“这么大的绸缎庄,这可是将生意做到了再专业不过了。回头也去青州开一家,这么专业,保准赚钱。”

    云钗儿拉着她,回道:“妹妹有所不知,一开始,我们只是有三间门面,仅仅卖绸缎。从汴州、成都、扬州贩卖过来。”

    尤统十分好奇,接话:“那么远贩运啊?怎么就发展成这么大的规模?”

    云钗儿笑道:“昔日朝歌三贩成立贩伐丈疆旅,跑得更远。规模么,做了两年,镇州各县小绸缎庄六七成的货都用我们的。也就吸引了成德军,将校战袍,家属衣服什么的,都来做。也就将裁、缝、绣全做起来。”

    安香云大为惊叹:“这是多大的胸怀,才能有这样的规模。”

    陶去疾叹一口气,说道:“外表光鲜,内里也有说不清的酸楚。前年夏季成德军做一批一千人的军服,连夜赶工,蜡烛翻了,裁好、缝好的,没缝好的,烧得一干二净。还差点烧死人。一年半白忙活,现在才勉强喘过气。”

    尤贯暗暗点头,看起来,他们与成德军打得火热,必然能获得意外的东西。此次,必能为薛仆射的安排,做得一件功劳。

    一路说话,不觉得就到了云安坊。说起这个青楼的名字,就是按照云钗儿的云字,加上阴菲儿现在老公安节的安字,合起来起的名字。

    说起云钗儿与新封澄泥贩神管城伯陈智之的关系,云钗儿的话更多。又提起姐姐云镏儿,早已按照蓬莱子苌度的遗愿,与苌南乡仍旧过在一起。如今苌南乡与云镏儿就在镇州石邑县里开着美社绸缎庄分号。

    苌丁十八岁了,于年前娶的亲,媳妇叫燕蓝娘,属猴,跟苌丁同岁。

    苌丁继承了他爷爷的本事,贩卖昆布。往来于镇州、沧州、登州以及朝歌腊八会。

    他们家住在蓬莱,爷爷被追封蓬莱子婆婆阴莞儿被封北沟乡君,在蓬莱向北沟乡有朝廷划的八十顷私田,八千亩啊。

    云钗儿居所就在美社绸缎庄西院,管家老燕,叫燕猛,就是苌丁的老泰山。奶娘邢嫂,叫邢四娘,是燕猛的小姨子,也就是燕蓝娘的姨娘。

    苌丁的弟弟,也就是阴莞儿生的,叫苌壮儿,现在八岁了。母女二人住在蓬莱北沟乡,她是皇封的北沟乡君么。

    他们正说这话,晁慧娘将阴菲儿与丈夫安节叫了进来。提及平卢军来客,阴菲儿禁不住眼含热泪,喜欢得不得了。是啊,她要不跟苌度徒弟卜图赐胡搞,妹妹阴莞儿的北沟乡君,铁定是她的。

    多亏了陶社、云钗儿夫妇提携,才有今日。要不然,早就流落街头,见阎王了也说不定。

    尤贯以为他们的家事不想了解太深,这属于不礼貌。但阴菲儿却不以为然,是啥就是啥,毫不遮掩,显得非常豁达。

    也难怪,前半辈子与苌卜曲生活,生养了三个女儿一个儿子。虽然儿子苌南乡不是苌度亲生,但脑袋瓜子接受的百分之九十五的理念,处事风格,都有着苌度的影子。甚至说话都很像苌度的乐乐呵呵、万事无所谓。

    她为曾经是苌度的结发妻而自豪,为自己是一位正神的前妻而骄傲。滔滔不绝,无所顾忌。

    这倒是出乎尤贯的预料,更出乎尤统及安芝的预料。他们还年轻,暂时理解不了这其中的人生况味。

    安节一看,这安芝是老本家啊,顷刻间熟络起来,也是海吹神侃。安芝也趁势与他套近乎,力争获取更多信息,以图快速编织在镇州的关系网。他们正说得热闹。忽然外面喊声大作。

    一个汉子如雷般的大叫:“安节,你混蛋,给老子滚出来。”

第140章 亲人聚镇州

    安芝被外面的吼声吓了一跳。

    似乎有一种莫名的东西重重敲击着心脏,感觉一阵揪心。安芝一哆嗦,差点翻倒,被尤统紧紧扶住。

    安节立即到院外,操一根龙虎棍就蹿到街上。

    阴菲儿急忙跳出来,跟在后面拼命喊:“敛之,放下,不要惹事了。”

    “他就是个傻**,老子不把他打改,他不知道安爷头上三只眼。”安节安敛之边跑边回应。

    里面晁慧娘、云钗儿、尤贯、尤统、安芝哪还能安坐,纷纷出来。

    云钗儿到了街门外,问:“慧娘,这人是谁呀,胆敢到人家门口这样闹?”

    晁慧娘说:“这人是成德军的安滹,虽然年龄比安节大不了几岁,但辈分大一辈。安节的爷爷叫安校,安滹的父亲叫安枢,亲兄弟……”。

    安芝一听,娘呀,安枢不就是自己的爷爷吗?

    这个安滹竟然是自己的亲叔。按这样论起来,安节是跟自己一辈的堂兄,难怪名字也是草字头,阴菲儿就是堂嫂。这些可是正经的亲人啊。他们叔侄之间怎么就水火不容?

    再看安滹,果然跟父亲安滦长得相差无几。身长七尺六寸,花白胡须一尺长,五十八岁。双眉高挑,长脸高鼻,正额头一颗朱砂痣。掌中镏金棍,怒气冲冲而来。

    安节安敛之出来,举起龙虎棍就砸,嘴里吼着:“没那个逼本事,还要猪鼻子插葱——装象。换我,早他娘的不干了。”

    安滹气不打一处来,镏金棍一竖,挡他一棍,骂道:“兔崽子,要不是你给老子搅黄,能成为今天这种局面吗?”

    安芝听他们对话,似乎没有天大的仇恨。再看这情形,打下去也解决不了。她急忙跑过去,往中间一站,喝道:“叔父,大哥,香云第一天认亲,可不能这么见面啊!”

    “谁是你叔父?”惊得安滹将镏金棍都掉了。

    “我爹是安滦啊。爷爷安枢。”安芝喊完,翻身给他跪下。

    安滹急忙来搀扶她,仔细打量,笑道:“果然是大哥的孩子。怎么到了这里,大哥还好吧?快快屋里说话。”

    说着,安滹急忙拉着侄女就往云安坊里面走。

    安节过来笑笑,对安滹一挤眼,问:“不打了?还打呗。”

    安滹大叫:“混蛋,打你娘。快倒茶,老子今天不走啦,为侄女接风。”

    “我叫安芝,字香云。这位是我的外子,这位是我爹。”安芝拉过尤统给安滹一一介绍,好不亲热。

    安滹问:“自从你爷爷被斩,我们失散五十八年,你父亲在那里生活?”

    安芝回答说:“我们家住在青州千乘县。祖母也已经过世十七年了。”

    安滹说:“当时为了保险,分散逃难。大娘带你爹逃走,我娘怀着我,与叔父安校一家逃走的。我们到了成德军的恒州,就是现在的镇州这里。”

    安节过来,亲切地说:“妹妹,上辈的带三点水,爷爷辈的是木字旁,我们这辈是草字头。啥也别说了,滹叔,想吃什么,喝什么,我去安排。”

    就这样,越说越亲近。安滹问道:“你父亲比我大三岁。该六十一了。你这年纪,上面应该还有哥哥姐姐吧?”

    安芝说道:“你是知道的,我们成了贱籍,没有耕地,没有宅基,做生意也没有本钱。上面两个哥哥,一个姐姐。哥哥姐姐跟我一样,都是八岁出来给人当伴童、做侍女。哥哥上面还曾有三个姐姐,都夭亡了。”

    大哥安慕,字羡之,今年三十五岁,跟人当伴童,一走就没了消息。

    二哥安获,字得之,今年三十二岁,也是伴童。起初逢年过节都到家,长大后跟少主人一起投军,也没有音信。

    姐姐安芳,今年二十八岁,给人当侍女,前些年一直回家,这七八年没有音讯。打听那家主人,说是跟随少主人远游。

    说完这些,安芝禁不住哭起来:“我和安芳之间,本来还有一个姐姐安莹,也是当侍女,老爷强行奸情,被主妇抓住,活活打死。”

    安芝说完,泣不成声。尤统也泪水汪汪,被她以及家人的悲惨命运刺痛心窝子,抚着安芝肩头,轻声安慰。

    满屋子人也都沉默下来,对她的辛酸都感到很难过。

    安滹听他说完,若有所思,忽然大吃一惊,说道:“安获,字得之,想起来了,他随少主人投军,已经十二年了。他的少主人是不是姓李?”

    “是啊,记得不错的话,叫李元。你们认得?”安芝两眼放光。

    安滹哈哈大笑:“岂止是认得。你二哥安获,肯定是随少主人李元改姓李了。我说呢,你要不说,怎么能搞清这个。成德军李获的字,就是得之,现在是赵州栾城县的中镇将,正七品上的致果校尉,跟李元一个品阶。”

    说起品阶,看安滹身穿浅绯袍,腰悬十銙金带。尤贯当然认得这个,他是五品服饰。又听他刚才说是失散五十八年,比自己大一岁。不免问起:“请问兄台,你在成德军是?”

    安滹转眼看,急忙说:“嗳呦,只顾跟香云说话,对不住啊。漕通在成德军已经三十八年,起先为了销掉贱籍,猛冲猛砍,二十八年才砍成从五品上的游骑将军。后来为了家小,不太冲阵。一直做了十年的武库令。”

    哦,安滹,字漕通。安芝的爹安滦,字浚通。嗯,的确是一家人。

    尤贯心中有数,他这必然也是成德军王氏节度私授的武库中尚署令。大唐武库令一般来说,只有长安、东都两处,最多也就加上北都太原。

    成德军的王氏集团虽然换了王术正,其曾祖父是王武俊的养子,但毕竟还姓王,此后王术正的子孙传了百年之久。

    再算上前期王武俊、王士真、王承宗四十年,王家控制成德军累计一百四十年,是唐朝各大藩镇中主政最长的一家,绝无仅有。

    王家控制成德军这么久,只有一个王术正凶残毒辣,扰乱纲纪,目无君上,不讲仁义。后来,他的儿孙反倒是一改王术正的骄横跋扈,朝廷就一直任用下去。

    说了好一阵家史,安芝开个玩笑:“叔叔,你怎么能跟敛之哥哥打起来?”

    要换成别人问,估计安滹立马又要跳起多高。

    这会远方的侄女在问,禁不住自己好笑,说道:“我也老了,家里的婚丧嫁娶大事也都办齐了。本来要向节镇大帅托病归田,就是你这个混蛋哥哥,跑到成德军反着说。叫王节镇狠狠剋我一顿。老子气不打一处来,要揍他。”

    安节也笑道:“妹妹,你不懂得,成德军本就是私授官职,你病休必然啥也没了。一家老小吃屁呀。我说他傻**,他还不服,非要打死我。”

    安芝狠狠瞪了她一眼:“大哥,怎么说话呢?咱叔叔站在这里,怎么能带脏字。太不像话了,以后可不敢这样。”

    安节哈哈大笑:“好的,听妹妹的。你不知道,他从小就欺负我,成天骂我混蛋。他比我大五岁,我们那时候都小,我就回骂他傻**。”

    这叔侄二人,原来这么逗啊。燕赵之地侠风盛,果然名不虚传。往往一点小事,只不过争一句理,动辄打起来,打完有人评理,还是兄弟。外来的,猛的一接触,还真吓人。这他么,谁能适应这个?

    说说笑笑,边喝茶边聊。早过了一个时辰,云安坊到处挤满客人。怪不得一直不上菜,这没法开席呀。

    云钗儿看这情形,客人一直这么喝茶,喝到话越来越少。估计这茶水早将肚子里的油水刮光了,这会该是饿晕了。她赶忙站起来,提议上外面酒肆吃酒,她管结账。

    安节、阴菲儿夫妇一时间醒过来,赶忙起身赔礼。

    阴菲儿安排说:“对不住啊,开青楼总是饭时候吃不成,习惯了。快快,出门不远就是封龙酒肆。敛之,你将那一罂二十斤的烧酒抱上。我安排一下就到,快,大家早饿坏了。”

    云安坊留下都知晁慧娘看管,安滹、安节、阴菲儿带路,陶社、云钗儿陪住尤贯、尤统、安芝,一路直奔封龙酒肆。

    大家于饮宴中,仍旧围绕亲情,说些祖上的故事。

    座中,安滹与尤贯论起年庚,安滹大一岁,不免问起尤贯的过去。

    尤贯又将礼山五雄中老四文烈、老五漆雕又与他昔日在淮西的交情讲了一遍。又将薛仆射认了儿子当义子,安芝是嫁给薛仆射的节度府,好不荣光,等等一一说明。

    惊得安滹目瞪口呆,这薛平比成德军王家厉害多了去了。这样的元帅,恐怕到哪里都会叫人服服帖帖,肯定没人故意找茬。除非这人没脑子,就是个傻瓜二百五。

    安滹听到薛平对侄女、侄女婿这么好,非常感动,朗声说道:“这样好的节镇大帅,别说你们会为他赴汤蹈火,就是我们安家亲人也会为他效犬马之劳。你们几千里跑到这里来,必然有事情,不要外气,直说。”

    阴菲儿也说:“是啊,是啊。燕赵之地,多的是仗义君子,没几个像王术正这样的。咱都是一家人,尤別驾还是礼山五雄的朋友,什么都不要讲,有事直接说。只要能有一星星点的办法,在座的都没有二话可说。”

    尤统看火候已到,说出一番话,惊得满屋子顿时不敢高声。

第141章 蓬莱子遗愿

    成德军首府,镇州,封龙酒肆。

    成德军地面上,镇州与赵州交界处,有个封龙山,在镇州西南方向八十里。那么,这个酒肆肆主肯定是来自封龙山的人。

    尤总领看大家十分亲热,就将韩侍郎出使成德军,平卢军主帅薛平暗中派人护卫韩侍郎,兵分两路,他们这一路就是专门来找云将军和陶将军的。

    这一说,满桌子人一时大为吃惊。他娘的,朝廷与节镇的勾心斗角,搞到酒肆来了,哪个不是心中打颤。一直在叙亲,猛地换了话题,而且这么高层的东西,至少也得有个转弯的时间。

    他们正在吃惊,美社绸庄镇州总部的都知高滑,带着堂长、布长、裁长、缝长、绣长、茶长等人,纷纷过来,云钗安排他们另坐一桌。问他们怎么这么久才来?高滑说是又将各长下面的产品挨个盘了一遍,这才赶来。

    陶社看安家这边的人一时语塞,情知还没有转换脑袋瓜子。

    他振声说道:“去疾随时听从安姑娘一声令下,叫干什么,万死不辞。”

    云钗儿也朗声说:“哪里还有什么云将军,就是个美社绸缎庄庄主,叫美髻就行。香云妹妹新婚燕尔,尚且不辞辛苦,我们绝无二话。”

    阴菲儿见他们夫妇这么说,也附和起来:“我们云安坊全都听从调遣。”

    安节也说:“只要不是杀他王术正,干其他的什么都能办到。妹妹尽管说,当哥哥的紧紧追随。哥哥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吧。”

    安滹站起来:“今晚只管喝酒,明天上午云安坊肯定没多大的事情,我们在座的相聚云安坊,细致商议其中的蹊跷。我趁着明早点卯,再探听一些消息,咱们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必能为韩侍郎的安全找到办法。”

    尤贯见大家都一片真情,十分感谢,说道:“士为知己者死。薛仆射能这样待人,我们没什么好说的。就定在明天上午辰时正,云安坊聚齐。”

    众位一直喝到亥时正,才匆匆吃了热面。云钗儿与阴菲儿争着结账,安节强行拉开云钗儿,由阴菲儿结了账。云钗儿安排尤贯、尤统、安芝去自己的美社绸庄西院歇息。

    安节要与安芝再说说话,只好分两处住。尤统与安芝去安节那里住,尤贯去云钗家住。

    尤贯与陶社、云钗又说到午夜,帮他们理清头绪。最起码,韩愈出使成德军,薛平派人护卫,表明这个韩愈不能就这么在成德军出事。

    文烈乃淮西悍将,大号五雷神将。漆雕又能培养出春酒贩神漆雕卉,那也说明他身怀绝技。两人这么大的分量,都被派去,就能看出薛平对这件事有多在意。

    陶社、云钗也清理了头绪。咱们要在最短的时间,摸清王术正到底会怎么接待韩愈。如果在迎接的时候,暗中安排有杀戮,我们该怎么收拾。这一切都要看安滹能搜集到什么样的情报。

    次日一早,尤贯早早醒来,看他们家的下人已经在做饭,与他们打个招呼,洗漱一番。到院子里掀拳拽脚,练习一通武艺。

    刚刚要练完,陶社、云钗也都起床,陶社与他打个招呼,牵出一匹马,飞奔而去。尤贯问云钗:“大清早的,去疾要去哪里?”

    云钗微微一笑,说:“我们夫妻商议,叫来石邑县分号的苌南乡与云镏儿,肯定能帮上忙。离这里不远,只有不到六十里,快马加鞭,一个时辰赶回来。恰好不耽误到云安坊说事。”

    尤贯一时怔在那里。毕竟海产贩神爷苌度的家事,经文烈、漆雕又都说过。昨天遇到阴菲儿,就心里打鼓。今儿再遇到苌南乡,该不会把卜图赐也要招惹来吧?

    云钗儿当然知道他在想什么?早年作朝歌顺成坊都知,现在又开美社绸庄这么久,不但对江湖之间的事情了如指掌,而且对人心变化窥探深入。

    见他听说去找苌南乡,顿时怔住,过来笑笑说:“尤別驾是不是在为阴菲儿以及苌南乡、卜图赐的事情打鼓?”

    尤贯也是阅历丰富,对云钗儿这样的人精说话,无需藏着掖着。藏也藏不住,干脆说:“我以为还是要彻底理清头绪,用人不可莽撞。”

    云钗儿告诉他,自从隆虑子、浏阳子、蓬莱子三兄弟归天封神之后,又经历了管城伯、南溪郡君阵亡封神,这八年来,她和陶社经历了许多风吹雨打,才走到这一步。其间,就有阴菲儿、苌南乡的许多故事。

    八年前,也就是宪宗朝元和九年(814年),苌度封神之前,在枋城渡军帐,对云钗儿遗言,还认苌南乡这个儿子。

    在他归天后,云钗儿不负重托,到朝歌城找到了混在朋友家的苌南乡。说明了苌度的遗言,也说了自己姐姐云镏儿寡居之苦。

    叫苌南乡回头,千万不敢再与卜图赐搞在一起。苌南乡痛哭流涕,答应下来。他又提到娘亲阴菲儿还在服刑,恳请云钗儿给他们设个法子。

    云钗儿将他们带到滑州,就于自己府邸,先将它们安顿下来。云钗儿去找姐姐云镏儿商议,云镏儿表示,只要苌南乡好好干,自己还愿意跟他。

    云钗儿见姐姐这么说,最起码苌南乡和姐姐这个家还能破镜重圆。最后就看阴莞儿态度,他对于姐姐阴菲儿准备作何安排?

    此时,阴莞儿就要临盆。

    听了苌卜曲对云钗儿的遗言,阴莞儿说:“我与卜曲虽然时间不长,成了孀妇,但那也是天注定。现在被封为北沟乡君,户部已经来人,要在蓬莱县北沟乡给自己划田产。至于姐姐,刑满完全可以再找个人家。”

    云钗儿把自己的想法给她说出来:“等她刑满,看能不能将苌将军生前的遗产稍微给她一些,也好让她安身立命。即便不看苌将军与她曾经三十年夫妻,至少看着你们亲姐妹的份上,给她一口饭吃。”

    阴莞儿听到这里,大怒:“要不是她与卜图赐的勾当,害不了卜曲,也害不了镏儿母子,更害不了我与吴师通。我在汲县吴庄的孩子们怎么办?现在搞得几家都支离破碎,要不是亲姐姐,老娘杀她的心都有。”

    云钗儿听她的说法,也十分有理。真是的,为了跟卜图赐合伙搞死苌卜曲,连自己亲闺女都杀。现在将几家好端端的家庭破坏成这个样子?她在亲人眼中已经没有一丝一毫地位,可以说没有了一切。

    云钗儿沉吟许久,这话接不上去。转身就去找宋翘儿、薛燕商议对策。

    此时,宋翘儿也因为战功,被皇封为仁勇副尉,下戍主,与云钗儿一样,都是薛燕麾下的高级护卫。经薛燕撮合,宋翘儿跟介穿山成就一对。

    她详细给两位姐姐说,自己为了完成苌将军遗愿,去做阴莞儿的工作,被呛了回来。请二位出个法子。

    薛燕性格不好,早知道三叔家事,这时候听了云钗儿说的七前八后,也是怒不可遏,大叫:“这种娘儿们,不长心眼,为了野汉子去谋亲夫,纯粹一个废物。杀他娘的,世上不需要这种人。”

    宋翘儿以为不妥,毕竟罪不至死。再说了,就是把她杀了,苌卜曲、阴莞儿、吴师通、云镏儿等等,就能比不杀更好过吗?不见得。很可能心里更不好受,毕竟阴菲儿与苌卜曲夫妻三十多年。

    女儿、亲家好几家,没了苌度,再没了她娘,三个女儿就成了无根之木无源之水。苌南乡又何尝不是这样?

    经宋翘儿一番陈说,薛燕没啥好说,重重叹一口气:“唉,作孽啊。因为下面这个蚌壳不老实,坏了多少事情?”

    她这话说得,顿时惹得宋翘儿、云钗儿忍俊不禁,“扑哧”、“扑哧”肩头耸动,憋着笑声,在那里说不成话。

    薛燕自己也哈哈大笑:“哎,哎,你们姐妹俩笑就好好笑,扑哧啥呢?”

    三人扶在一起,在薛燕帐中笑得岔气。

    此时,外面一人大喊:“哎,你们仨得了啥好处,笑成这个样子?”

    三人一惊,辨认声音,应该是楚瑶娘,这才止住了笑。

    薛燕喊:“三哥,琼肤姐姐,咋呼啥呢,还不进来。”

    此时,楚瑶娘是薛燕女军的队正,管着五十名女卫。

    等她进来,云钗儿又将苌将军遗愿以及自己说动等细节,对她说了一遍:“毕竟我们都是因了苌将军博得战功,从此改换了出身。苌将军封神,他的后事,我们设法帮他处理好,总算是有个交代。”

    楚瑶娘骂道:“这种娘儿们,啥德行!你把她叫来,老娘这就将她的蚌壳用蜀锦缝起来,叫她永远做不成那事。”

    宋翘儿瞪她一眼:“刚才锦屏姐弄了一出,还没笑完,你又来了。去,去,少说几句。”

    薛燕、云钗儿又憋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宋翘儿也无法说话,再次笑起来。

    楚瑶娘一本正经:“我说的实话,真的给她缝起来,这种娘儿们,她么算个啥东西?”

    第二遍说完,自己也感觉这事儿吧,他,他就是那啥?终于还是没憋住。四个笑成一团。把个云钗儿的愁眉苦脸,笑成了花团锦簇。

    笑了好大半天,云钗儿收竹笑:“姐姐们别闹了,说到底怎么办?”

第142章 辞军救阴菲

    人多智谋广,四位你一言我一语,终于有了办法。

    经楚瑶娘将自己近日来的遭遇简单说了一遍,现身说法:“美髻妹妹,我觉得何不这样,这事就由薛将军出马说合。必要时,请出高之将军、担骠将军,毕竟他们是朝歌三贩神的嫡子。”

    云钗儿问:“三哥,你叫六弟怎么去说?”

    她和薛燕称呼楚瑶娘为三哥,还是按黎阳十豪的排序称呼。

    当时,东奔是大哥,以下的高夺、楚瑶娘、东头,分别是二哥、三哥、四哥,薛燕是五哥,云钗儿是六弟。老七、老八、老九、老幺分别是陈箭、白伎、赵谷、孙夸。

    大哥东奔为了他的河盗兄弟而战死,东头在新浒渡战死。

    实际上黎阳十豪就是为了破敌而使的计策,此时已经不存在。

    但毕竟结义一场,公是公,私是私,战事结束,于情义上转不过弯,还在按那个排序称呼。

    楚瑶娘说:“六弟,像我和奚簒,也是好多年夫妻,儿子奚旦也阵亡。不也是家破人亡么?那只能怨自己前半生嫁错了人。奚簒的家财充公,其中就没有我的?但这又没法说。现在跟宁武山重头再来,能去分谁的家产?”

    宋翘儿也说:“她阴菲儿要是有勇气重头来,以她的恶行,咱姐妹们设法帮她成家,就是老天对她好得不得了了。咱就压根不对阴莞儿提这个遗产的事情,时间长了,她们姐妹之间自然会处理好。”

    薛燕听她们说的都有道理,下个决定:“飞羽妹妹自小单独扛起全家重担,她的弟弟妹妹们又该如何对待?所以,人啊,能好好活着就不错。咱就这么定,我叫上高之、担骠,把阴菲儿弄出来,帮她另找人家。”

    之后,薛燕带上云钗儿,到高之府上,又叫来范职、望准通、陈哲、漆雕卉,将此事一一说明。

    高之以为,这事没多复杂,我们帮她找出路,属于考虑过细,考虑太多。她当时与卜图赐、苌南乡合谋,如果也考虑这么细,这么多,哪里还有今天。

    因此,对阴菲儿,简单从事。帮个忙叫她有饭吃,有衣穿,有伴侣,做到这“三有”就算是很对得起她了。

    陈哲忽然想起一搭子事,说是师父望霄生前曾经提到。

    在贩竹的三十年中,他认识一个恒州真定姓安的。岁数老大不小了,因为是贱籍,又没有投军,好端端的一个英雄,打着光棍。除了朝歌腊八会,平时,师父每年会贩一趟竹竿到那边,叫这个人帮忙打下手挣个钱。

    师父曾私下对陈哲说,等仗打完了,将阴菲儿介绍给这个姓安的。不管咋说,阴菲儿与三师父夫妻三十年,也给她一条生路。二师父也赞同,也说了战后,要把他们三弟的家事处理好。

    既然是这样,阴菲儿的事情,等于是大师父、二师父两个人生前的遗愿。这就更要一并完成三位贩神师父的遗愿。

    范担骠也想起有这么回事,听老爹生前提起,大伯有这么个安排。

    云钗儿问:“那家姓安的到底叫啥?安啥?”

    陈哲看看望准通:“照骠跟师父贩竹,天南海北,几乎形影不离。你好好想想,真定的,打下手,姓安,叫安啥?”

    经陈哲、范职这么一说,望照骠一拍脑门:“老是叫他老安,老安的,说过他的名字,好像叫?”

    望凌通也有印象,虽说因为科考,读了几年书,但此前老爹贩竹,十三四岁就跟着跑。他也想起来:“老安的字,应该是敛之。我为啥记得呢?因为这样取字的,叫人好奇,我曾经问过。大名反而不太记得。”

    薛燕一看有门:“既然知道叫安敛之,那还不好找,真不行一家一家挨门问。再者说,常年战乱,男少女多,光棍很少。利呱呱的一个人却是光棍,这就更好打听。”

    此时,云钗儿暗中已经与陶社商量好,准备辞去军职,还干老本行。她心中的打算,是先将阴菲儿安顿好,姐姐云镏儿和苌南乡正值年轻,恰好形成一股力量,将顺成坊开到外面去。

    如果阴菲儿的问题解决不好,姐姐云镏儿和苌南乡的日子里,必然会被阴菲儿搅和,干啥也无法安生。

    既是对姐姐的考虑,也是对自己如何展开生意的考虑。更是完成朝歌三贩神的遗愿。这是云钗儿吃心吃力要办好阴菲儿事情的原动力。

    经过陈哲、范职、望家兄弟一番回忆,心中有了底。何不就将安敛之与阴菲儿促成,就将顺成坊分号开到真定。

    到了这时候,她觉得也没啥好保密的了,将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得到了绝大多数人的一致赞同。

    特别是宋翘儿,更是大力支持,表示,也要像当年洛阳顺成坊支持自己那样,歌长、舞长、乐长、诗长全都派过去,知道做顺手才撤回朝歌。

    望高之还是有点遗憾,试图劝说:“云将军,战场厮拼,拿命换来的功名,说丢弃就丢弃,总觉得可惜。以云将军智谋和勇武,前途不可限量。”

    楚瑶娘也叹息,也想劝,但不知从何说起。

    云钗儿虽然不知道怎么说服望高之,但有宋翘儿支持,什么都够了。自己喜欢干的事情,不需要将身边每个人都说服,只要有最专业的人支持,就具备了开始冲锋的一切条件。

    这是她的主心骨。再一点就是,自己和陶社都心善,对于战阵冲锋,特别是有情有义的人之间你死我活的厮杀,无法忍受。要说商场也有残酷的争斗,终归还给人的性命留了一个活的通道。

    因此,阴菲儿的事情,必须赶快解决。

    薛燕深表同情,毕竟她与谷梁广都是穷人的孩子出身。对于那些在生存上得心应手的人,无论她是什么阶层,均表示深深地敬佩。

    云钗儿、宋翘儿、楚瑶娘都归自己管,那就给云钗儿表明自己的支持。

    她当着大家的面说:“美髻妹妹的想法,与陶社的想法一定是相同的。战阵冲锋虽然立功就能改变出身,但是繁衍生息的话,就不如家传一种生存技艺来得实际。我支持妹妹。但也要尽量争取保留这种功勋荣誉。”

    高之看薛燕表示支持,也无话可说:“美髻妹妹,无论你和陶将军要干什么,高之都全力支持。军中的勋业,可以通过薛尚书,申请兵部得以保留,这个我来帮你们办。需要找你们,我会通知你们。”

    云钗儿深表谢意,当即就说,明天就要直奔恒州真定县。薛燕要她点卯之后,跟薛尚书说明,以请假的方式走。毕竟是军中大将。

    次日点卯之后,看薛尚书部署完修河及军中事务,云钗儿请假,将心中所想,老老实实禀明。薛尚书也深表遗憾,再三挽留,云钗儿决计如此。

    薛尚书当即叫来望凌通、薛燕,安排高之写呈文,将陶社、云钗儿的勋官品阶定在从七品上的武骑尉,由薛燕负责保持联络,还是义成军的一员。

    只是待遇问题解决不了,这个要根据实际任职来定,这没有办法。但朝中、军中如果有赏赐,则与职事官一样对待。

    又叫望凌通带着义成军印信,到卫县面见县令。将情况说明,就说是已故苌将军遗孀,以战功折抵阴菲儿罪刑,提前释放。

    云钗儿非常感谢薛尚书的关切。她们夫妇本来是九品,没资格获得勋官,薛尚书额外开恩,给了他们七品勋官。勋官有什么用?

    比平民的身份略高一点。一是由**授给勋田。

    二是在刑法上,与职事官待遇一佯,祖父母、父母、兄弟、姊妹、妻、子孙犯流罪以下,减一等。

    三是有充任地方吏员的资格。

    四是有免除征役的特权,但须按规定到兵部和州县上番。

    五是法律上禁止白丁重婚,而规定勋官则可以娶妾。

    如果为了生计而进入青楼,则属于乐户,是贱籍,比商户、工户不如,比之白丁户籍就差得更远了。所以望凌通感到惋惜。好容易脱离贱籍,这又要主动跳进去。

    薛尚书这样安排,等于是保留了军籍,而且还随时可以充任地方六曹曹正、乡耆老、里正之类。

    陶社、云钗儿请过假,跟随望凌通将阴菲儿放了出来。

    阴菲儿对望凌通、云钗儿千恩万谢。云钗儿又带她去拜谢薛尚书。

    继而辞别薛燕、宋翘儿、楚瑶娘、望凌通、陈哲、范职等,又告别陈箭、白伎、赵谷、孙夸。

    陶社、云钗儿、阴菲儿三人直奔真定。叫云镏儿和苌南乡暂时在自己府邸住下。

    她们三人到了真定,打听安敛之,虽然不容易,但经过两天的辗转打探,终于找到了。原来安敛之叫安节。云钗儿与陶社先行与他见面,云钗儿单刀直入,说明来意。将义成军身份文牒拿出来,让他确认。

    安节怕自己拿不准,就叫来在成德军中的堂叔安滹安漕通,看了陶社、云钗儿的出身,安滹忙不迭叫安节摆起酒席。

    此时,安节已经四十五岁。父母均已亡故。两个姐姐给人当侍女,随了主人家迁走外地。一个哥哥投军后尚未娶亲,就战死沙场。自己一直靠着给人赶车、扛活、打零工挣钱糊口。

    云钗儿听了,当即将眉头皱了起来,感到这事儿吧,唉!

第143章 什么叫无赖

    云钗儿对他们说明阴菲儿情况,此时四十六岁。

    因家中变故,沦为寡妇。保养得好,生理还正常,指不定还能怀上孩子。如果怀不上,阴菲儿答应,成家后给安节抱养一个。甚至生活好起来,可以让安节纳妾,繁衍子孙。

    猛可间有这等好事,安节难以置信。安滹却认为机不可失。因而,很快就定了下来,直接见面。阴菲儿与安节一见,还真是般配,心中欢喜。

    安滹找人看了吉日,给安节借了些钱,半月之内就进了洞房。

    一年后,果然生下一个儿子。现在已经六岁多,叫尾儿。意思是阴菲儿最后生育的一个孩子。

    阴菲儿的事情安顿好,云钗儿和陶社也马不停蹄来到恒州。

    经过半年多,看房子,签租赁合同,装饰,招人,培训,办理相关手续。到了冬月半,终于开业。

    当时,安滹请了许多名流过来捧场,加之顺成坊陈妤儿亲自坐镇,连续一年,生意都很火。就在生意火起来的时候,苌南乡开始整天跟云镏儿治气。说是云镏儿****,在云安坊天天勾搭男人。

    云镏儿只是当个帐师,整天闷在一边记账,哪有闲工夫勾搭男人。

    云钗儿情知苌南乡狗改不了吃屎,**病又犯了。一个不留神,就与云安坊的歌、舞、诗、乐工泡在一起腻歪。嘴巴甜,加之又是云钗儿的姐夫,乐工们被他忽悠得屁颠屁颠。反而,喝醉了打骂云镏儿不正经,勾搭男人。

    明明自己不干不净,害怕云钗儿骂他,陶社烦他,就把自己干的坏事转嫁到别人头上。移花接木也好,混淆视听也好,搞的把戏无非是:

    此地无银三百两,隔壁阿二不曾偷。

    由于云镏儿负责收银,苌南乡与她是夫妻,又恰好可以盘算云安坊赚了多少。暗中不乐意,咱们干活多辛苦,咱们这些人落了个什么?都是给云钗儿白忙活。这就将散播闲话、制造流言、挑拨离间的本事展演的淋漓尽致。

    陶社怀疑,这小子一定是与他娘阴菲儿又合计出了什么幺蛾子。就像卜图赐那样,合计别人。

    一提卜图赐,云钗儿就气不打一处来。看见苌南乡就破口大骂。

    这更加激化了矛盾,苌南乡变本加厉对付云镏儿。没事找事,无端打骂。

    云镏儿气得,一天天找云钗儿哭诉。问题是,这种事一直处理不清,搞得人心烦意乱,这生意还干不干了?

    果然,就因为姐姐云镏儿整天以泪洗面,终于出了状况。

    那次,当年的镇州王別驾,带着长安来的朋友到顺成坊点歌。你这开青楼的,凡是来的客人,所有服务的人员都得给人家笑脸相迎,咱又不是上战场拼命,也不是码头扛包,给客人笑一笑就挣了钱,这都做不来吗?

    而且客人来了,都要喝酒。喝的醉醺醺的,你给他甩脸子,立马就会出事。果不其然,姐姐因为苌南乡而生气,泪珠子一串一串的,止不住。

    王別驾亲自结账,这临走呢,看姐姐云镏儿苦着个脸,泪水汪汪,立马大发雷霆:“老子讨钱买唱,犯了哪家王法,叫你们甩脸子。去你娘的!”

    王別驾甩手就给云镏儿一个耳光。云镏儿当即被打蒙,居然嚎啕大哭起来。更惹得王別驾暴怒,将云镏儿拖出来,一脚跺翻,可劲跺她。当时云镏儿怀着孩子,都五个月了,当场被跺得流产,差点要了命。

    不过还好,事后,安滹抓住王別驾的这个把柄。在当时的成德军王节度面前告他一状,王別驾被节度训斥,专门又来云安坊赔礼道歉。虽然化解了一场险些倒闭的风波,但云钗儿从那里开始,对苌南乡十分不看好。

    直接将苌南乡、云镏儿夫妇赶出了云安坊。阴菲儿求情,勉强留下了云镏儿。苌南乡直接滚蛋,云钗儿将他打翻在镇州街面上,臭骂他两个时辰。

    从那件事情开始,云钗儿与陶社就对这母子彻底心寒。决心撤掉云安坊,重新干别的生意。于是就选择了绸缎庄行业。

    将云安坊托给了阴菲儿和安节。

    不管怎么说,安节这个人绝对的豪侠仗义。

    因为钱不够,阴莞儿答应投资,由姐姐照管。此时,阴菲儿因为再嫁,阴莞儿参加了婚宴,也是对安节这个新姐夫很有好感,这才与姐姐和好。

    为什么云安坊都知晁慧娘说的是,大东家是阴莞儿,不常来。教师是云钗儿,却不做这一行?就是因为这个苌南乡混蛋。

    阴菲儿跟安节过了这么多年,基本上还能做到夫唱妇随,将云安坊的生意延续了下去,还不错。

    可苦了云钗儿与陶社,辛辛苦苦,起早贪黑,结果给他们干了一个摊子。算了,阴莞儿也仗义,多给了二十贯。

    云钗儿又与陶社,一边扛着大肚子,一边重新找门面,搞装饰,办手续,还跑汴州、洛阳进货。苦撑着将美社绸缎庄开业。

    开业之后两年,那个夏天。

    这个苌南乡又厚着脸皮来蘑菇,要云钗儿帮他这个姐夫找个活儿干。

    陶社当时就气得甩门而去,大骂云钗儿:“你如果敢收留这个王八蛋,老子就会颍州老家当和尚。再也不沾染你们一分一毫。”

    是啊,因为他苌南乡,一手创办的云安坊被迫转出去。现在辛辛苦苦办起来美社绸缎庄,他又来了。这叫什么?这叫恶心。云钗儿知道陶社骂自己很对,知道陶去疾有多伤心。

    云钗儿毕竟是女的,吃不过苌南乡软磨硬泡,渐渐松口。苌南乡看有门,不知道说了什么甜言蜜语,说翻了安节与阴菲儿,还说动了安滹,又大老远跑到登州,请来了阴莞儿,将他们和云镏儿拉来,摆起酒席,给陶社道歉。

    当着这么多亲戚,苌南乡躲掉了自己一根食指。给云钗儿、陶社跪下,泪流满面,发毒誓:“我苌南乡从此痛改前非,好好对待云镏儿,好好对待所有亲人,好好做人,好好干事。如有违背,天诛地灭,五雷轰顶。”

    这才叫陶社勉强同意,叫大家都设个法子,给他找个活干。

    安节看不惯剁指头、发毒誓这一套,坚决不允许他回云安坊,说是给他找个码头工,叫他扛包去。

    云镏儿也给陶社跪下,吓得陶社赶忙也给她跪下。

    陶社虽然年龄大一点,但这时候,却是姐姐给妹夫下跪。他再不懂礼,也吃不住这个。

    云镏儿泪流满面,央求大家:“去疾,美髻,在座的各位,求求你们再给苌南乡一个机会。他如果再犯,叫他自生自灭,自取灭亡,再也没人管。”

    最后,安滹打个圆场:“我说一句不客气的。苌南乡啊苌南乡,好端端的一家人,好日子不过,非要成天像个娘儿们,嚼舌根、挑是非、使阴招。像你这样的,在我家不是被打死,就是被送官。我说个法子。”

    安节瞪住叔父,意思是不叫管。安滹笑笑,说了一条。

    既然苌南乡的爹是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那就让神仙来管他。在这几家都将蓬莱子神牌供起来,凡遇到苌南乡再有什么幺蛾子,无论在座的哪一位,都可以焚香祷告,向贩神爷告他的状。叫神仙用神界的办法整治他。

    如果蓬莱子不管,我们将他永远赶出家门,叫他自生自灭,自取灭亡。

    这时候,苌南乡才真正的浑身哆嗦,冷汗直淌。

    陶社一看那副德性,鄙夷地说:“看了没有,刚才又是剁手指,又是发毒誓,根本就不是发自内心的。这才发自内心,才知道害怕,才知道什么叫猪狗不如。”

    阴菲儿看着大家对自己这个儿子实在是恶心透了,脑袋瓜子回放自己与卜图赐的二十年奸情。想一想卜图赐的德性,这小子只是比卜图赐稍微强那么一点点,还懂得不能谋财害命。要不然,这些人早就遭殃了。

    阴菲儿越想越羞愧难当,跑出去,到街上嚎啕大哭。

    她这一哭,安节禁不住跑去解劝,问到底咋了。阴菲儿哪敢跟他说过去自己的毒妇行为,那还不当即将自己赶走才怪。

    云钗儿也过来看她,解劝她。阴菲儿相携云钗儿,两个单独到一边商议。云钗儿综合大家的意见,出了个法子,但这个法子必须是阴菲儿、苌南乡单独去解决。否则无效。

    阴菲儿跟云钗儿跪下,哭道:“美髻,你对我不辄是再造之恩,我阴菲儿就是来世当牛做马,也要当你家的牛马。尽管说,不把这个兔崽子的事情解决好,几家人都没法做生意,没法干活。”

    云钗儿叫她必须如此如此,否则毫无效果。

    阴菲儿一听,倒抽一口冷气,心中十分不安:“这样做,会不会叫那个龟孙再粘上我。那样的话,一个混蛋我就受不了了,再加一个,咱几家还不被坑死啊。”

    “你只管听我的,这件事情我会这么这么安排,你只需要配合一下,咱们必须办好。否则永无宁日。”云钗儿斩钉截铁。

    阴菲儿还是不放心,唉声叹气:“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一旦种下这种孽缘,这才知道,叫人生不如死。拖累这么多人,死都不好意思去死。”

    云钗儿再三叮嘱:“按我说的去做,一定能行。”

第144章 割舌跳粪池

    阴菲儿只好答应,云钗儿又细致告诉她怎么办。

    次日一早,阴菲儿与安节详细说了曾经的过往,又将云钗儿的安排,一一说明。自己总是不放心,害怕毁了咱们这个来之不易的家。

    安节沉吟一会儿说:“这样吧,你们前面走,我在后面暗中跟着,万一出事,老子将那个家伙绑了见官。”

    阴菲儿见丈夫不但没有责怪自己昔日的恶行,还这样体贴自己,心中暖融融的,感动得抱着安节大哭一场。

    阴菲儿告辞丈夫,叫上苌南乡、云镏儿,推说到朝歌找一个娘家人。云钗儿等我们回来,就能给苌南乡安排活干。

    云镏儿已经在昨夜经过了妹妹云钗儿的秘密安排,当然心知肚明。

    苌南乡混到这一步,没有什么好说,听凭安排。

    云镏儿将孩子委托妹妹看管。她们三人一路晓行夜住,五百里,走了十天,才到了朝歌城。

    天还不晚,下午刚过未时。阴菲儿将他们夫妻安排在一家旅社住下,自己拿着云钗儿的书信,到了顺成坊,找到坊主兼都知陈妤儿,说明来意。

    陈妤儿看了云钗儿的书信,好久不见,得到这样的问寒问暖,非常感动。

    她思考了一下心中所托的事情,说道:“现在的卫县令叫李易,跟顺成坊大关系也很好。这件事情,虽然是前任县令陈哲判的案子,但咱们要去说,肯定能够帮忙。请放心,你稍等,我到县署一趟。”

    约略过了一个时辰,李易随陈妤儿来到,简单寒暄,互相让座。

    看李县令,约有四十七八岁,头发、胡子白了一半。身长六尺七寸,这身高在我大唐属于中等偏下。眼赛铜铃,鼻直口方,红润脸膛,说话宛如炸雷。那气势,衬得眼睛更大,恨不得将整张脸占满。

    阴菲儿连忙跪拜。李易将她扶起,又当面问了阴菲儿想法。

    等阴菲儿说完,李易说:“刚才调取了法曹的案卷,知道你们的渊源。可惜啊,要不是卜图赐胡搞,你现在必然因蓬莱子而得到封荫。”

    阴菲儿泪流满面:“当局者迷,昔日的恶行,当时总觉得卜图赐说什么都是对的。多亏云将军这么救我,才有了今天。我和安节再也不能因为卜图赐,出什么幺蛾子。希望县令帮帮这个忙。”

    说罢,阴菲儿从怀中取出一方于阗玉章料,双手举过:“这是我们恒州云安坊半年收入换来的,还望县令笑纳。”

    李易大为吃惊,坚决不要:“你们收好,前任县令陈哲,已经来过,还带了义成军金檀骠将范担骠、望照骠、牧子骠、漆雕蓝骠。拜托我将这件事情帮忙办好。我们大宴一场,好不亲切。既然你们来到了,就听我安排。”

    阴菲儿大为震惊:“金檀五大铜骠将都来了?哎哟,钗儿为了这事,真是操碎了心。我阴菲儿就是死一百回,也难报答这样的大恩大德。”

    李易告诉她:“正是云将军来了书信,金檀五大铜骠看了书信,一起来到。她给义成军的书信跑到你前面了,我还寻思你是不是不来了。”

    既然这么说,阴菲儿也就将于阗玉收好,哭泣着说:“阴菲儿前半生作恶多端,后半生一定要为县令和众位关心我的亲人朋友,做个样子看看。”

    当夜,阴菲儿叫上陈妤儿,叫来苌南乡、云镏儿,一起陪李县令吃酒。

    席间,李县令半字不提怎么处理,只是将一些人间笑话反复讲,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第二天过了卯时,阴菲儿带上苌南乡、云镏儿,到了卫县大堂。李易正在审理一桩案子,还没完结,让他们先到后堂等候。

    他们一到后堂,卜图赐与西厅尉坐在那里。卜图赐见阴菲儿、苌南乡来到,急忙起身就要过来。阴菲儿急忙拉上苌南乡就跑,直跑到县署外面。

    云镏儿怒目圆睁,抽出怀中一柄短剑,骂道:“还他娘的往跟前凑,信不信老娘一剑将你捅了。”

    卜图赐不敢说话,还回到西厅尉跟前坐下。

    等了半个时辰,主薄从大堂过来,叫西厅尉带上卜图赐过去。不大功夫,又来让云镏儿找齐人,都去大堂。

    云镏儿到外面,喊上苌南乡、阴菲儿,三人一起来到大堂。

    李易当堂一一问了几位,叫阴菲儿先说。

    阴菲儿陈说:“昔日,自己被卜图赐设计,办下了毒辣的事情,对不起所有亲人朋友。苌南乡是我跟卜图赐生下的,如果苌南乡现在要跟卜图赐走,从此断绝关系。云镏儿与他解除婚约,另行嫁人。”

    卜图赐低垂着头,不敢说话。李易又让苌南乡说话。

    苌南乡说:“我情愿跟着云镏儿,跟着母亲,就是拼死累活,也心甘情愿。希望父亲永远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李易怒道:“还对他一口一个父亲,混蛋。要不是海产贩神爷遗愿,云将军及五大铜骠为你奔走,你他娘在还在街头流浪。像你这样好了伤疤忘了疼的混蛋,忘恩负义之徒,还配说话么?来人,割下他的舌头。”

    法曹吏及捕快霎时间上来,按住苌南乡,强行撬开他的嘴。

    吓得阴菲儿顿时瘫倒在地,苦苦哀求:“求县令开恩啊,开恩啊。”

    卜图赐也吓得“呼通”跪倒,热泪奔涌:“县令手下留情啊。”

    看起来,李县令还没审几句,就暴露了苌南乡百般耍赖的背后主使人正是卜图赐。难怪云钗儿有这样的安排,估计早就看穿了,这次要将卜图赐与苌南乡彻底整到改。

    李易的铜铃大眼瞪起来,猛拍一下惊堂木,暴叫:“像他这种婆娘嘴,搬弄是非,挑拨离间,害人于无形,绝不敢叫他说话。将他舌头割下!”

    捕快手里的剪刀“嘎查”一声,剪下来一小截舌头。疼得苌南乡杀猪般大叫,满嘴鲜血,哇哇痛哭。倒在地上,双手捂嘴,浑身抽搐。

    云镏儿在那里战战兢兢,毕竟是自己的亲夫啊。根本不知道李县令会这么来,整个人蒙得天旋地转,瘫软在地。

    再看苌南乡,裤子下面湿了一大滩。李易看他尿裤子了,还知道什么叫怕,叫捕快先松开他。

    “啥玩意儿!你知道不知道,你每犯下的一桩,都比割掉舌头更让人绝望。给人造成万般苦痛,你反而逍遥自在,自以为很对。像你这样不懂是非的无赖,还活着干啥,干脆找个粪池,跳进去淹死算了。”李易怒吼。

    吼完,又将惊堂木一拍,叫人将苌南乡押往县署后邸,找到那处最大的粪池,叫他自己跳。又请众人一起过去,现场见证。

    大家见李县令怒起来,真的不是闹着玩儿的,一个个吓得面如土色。阴菲儿、卜图赐的裤子早已经流下了尿水,裤子几乎打湿完,两个都无法行走。

    李易叫人扶着他们往后面走。叫云镏儿留在大堂,由专人守护。

    陈妤儿也赶来,看到这一幕,也惊得目瞪口呆,吓得浑身哆嗦。勉强扶着一位捕快,跟着到了粪池边。

    李县令叫人揭开粪池上面的竹篦子,里面满是蛆虫,冒着发酵的泡泡,顿时散发出冲天的臭气,叫人窒息。

    “无中生有、不计后果的事情,什么都能干出来,这点事情太简单了,不就是纵身一跳嘛。这可比剪舌头轻巧多了。自己看着办吧。”李易怒目圆睁,倒背双手。

    苌南乡泣不成声,浑身觳觫,顺裤腿还在流尿。吓得瘫在地上,整个人提起来一条,放下去一堆,一点点硬骨头都没了。

    陈妤儿心下不忍,战战兢兢过来,替苌南乡求情:“李县令,我相信经过这一遭,他一定能改,还是手下留情啊。”

    卜图赐也瘫软在地,听有人求情,赶忙向前爬几步。

    他实实在在的往硬地上磕头,直到磕得额头稀烂,满脸是血,哀告道:“县令,放了他吧。都是我害了他们一家。南乡的坏水,都是我从小教的。惩治我吧,他还年轻啊。”

    李易冷笑几声:“卜图赐,还有点人味啊。这是你儿子,才这样的吧。海产贩神爷是你师父,你胆敢霸占师母,还生出孩子。干出这种天打雷劈的坏事,要不是神灵保佑,苌家必然家破人亡。那时候,怎么不想一想?”

    阴菲儿听了县令的数落,顿时羞愧难当,一纵而下,跳进了粪池。

    卜图赐几乎与他同时,也纵身而下,高叫:“县令,饶了他吧,叫我死。”

    苌南乡终于有了那么一点正常人的反应,也纵身而下,大吼一声:“叫我死,我是个混蛋。”

    李易赶忙示意众人将他们打捞上来,乱纷纷将清水泼向他们。幸亏这是个大夏天,要不然,这清水还不将人泼死。

    捕快们又拿来干衣服,拉起人墙,将他们分头围在中间,让他们简单洗一洗,换上衣服。三个人一时间“啊切,阿七七”,可劲打着喷嚏。

    捕快们都想笑,看李县令的脸板得死紧,谁也不敢笑。太他么过瘾了,这三个混蛋,的确不是他么的娘生爹养的。他们的名字,在全卫县、全卫州都打鼻子臭,比这粪池还臭。

    李县令就是有办法!佩服!捕快们都在窃窃私语。

    这样,割掉他一小截舌头,几天就长好了,跳个粪池,洗一洗就行了。既不违法办案,也能给他们心灵上狠狠一击。

    估计应该猛然回头。但是,但但是,那谁知道呢?

第145章 密会云安坊

    卫县令李易,字权道。最善于不判刑罚而教训恶人。

    捕快又引领这三位到了洗浴间,叫他们重新梳洗打扮。阴菲儿、苌南乡、卜图赐三人重新来到大堂,再次各表心迹。

    果然说话大不相同。苌南乡决计做好苌度的儿子,此生再不认识卜图赐这么个人。阴菲儿自不消说。卜图赐以头撞地,发誓好好做人,祈求神灵允许他多干好事以赎罪。

    李易喝叫卜图赐老婆到大堂,叫他亲口对自己老婆再说一遍。又被他老婆好一番怒骂。当堂按各人所说,写了文书。上面写清:

    苌南乡乃阴菲儿所生,乃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养大。苌度遗言,承认苌南乡是自己的儿子,可以入葬苌家祖坟。除此之外,苌南乡与任何人不存在生养关系。其他任何人再有破坏,按律加重判处。

    一式三份,叫阴菲儿、苌南乡签字画押。卫县令李易签字,大印也盖上。

    又写一份文书,上面写着:

    卜图赐,乃海产贩神蓬莱子苌度徒弟,因私通、谋财等项,已经服刑期满。此后,再也跟苌度没有任何关系。包括苌度的至亲,亦不再跟卜图赐有任何关系。如有违反,按律加重判处。

    一式五份,叫阴菲儿、卜图赐、苌南乡、云镏儿都签字画押。李易签字,盖印。

    几位下来大堂,各自散去。阴菲儿带上苌南乡、云镏儿到了顺成坊,与陈妤儿说些感谢话。仍将那方于阗玉章料留下,恳请陈妤儿代为转交李县令。

    李权道因奇妙执法,叫吏部尚书、侍郎个个称奇,名闻遐迩。他在卫县三年,全境民风为之一新。

    后奉调入京,卫县百姓送行者络绎不绝,拥塞道路,走了三天才走出县境。到长安,担任京畿重地万年县令,仅一年,就治理得井井有条。

    阴菲儿到儿子、儿媳又经十多天,到了恒州真定县。找到云钗儿、陶社,苌南乡将卫县大堂所签两份文书,都交给云钗儿保管。诚心诚意叫云钗儿监督自己,但有违反,自己回卫县投案。

    这才赢得了陶社、云钗儿、安节、安滹等人的谅解。

    经云钗儿调动各方力量,才将这个苌南乡制服。

    还不错,近几年,云钗儿看他们兢兢业业,贡献不小,就特别准许他们夫妻在石邑县开了一家美社绸缎庄分号。注资八成,只按两成取利。干了一年,云镏儿将利润注入,自占八成股本,理顺了股本、分利关系。

    说起苌南乡、云镏儿,他们在经营上,还真的有两下子。苌南乡将苌度生前的本事,全都捡起来,紧锣密鼓定下每一步行动方案,白天黑夜互相催促,务必完成每一个步骤。并逐渐完善店里的制度,做得十分规范。

    后来,云钗儿将恒州总号改为卖布与缝纫配套,除了都知是原有的,其中的堂长、布长、裁长、缝长、绣长、茶长,这六长的设置,都是苌南乡的建议。这两年,恒州改为镇州,咱这镇州美社绸缎庄,名闻遐迩。

    吸引了许多大客户前来订制衣服,比如成德军每年都要在这里作军服三千多套。因此,云钗儿没有忘记苌南乡的功劳,每到年底分红,仿照大**功的说法,将他每一个建议,每一次功劳都算上,给与奖励。

    说到这里,尤贯才勉强松了口气,赞道:“这样的人,用好了,的确是一股力量。他们的脑袋瓜子都十分灵活,用到正地方,真的比一般人立功更多。咱不是怕他原来那些歪脑子么。”

    云钗儿又说:“不怕他改不好。现在姐姐云镏儿经过许多年贩夫锤炼,也想开了。他敢乱来,真的与他分手,将他赶回老家,叫他人财两空。现在他们石邑县分号每年获利怎么也有上百贯,他舍得这样丢弃吗?”

    尤通宝听到这里,开快大笑,总结一句:“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尤其是自己辛辛苦苦干起来的家业,谁都会视若珍宝,没人会轻易丢弃。”

    不觉得就过去了一个时辰,早饭也吃了,两位正在张望。

    恰好陶社带领苌南乡、云镏儿,三匹马到了跟前。三位翻身下马,陶社给他们互相引见。苌南乡过来,躬身一揖,大礼参见:“尤別驾辛苦,叫您老久等了。”

    尤通宝上下打量他,这小子衣服鲜亮,青须青帻,白净面庞,十分干练。左脸有一处杏仁大小的朱砂胎记,又因其做事风风火火,步子赶得很急。得个大号丹骓绸贩。骓,毛色青白相杂的马,恰合他的相貌。

    这两年,不喜欢别人对自己大名呼来唤去,取字洞北。既然名为南乡,再洞察北方,不是南北都通了吗。

    苌南乡也打量尤通宝,地道的官老爷风姿,一通寒暄,苌南乡朗声喊道:“去疾、美髻,既然为了薛仆射大事,咱们还是先商议个简单路子。然后一步步紧着干,没有做不好的。”

    陶去疾跟云镏儿去吃点饭。云钗儿早已打扮好了,出来喊他:“哥,姐姐在里面吃饭呢,你也吃一点。”

    “嗳呀,这么磨叽,看我怎么吃的。”苌南乡到了厨房,没吸完三口气的功夫就出来了。

    云镏儿也赶紧吃完,喊道:“洞北,这样快吃,对胃不好。”

    “去疾,咋还没吃完呢?”苌洞北的确换了个人,这事业心也忒重了,像个催命鬼似的。

    陶社一面抹嘴,一边跑出来:“法子不用在这里商量,我们到云安坊一起商量。大量定了分工,各自行动就行。”

    云钗儿到店里安顿两句,出来了,一挥手:“走,云安坊。”

    他们到了云安坊,安节、阴菲儿夫妇,尤统、安芝夫妇早已等在这里。就差安滹,众人一面等他,一面寒暄认识,简单议论这次该怎么行动。

    又等了大约一刻钟的功夫,安滹来到,还带来一人。大家惊疑不定,安滹正要介绍,安芝忽然往前几步,紧紧拉着来人的手。

    来人也认出来了,顿时大哭:“芝儿,二哥想你好苦啊。”

    安芝千言万语哽咽喉头,抽泣中勉强说出:“二哥,芝儿可算见到您了。”

    满屋子人有的明白,有的不明白,安滹说:“这位正是成德军致果校尉,栾城县中镇将,李获李得之将军,他就是香云的二哥安获。他随主人李元投军,现在已经在成德军十二年,早已封官入仕。”

    众位纷纷鼓掌欢迎。看他的样子,跟安芝一样的面庞,长圆脸,不胖不瘦。八寸青须修剪整齐,五绺而下。男子汉的阳刚之气写在脸上,走动起来,显示出虎骨神力。

    浅绿袍,带着七品身份。举手投足间,露出右手食指少了两节。这是他少年时期当伴童,因打柴而落下的。右手砍不动了,换左手砍。左手却不听使唤,砍掉右手食指。典型的苦出身、贱籍留下的标志。

    李获说:“众位找一处僻静地方,我有机密向众位禀报。”

    云安坊都知晁慧娘赶忙将他们带进后堂,进到坊主阴菲儿的房间。这里是两间全通,除了八仙桌太师椅,摆有瑶琴,茶台。这个茶台好大,围桌起来,可以坐十二人。

    大家纷纷落座,座中从长至幼分别是:

    成德军正六品上昭武校尉,武库令,镇州人安滹安漕通。

    北川乡耆老,正六品上骁骑尉勋官,潮州人尤贯尤通宝。

    苌卜曲前妻,云安坊坊主,朝歌人阴菲。

    望云端旧友,云安坊总办,镇州人安节安敛之。

    义成军从七品上武骑尉勋官,颍州人陶社陶去疾。

    成德军致果校尉,栾城县中镇将,青州人李获李得之。

    丹骓绸贩,美社绸庄石邑县分庄,朝歌人苌南乡苌洞北。

    美社绸庄石邑县分庄庄主,朝歌人云镏。

    神拳大侠,原蔡州沙口津令,潮州人尤统尤总领。

    义成军武骑尉勋官,美社绸庄庄主,朝歌人云钗云美髻。

    云安坊都知,镇州人晁慧娘。

    黄羿义女,青州人安芝安香云。

    济济一堂,共计十二人,巨大的茶台恰好坐满。晁慧娘给诸位专门沏茶,众位只管商议如何行动。

    李获与妹妹安芝十二年不见,说些别后伤心。得知安芝认在霸王鞭黄羿跟前,妹夫尤统又被薛仆射认作义子,脱了贱籍,感慨万端。兄妹挨着,看不完,说不尽,互相拭泪。

    看大家等着自己发话,拉着妹妹的手拍一拍:“诸位,得之将所知成德军应付韩侍郎情况,在这里说明。因为是军机大事,一旦走漏,得之再没有头颅。还请诸位知道军帐的厉害。”

    云钗接话:“薛仆射密使,也是平民,我们在座的要么是军中旧将,要么是军中家属,这些都晓得。将军尽管放心,这里没有一个外人。”

    尤贯朗声表态:“今日之事,任何人对外敢说半个字,集体诛戮。”

    众位跟着表态,绝对保密,绝不给李将军带来半分危害。

    李获介绍,成德军除了安滹这样的老资格做幕后的,掌握州县兵权或者节度牙卫中,比较有名的悍将,包括他在内,被王术正列为成德二十八宿。

    这次派往半道截杀的,去了十六宿。其中十四位派往太原、汾州方向,派往魏博、郑滑方向的两位。现在魏博方向的人已经回到节度府,汾州方向还没消息。

    派往汾州方向的十四位,以五品宁远将军、兵马指挥使陈速陈迅捷为首,其中就有他昔日的少主人,七品致果校尉、房山县中镇将李元李公措。

    其他十二位的分别是: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真定守将白无常王砸王前锋。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九门县上镇将邓刀邓冲阵。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鹿泉县上镇将仲勃仲起立。

    正六品下昭武校尉、白马关上镇将王将王都督。

    正六品下昭武校尉、井陉口上镇将王御王良马。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元氏县上镇将杨显杨耀之。

    正六品下昭武副尉、石邑县上镇将常馈常送与。

    正七品上致果校尉、行唐县中镇将宫厂宫绰之。

    正七品上致果校尉、稿城县中镇将马铃马响远。

    正七品上致果校尉,节度牙卫队正张峰张寒兵。

    正八品上宣节校尉、牙卫队上戍主李府李管之。

    正九品下仁勇副尉、镇州兵曹参军辛枪辛摧锋。

    这些人至今还没回到镇州,应该是探到了韩侍郎的行踪,不然的话早就回来了。李获为什么知道呢?

    因为他们这些县、关的镇将,每隔两天都要到镇州点卯议事。这些人一下子不见,必然是干这个去了。

    李获说道:“前好些天了,公措从他镇守的房山县专程跑到我的栾城县,中间相隔一百二十里,只说了一句话:一个月后不见人,家小托付给我。再问,并不作答,酒也不吃,飞马就走。”

    他这一番话,尤贯听完,顿时汗珠子掉落。薛仆射真的是料事如神,王术正果然下了狠手。岂止是狠手,这是要绝杀。目的无非就是,给朝廷一个下马威,我成德军的地方,我说了算,皇帝你说了不算。

    众人听了,每个人的冷汗都在往下滴。屋子里静极了,只听见鼻息声。

    这么大的刺客阵容,谁有本事能够保证韩侍郎的安全?

第146章 尤贯施三策

    尤贯毕竟当过蔡州別驾,擅长军帐筹谋、前敌指挥。

    等李获说完,大家静了一阵,内中云钗儿、阴菲儿、苌南乡都将目光投向他。毕竟此次来镇州的密使是他,尤统、安芝是随行,大家肯定得听听他的办法。

    尤通宝看看在座的各位,振声说:“韩侍郎进入成德军,我们要公开接头,公开活动,造成一种内外支持韩侍郎的声势。目前外部有文烈、漆雕又,自然是随行护卫。我们这些人是内部做铺垫,必须三策并举。”

    他说完,理一下思路,看了看在座人员,理一下花白胡须,沉吟良久。

    他沉吟什么呢?你想啊,这些人对于尤贯来说,绝大多数都是陌生关系,以生人指挥熟人,当然难以服众。

    座中,安滹岁数最大,又在成德军三十八年之久,什么看不出来?此时此刻,要叫尤贯做决断,这个风险很大啊。自己不站出来发话不行。

    安滹说:“在座的,既然为了亲人、为了朋友、为了薛仆射、为了韩侍郎,我们聚在一起,现在就是一个特别军帐。下面,尤別驾下令等于是军令,不能够、不愿意、不坚决执行的,现在就请离开。一旦接令,万死不辞。”

    众人纷纷表明心迹,亲连亲,薛仆射是这一大堆人的救星,这件事情,只要尤別驾一声令下,坚决服从。

    尤贯看大家的意见基本统一,这才将上中下三策一一讲出。

    上策是机密挖掘,需要买翻核心人物。

    将成德军参与决策的掌书记、行军司马等,买翻一个就行。该花的钱,不惜一切代价。

    这件事情,由安滹为主,以尤统为副,可以对他们公开神拳大侠故事。云镏儿负责出钱,事后用了多少,由平卢军结算。紧密配合,互通消息。并随时向云安坊沟通进展情况。

    中策是爪牙失灵,需要结交牙卫主将。

    韩侍郎进入成德军,如果王术正使坏,必然安排牙卫主将施行。采取交友与金钱双配套的办法,尽量拉拢。实在不行,就采取非常手段,将他俘获,逼迫他就范。叫王术正使坏失灵。

    做这件事情,以李获为主,苌南乡为副,尽管邀请他们到云安坊玩耍。阴菲儿给他免费,事后也由平卢军结账。

    下策是枕头生风,需要控制节度家属。

    王术正的家属,要成为我们的朋友,该结拜的,该说服的,该威胁的,投其所好,无论什么办法都行。将他们牢牢控制。如果韩侍郎那天来,王术正使坏,将他的家属斩杀殆尽。

    做这件事情,以云钗儿为主,陶社、安芝为副。安节、晁慧娘配合。尤贯也随这一组行动。为什么这一组人最多?

    因为他们的家属,尽量全部争取到手,尽量以说服为主。这其中,情义为主,财宝紧跟,计策缜密,武力配合。四者缺一不可。

    十二人就按这么分工,同时行动,交叉进行。

    每天后晌的申正集合,有事随时沟通,需要人手随时调配,需要财宝立即解决。时间错不开的,随时过来沟通。

    尤贯当即拿出一百两黄金、三款宝玉雕件,对大家说:“估计这些就够了,实在不行,云镏儿、云钗儿、阴菲儿三家顶上去。”

    他从哪里搞到这么多黄金?

    那不是儿子要到青州完婚吗,从北川乡出来的时候,就带得多。结果儿子结婚成了薛仆射操办,不但家里的钱没用上,还收了许多礼金。这些礼金本该薛仆射收下,他却分文不取。

    这次领受镇州密使任务,经与儿子、儿媳商议,就将这些钱换成了黄金一百二十两,宝玉雕件五件。另外留下二十两黄金,两件宝玉,防备不测。

    安滹看他这么大的出手,顿时精神大振,信心满满,说道:“没问题,我这一组,行军司马就是我的徒弟,二十八宿之一,我把他引荐给尤大侠,我再从中周旋,定能买翻。”

    李获也对尤贯的安排心悦诚服,表示:“成德军牙卫主将与我及少主人是同批投军,他是云中府大同人,也是我们二十八宿之一,也不成问题。”

    云钗儿说道:“请放心,我会将他家的人都变成自己家人。”

    尤贯一听,抚掌大笑。众人也都哈哈大笑。

    苌南乡站起来,环视一圈,恳请大家注意:“我们的时间,要根据文将军、漆雕县令那边的时间来推算。他们从青州一路向西到长安,再到太原、镇州,这一路少说也需要半月。所以,我们的时间应该在五天左右拿下。”

    尤贯对他的推测深表赞同:“这个时间很准确。我们就以四天为限,上中下三策全部办好。从现在起,即刻行动,到第四天辰正交令。”

    出身军门的安滹、李获、陶社、云钗儿、尤统一起站立,互相看看,齐声高呼:“得令。”

    其他众位顿时被激发出万丈豪情,也都纷纷喊:“遵命、晓得了。”

    安滹、尤统、云镏儿三人,立即就要出发,直奔安滹在成德军的府邸。云钗儿忽然想起一条,当年跟随苌将军剿捕河盗的时候,曾经提到沈丘捕贼使用歌者,既然要买翻核心人物,何不派去两名歌者?

    他这一提,尤贯顿时两眼放光。他也听薛仆射说过望霄搞了个捕贼歌团,立了大功。这样奇异的兵法,除非他懂得怎么用,后来的人没人会用。

    “你详细说,怎么个用法?”尤通宝追问。

    “如此如此,必然能叫这个行军司马紧随我们。”云钗儿说出来,一屋子人都称妙计,果然战史上闻所未闻,兵法上见所未见。

    阴菲儿当即叫都知晁慧娘点了两名歌者,一个叫傅灵,一个叫年珍,都是十八岁的妙龄女子,身腰高峻,眉眼俏丽,歌喉婉转。云钗儿叫她两个到一边,面授机宜,姐妹两个咯咯大笑,表示绝对做成。

    安滹、尤统、云镏儿带上傅灵、年珍,马上出发。他们到了安滹府邸,商议一通。安滹问:“傅灵、年珍,云将军交代的是啥呀?”

    傅灵、年珍一一说明,安滹、尤统、云镏儿都笑起来,这应该能成。

    当天午饭后,安滹到军中武库公干,恰好自己的徒弟、行军司马谢共过来,说是要挑一批上好的兵器,准备用于仪仗。

    谢共,字问正,冀州南宫人。今年三十七岁,元和元年(806年)明经及第,跟望凌通类似,考中后,经朋友说合,进入成德军效力。

    一开始只是正九品下的仁勇副尉,做中镇的兵曹参军。十六年间,几经战阵拼杀,屡屡升迁。前年接替陈速,成为行军司马,正五品下的宁远将军品阶,超过了师父安滹一品三阶,与陈速同阶。

    安滹见他开列的兵器清单,枣木陌刀二百柄,点钢枪五十条,亮银刀五十柄。不免好奇,随口问他:“你怎么亲自来要兵器?这么多兵器摆成仪仗,是要迎接谁呀?”

    谢共笑道:“师父,这可是个大人物,王大帅安排,要展现成德军的军威,排场要大。”

    安滹当即话题拐弯,神神秘秘地说:“我有个潮州小兄弟远道而来,还带了两个妙人,割喉好得很。今晚去我府上陪陪酒宴。”

    谢共笑笑:“行啊,今晚还真没事。我给师父带一罂鹿泉烧酒,二十斤装的,泡的天麻。”

    “哪能喝那么多?倒出五斤就够了,留着你待客。”安滹愣他一眼。

    “那还是你留着,我去喝吧。”谢共简单说几句,拱手而去。

    到了晚上,谢共如约来到。还带了自己的随从,牙帐的兵曹正刘纯,是个从八品下的御侮副尉品阶。刘纯抱着酒罂,一看武库令府内菜肴上齐,客人坐好,单等他们,好不高兴。

    安滹将谢共、尤统双方客人一一介绍,推谢共上座。

    谢共连声说:“不敢,不敢,师父在这里,哪有徒弟的座位。”

    安滹只好上座,左边谢共、右首尤统,往下依次是刘纯、云镏儿、傅灵、年珍。谢共要叫师母李氏来坐,安滹推说她不想饮酒。这就恰好七个人一桌,安滹独自坐于上首,三面各坐两人。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互相寒暄,也都认识了。谢共闻听尤统就是呲牙寨的神拳大侠,一人独得三匹赤兔马,惊得站了起来。又是一通互相敬酒。

    尤统与他们熟悉了,也不客气,叫起来傅灵、年珍,向大家提议:“今天远道而来,到安将军府上叨扰,特意从云安坊带了两个酒令高手。”

    谢共一听,大为惊奇:“贤弟要行什么酒令,还专门请了高手?”

    傅灵接过话头:“这个酒令唤作挂杯。怎么个挂杯?”

    各位闻所未闻,纷纷瞪大眼睛,支棱着双耳,仔细听她说酒令。

    她解释了玩法,由轮到喝酒的人,斟满一杯酒,把酒杯挂在美女手背或者手臂。挂不上去,罚酒三杯。挂上去的,由美女喝下这一杯。

    美女一旦使用哪一只手背或手臂,无论挂杯的人使用什么办法,都不准乱动,动了也要罚酒三杯。美女如果不喝罚酒,就罚唱一支歌。

    喝过罚酒,不服的,还可以继续挂杯。

    叫年珍当场示范。她斟满一杯酒,叫傅灵伸出一只手背,将酒杯往手背上挂。年珍用香舌舔一下酒杯,把傅灵的手背侧立,酒杯成功挂上。年珍就不用喝三杯罚酒,而是由傅灵喝一杯。

    大家一看,这个好玩,呼声震天。整个安滹的堂屋,顿时气氛热烈。

    刘纯挨着傅灵,就从刘纯开始挂杯。这到底行不行啊?

第147章 杖打谢司马

    刘纯斟满一杯酒,也用舌头舔一下酒杯,稳稳扶住傅灵手背。

    却没能挂上去。喝罚酒三杯。刘纯大喊:“不服,我还要挂。”

    这次,他斟满酒,扶住傅灵手背,稍微倾斜,居然就挂上了!

    傅灵输了,只好喝了一杯,吼道:“这个就算了,以后不许叫手背倾斜,杯子挂上,必须垂直在那里,否则,挂上也算输。”

    经过刘纯这么一实验,知道怎么个玩法了,大家越来越起劲。

    该谢共了,刘纯起身,让出位置给傅灵。傅灵一坐,谢共也斟满一杯,却不舔杯子,而是舔傅灵的手背,垂直挂上,标准得很。

    书中代言,这种杯子为什么能够挂上呢?大唐酒器多是锡制的,金属与肌肤的粘合,唾液当然最好啦。再者说,锡制酒杯,菲薄菲薄,分量很小,只要懂得这个,挂杯酒令还是可以完成的。

    傅灵的手背被他这么一舔,那不是痒痒么。挂上杯子后,她没忍住,手背晃荡起来,将杯子晃掉了。那就也罚酒三杯,傅灵也不争辩,一扬脖子,三杯酒下肚。

    大家一看,哦,这么玩儿,有意思。那就舔手背、手臂吧,好像这样更好挂。到了首座安滹,他年龄大,不好意思舔人家姑娘的手背,酒杯没挂上,自罚三杯。

    到了尤统,他借鉴谢共的办法,直接撸开傅灵袖子,舔一舔傅灵手臂,满杯酒也稳稳当当挂上。傅灵还是忍不住痒痒,手臂又动了,自己喝三杯。

    到了云镏儿,她斟满一杯酒,却拿出自己的手背,将酒杯夹在两个人的手背之间。谢共一看,不干了:“耍赖,这不叫挂杯,这叫夹背,不算,两个人都罚三杯。”

    大家齐声赞同,于是云镏儿喝了三杯。傅灵唱一支歌,顶替三杯酒。

    歌声一起,纷纷鼓掌欢呼。这个好玩,继续。

    最后到了年珍,她也斟满一杯酒,这次却不挂她的手背、手臂,捧着傅灵的脸颊,舔两口,将酒杯稳稳挂上。

    谢共、刘纯、尤统、云镏儿大呼:“绝了,好,挂得好!”

    这次傅灵没有嫌痒痒,酒杯挂了一阵,稳稳取下。傅灵只好喝下她这一杯。大家一看,哦,挂在脸上也行,难不成挂在唇边也行?

    这引起了尤统的浓厚兴趣,这次他先来。斟满一杯酒,酒令换年珍坐庄。他将年珍嘴唇舔了几舔,酒杯果然稳稳挂上。年珍含羞带怯,没忍住笑,酒杯滑落。只好唱一支歌代替三杯酒。

    这也行?大家对这个酒令产生了无限的探索**。一直玩到很晚,安滹回房歇息,尤统陪着他们继续玩。云镏儿和傅灵、年珍一起上阵,与尤统、谢共、刘纯形成一对一的酒令。

    恰好傅灵对谢共,年珍对刘纯。六位的酒都喝到舌根发软,谢共使出新招,将傅灵肚兜撩开,舔几舔雪白的蒸馍,也将酒杯稳稳挂上。这杯酒挂上后,傅灵忍不住花枝乱颤,酒杯又滑落。

    傅灵喝酒已经喝不下去,唱歌也舌根不利索。那怎么办,谢共设个法子,对她耳语道:“我有一支上好的斗笔,需要你帮我研墨,才能写出好字。”

    傅灵迷迷糊糊,带谢共进入安滹家的客房,将他的斗笔取出,傅灵研墨。写了许多好字,两人心满意足,兴高采烈出来。

    刘纯如法泡制,也舔年珍的馒头,挂上了酒杯。年珍也没忍住,酒杯滑落。刘纯也与她耳语:“我有一盏马灯,今夜没油回家。你要帮我添油。”

    他们也进入客房,刘纯取出马灯,年珍给马灯添油,春风满面出来。

    云镏儿喝醉,趴在桌子上睡着。尤统继续跟他们玩酒令,一直到街面上打响五更梆子。谢共的斗笔又写了两遍,刘纯的马灯也加了三遍油。

    安滹醒来,对谢共、刘纯喊道:“别玩酒令了。快,收拾应卯。”

    谢共、刘纯依依不舍,懵懵趔趔到厢房洗漱。

    两人跟随安滹,到成德军大帐应卯。大家一看行军司马喝多,掌书记只好代为点卯。王术正大怒,要将谢共、刘纯推出帐外,斩首示众。

    吓得谢共、刘纯顿时酒醒大半,吓得浑身哆嗦,慌忙跪倒。

    谢共泪流满面:“元帅饶命,小的愿戴罪立功,将功补过。”

    安滹及众将也都纷纷求情:“元帅息怒,念他们初犯,又是用人之际,还请饶恕他们。”

    但见王术正,以字行,名端,四十二岁。顶盔掼甲,紫袍鲜艳,腰系十三銙金玉带,按三品礼服装扮。长脸雕刻阳刚,下颌稍左一颗黑痣,垂下一根紫毛。五绺长髯,绛紫与青黑相间。

    站在那里,身长在八尺开外,在大唐属于顶级身长的好人才。双眼圆睁,不怒自威。不苟言笑,《旧唐书》说他沉勇寡言,雄猜有断。他往那里一站,叫人天然畏惧,感觉咱生下来就矮他三分。

    善使一柄锯齿飞镰刀,龙尾骊载着他所向披靡。这龙尾骊,是一尾巴白色的纯黑马,属于极少见的宝马良驹。

    王端见大家求情,谁没有二分面子,不好就这么砍了。再者说,他到底怎么了,需要审清楚。

    于是,王端怒喝:“重责三十军棍,散帐之后,押到后邸审问。”

    谢共、刘纯被执法虞候按翻在地。毕竟平时都是好弟兄,谁也不忍心实实在在往死里打,就这也将二人屁股打烂。谢共咬紧牙关,勉强忍住剧痛。刘纯嗷嗷惨叫,高喊饶命。

    打完了,军帐中该安排的事情也说完了,王端宣布散帐。谢共、刘纯一瘸一拐,被两名虞候押着到了王端的后邸。

    二人不敢坐,屁股打烂,也没法坐,跪倒在地。

    王端怒喝:“昨夜喝酒,为啥喝成这个样子,还不招来。”

    谢共只好如实禀报,简单说了挂杯情节,玩到五更。

    王术正的面肌微微动了几下,嘴角撇了几撇,问他们:“挂杯?怎么挂杯?老子怎么没听说过?详细说。”

    刘纯战战兢兢说:“详细说了,怕你还打,末将哪里敢说。”

    “站起来吧。尽管说,没有任何罪责。”王术正示意虞候将他们扶起来。

    两名虞候分别将他们扶起来,由于没法坐,就这么扶着说话。

    刘纯将挂杯细节,一一说明。虽没有说谢共斗笔写字、自己马灯添油的细节,但王术正明白了这个酒令的玩法。

    看他们龇牙咧嘴,屁股打烂,禁不住少有的发笑:“难怪你们玩个通宵,不错,这他娘的是谁发明的,这么个酒令?十个英雄有十二个都得玩到通宵。今晚,带上我,老子也跟你们去体验一把。”

    谢共、刘纯两个从没听说过他对啥感兴趣的,这次奇怪了,半信半疑,不敢答话。

    王端冲他们大叫:“下去找军医疗伤吧,天黑带我去安府。”

    谢共、刘纯哆哆嗦嗦回答:“遵令。”

    他们由两名虞候搀扶着,一瘸一拐出来,找到军医,上了最好的伤药。说是半个时辰止痛,两个时辰就活动自如。

    两名虞候告辞,两人回各自府邸歇息。

    谢共的长子叫谢名,已经十八岁,除了没留胡须,相貌与他爹相差无几。国字脸,白里透红,人高马大,声若洪钟。看老爹被打成这个样子,拿起一根九股托天叉,大吼:“看老子去把这个王八蛋扎死。”

    谢共吓得,急忙去拉他,屁股猛地一疼,侧翻在地。夫人李秀娘飞身前来,一边搀扶谢共,一边骂儿子:“大郎,你敢乱来,老娘打断你的腿。”

    谢名将九股托天叉“哐当”扔掉,带着哭腔:“操他娘的王端,本少爷与他不共戴天,哪一天撞到我手里,一叉扎死他。”

    谢共怒骂:“还不回屋,瞎嚎叫啥呢?生怕别人听不见是咋了?”

    谢名怒冲冲回到自己房内去,一会儿又出来,与母亲一起搀扶老爹。大吼:“三君、四向,你们还不出来,爹都成啥了,再不出来就是找打!”

    三娘谢君,四郎谢向,一听大哥怒吼,纷纷从各自房间跑出来,七手八脚来扶老爹。两个小的,分别十四岁,十二岁。他们中间曾经有一个姐姐,二娘七岁夭亡。

    李秀娘是中镇将李元的堂妹,因此,李获与谢共也算是亲戚。类似王家这种几代人节镇的藩镇,其内部大将的关系都是这么错综复杂。

    谢名急忙给老爹找了一根顶门杠,谢共在屋里拄着,就这么呆呆站着。

    军中的行军司马被杖责,这可是破天荒的事情。应卯众将看了这情形,也都心惊肉跳。散帐后,各自料理手边军务。

    这会,纷纷前来谢府看望。安滹、李获也都过来。李秀娘指挥侍女、伴童,给他们沏茶。

    李获看他受伤情形,非常愤怒,看众将走过了,只剩安滹,于是叫道:“谢司马受此大辱,难道就这么忍了?”

    谢共本来感觉军法么,就该这样。众将一来看望,顿觉羞愧难当。此时,被李获这么一问,将自己的羞愧,顿时变成了羞愤。长叹一声:“唉,军中从属,就该这样,忍就忍吧。”

    安滹瞪一眼李获,缓缓说道:“怎么能挑起不满,不要再说了。好好守着自己的衣食饭碗就得了。”

    这样一说,反倒将李秀娘激怒了。

    她将手中的茶壶一顿,恨恨说道:“王端算哪棵葱,他又不是王家嫡传子孙。投机取巧,也想代替王家执掌成德军。真他娘的猪鼻子插葱——装象。再惹老娘,将他全家杀个干净。”

    李秀娘这话说得也太那啥了吧?真的假的呀?

第148章 王术正赴宴

    谢共一看老婆说话也太离谱了,怒道:“婆娘家,少他娘的添乱。滚!”

    长子谢名不干了:“爹,俺娘说得没错。刚才要不是俺娘拦住我,早他娘的杀掉他了。什么东西,还耀武扬威当元帅,叫他当鬼帅。”

    谢共暴怒起来:“你们娘儿俩再胡说一句,信不信老子将你们先杀了。”

    李获、安滹急忙将他们娘儿俩劝入内室。

    出来将谢共好一通安慰。看他们家的情况,这也不敢走啊,万一李秀娘、谢名真的杀到元帅家,这事可不得了。先在这里待下去吧,看住他们。

    一直陪谢共说些过往轻松故事,缓和情绪。早过了半个时辰,谢共当真能够稍微坐一坐。

    这时候,十二岁的谢向出来,跟他爹谢共说话:“爹,我想问你一句话。”

    谢共早已经没了什么情绪,微微一笑:“问吧,你师爷、舅舅都在,我解答不了,还有他们呢。”

    哦,这倒引起了安滹、李获的兴趣,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还有他爹解答不了的问题吗?

    只听谢向问:“爹,我感觉成德军王家会比大唐的寿命还长,但不知道从哪里说起。爹,你能站在我的角度分析一下吗?”

    谢共双眼瞪圆,吼道:“胡扯啥呢,都是大唐臣民,分析个鸟啊!”

    安滹、李获被这个问题惊得目瞪口呆,根本不知道怎么去想。谢向被他爹呛一句,缩缩脖子,退到他房间去了。

    李获对安滹耳语:“童言见真知。仔细想想,感觉这句话异乎寻常。”

    安滹也感觉这孩子太奇特了,这么小,就要跟他爹探讨这类国运、族运问题,极其罕见。但这种问题,他爹就是懂,也不好作答。再者说,咱又不是袁天罡、李淳风,就算明白大唐气数,也不一定相信自己的判断。

    又过了半个时辰,李秀娘出来,看谢共好了不少,这才放心,与二位沏茶、敬茶,说些笑话。谢名也带着妹妹、弟弟出来,有说有笑。

    安滹、李获告辞。各回自己的公署,问完公事,各自回家。

    眨眼间到了黄昏,谢共想起王端说了要去见识酒令,但对家人也不好说。正在为难之际,刘纯在外面喊:“李夫人驾到。”

    谢共慌忙站起,杵着顶门杠就往外走。

    李秀娘一声招呼:“孩子们,快开门。”

    谢名、谢君、谢向三兄妹当然知道李夫人是谁,飞快前来开门。

    这李夫人是谁呀,叫谢府的大大小小这么尊敬?

    她就是王术正的母亲,与原来的成德军节度使王承宗的母亲,也就是老节度王士真的夫人,是亲姐妹。是王氏掌控成德军之前的节度李宝臣的两个女儿。这里盘根错节的关系,比大唐任何一个藩镇都复杂。

    王术正叫自己的母亲来谢府,等于对于白天军法处置谢共,是一种歉意。表示的是,帅帐之中,必须军法从严。私下里,咱还是好兄弟。

    王端对母亲说了审问谢共的整个过程,请母亲到谢府一趟,将谢共夫妇叫出来,都去安滹家玩耍。

    李夫人对谢共安慰一番,说道:“如果谢司马还不消气,今晚叫他跪在我床边思过,不准就寝。”

    李秀娘赶紧接话:“姑母息怒,可不敢叫元帅这样受苦,军帐之中,没有军法是坚决不行的。”

    李秀娘为啥叫李夫人为姑母呢?

    说起成德军这母族李氏,虽然王家当着节度,王家的母族却是李氏,也是李宝臣的女儿、侄女、族女等等。

    这就有意思了。李秀娘本是李元的堂妹,而李元是谁?李元就是李宝臣的堂孙。

    李宝臣原本姓张,叫张忠志,范阳人,安禄山的养子,是安禄山手下少数几个能征惯战的悍将之一,分别镇守大州。

    后来,安史之乱失败,这些人投降朝廷,都被就地封为节度使。大唐藩镇割据时代就是这帮人掀起来的。

    张忠志被赐姓李,赐名李宝臣。按说李宝臣死后,只有三个儿子他能繁衍多大的支脉呀?但是,原来的张家堂兄弟及较亲近的族人,为了沾光,也都请求李宝臣跟着姓李。

    截杀韩侍郎的十四宿之一李元,他家就是李宝臣堂兄弟改姓李的。经当时交好的淄青军李师古、李师道兄弟收留,成为青州李家。实际上都是范阳张家。

    范阳安氏就比较惨,安禄山完蛋后,范阳姓安的绝大多数都成为贱籍。更别说安芝他两个爷爷安枢、安校还当过安禄山的牙卫大将。

    按辈分,李元、李秀娘都叫李夫人为姑母,与当今窃取成德军元帅位置的王端是表兄弟。

    还有一个李氏,那就是安滹的老婆李氏,跟王端他娘又是堂姐妹。安滹就是王端以及前任节度王承宗的姨夫,更是老节度王士真的妹夫。因而,他虽然十年不愿意上阵杀伐,一直管着仓库之类,也没人敢小觑他。

    但是,这种权利漩涡里的亲戚,实际上只要稍有闪失,就会人头落地,狗屁不是。因而,安滹更加淡出他们的核心层。

    这次,要不是亲侄女安芝到来,他绝对不会管闲事的。

    我的娘呀,成德军的这种关系,说得人口干舌燥,太他么复杂了。

    难怪小小谢向突然冒出一句,成德王家估计比大唐的寿命还长。他就在这个漩涡里生长,小孩的直觉往往是真理,历朝历代皇帝都重视童谣,这不是开玩笑的。

    后来的史实也的确如此,大唐亡掉了,成德军还在王端的后代手中。

    为什么说这就有意思了?

    老太太上场,一切烟消云散。何况老太太带上儿子王术正、侄女女婿谢共一起,到自己妹妹安滹家走动,串门子,太正常不过了。

    李秀娘毕竟跟着夫君这么多年,成德军王家、李家、安家的微妙关系,太知道了。特别是安节这个光棍,四五十岁时,突然娶了个贩神遗孀,霎时间云安坊、美社绸庄,风生水起。

    成德军哪一家男人不往云安坊跑,哪一家夫人不去美社绸庄?

    李夫人,叫李滋娘。她姐姐、原来的老节度王承宗及其兄弟王承元的老娘叫李济娘。

    她们姐妹两个的名字都是成德军地面两条河水的名字。赵州境内有个济水,而滋水在镇州境内。说明生她们的时候,父母在这两条水边。

    安滹的老婆李氏,叫李三娘,没有比较正式的名字,就按排行这么起。

    李滋娘安慰谢共几句,招呼他说:“走,秀娘一块走,咱去漕通家玩一晚上。你哥说了,明天休假一天,今晚随便玩。”

    秀娘什么不知道,昨天谢共玩通宵,指不定安滹搞了多好玩的东西,自己去说不定会搅了他们的兴头。赶忙说:“姑母去吧,侄女就不去了,还有三个小家伙照应。”

    李滋娘也不再多让,拉着谢共就走。谢共跟着,略微瘸着腿,慢慢往安滹家走。走出谢府没多远,王术正等在那边,侍从牙将安巨急忙过来,寒暄道:“谢司马辛苦了,王元帅还怕你不来了呢。”

    谢共笑笑说:“元帅有约,末将哪敢不听。”

    王术正听见,过来搀扶谢共:“贤弟,还望体谅愚兄。叫你受苦了。”

    几人相扶着,没多久,就到了安滹家。院门大开着,院子里灯火通明。

    打鼻子一闻,嗳呦,准备的菜肴真香啊。再一闻,里面掺和着一股脂粉的异香,真好闻啊。

    安滹出来,还有两位精壮的大汉,乃漕通两子,平日里在下面军中做事,闻听元帅知会明天休息,也都回到了家里。

    长子安荫,字乘功,三十八岁,井陉口上镇副将。品阶是正七品下的致果副尉。主将王御执行秘密任务走了,自己代行职务。

    次子安董,字继功,三十岁,新市仓监丞。品阶是从八品上的御侮校尉。

    早已听老爹说了昨夜故事,今夜主帅也要来,就紧锣密鼓准备灯烛、菜肴、酒器、茶具。

    一早,尤统、云镏儿、傅灵、年珍四个回去,与尤贯禀报、会商,睡了大半天。申时过,又到安滹家问情况,等了一阵,安滹回家,密商今夜该如何。于是返回云安坊,晁慧娘又加派舞者花水、艾婵上阵。

    这次,傅灵、年珍拿上乐器,更要掀起**。

    一如昨夜,一直玩到喝晕,安滹今夜不要离席去睡。只得在一边,支起茶台、棋盘,一边喝茶,一边跟姐姐李滋娘下象棋。

    到了兴头上,王端过来,将老娘和姨夫安滹让到后堂去喝茶、下棋。行军司马谢共及其随从刘纯被打了军棍,屁股还不行,还是坐坐走走,因而早早回家。

    在酒桌上继续玩挂杯酒令的,就成了王术正、安巨、安荫、安董、尤统、云镏儿、傅灵、年珍、花水、艾婵。

    一开席,安滹就将尤统介绍过了,说他在呲牙寨打死元江野马,神拳大侠。王术正早在京师杂报里就看过,当然知道啦,大为赞佩。到后来,挑起热烈氛围后,尤统、云镏儿继续出溜到一边。

    他们在那里四男四女,好不热闹。尤统对于这场计策产生这样的结果,感到非常吃惊。

    这要是暗算他王术正,非常方便啊。

第149章 淬火镇州夜

    王端看身边的人,都比自己小,鬼主意顿时冒出来。

    尤统感觉,这毕竟是安滹家,出一点点闪失都不行,歪脑筋不能用。于是找个借口,说:“昨天晚上喝得太多了,今天这时候头还疼,我去歇一会,停一会早来陪元帅大哥。”

    云镏儿也说:“术正哥哥慢慢玩,妹妹肚子痛,先去休息了。”

    王端王术正看他们一走,剩下的都是自己属下,那还不好办么?

    花水到了他身边,该他挂杯。他把刚才尤统的办法略微改装,撩起花水长裙,给她搭在肩上。朗声说出一个办法:“这次数三个数,如果花水将杯子滑脱,必须要陪我割草。”

    傅灵经了昨夜玩耍,早已精熟,在那里叫着:“割草就割草。”

    王术正见花水只是好笑,也就俯下身子,对着花水丹田舔几舔,将斟满酒的杯子稳稳挂住,在那里哈哈大笑。

    花水的丹田部位刺痒难忍,禁不住嗤嗤发笑,身子一抖,酒杯滑脱。王术正二话不说,拉着花水就走,喊着:“陪我割草。”

    花水跟着他进了客室,两人互相钻入草丛,各使本门武器,互相割草。过了好一阵,二人割草大获全胜,心满意足跑出来,继续挂杯。

    又喝了几杯,王术正酒兴更浓,兴趣越来越大。又叫起来:“还叫我先挂,这次我要艾婵也滑落,帮我到灶房烧火。”

    刚才花水陪他割草,此前傅灵已经陪他的侍从牙将安巨对练赶山,就差年珍还没输过,这时候急忙凑热闹:“你们烧火,我去帮你们抱柴。”

    王术正大喜过望,斟满两杯酒,将艾婵、年珍拉过来,一边坐一个。又将她们的长裙撩到肩头,俯下身去,先对着艾婵的中极穴舔下去。艾婵实在受不了,当即笑岔了气:“饶了我,肯定输了,烧灶就烧灶,谁怕谁。”

    再来看年珍,也俯身下去,舔起她的中极穴。年珍刚才一直没笑过,这下终于领教了,果然是笑穴。顿时花枝乱颤,笑得趴伏在王术正肩头,笑着说:“我也投降,跟你们抱柴去。”

    王术正拉着她们,并没有去厨房,还是进了客室。王术正添加柴草,将她们两盘大灶烧得旺火冲天,里面的惊叫声传出来,叫满屋子人垂涎不已。

    这一夜,又是个通宵,各位趁着酒兴,玩得好不开心。

    外面敲响五更,李滋娘及安滹、李三娘夫妇、尤统、云镏儿逐渐起床,堂屋的八个人这才散了酒席,停了酒令。

    王术正对花水、年珍尤其恋恋不舍,看老娘就在院外,不好说啥。尤统眼尖,看出了他的心思,过来对王术正耳语:“元帅大哥,今夜我们换个地方,怎么样?”

    王术正拍拍他肩头:“今夜再说吧,如果还玩,我找个地方,过午就叫安巨来这里知会你。”

    李滋娘看他们嘀嘀咕咕,神神秘秘,当然知道说的什么。

    顿时来了兴趣,过来拉过尤统,附耳问他:“大侠兄弟,我昨天听说你的稀奇酒令,专程来看了一夜。像我这样的,能玩这个酒令吗?”

    尤统吃了一惊,再看看她,大约比王术正要大十五六岁,已经五十七八。但保养得好,身腰挺拔,凸凹有致,仍有无限姿色。

    既然这么问,何不如此如此。尤统在这里想计策。

    李滋娘看他发愣怔,又轻声说:“今晚,你安排好术正的事情,带一两个健将,还来这里,我与妹妹三娘都要试一试这个酒令。”

    尤统故作沉吟,装作很为难:“不瞒姐姐,这歌者、舞者在青楼就有,只是差我的酒令。而面首却不好找。找那些有妻室的,害怕姐姐抢了人家,破了人家的家庭。找没有家室的,他又玩不好酒令。”

    李滋娘慌忙从怀中掏出一坨金子,捅他一下:“就叫你这样的来两个。”

    尤统只好答应:“这就去物色,实在找不到,小弟亲自陪你。”

    李滋娘大喜过望,轻轻拍拍尤统,又拧他一下。

    王术正大约猜出老娘要人家干啥,过来拍拍尤统:“这就对了,小兄弟真会来事。娘,咱先走。”

    他们相随而去。尤统惊骇万分,汗都下来了。李夫人与自己的说话,莫非王术正听得真切?要不然怎么会来这么一句。仔细琢磨王术正话头,难道这也属于孝顺的一种方式?

    或许吧,尤统在那里摇头暗笑。

    云镏儿过来,往他脸上摇摇手:“愣怔啥呢?他们这里就这样。范阳王氏、李氏、安氏,祖上都是胡人,只要不当着面,子与父妾、父与儿媳都很正常。更不要说不认识的人,只要合适就行。”

    尤统听她这么一说,既有些明白,又张嘴结舌。看起来,维系他们这些藩镇长期霸占一地的纽带,很可能这就是重要的一种。但我们也完全可以利用这一点,将计就计,对付赖皮就用赖皮法,叫他乖乖听话。

    难怪云钗儿要使出这样的计策,教了傅灵、年珍这样的酒令。这样就能立功受赏,哪个女儿家不是一百个愿意。

    这又不是干坏事,而是等同上阵冲杀。但这种计策,如果由男将口中说出,没有一个女子是情愿的。那为什么?

    通过男将这么分派,女儿家会反着想,说咱教她学坏,误会咱要将她推入火坑,甚至臭骂咱就是个畜生。

    看起来,还得抓紧找云将军谋划,叫她分析一下,怎么应对李滋娘的要求。指不定五天的任务,今晚就能收工。

    此时安滹过来,也拍拍他:“贤侄,我们这里就是这样,不必多想什么,只管按照李夫人委托的去办。她外子死了七八年了,好容易抓到这么个机会,你能帮她一把,解决了心中的苦闷,对咱们的大事,只有利没有害。”

    尤统这下才转过弯,急忙说:“伯父放心,总领这就去办。”

    “哎,这就对了,快去吧。”安滹也不留他用饭,直接让出去。

    尤总领从他家的马厩牵出自己的赤兔马,飞身上去,直奔美社绸缎庄。

    云钗儿接住,赶忙问昨夜进展。一听王术正参加了,抚掌大笑:“我以为当元帅的都是铁石心肠,不料比普通百姓还渴。”

    陶社也过来,将尤统让进绸庄的后院,随意找个茶台坐下。茶长吩咐侍女过来,为他们沏茶。

    经过一番议论,云钗儿心生一计。

    但施行这个计策,需要的人却很不好找。必须符合三个条件,一是跟李滋娘阅历旗鼓相当,才能成为知音。二是心怀韩侍郎安危,才不至于忘乎所以。三是善于见缝就钻,叫李滋娘为我所用。

    那肯定需要在现有的十二人当中筛选。能够与李滋娘阅历相当的,只不过两个人,一个是安滹,一个是尤贯。

    安滹就在成德军当军官,绝对不能干这件事。那就只剩尤贯了。但去做这种事情,尤贯会不会接受呢?谁去说他才能说动呢?

    叫尤统去说,肯定说不出口。即便说出口,也会挨一顿臭骂。云钗儿去说,弄不好会产生厌恶,甚至惹急了,来个啥也不管。

    陶社听云钗儿分析来分析去,将一杯茶一饮而尽,说道:“现在不是上中下三策并举吗?还是尤別驾下的令。安滹、尤统、云镏儿这一组,负责买翻核心人物,已经马到成功。我们负责下策,控制节度家属,不正好吗?”

    对呀,李滋娘正是最厉害的家属。这一组归云钗儿、陶社、安芝、安节、晁慧娘,尤贯随这一组。那还犹豫啥?

    云钗儿当即说:“去疾,你去说別驾老叔。实话实说,今夜成功,就牢牢掌控了节度家属。岂但上策做好了,下策也做完了。只剩李获、苌南乡的中策了。何不就利用安滹家,将中策也做了,结交他的牙卫主将。”

    尤统思考一下,以为:“全都在他家发生,万一事后王端恼恨,安老伯恐怕就是灭顶之灾。李获不是也有府邸吗,完全可以在他家,也用挂杯之计,叫他们乖乖就范。”

    云钗起身:“去疾,你去告诉別驾老叔,今晚我与他都去安滹家。我跟随总领兄弟,带姐妹随王术正过去,別驾老叔就在安家,控制李滋娘。安节也去,李滋娘不是要两个吗?安节虽然大了些,但足够精健。”

    陶社看看云钗儿,略微怔了一怔,将拳头一砸:“好,为了韩侍郎,咱啥也不说了。上阵杀敌,命都会丢,哪里还怕这个!美髻,你小心一点就是。”

    陶社说罢,含泪而去。牵出马来,向云安坊就走。

    是啊,将自己老婆亲自送入贼口,这需要多大的魄力,这是多揪心的事情,这叫人怎么能正确面对?

    反正,尤统绝对不敢说叫安芝也去。这种锥心刺痛的计策,极难下得了决心。不是极难下决心,而是绝不可能下这个决心。

    云钗儿自小以幼弱的双肩为家庭分忧,都经历过多少常人难以承受的磨难,这是尤统但凭讲故事,是绝对体会不出的。云钗儿的决断,往往出乎意料,也是尤统难以想象的。他对这个女人既敬服,又感到有几分陌生。

    云钗儿见他还在发愣怔,大喝一声:“总领,安芝跑了!”

    顿时吓得尤统面色煞白,“呼通”跌坐在地:“她去哪儿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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贩夫全神录介绍:
大周久视元年(700),则天大圣皇帝立下《贩夫神册》,于上阳宫焚香再拜,将一份神册望天焚化。敕令腊八贩神子敬父、冬凌贩神子祝寿父子予以掌管,点化后世贩神。到元成宗大德八年(1304)敕封六十四位贩神收尾。贩夫全神录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贩夫全神录,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贩夫全神录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