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良缘(一)
江婉婉意外落水一事,裴太后宣平帝梁皇后很快便知晓。
裴太后立刻吩咐:“宣杜太医,立刻去为婉婉看诊。”
这等时候就看出女太医的好处和便利来了。江婉婉还是待字闺中的少女,宫中太医众多,唯有杜太医是女子。近身看诊检查都方便。
宫人立刻应声而退。
出了这等事,裴太后也没了游玩的兴致。
梁皇后临走之前,特意嘱咐御花园里的花匠,将水塘边围一小圈栅栏。
元熙裴思等人,一同前去探望江婉婉。
到了寝宫,朱巧儿先出来了,歉然说道:“婉婉姐姐今日落水,受了惊吓,杜太医正为她看诊。你们还是改日再来看她吧!”
以江婉婉的性子,现在自是不想见任何人。
元熙等人待了片刻,也就走了。
朱巧儿这才回转,去了江婉婉的屋子里。
杜太医已诊完脉,提笔开了药方:“江姑娘身子并无大碍,只受些惊吓,体内有些寒气。喝上几日汤药,在床榻上养一养也就好了。”
朱巧儿忙笑着道谢。
杜太医微微一笑,起身离去。
江婉婉已换了干净的衣服,长发也被宫女们伺候着擦干了,此时躺在床榻上裹着被褥。朱巧儿一来,江婉婉便将头躲进了被褥里。
今日真是太丢脸了。
朱巧儿和江婉婉一起长大,亲如姐妹。江婉婉这般委屈难过,朱巧儿心里也不是滋味,坐在床榻边温言哄了许久。
江婉婉还是没将头探出被褥外,闷闷地说了句:“我想一个人待会儿。”
朱巧儿无奈之下,只得先离去,顺便将门轻轻关上。
屋子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过了许久,江婉婉终于将蒙在脸上的被褥放下,露出一张红通通的脸,自言自语道:“贺朝表哥救了我,还抱了我。以后,我还有什么脸见他。”
她的脑海中,闪过贺朝那张冷素英俊的脸孔。
说来也奇怪。
以前她最怕贺朝。一想到他的脸心里就发憷。可现在想起来,心里半点都不怕了,甚至有一丝淡淡的甜意。还有些难以名状的喜悦。
这感觉陌生又奇怪。
江婉婉怔怔了许久,重新拉过被褥,盖住了头脸。
……
江尧自五年前就去了御林军做了五品的武将。
御前侍卫是在御前当值,守护天子安危。御林侍卫值守宫中内外,守护的是皇城安危。江尧消息灵通,很快得知了闺女落水被救一事。
他再忧急,也不能擅进后宫,不得不耐着性子等到傍晚。
贺朝贺阳兄弟换班之际,江尧便来了。贺阳正要上前,身畔的贺朝已抢先一步走上前,恭敬地喊了一声江伯父。
贺阳很识趣地站在一旁。
江尧也顾不得客套了,直接问起了江婉婉的情形。
贺朝三言两语白日之事道来:“……杜太医奉太后娘娘之命,去为婉婉表妹看诊。我不便进后宫,便去杜太医处问了一回。杜太医说,婉婉表妹没什么大碍,歇上几日就没事了。”
江尧这才松了口气。再看贺朝,愈发觉得顺眼了。
贺朝确实不及贺阳风趣幽默,也不是什么温和好脾气。不过,贺朝遇事时的冷静果决,十分令人激赏。
再者,贺朝对江婉婉的喜欢和在意,都在脸上表露无遗。
“今日多亏你救了婉婉。”江尧先正色道了谢。
贺朝忙应道:“贺家江家是通家之好,婉婉是我表妹。我救她是应该的。”
倒是没造次,提起他抱过江婉婉之类的话。
江尧对未来女婿愈发多了一层满意,张口道:“等婉婉身子恢复了,我带着婉婉前去贺府致谢。”
贺朝如何肯应:“些许小事,不值一提。江伯父这么说,就是见外了。”
江尧目中闪过笑意,不再多说,很快离去。
贺阳走到贺朝身边,笑着调侃:“英雄救美的感觉如何?”
贺朝该看不该看的都看到了,也抱过了,这门亲事跑也跑不掉。
贺朝瞪了贺阳一眼:“说什么混账话。如果可以,我根本不愿她出半点意外。”
贺阳话一出口,就知道自己失言了,只得扬起手,意思意思地扇了自己一巴掌。然后闭上嘴,半个字都不说了。
……
过了三日,江婉婉的身体好了。
再害臊,也得出门见人。江婉婉鼓足勇气,先去了仁和宫,去给裴太后请安。朱巧儿也陪着江婉婉一同前去。
在裴太后眼中,朱巧儿和江婉婉都是自己的未来孙媳,对她们分外温和。
“婉婉,过来让哀家瞧瞧。”
江婉婉柔声应了,走到裴太后面前。
裴太后拉起江婉婉的手,细细打量几眼:“看你的气色还算不错。”
江婉婉一脸感激地应道:“多亏了杜太医开的药方。多谢太后娘娘关心垂询。”又羞惭地自责:“当日,都是我太不小心了。扰了娘娘兴致,也让大家跟着忧心。”
裴太后笑着安抚道:“这等意外,谁能想得到。贺朝这三日一直惦记着想去探望,又不便去你寝宫。”
“你今日既是好了,哀家这就宣贺朝前来。你也该亲自谢一谢贺朝才是。”
江婉婉不知想到了什么,面颊红了一红,轻声应了。
一炷香后,贺朝来了。
贺朝先向裴太后行礼问安,然后,迫不及待地看向江婉婉:“婉婉表妹,你没事了吧!”
江婉婉羞涩地看了贺朝一眼,柔声应道:“将养几日,已是彻底好了。多谢贺朝表哥当日救我。”
江婉婉还从未用这样的眼神看过他。
贺朝心里甜丝丝美滋滋的:“举手之劳,不足挂齿。婉婉表妹不必放在心上。”
江婉婉又轻声道:“为表谢意,我打算亲自绣一些帕子做谢礼。我绣活粗浅,表哥可别嫌弃才是。”
贺朝简直心花怒放,连连点头:“不嫌弃不嫌弃。”
朱巧儿:“……”
哟!
以前是谁口口声声说最怕贺朝表哥来着?
想想这三日,只要一提贺朝表哥,江婉婉就别过脸不出声。她先前以为江婉婉是脸面过不去。
现在看来,江婉婉是情窦方开啊!
番外之良缘(二)
裴太后将这一幕看在眼底,心里也觉愉悦。
裴太后也未多说,笑着嘱咐道:“谢也谢过了,贺朝,你自去当差。婉婉,你和巧儿去上书房读书吧!”
贺朝拱手应下,先行告退。临去前,还不忘多看婉婉表妹一眼。
江婉婉没有垂头,也未闪躲,冲贺朝笑了一笑。
贺朝连脚步都轻飘了起来。
这一整日,贺朝的心情都好得很,脸上挂着不自知的笑容。
啧啧,真像个傻瓜!
贺阳一不小心,就将心里话说出了口。
贺朝听见了,竟也没翻脸,只白了贺阳一眼。
贺阳深觉稀奇,趁着换值的时候,低声笑问:“今日心情这么好,是不是婉婉表妹终于肯给你好脸色了?”
贺朝笑着踹了贺阳一脚:“这说的是什么话。婉婉表妹一直对我都是好脸色。”顿了片刻,到底没忍住,故作不经意地说道:“她还说,要绣帕子做谢礼。”
“什么谢礼,这是定情信物吧!”贺阳挤眉弄眼地调笑。
贺朝咧嘴一笑。
贺阳口中取笑,心里也为兄长高兴。
看来,贺朝总算能如愿娶得美人归了。
……
隔了几日,江婉婉从宫中回府。
裴绣自从知道女儿落了水,忧心焦虑得几天几夜吃不香睡不好,人都清瘦了一些。没曾想,女儿回府一看,面色红润更胜往日。
裴绣这才放了心,又仔细问起了当日的情形。
江婉婉红着脸说道:“当日我不慎跌落水塘里。心中慌乱,呛了一口水,人直直往下沉。”
“当时是贺朝表哥救了我。他为人君子,将我从水中抱起后,并未低头看我,半点都未唐突冒失。”
裴绣听出了几分意味来,笑着接了话茬:“这么说来,贺朝也有几分可取之处。真不知这么好的少年郎,哪家的闺秀有这样的福气嫁给他。”
江婉婉脸更红了,低着头扯了会儿衣袖,才小声说道:“我绣了一方帕子给贺朝表哥做谢礼。已经绣好了,明日宫中休沐,我写个帖子,请贺朝表哥登门前来。我亲自谢他。”
这是说开窍就开窍了啊!
裴绣舍不得再打趣女儿,笑着点点头:“确实该好生谢一谢贺朝。”
嗯,贺朝要不是太笨,很快就该请官媒来提亲了。
贺朝当然不笨。接到江婉婉亲手写的帖子后,贺朝别提多高兴了。立刻又将贺阳拎去练武房过招了。
贺阳:“……”
他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个兄长!
太夫人知晓此事后,更是喜悦开怀。
贺阳早就私下和她说过钟情朱巧儿的事。贺朝迟迟不肯张口,太夫人也是从年少时过来的,自然也猜到贺朝的情路不太顺畅。
现在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贺朝一大早起来就沐浴更衣,穿上墨色锦袍。端的是英俊不凡瑞气万丈。至于贺阳,今日是陪衬,沐浴就不必了,穿着惯常的素色锦袍。
所以,兄弟两个还是一黑一白。
这一回,裴绣也不在心里吐槽兄弟两个是黑白无常了,笑吟吟地张口夸赞贺朝:“阿圆自小就生得好,现在长大了,愈发英俊了。”
贺阳:“……”
表姨以前都是夸他来着。现在一张口都是大哥如何。
大哥这未来岳母,真是半点都不掩饰自己的偏心眼啊!
贺阳心里腹诽几句,面上半点不露,亲热地打了招呼后,就闭了嘴。毕竟,今日的主角是兄长。他就别跳出来抢兄长的风头了。
江婉婉一改往日的羞怯,颇为大方地出来相见,将绣了几日的帕子送给贺朝。
贺朝生平第一次尝到心中如小鹿乱撞的滋味。
当着未来岳父岳母的面,贺朝装也要装得镇定,笑着道了谢,接过帕子后,便夸江婉婉绣活出众。
贺阳实在忍不住,笑着插嘴:“大哥,帕子放在盒子里,你连看还没看哪!隔着盒子,就知道婉婉表妹绣活出众。这份眼力,我真是佩服啊!”
众人都被逗乐了。
江婉婉脸颊红红,抿着嘴角,轻笑不已。
贺朝凶狠地瞥了贺阳一眼。
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贺阳咧嘴而笑,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
反正好不好地,经常挨揍。他早就习惯啦!
……
贺朝贺阳在江家吃了午饭后,才一同回府。
贺朝这才有时间打开锦盒。
贺阳凑过来要看,被贺朝不客气地踹出了门外。贺阳愤愤指控兄长无情无义重色轻弟。贺朝哪有心情理他,迅速取出帕子,仔细欣赏。
这一方帕子,用的是上好的丝缎,绣活十分精致。帕子的右角上绣了一只展翅翱翔的雄鹰。
这一针一线,都是婉婉表妹细细绣出来的,都代表着婉婉表妹对他的情意啊!
贺朝看着帕子,一个劲儿地笑。
这样精致的帕子,他哪里舍得用来擦汗。贺朝看了一回又一回,然后仔细地叠好,放进了怀里。
从这一天过后,贺朝就多了一个毛病。一有空闲,总要将怀中的帕子拿出来,细细地看一回。然后再郑重叠好放回去。
贺阳被酸得全身肉麻,鸡皮疙瘩都快出来了,少不得要出言取笑几句。
贺朝瞥了他一眼,高傲地问道:“你常送巧儿妹妹礼物。巧儿妹妹可曾有过回礼?她为你绣过帕子吗?”
贺阳:“……”
兄弟两个,贺朝身手好,贺阳嘴皮子麻溜。这还是贺朝第一次在口舌上获得巨大胜利!
贺朝心头闷气尽出,狠狠嘲笑了贺阳一回。
贺阳心里别提多郁闷了。
情窦初开的少年,其实心思也敏锐多变。贺朝无意中的一句话,戳中了贺阳的痛处。贺阳忍不住心里琢磨起来。
这两年来,他时时去朱家献殷勤,对巧儿表妹一片心意,人人都知晓。
巧儿表妹对他呢?是表兄妹之间的情谊,还是男女之情?
说起来,巧儿表妹从未真正表露过心意。也没送过他什么定情信物。
贺阳心眼多的很,很快就想出了试探的法子。这一日去仁和宫请安,见到朱巧儿的时候,他有意无意地夸赞起江婉婉的绣活出众来。
朱巧儿:“……”
番外之巧儿(一)
朱巧儿可不比江婉婉那般温柔羞怯。
她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瞥了贺阳一眼:“你既是喜欢婉婉姐姐的绣活,去求她也为你绣一方帕子就是了。”
贺阳:“……”
糟糕!
用错方法了!
贺阳能屈能伸,立刻堆出笑脸来陪礼:“巧儿表妹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婉婉表妹绣帕子做谢礼,送给大哥。大哥时常拿出来炫耀,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绝没有别的意思。”
朱巧儿扯了扯嘴角,假假笑道:“也怪不得你夸赞婉婉姐姐。她性子文静,秉性温柔,闲来做些女红绣活。比起她,我可差得远了。爱说爱笑,半点都不文静。我闲着有空,也不爱做绣活,就爱寻些好吃的,是个馋嘴好吃的姑娘。”
贺阳额上的冷汗都快出来了,抱拳作揖:“巧儿表妹,刚才我有口无心,绝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这一遭吧!”
朱巧儿呵呵一笑:“贺阳表哥这么说就奇怪了。我又没生气,谈何原谅?”
说完,便转身走了。
贺阳偷鸡不成蚀把米,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叫你嘴贱,叫你试探!
……
其实,朱巧儿从不是那等小心眼爱生气的姑娘。
她是康宁公主的长女,亲爹是驸马,亲舅舅是皇帝,亲舅母是皇后,亲外祖母是太后。十岁那年,舅舅封了她郡主之位。
宫中内外,除了元熙身份比她高,再寻不到第二个能和她比肩的少女。
这般娇养着长大的朱巧儿,性子爽朗大方,甜美可爱,半点都不娇气。她也很少使性子闹脾气。
不过,这一回,她是真的闹了别扭,整整半个月没理会贺阳。
贺阳又愁又急,私下里揪了几回头发。
贺朝看不过去,张口奚落道:“再揪头发,你就要秃了。本来就不如我生得英俊,头顶再秃一块,看巧儿表妹还理不理你。”
这话可戳中贺阳心窝子了。
这半个月来,他去了仁和宫三回。任凭他如何示好,巧儿表妹就是不理他。
贺阳哀怨地长叹一声:“我心情这么不好,你不安慰也就算了,尽往我伤口上撒盐。还是不是亲兄弟了!”
贺朝半点都不同情他:“你是活该!”
“亏你往日总自吹会哄姑娘家高兴。你在巧儿表妹面前夸婉婉表妹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以为这么说,巧儿表妹就会也给你绣个帕子做定情信物吧!”
……他确实是这么想得来着。
贺阳像蔫了的白菜,颓丧地坐在床榻边:“是我错了。”
往日贺阳牛气哄哄的,经常出言指点贺朝如何去向江婉婉示好。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贺朝看贺阳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既觉得痛快解气,又有些同情。
他想了想说道:“贺阳,巧儿表妹的性情脾气,你也清楚。她不是小心眼的姑娘。她这回如此生气,想来不仅仅是因为你这一席话。定然是心中对你早有些不满。”
“你好好想想吧!”
贺阳气闷地点点头。
巧儿表妹到底是对他哪里不满呢?
是嫌他还不够风趣幽默?
还是嫌他不够温柔体贴?
……
“巧儿表妹,你最近是怎么了?”
悦和宫里,两个少女头靠着头凑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
江婉婉关切地低声道:“你以前和贺阳表哥最是要好。最近这些时日,他总找你说话,你怎么总是不理他?是不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朱巧儿气闷地点点头。
果然是闹别扭了。
江婉婉细问缘由。
朱巧儿先还不肯说,经不住江婉婉再三追问,只得说了:“……他什么心思,我一听就知道。无非是想暗示我,也绣方帕子送他做定情信物。”
江婉婉:“……”
江婉婉的脸腾地就红了。
她羞涩地握起拳头,轻轻捶了朱巧儿一把。
这点不痛不痒的劲,朱巧儿半点不介意。她扁扁嘴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没那么生气。我主要是气贺阳表哥,他性子随和,爱说爱笑,十分体贴。”
江婉婉听得一头雾水:“贺阳表哥又风趣又体贴,最会哄你高兴。这样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朱巧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是对我好。可他对别的姑娘也很好。”
譬如对江婉婉,贺阳一口一个“婉婉表妹”。便是小几岁的裴思程瑶梁芳,贺阳对她们也一样体贴。
她知道,贺阳表哥喜欢的只有她。可每次见到贺阳表哥对其他姑娘笑得温柔,她心里也不高兴啊!
江婉婉这才明白过来:“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怪不得你不肯理他。这等性子,确实该好生整治一回。不然,他总是这样。便是他无心招惹别人,也有姑娘家爱慕他。”
可不是么?
朱巧儿想到贺阳那张含笑讨喜的俊脸,心里又甜又酸。
这一回,她决不能心软。
一定要让贺阳表哥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并且改了才行。
“先不说这些了。”江婉婉笑着扯开话题:“过两日,就是我的及笄礼了。我娘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及笄礼服。到那一日,你可得早点去江府。”
朱巧儿将心思抛到脑后,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一准早早就到。”
……
江婉婉的及笄礼既隆重又热闹。
这一日,前去江家观礼的亲眷颇多。也不分男女老少,皆可围观。
贺朝贺阳兄弟两个,一大早就来了。两人自动自发地帮着江家招呼来客。惹得众人暗暗好笑。
江家有女初长成啊!这未来女婿迫不及待地来献殷勤了。
江尧和裴绣看在眼底,对贺朝自是多了一层满意。
贺阳心神不宁,频频看向江婉婉身侧的少女。
江婉婉今日是当然不让的主角,唇畔笑意浅浅,笑容柔婉清丽。
站在她身侧的少女,面容美丽,大方爽朗。正是今日的赞者朱巧儿。
贺阳不时看过来,朱巧儿当然早就察觉了。不过,她只当没看见,微笑着陪伴江婉婉完成及笄礼。
礼成后,众人各自去坐席。
贺阳厚着脸皮往朱巧儿身边凑:“巧儿表妹,我有话和你说。”
番外之巧儿(一)
朱巧儿可不比江婉婉那般温柔羞怯。
她挑起眉头,似笑非笑地瞥了贺阳一眼:“你既是喜欢婉婉姐姐的绣活,去求她也为你绣一方帕子就是了。”
贺阳:“……”
糟糕!
用错方法了!
贺阳能屈能伸,立刻堆出笑脸来陪礼:“巧儿表妹别误会,我没有这个意思。婉婉表妹绣帕子做谢礼,送给大哥。大哥时常拿出来炫耀,我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绝没有别的意思。”
朱巧儿扯了扯嘴角,假假笑道:“也怪不得你夸赞婉婉姐姐。她性子文静,秉性温柔,闲来做些女红绣活。比起她,我可差得远了。爱说爱笑,半点都不文静。我闲着有空,也不爱做绣活,就爱寻些好吃的,是个馋嘴好吃的姑娘。”
贺阳额上的冷汗都快出来了,抱拳作揖:“巧儿表妹,刚才我有口无心,绝不是故意的。你就原谅我这一遭吧!”
朱巧儿呵呵一笑:“贺阳表哥这么说就奇怪了。我又没生气,谈何原谅?”
说完,便转身走了。
贺阳偷鸡不成蚀把米,恨不得扇自己一耳光。
叫你嘴贱,叫你试探!
……
其实,朱巧儿从不是那等小心眼爱生气的姑娘。
她是康宁公主的长女,亲爹是驸马,亲舅舅是皇帝,亲舅母是皇后,亲外祖母是太后。十岁那年,舅舅封了她郡主之位。
宫中内外,除了元熙身份比她高,再寻不到第二个能和她比肩的少女。
这般娇养着长大的朱巧儿,性子爽朗大方,甜美可爱,半点都不娇气。她也很少使性子闹脾气。
不过,这一回,她是真的闹了别扭,整整半个月没理会贺阳。
贺阳又愁又急,私下里揪了几回头发。
贺朝看不过去,张口奚落道:“再揪头发,你就要秃了。本来就不如我生得英俊,头顶再秃一块,看巧儿表妹还理不理你。”
这话可戳中贺阳心窝子了。
这半个月来,他去了仁和宫三回。任凭他如何示好,巧儿表妹就是不理他。
贺阳哀怨地长叹一声:“我心情这么不好,你不安慰也就算了,尽往我伤口上撒盐。还是不是亲兄弟了!”
贺朝半点都不同情他:“你是活该!”
“亏你往日总自吹会哄姑娘家高兴。你在巧儿表妹面前夸婉婉表妹是什么意思?你该不是以为这么说,巧儿表妹就会也给你绣个帕子做定情信物吧!”
……他确实是这么想得来着。
贺阳像蔫了的白菜,颓丧地坐在床榻边:“是我错了。”
往日贺阳牛气哄哄的,经常出言指点贺朝如何去向江婉婉示好。这回可算是踢到铁板了。
贺朝看贺阳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既觉得痛快解气,又有些同情。
他想了想说道:“贺阳,巧儿表妹的性情脾气,你也清楚。她不是小心眼的姑娘。她这回如此生气,想来不仅仅是因为你这一席话。定然是心中对你早有些不满。”
“你好好想想吧!”
贺阳气闷地点点头。
巧儿表妹到底是对他哪里不满呢?
是嫌他还不够风趣幽默?
还是嫌他不够温柔体贴?
……
“巧儿表妹,你最近是怎么了?”
悦和宫里,两个少女头靠着头凑在一起低声说着悄悄话。
江婉婉关切地低声道:“你以前和贺阳表哥最是要好。最近这些时日,他总找你说话,你怎么总是不理他?是不是他惹你不高兴了?”
朱巧儿气闷地点点头。
果然是闹别扭了。
江婉婉细问缘由。
朱巧儿先还不肯说,经不住江婉婉再三追问,只得说了:“……他什么心思,我一听就知道。无非是想暗示我,也绣方帕子送他做定情信物。”
江婉婉:“……”
江婉婉的脸腾地就红了。
她羞涩地握起拳头,轻轻捶了朱巧儿一把。
这点不痛不痒的劲,朱巧儿半点不介意。她扁扁嘴继续说道:“其实这件事,我也没那么生气。我主要是气贺阳表哥,他性子随和,爱说爱笑,十分体贴。”
江婉婉听得一头雾水:“贺阳表哥又风趣又体贴,最会哄你高兴。这样你还有什么不高兴的!”
朱巧儿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他是对我好。可他对别的姑娘也很好。”
譬如对江婉婉,贺阳一口一个“婉婉表妹”。便是小几岁的裴思程瑶梁芳,贺阳对她们也一样体贴。
她知道,贺阳表哥喜欢的只有她。可每次见到贺阳表哥对其他姑娘笑得温柔,她心里也不高兴啊!
江婉婉这才明白过来:“你这么说,也有道理。怪不得你不肯理他。这等性子,确实该好生整治一回。不然,他总是这样。便是他无心招惹别人,也有姑娘家爱慕他。”
可不是么?
朱巧儿想到贺阳那张含笑讨喜的俊脸,心里又甜又酸。
这一回,她决不能心软。
一定要让贺阳表哥认识到自己的错处,并且改了才行。
“先不说这些了。”江婉婉笑着扯开话题:“过两日,就是我的及笄礼了。我娘已经为我准备好了及笄礼服。到那一日,你可得早点去江府。”
朱巧儿将心思抛到脑后,笑着点头:“放心吧,我一准早早就到。”
……
江婉婉的及笄礼既隆重又热闹。
这一日,前去江家观礼的亲眷颇多。也不分男女老少,皆可围观。
贺朝贺阳兄弟两个,一大早就来了。两人自动自发地帮着江家招呼来客。惹得众人暗暗好笑。
江家有女初长成啊!这未来女婿迫不及待地来献殷勤了。
江尧和裴绣看在眼底,对贺朝自是多了一层满意。
贺阳心神不宁,频频看向江婉婉身侧的少女。
江婉婉今日是当然不让的主角,唇畔笑意浅浅,笑容柔婉清丽。
站在她身侧的少女,面容美丽,大方爽朗。正是今日的赞者朱巧儿。
贺阳不时看过来,朱巧儿当然早就察觉了。不过,她只当没看见,微笑着陪伴江婉婉完成及笄礼。
礼成后,众人各自去坐席。
贺阳厚着脸皮往朱巧儿身边凑:“巧儿表妹,我有话和你说。”
番外之巧儿(二)
朱巧儿目不斜视,淡淡说道:“酒席要开始了。贺阳表哥不去坐席,怎么倒来找我说话了?”
周围人多,说话多有不便。
贺阳早瞄准了一处僻静些的地方,连连拱手,哄着朱巧儿一同去了花厅角落。这里种了一株高大的海棠。绕到树后,总算能说几句话了。
贺阳先卖可怜搏同情:“巧儿表妹,你先看看我。”
朱巧儿抬起眼:“看你做什么?”
“这些日子你不理我,我吃不下也睡不好,整个人瘦了一圈。”贺阳一脸委屈地说道:“我知道,是我不对。我不该成心试探你。你宽宏大度,就别和我计较了。”
说着,再次抱拳赔礼。
贺阳确实瘦了憔悴了一些。
朱巧儿看着有些心软,忍不住轻叹了一声:“贺阳表哥,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生气吗?”
你这么聪明,怎么猜不透我的心意?
贺阳恨不得将头上的头发再揪一撮下来:“巧儿表妹,我是真想不出来。到底是为什么,你行行好告诉我。我一定改了。”
这让朱巧儿怎么张得了口?
她再大方,也是个姑娘家。
朱巧儿咬了咬嘴唇,将头扭到一旁。
贺阳上前一步,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声异样的闷响。
贺阳反应迅疾,立刻转身:“谁?”
树旁几米处,一个十五六岁的俏丫鬟摔倒在地上。
这个丫鬟约莫是被裙摆不小心拌倒了,自觉丢脸出丑,一张俏脸满是羞惭,狼狈地爬起来跪下,连连磕头:“奴婢该死,竟扰了公子和郡主说话。奴婢该死!”
贺阳素来对女子多些怜惜,温和地说道:“你不是有意为之,不必磕头求饶了。快些起身走吧!”
俏丫鬟连连磕头谢恩。
贺阳一心软,又补了一句:“记得请个大夫瞧瞧,别摔伤了。”
俏丫鬟感动不已,美目看了贺阳一眼,才离去。
朱巧儿:“……”
这样的情景,朱巧儿也不是第一次看见了。不过,还是见一回气一回。
贺阳表哥当然是很好的。也正因为他这等体贴细致,时常招惹些桃花。不说别的,宫中暗暗恋慕他的小宫女,就不知有多少。
贺阳还不知自己又惹得朱巧儿不高兴,打发走了丫鬟之后,再次转过头来:“巧儿表妹,你……”
朱巧儿绷着俏脸,快步走过贺阳身边。“一不小心”,还重重踩了贺阳一脚。
贺阳:“……”
……
相比起贺阳的失意,贺朝可谓春风得意。
这一日在卫国公府,贺朝出了不少风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几分。
有女眷半是羡慕半是打趣地说道:“贺大公子今日忙里忙外。看来,婉婉及笄礼过了之后,江家又要有喜事了。”
裴绣但笑不语。
傍晚,贺朝贺阳一同道别离去。裴绣特意喊住贺朝,和颜悦色地说道:“贺朝,今日辛苦你了。”
贺朝对着未来岳母,也不板着脸了,笑着应道:“些许小事,哪里说得上辛苦。”要是未来岳母肯让婉婉表妹送一送他,就再好不过了。
可惜,裴绣并无此意。
一回府,贺朝便去求太夫人提亲。
太夫人笑着打趣:“以前怎么问你都不肯说,现在总算肯告诉曾祖母了。快说说,你到底中意哪一家的姑娘?”
贺朝一脸骄傲地应道:“我倾慕婉婉表妹,婉婉表妹心里也是喜欢我的。婉婉表妹已经及笄了,曾祖母还是快些请官媒去提亲吧!免得有别人登门提亲。我倒是不担心婉婉表妹被抢走,就是不乐意有人打她的主意。”
太夫人被逗得哈哈大笑:“好好好,曾祖母听你的。明日就打发人去请官媒来。”
贺朝咧嘴一笑,眼里的笑意几乎溢出了眼眶。
太夫人又笑着看向贺阳:“阿满,你和阿圆一般年岁,左右要请官媒,不如一同请了,也去公主府提亲。到时候,亲事也可以一同操办。”
贺阳咳嗽一声:“多谢曾祖母美意。不过,巧儿表妹还有一个月才及笄。总得等巧儿表妹及笄之后,再去提亲。”
“再者,长幼有序。曾祖母还是先为大哥操办定亲的事吧!我找个做弟弟的,往后排一排也无妨。”
贺朝颇有深意地看了贺阳一眼。
太夫人倒是没多想,笑着赞贺阳懂事。
陪曾祖母用了晚膳后,兄弟两个一同回了院子里,照例是同睡一张床榻。
“看你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
贺朝看不惯贺阳这副德性,伸腿踹了他一脚:“今日你不是特意去找巧儿表妹道歉赔礼了吗?你不是最会哄人最会讨姑娘家欢心的吗?怎么这回就不中用了。”
贺阳忍无可忍,瞪了兄长一眼:“什么叫最会哄人最会讨姑娘家欢心!我心里只有巧儿表妹一个,从未去讨过别的姑娘的欢心。”
贺朝不客气地嘲弄道:“这话可不是我说的。大家都这么说。贺大公子脾气坏没人敢惹。贺二公子幽默诙谐四处招惹桃花!”
贺阳反射性地皱眉:“这话都是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招惹桃花了?”
贺朝瞥了他一眼:“我也是偶尔听别人说的。听说宫里有不少小宫女都暗暗倾慕贺二公子。你说,这等事,巧儿表妹知不知道?”
贺阳:“……”
贺阳愣了许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原来如此。”
怪不得巧儿表妹这般生气,一定是听到这等流言蜚语了。再一想,今天他还当着她的面安慰一个俏丽丫鬟。巧儿表妹不知气恼成什么样子呢!
困扰了贺阳半个多月的难题,终于被解开。
贺阳定定心神,对贺朝说道:“你先沐浴睡下,我要出府一趟。”
贺朝瞪他一眼:“都这么晚了,你要出府做什么?该不是要去公主府找巧儿表妹吧!”
贺阳点头:“我要将这个误会解开。”
“要解开误会,以后多的是时间,不必急在今晚这一时半刻。”贺朝不愧是兄长,一板起脸孔,颇有兄长的威严:
“再说了,你这么晚跑去公主府,也不想想,驸马和公主怎么可能容你见巧儿表妹!”
“你可别惹恼了巧儿表妹,再惹怒未来岳父岳母。”
贺阳:“……”
番外之表白
朱巧儿平日住在宫中,每隔五日才回府一晚。
康宁公主见了女儿,心中满是欢喜,握着朱巧儿的手笑道:“再过几日,就是你的及笄礼了。为娘给你备好了及笄礼服,快些来试试。”
朱巧儿笑盈盈地应了一声。
及笄礼服共有三套,一套一套试过去,都很合身。
做亲娘的,看自己的女儿真是无处不好。更何况,朱巧儿本来就爽朗大方美丽可爱。看着美丽出众的女儿,康宁公主心中油然而生一股骄傲之情。
吾家有女初长成!
再想到过了及笄礼,贺家就会登门来提亲,康宁公主心中又是一阵怅然不舍,忍不住叹了一声。
“好端端地,娘叹气做什么。”朱巧儿好奇地笑问。
康宁公主伸手,轻轻抚摸女儿顺滑的青丝:“一想到你及笄过后,就要定亲出嫁,我心里实在舍不得。”
朱巧儿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俊脸,既有些甜意,又有些别扭。
“娘,我不想嫁人。”朱巧儿冷不丁冒出了一句。
康宁公主一愣,旋即笑了起来:“傻丫头,娘是舍不得你。不过,亲事总得先定下。可别被别的姑娘家抢去了如意夫婿。”
这是母女间的亲昵玩笑话。
朱巧儿笑容一敛,轻轻哼了一声:“他要是有别的心思,就随他去。我才不在乎!”
这话音听着可不对劲。
康宁公主上下打量朱巧儿一眼,试探着问道:“怎么了?你和贺阳闹别扭了么?”
朱巧儿没有出声,算是默认了。
康宁公主再问,朱巧儿就不肯说了。
姑娘家大了,有些心思,不愿诉之于口也是难免的。
康宁公主也不追根问底了,只道:“你们自小相识,一起长大,对彼此性情脾气都是熟悉的。便是闹些意气,很快也能和好。你不想说,娘也不问。不过,这门亲事,我和你爹都很满意。”
“你可别一味的怄气,冷了贺阳的心。”
朱巧儿不怎么情愿地嗯了一声。
……
这一夜,朱巧儿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没睡好,直至半夜才睡着。
隔日凌晨睡得昏昏沉沉之际,耳畔忽地响起丫鬟的声音:“小姐,贺二公子来了。公主请小姐过去,见一见贺二公子。”
一听到贺阳的名字,朱巧儿瞬间清醒。
她反射性地从床榻上坐起:“伺候我梳洗更衣。”
十五岁的少女,无需脂粉装点,天然一副好气色。短短一炷香时间,朱巧儿便出现在贺阳面前了。
贺阳同样一夜没睡好,眼下还有青影。
不过,他的精神倒是不错。看到朱巧儿的刹那,一双黑眸浮出笑意:“巧儿表妹。”
朱巧儿嗯了一声。抬眼一看贺阳的脸,忽地有些心疼:“你是不是没睡好?眼下怎么那么一片青影?”
巧儿表妹这是关心心疼他呢!
贺阳心里涌起一阵热流,又甜又暖。他声音压低了一些:“我想通了一些事,颇觉得羞愧,哪里还能睡得着。今日难得休沐,我一大早就来见你了。”
他憋了一肚子话要和她说。
朱巧儿也有话想和贺阳说。
康宁公主看在眼里,暗暗好笑,找了借口,便先离去。让一双少年男女独处说说话。
女儿刚出世,她就生出了结亲的心思。在孩子们还小的时候,她更中意贺朝一些。这两年,贺阳时时来献殷勤,朱巧儿显然也和贺阳投契。
比起霸道又凌厉的贺朝,温柔体贴风趣的贺阳,显然更讨人喜欢。
康宁公主转过弯来,早就将贺阳视为未来女婿了。
康宁公主一走,贺阳立刻上前两步,低声对朱巧儿说道:“巧儿表妹,我知道我错在何处了。我向你保证,以后,我只对你一个人好,不对别的姑娘笑,也不和她们说话,绝不会令她们生出半点误会。”
朱巧儿:“……”
朱巧儿原本还算平静,听了贺阳这一席剖心的表白,不知为何,心里愈发觉得委屈。眼圈瞬即红了,泪珠在眼眶里打转。
贺阳手足无措:“你别哭。我说的是真的,绝不会骗你。”
“你也知道,我自小就这个脾气,见谁都爱笑。大哥脾气坏,经常臭着脸。我这个做弟弟的,便想着柔和一些。也免得别人说我们兄弟两个爱欺负人什么的。”
“我一直觉得,姑娘家娇弱些,我是七尺男儿,应该让着姑娘家一些,也该多照顾一些。不过,我心里从没有对别的姑娘生出过心思。回京见你的第一面起,我眼里就只有你。”
“巧儿表妹,以前是我不留心,让你心里泛酸不畅快。以后,我一定改了这怜香惜玉的坏毛病,只对你一个人好。”
朱巧儿眼中的泪珠滑了下来。
贺阳还从未见过朱巧儿哭泣落泪,又是心痛又是自责。
情之所至,一时难以自制。
贺阳又靠近一步,飞快地伸手,将朱巧儿脸颊边的泪水拭去。然后迅速再后退两步。一副做贼的模样。
朱巧儿被逗得破涕为笑,又有些羞臊。她将头扭到一边,用袖子将眼泪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才重新转回头来。
“贺阳表哥,”朱巧儿轻声说道:“是我太小心眼了。我知道你心里只有我。可我一见你和别的姑娘说笑,或是对着她们温柔殷勤,我心里就酸溜溜的。”
“这些日子,我和你闹别扭,是因为我无意中听到了两个小宫女在一处说话。提起贺二公子都是情窦初开羞答答的模样。”
“其实,我一点都不大方,我心眼小得很。我生你的气,故意冷落你。我还想着,要是你改不了这等毛病,便是贺家来提亲,我也不会应……”
贺阳连连拱手作揖:“我知错了!我一定改!”
朱巧儿又被逗乐了:“行了,你别逗我了。话都说开了,以后你稍微留意些。别四处招惹桃花就是。”
两人总算和好如初。
贺阳心里美滋滋的,悄声说道:“等你及笄之后,我就求曾祖母请官媒来提亲,好不好?”
朱巧儿抿唇一笑,点了点头。
番外之定亲
朱巧儿及笄礼后,平国公府登门提亲,康宁公主意思意思地考虑几日,便应了亲事。
贺朝贺阳兄弟,一前一后定下亲事,平国公府上下喜气洋洋。
人逢喜事精神爽,太夫人满头白发,面色红润,健步如飞。坚持亲自操办下聘之事。宫中裴太后和帝后也各有赏赐。
亲事定下之后,有了未婚夫妻的名分,贺朝贺阳去各自的岳家走动得就更勤快了。
贺朝原本是多冷峻多霸道的少年,如今无师自通了拍岳父岳母马屁的本事,得了空闲就去江家。
江尧私下对裴绣笑道:“贺朝和他亲爹一般德性。人前一副嘴脸,在婉婉和我们面前就是另一副嘴脸。”
裴绣笑着嗔道:“什么德性嘴脸的,这话说着也不嫌难听。我看贺朝这样就很好。他对着别人少言冷语,对着婉婉倒是格外体贴。这样的性子,才是一等一的好夫婿呢!”
江尧失笑不已:“我看,你才是两副嘴脸。以前处处嫌弃贺朝,如今定下亲事,就觉得未来女婿样样都比人强。”
裴绣理所当然地应道:“那是当然。胳膊肘得往里拐!以前他是我什么人,现在又是什么人,我心里清楚得很。”
夫妻两人对视一笑。
朱启珏和康宁公主对贺阳的满意,就更不必说了。
“贺阳以前还有些怜香惜玉的小毛病,他倒也不是成心要招惹姑娘家。不过,他天生的体贴,又风趣爱笑,无意中招惹的桃花,怕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
康宁公主笑着对朱启珏说道:“如今一定亲,贺阳说话行事比以前沉稳多了。”
朱启珏满意地笑了一笑:“这才配我做女婿。”
身为未来的岳父岳母,自然乐见女婿沉稳持重一些。
……
兄弟两个定亲的消息,很快送到了边关。
程锦容接连收到了数封来信。一封是贺朝的,一封是贺阳的,还有一封是太夫人的。当然,还有未来亲家母裴绣和康宁公主的。
程锦容一封一封地仔细看,嘴角边满是笑意。
“娘,你笑什么?”贺晨快两周岁了,个头长高了一点,口齿清楚伶俐。
程锦容笑着摸了摸贺晨的头:“你大哥二哥定亲了。”
贺晨扬起白嫩圆润的小脸蛋,很认真地问道:“什么是定亲?”
程锦容被逗乐了,将女儿抱在双膝上坐好,耐心仔细地解释:“定亲就是定下亲事,以后,大哥二哥就要娶媳妇,你就有大嫂二嫂了。”
贺晨自出生之后,从未见过三个哥哥,只见过他们的画像。
贺晨从亲娘的膝盖上滑下来,迈着小腿跑到自己平日放东西的小匣子前,翻腾出一张被折叠好的纸。
“娘,娘,”贺晨拿着纸跑过来,小脸红扑扑的,声音脆生生的:“大哥二哥在纸上。”
程锦容莞尔一笑,从贺晨的手中接过画纸,然后展开。
这是贺朝兄弟三个的画像。
贺朝贺阳喜武,贺曜对习武兴趣平平,更喜欢读书一些。在上书房里读书,琴棋书画都有涉及。这张画像,便是贺曜亲手画的。
穿着黑衣的贺朝和穿着白衣的贺阳正在过招,俊秀的小小少年贺曜坐在一旁。寥寥数笔,却将各人的面貌神态画得惟妙惟肖。
这是贺晨最喜欢的一副画像。她每日都要展开看一回。
“大哥,”贺晨长得圆润可爱,小手指也肉乎乎的,指着画像上的黑衣少年喊大哥,又指着白衣少年说:“二哥。”
最后,手指落在俊秀的小小少年脸上:“这是三哥。”
程锦容笑着亲女儿一口:“晨姐儿真聪明。”
贺晨被夸得美滋滋的,用手搂住程锦容的脖子,在她耳边悄声低语:“娘,我想见大哥二哥三哥。”
程锦容笑着轻叹一声:“娘也想他们了。”
这一分别,就是两年多。
还好有小小的贺晨伴在身边,廖以慰藉。
贺晨将脸贴在亲娘的脸颊上:“我陪着娘。”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到了晚上,贺祈也从军营回来了。
今年是宣平十六年,宣平帝正好三旬。程锦容三十有五,贺祈比程锦容年长一岁,今年三十六岁了。
贺祈执掌边军也有数年,目光冷凝,满身冷肃,不怒自威。
不过,到了妻女面前,威名远播的贺将军立刻就成了绕指柔。
“晨姐儿,快让爹抱一抱。”贺祈笑着先抱了女儿,亲了一口。贺晨的小脸被亲爹的胡茬扎得轻微刺疼,连连躲让。
程锦容笑着嗔道:“一身的汗臭,满脸短须,别吓着女儿了。快些去沐浴更衣,我替你修一修短须,收拾得能见人了,再抱女儿。”
贺祈露出受伤的难过表情:“我知道,你就是嫌弃我年老色衰了。”
程锦容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伸手拧了拧贺祈的厚脸皮:“你正值盛年,风华正茂,是举世无双的英俊男子。”
夫妻两个调笑几句,便去一同沐浴。
贺晨等啊等啊,等到天黑了,还没等来亲爹亲娘。
“紫苏嬷嬷,”贺晨委屈地扁着小嘴:“爹娘怎么都不理我。”
紫苏忍着笑,轻声哄道:“晨姐儿别急,他们一会儿就来见你了。你先随紫苏嬷嬷去吃饭,吃得饱饱的。”
贺晨受尽众人宠爱,却半点不淘气,很是乖巧听话。
她点点头,随紫苏去吃晚饭。
贺祈和程锦容直至晚饭后才露面。
沐浴后的贺祈,精神奕奕,头发和短须都修整过了,格外英俊。
“爹抱。”贺晨现在肯要亲爹抱了。
贺祈咧嘴一笑,一手抱起女儿。陪着女儿说话玩耍,一直到贺晨入睡。夫妻两个才有空闲说话。
程锦容先将儿子们定亲的事告诉贺祈。
贺祈挑眉一笑:“阿圆小时候常欺负小苗,还给她起了个哭包的绰号。真没想到,现在竟要娶小哭包做媳妇。”
程锦容笑道:“别一口一个哭包。婉婉如今长大了,早就不爱哭了。”顿了顿又低声笑道:“阿圆在信中,提了十几次婉婉表妹。”
贺祈又是一笑。
番外之皇后
程锦容在仁和宫里住下之后,梁皇后时常领着元熙前来。
贺曜也一并住在仁和宫,和元熙时常相见。两人都是半大不小的年纪,性情相投,也没什么男女大妨,到一处就嘀嘀咕咕地说话,熟稔又亲密。
程锦容看在眼里,心里颇觉欣慰。
梁皇后满腹心事,对着别人不便多言,私下对着程锦容的时候,也没那么多顾虑,轻声叹道:“熙儿都十一岁了,本宫一直没再有孕。”
“没人敢当着本宫的面说闲话,私底下风言风语却是越来越多。便是梁家,也被人闲言碎语指指点点。”
“本宫祖父,不得不主动上奏折,奏请皇上选妃,以此来堵住众人悠悠之口。”
“皇上亲自召祖父进宫,对祖父说不会选妃进宫,后宫只有本宫一人。哪怕本宫一直无子,皇上也不会辜负我。”
说到这儿,梁皇后的目中闪出了水光,声音也有些哽咽。
这样的深情厚意,哪一个女子能不为之感动?
普通人家的男子,媳妇数年生不出儿子来,也是要纳妾生子的。更遑论堂堂大楚天子?梁皇后一想起这些,便心潮澎湃激越,难以自持。深藏在心底的话也说出了口。
“这些话,我也只对着你会说了。皇上如此待我,我宁肯背负着不贤善嫉的恶名,也绝不能让众人去疑心皇上。”
她宁肯让众人非议自己,也不愿有人疑心天子龙体。
梁皇后将心窝里的话都掏了出来,也不自称本宫了,张口便是你我。
程锦容看着目中含泪情绪激动的梁皇后,心里也有些沉重。
普通人没儿子,倒也罢了。天子无子嗣,大楚没有储君,却是众目所瞩的大事。
现在宣平帝还在盛年,臣子们都快按捺不住了。再过三年五载十年八年,等宣平帝年纪渐增慢慢老了,到时候,储君之事该如何解决?
梁皇后用帕子擦了眼角,情绪也慢慢平静下来:“立储一事,我私下和皇上说过。要不然,就过继衡哥儿,立他为太子。皇上似不愿意,让我别胡思乱想。”
程锦容沉默不语。
元衡纵有千好万好,也是秦王血脉,身体里流着裴婉清的血。只这一点,宣平帝就绝不会立元衡为储君。
个中隐情,宣平帝不会告诉梁皇后。
天底下知道这个秘密的,也只寥寥几人罢了。
程锦容对立储之事一言不发,梁皇后也就住了口。改而说起了儿女之事。
程锦容陪着梁皇后闲话了许久,又道:“我还要在京城逗留半年左右。想为娘娘诊脉,开些药方为娘娘调理身体。不知娘娘意下如何?”
梁皇后精神一振,不假思索地应了下来:“其实,我早有此意,只是没好意思张口罢了。”
杜太医当然也很好。不过,在梁皇后心里,无人医术能及程锦容。
当年,也是程锦容为她调理身体两年,才怀了身孕。如今她三十多岁了,这个年龄也不算老。说不定,还有机会再怀一胎。
程锦容看着满脸希冀的梁皇后,不得不将丑话说在先:“我尽力一试,有没有效委实不敢说。娘娘不要期望过高。”
希望越大,失望就会越大。
梁皇后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放心吧,我能撑得住。这些年,宫里的太医给我看了个遍,便是民间的偏方,我也试了不少。这些年,我经历过太多次失望了。”
“你肯尽力一试,我心中已十分感激。”
说着,竟起身行了一礼。
程锦容忙扶住梁皇后:“娘娘这可真是折煞我了。”
梁皇后坚持行了一礼,才站起身来,目光清明:“此事你我知道便可,母后和皇上那边,你就别说了。”
程锦容点点头应下。
梁皇后不愿张扬的心情可以理解。如果此事传开,再迟迟怀不上身孕。那些尖酸刻薄的,背地里不知要说多少风凉话。
……
梁皇后不说,程锦容也闭口不提。每次为梁皇后诊脉开方,都是私下进行。
不过,梁皇后日日喝药调理的事,到底瞒不过裴太后。
天子无嗣,也是裴太后的一块心病。
只是,裴太后同样清楚,这怪不得梁皇后。都是因宣平帝当年中毒伤了龙体,子嗣艰难。所以,这些年,裴太后从未出言指责过梁皇后。
“皇后也着实不易。”裴太后私下对程锦容感叹:“宫中琐事,她样样打理得妥当。对哀家十分孝顺,宫中几位太妃,都照顾得妥帖。皇上和熙姐儿的衣食起居,也都是她精心照料。”
“她一直没再有身孕,不是她的缘故。恶名却都由她担下了。”
“你既是在宫中,为她开些药方调理一二,有孕最好,无孕也罢。总之,哀家不会怪她。”
程锦容看了裴太后一眼,轻声道:“我答应过皇后娘娘,调理身体之事,谁也不说。”
裴太后略一点头:“你本来也没说,是哀家自己猜出来的。放心,哀家也就私下和你说说,在皇后面前,哀家权当什么也不知道。”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如此,又过数日。
宣平帝偶感风寒,令人请程锦容去诊脉。
程锦容虽辞了太医院院使的官职,天子宣召,自是要前去。
踏进保和殿的刹那,程锦容有些恍惚。仿佛数年的光阴从未有过,她还是天子太医,匆匆前去为年少的天子看诊。
两个熟悉的少年身影,令程锦容回过神来。
贺朝贺阳各自穿着银色软甲,英俊不凡,神采奕奕。
见到亲娘的身影,贺朝贺阳各自咧嘴一笑。
程锦容也抿唇笑了笑,走上前向天子行礼。宣平帝放下手中奏折,笑着说道:“容表姐不必多礼,快些平身。”
又令左右都退下,只留下心腹丁公公。
一晃多年,丁公公也三十多岁了,白净俊俏的脸孔倒是一丝皱纹都没有。程锦容上前为天子诊脉,丁公公早搬好了椅子。
程锦容坐下后,宣平帝伸出手腕。
这遥远的熟悉的情景,令姐弟两人同时会心而笑。
番外之隐秘
宣平帝的龙体没什么大碍。
程锦容诊脉后,开了药方,叮嘱道:“皇上龙体不及常人康健,小病也不能疏忽大意。一日三顿煎药喝下,便是病症好了,也得多喝一两日才行。”
听着熟悉的关切话语,宣平帝心里一阵暖意,笑着应下了。
宣平帝特意宣召程锦容前来,自然另有他事。
“皇后近来一直在喝药调理身体。”宣平帝看着程锦容,低声说道:“是你开的药方?”
程锦容:“……”
所以,梁皇后自以为是的隐秘举动,其实根本没瞒过任何人。
程锦容没吭声,算是默认了。
宣平帝沉默片刻,压低了声音说道:“是朕的问题。众人不敢非议猜测朕,就将恶名都归咎到了皇后的身上。这些年,苦了她了。”
宣平帝眼明心亮,什么都明白。
程锦容心里有些晦涩,半晌才低声应道:“当年皇上身中剧毒,能抢回一条命,已是万幸。身体难免受些损伤……”
“你不必说,我都清楚。”宣平帝声音十分平静:“这么多年过来,朕猜也猜到了。当年的剧毒,不但损伤了朕的精元,怕是寿元也不及常人。”
程锦容:“……”
程锦容想张嘴说什么,宣平帝深深看了过来:“你当年不能说,是怕朕为此忧心焦虑。现在,朕也三十多岁了,坐了十几年龙椅。不至于连这些事都禁不住。”
是啊!
有些事,总得去面对。
程锦容和宣平帝对视片刻,点了点头:“皇上既然都知道了,我也不必再隐瞒。确实如皇上所言。”
站在一旁的丁公公,目中闪过震惊之色。
身为天子的第一心腹内侍,丁公公对帝后的衣食起居了如指掌,自然也暗地里揣测过数回。今日亲耳听到这些话,印证了他心底深处的猜测。他整个人都如浸泡在冰水里。
宣平帝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朕和皇后还算年轻。如果上苍恩赐,皇后能有身孕,生下皇子,自是最好。”
“如果朕和皇后一直无子,朕也想好了。朕没有过继皇嗣的打算,朕有女儿,为她招驸马。日后熙儿生了孩子,姓元,立皇太孙也是一样。”
别说丁公公,就连程锦容也是一脸震惊:“皇上……”
“此事,朕已经想了几年。”宣平帝还是一脸镇定:“难得你回京,朕总得对你亲口说一声。如果他日朕一直没有皇子,贺曜就得入赘天家,以后生了孩子,都得姓元了。”
怪不得宣平帝一直没有过继元衡的意思,原来是打着这个主意。
程锦容哑然无语,许久才呼出一口气:“好。”
宣平帝顿时舒展眉头,目中有了笑意:“此事你知我知便可,在母后和皇后面前,你别露了口风。便是贺祈问起,你也先别吭声。”
事关立储,就不仅是家事,更是国朝大事了。
程锦容点点头,然后轻叹一声:“皇上的想法固然不错。只怕,到时候会因此事生出波澜。”
寻常人家,生了女儿招赘女婿上门,生了孩子继承家业,倒是不算稀奇。
在天家,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
要是真有那么一天……不知要掀起多少波澜。便是贺家,只怕也会被人诟病。落一个谋夺皇储的声名什么的。
宣平帝淡淡说道:“这件事,自然是朕说了算,由不得臣子们不同意。”
简单的两句话,何其霸气。
程锦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也不知该从何说起了。
姐弟两个沉默对视许久。
良久,宣平帝张口打破沉默:“朕就是和你说一说心中盘算。现在朕还年轻,自觉身体还算康健。再活个十年八年总不成问题。说不定,皇后很快会有孕,生下皇子。这件事就权当朕没说过。”
程锦容打起精神应道:“皇上放心,这件事,我绝不会和任何人提起。”
宣平帝瞥了一旁的丁公公一眼。丁公公不假思索地说道:“皇上,奴才今日什么也没听见。”
宣平帝淡淡道:“你的忠心,朕当然信得过。”
……
一炷香后,程锦容告退,出了保和殿。
秋风拂来,程锦容此时才惊觉,手心和后背都是湿漉漉的。
宣平帝喜欢贺曜,梁皇后也早已将贺曜视为未来驸马。她这个亲娘,自然乐见儿子做驸马。
不过,她怎么也没想到,宣平帝还有这一层深意……
“娘,”熟悉的少年声音响起:“你的脸色似乎不太好看。”
是贺阳的声音。
程锦容定定心神,抬眼看去,只见贺朝贺阳皆是一脸关切地看着自己。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此刻的自己面色不太美妙。
“我有些累了,”程锦容打起精神笑道:“回去歇一歇就好了。你们两个好好当差,等再过半个月,就该告假回府成亲了。”
贺朝贺阳没半点羞臊不好意思,同时咧嘴笑了。
程锦容收拾心情,若无其事地回了仁和宫。
裴太后忧心天子龙体,不免问了几句。
不该说的话,程锦容只字不提,安抚裴太后道:“皇上偶感风寒,喝几日汤药就没事了,娘娘不必忧虑。”
裴太后略一点头,打量程锦容一眼:“哀家看着,你今日脸色似乎也不太好。”
程锦容将敷衍儿子们的答案又搬了出来。
裴太后心疼女儿,立刻催她回屋歇着。
程锦容心绪纷乱,也没推辞客气,很快回了寝室里。屋子里只有她一个人了,她这才卸下面具,长叹了一声。
现在,她倒成了最盼着梁皇后早日有孕的那一个了。
……
心事再重,日子也得过下去。
程锦容往日见贺曜和元熙亲近,心里只有欢喜。如今知道了宣平帝的盘算,心情就复杂多了。
贺曜不知道亲娘的复杂心事,每到傍晚散学,高高兴兴地从上书房回来。陪着妹妹贺晨玩耍片刻,然后用晚膳温习课业。每天的日子过得充实又愉快。
到贺朝贺阳成亲的前三日,程锦容辞别裴太后和帝后,带着兄妹四人一同离宫回了平国公府。
番外之成亲
贺朝贺阳同一日成亲,几乎大半个京城的官员都来道贺。
宣平帝甚至休朝一日。
帝后各自打发心腹前来贺府,送了丰厚的赏赐。裴太后也有厚赏。贺家圣眷之浓,可见一斑。
江家朱家今日也同样热闹。大部分官员都是出得三份贺礼,好在都是大家大族,族人众多。分着去平国公府卫国公府平西侯府吃酒席也就是了。
如此盛事,足可成为一段佳话。
正午过后,穿着大红喜袍的贺朝贺阳拜别亲娘和长辈,喜气洋洋地骑着骏马去迎亲。
程锦容看着儿子们的身影远去,心里溢满了欢喜,也有一丝丝的唏嘘。从这一日起,阿圆阿满娶妻成亲,有了媳妇,有了自己的小家。
当然,做婆婆不过是略一感慨。
做亲娘的嫁女儿,才是掏心掏肺眼含热泪。
江婉婉上花轿的时候,不但裴绣满脸泪水,就连江尧也当众哭了一回。
贺朝早就听闻岳父年轻时的名声,不过,亲眼目睹还是第一回。心里不由得暗暗想着,怪不得婉婉表妹爱哭哪!感情都是亲爹遗传的。
相较之下,康宁公主和驸马就克制多了。
康宁公主掉了几滴眼泪,驸马朱启珏将头扭到一旁,等花轿远去了,夫妻两个便打起精神,招呼亲眷好友。
待迎亲的队伍归来,已近傍晚,此时拜堂正合适。
太夫人坐在上首,其次是贺凛贺淞。程锦容和朱氏魏氏等人,依次坐着。
贺朝贺阳各自牵着自己的新婚妻子,一同行拜堂礼。
贺朝平日是出了名的冷脸臭脾气,今日俊脸上满是喜悦的笑意,分外英俊柔和。至于贺阳,更不必说了,咧开的嘴就没停下过。
贺晨个子矮,央求着三哥抱着自己看拜堂,一边兴奋地笑道:“大哥二哥穿红袍子真好看。”
贺曜凑到贺晨耳边笑道:“等过几年,三哥也穿红袍子给你看。”
这是兄妹间的悄悄话。
贺晨人小却机灵的很,立刻压低声音,悄悄问道:“三哥是不是喜欢元熙表姐。”
小小少年贺曜,顿时红了脸,连忙用手指嘘了一声。
贺晨也用手指堵住自己的嘴,悄悄嘘了一声。
兄妹两个的悄悄话,自然无人留意。大家伙的注意力,都在拜堂的两对新婚小夫妻的身上。
贺朝贺阳就不必说了,高大英俊,一个凛然霸气,一个狡黠爱笑。两位新嫁娘顶着红盖头,看不清面容。不过,两人皆身形窈窕,也都是闻名京城的闺秀。
家世相当,郎才女貌,金玉良缘,天作之合……众人道贺夸赞声不绝于耳。
拜堂礼成后,两对新婚小夫妻被送进了洞房。
接下来,便是喜宴了。
程锦容身为婆婆,今日是不能进新房的。倒是贺曜和贺晨,跟着堂兄堂嫂们乐颠颠地去看热闹。
不一会儿,贺曜便郁闷地回来了:“二哥还好,我去了也没撵我。大哥真是不讲义气,我刚踏进新房的门,就把我轰出来了。还说什么小叔子不能轻易进大嫂的屋子。”
你说可气不可气!
他就是去看看热闹,大哥连这等干醋都要吃,也太过分了。
程锦容莞尔一笑,摸了摸贺曜的头:“你大哥自小就霸道,和你爹一样。罢了,他不让你进新房,你不去就是了。”
贺曜闷闷地嗯了一声,嘟哝了一句:“以后我娶媳妇,也不让大哥进新房。”
程锦容被逗乐了:“这是当然。弟媳妇进门,哪有大伯进新房的道理。”
倒是贺晨,在新房里玩了许久才回来。小脸红扑扑的,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娘,二哥的新房里好多人。”
贺阳人缘素来比兄长贺朝好,而且,贺阳脾气好,众人怎么闹腾他也不生气。所以,去贺阳那儿闹新房的比贺朝的新房多了一倍不止。
程锦容笑着为贺晨擦拭额上的汗珠:“这么晚了,娘带着你去沐浴更衣。”
贺晨乖乖应了。
今日贺晨太过激动兴奋,跑来跑去,洗到一半就睡着了。程锦容哭笑不得,只得抱着女儿回房歇下。
……
这一晚,洞房里的红烛缓缓燃烧,一夜未熄。
隔日凌晨,贺家长辈们齐聚内堂,等着新婚夫妻来敬茶。
不出所料,两对夫妻都来得迟了。
贺阳领着新媳妇进内堂的时候,还有些心虚。目光一扫,心里顿时一喜。他好赖比大哥还早一点。
贺阳拉着媳妇的手上前,先笑着作揖赔礼:“曾祖母,祖父,娘,大伯娘二伯娘,诸位堂兄堂嫂弟弟妹妹,连累你们久等了。都是我的不是。”
将众人哄得开怀一笑。
朱巧儿脸颊微红,看着贺阳的目光里满是喜悦和幸福。
程锦容唯恐儿媳脸皮薄,笑着解围道:“也不算迟,是我们闲着无事起得早。你们先别急,等贺朝和婉婉来了,再一同行礼敬茶。”
众人又是一阵笑。
就这么等了一炷香功夫,贺朝才领着新媳妇来了。
贺朝可没半点不好意思,一脸的理直气壮。身畔的江婉婉,俏脸上布满了红云,羞答答地垂着头。
过门第二天敬茶,来得这么迟,让一堆长辈等自己。真是臊也臊死了。
贺朝拉着江婉婉的手上前。江婉婉有些忸怩,想将手抽回来。贺朝的力气大得很,牢牢握着她的手。她的力气和贺朝一比,和蚂蚁撼树差不多,只得任由他握着。只是耳根都红透了。
程锦容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好笑。
新媳妇害羞些是难免的。不过,朱巧儿胆子大得多。江婉婉的脸都快羞成大红布了。
两对新婚夫妻一同给长辈行礼敬茶。此时,也都得改口,叫一声母亲了。
程锦容早有准备,笑着接了儿媳敬的茶,喝了一口赞了一声好,又给了丰厚的见面礼。
两个儿媳,给的礼也是一模一样。一匣子合浦珍珠,一匣子七彩宝石。
见完长辈,接下来是去贺家祠堂里。一双新妇进去磕头,将名字添在族谱上。从这一日起,江婉婉和朱巧儿便是贺家妇。
番外之新妇
新媳妇进门,婆婆再亲切和善,自己也得知道孝敬婆婆。
于是,到了正午家宴的时候,江婉婉和朱巧儿一同站在程锦容身后,要伺候婆婆碗筷,为婆婆布菜。
儿媳们一片孝心,程锦容也乐得给儿媳们做一做颜面。
等两人各自为自己布了一筷子的菜,程锦容笑着说道:“婉婉,巧儿,你们两个的孝心,我都领受了。现在都坐下,一同吃饭便是。”
江婉婉和朱巧儿一并应了,一左一右坐在程锦容身侧。
程锦容为儿媳们各夹了一些菜肴,让她们随意些别拘谨。
当然了,新妇进门,就是再大方,也得谨慎收敛一些。便是活泼大方的朱巧儿,今日也只吃了小半碗,就先搁了筷子。更别说江婉婉了。
程锦容心中有数,在宴席上没有多说。
宴席散后,两对小夫妻各自回了自己的院子。很快,厨房各送了热腾腾的饭菜来。
“这是夫人吩咐的。说是正午的家宴,大少奶娘没吃几口,定然没吃饱。现在回了自己的院子,便可随意吃一些。”
江婉婉心中十分感动。
亲娘对自己,也不过如此了。
婆婆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婆婆。
贺朝亲自摆好饭菜,又为江婉婉夹了满满一碗菜肴:“都吃完就差不多了。”
江婉婉私底下也不怕他了,笑着嗔他一句:“我天生胃口小,哪里能吃这么多。”
眼波流转间,多了一丝独属于新婚少妇的娇羞风韵。贺朝顿时情动,搂过新婚娇妻,深深吻了过去。
半晌,江婉婉红着脸推开他:“我还饿着肚子呢!”
贺朝无声地笑了一笑,耐心地等江婉婉吃饱了再午睡。
新婚夫妻嘛,都差不多。
贺阳和朱巧儿回院子后,也是一个下午没露面。
贺曜也是半大不小的少年郎了,隐约懂一些,忍住了没去找兄长们。贺晨一个下午念叨了好多遍,想去找大哥二哥。
程锦容笑着哄贺晨:“大哥二哥现在都有媳妇了。要和自己的媳妇待在一处。等他们有了闲空,就会过来见你了。”
贺晨一直等到傍晚,才等来兄长们。
而且,兄长们也不像往日那样,见了面就抱她了。大哥二哥都拉着媳妇的手,目光都在自己的媳妇身上。
贺晨有些委屈地扁扁小嘴:“大哥二哥都不疼我了。”
江婉婉和朱巧儿都很喜欢年幼的贺晨,立刻抛下新婚夫妻,笑盈盈地围住贺晨,耐心地陪着她说话玩耍。
贺晨心里那点失落很快就不翼而飞。
大嫂二嫂都这么疼她喜欢她呢!
……
新婚夫妻,三朝回门。
一大早,裴绣就起了床,打发丫鬟去正门处等着。每隔一炷香时间,便要打发丫鬟去问一问。
江尧笑着调侃:“你这般着急,索性打发人去贺家问一问。或是直接令马车去接婉婉回来。”
裴绣笑着白了他一眼:“亏你有脸笑我。也不知是谁,这两日长吁短叹,连饭都吃不下,眼都快哭肿了。”
这两天,江尧想起出嫁的女儿,就要哭一回。说眼睛哭肿了,绝不是虚言。
裴绣原本也想哭,被自家夫婿这么一闹腾,倒是哭不出来了。这两天尽是安慰开解江尧了。
老夫老妻的,江尧被取笑几句也没放在心上。倒是得了提醒,令小厮拿了冰包来敷眼。
等贺朝江婉婉一同来了,江尧的眼还没消肿哪!
贺朝:“……”
忍住!不能笑!这可是岳父!
贺朝忍着笑,和江婉婉一同上前行礼。
按常理,行了礼之后,岳父多是和女婿去书房说话。母女两个便可以说说私房话之类。江尧可不管这些常理,先打量女儿几眼,见女儿面色红润眉眼含笑,才放了心。然后,便仔细问起这两日在贺府的情形来。
江婉婉熟知亲爹的脾气,早已见惯不怪了,柔声一一应答。
倒是裴绣,觉得冷落了女婿,有些不好意思。低声笑道:“你岳父最疼婉婉,这一问,少说也得问上半个时辰才能安心。这是亲爹疼惜女儿,绝没有挑剔贺家的意思,你别放在心上。”
贺朝立刻笑道:“这怎么会,岳母不必多虑。”
裴绣见贺朝这么说,便放了心,转而也去关心女儿新婚在婆家的生活。
被晾在一旁的贺朝:“……”
这一边,贺阳和朱巧儿也一并到了平西侯府。
朱启珏和康宁公主一大早就从公主府过来,等着女儿女婿回门。平西侯府一众长辈,也在等着。
贺阳最会做人。这几年去公主府走动,也不忘常来平西侯府,和平西侯府上下都很熟悉。他风趣幽默,嘴甜会说话,长辈们平辈们没有不喜欢他的。
也因此,贺阳这一日在岳家,热闹又愉快。
康宁公主私下问朱巧儿:“你这两日在贺家,可还适应?”
朱巧儿抿唇一笑,悄声道:“长辈们都待我们很好。尤其是婆婆,体谅我和婉婉在饭席上吃不好,特意令厨房送饭菜过来。”
康宁公主听得心怀大慰:“这就好。你婆婆待你们好,你们也得好生孝敬婆婆。”
朱巧儿点点头应下。
康宁公主少不得又问些新婚夫妻之间的私房事。朱巧儿再大方,也被问得红了脸,小声地说了几句。
康宁公主知道女儿和女婿新婚甜蜜和谐,总算彻底放了心。
……
按宫中惯例,御前侍卫成亲多是七日婚假。
到了贺朝贺阳这儿,宣平帝十分慷慨,准了两个外甥半个月婚假。
过了几日,裴太后宣召两对新婚小夫妻进宫。
朱巧儿是裴太后的外孙女,江婉婉是裴太后的侄孙女,贺朝贺阳也是裴太后的“侄孙”后辈。
裴太后看着两对恩恩爱爱的新婚小夫妻,心中高兴,赏赐很是丰厚。
半个月一过,贺朝贺阳婚假结束,重新进宫当差。
程锦容也领着女儿贺晨再次住进了宫里,一住就是几个月。只在过年那几日,程锦容才回了贺府。
转眼,又是一年春日。
宣平十八年春,秦王妃进宫,求裴太后赐婚。
番外之求娶(一)
宣平十八年,秦王世子元衡已过弱冠之年,今年二十有一。
这个年龄尚未定亲,着实少见。
宫中内外,不是没有人非议。不过,裴太后闭口不提,秦王妃处之泰然,秦王世子元衡也半点不急。如此一来,也就没人敢当众提起此事了。
秦王妃年近四旬,眼角有了细细的皱纹,面容依旧端庄美丽。
她笑盈盈地对裴太后说道:“母后,阿衡也不算小了,儿媳今日来,是想求母后为阿衡赐婚。”
裴太后心中有数,面上权当不知,笑着问道:“你相中了哪一家的姑娘,不妨和哀家说一说。”
秦王妃含笑道:“不瞒母后,儿媳相中的是裴家的姑娘。”
“裴姑娘在仁和宫里住了四年,出落得越发美丽出众,性情沉静,聪慧可人。儿媳是越看越喜爱。”
“裴姑娘比阿衡小了几岁,以前儿媳不便张这个口。如今裴姑娘也有十四岁了,儿媳想着,先将亲事定下。等裴姑娘年满十六再成亲。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裴太后笑了起来:“你眼光倒是好得很。阿思确实很好,哀家也很喜欢她。不过,她的亲事,哀家也不便就这么做主。总得先问一问她的心意,再问一问裴璋夫妻两人。你暂且别心急。”
“儿媳怎么能不急。”秦王妃笑道:“这么好的姑娘,儿媳生怕被别人家相中抢走,所以才急着来求母后呢!”
这当然是玩笑了。
秦王妃很快又道:“总之,此事就劳烦母后了。”
裴太后点点头:“阿衡也是哀家看着长大的,哀家早就想过,要为他挑一个好媳妇。此事你放心吧,交给哀家便是。”
秦王妃松了口气,殷勤地陪着裴太后说了小半日的话。
……
待到了正午,上书房散学了。裴太后特意打发人去叫了元熙裴思等人过来。
朱巧儿和江婉婉成亲之后,每个月进宫请安两回。如今在上书房里读书的少女,共有四个。元熙今年十二,程瑶也是十二岁。裴思十四岁,梁芳更大一些,今年十五岁。
元熙美丽娇憨,程瑶活泼明媚,梁芳容貌俏丽,裴思聪慧沉稳。四个少女,气质各异,各有出众之处。
秦王妃时常进宫请安,裴思等人见了秦王妃,也未多想,笑着上前行礼。
秦王妃温声笑道:“都免礼,不必拘谨。”
目光有意无意地多看了裴思一眼。
裴思的个头比同龄的少女高一些,身形窈窕,唇畔笑意浅浅,目光沉静明亮。年龄不大,却冷静沉稳。
秦王妃越看越满意。
裴思十分敏锐,察觉到秦王妃的频频注目,心里暗暗诧异。她很沉得住气,微笑着听众人说话。
待午膳后,裴太后要去午睡。裴思起身扶着裴太后回了寝室。
裴太后握住裴思的手:“阿思,你坐下,哀家有些话要问你。”
裴思心里微紧,神色倒是如常,笑盈盈地坐在裴太后身侧:“姑祖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养在身边四年,裴太后对裴思一直怜惜喜爱。她伸手轻抚裴思的白净脸庞,低声笑道:“是有一桩事。”
“阿思,你自小就是个有主见的孩子,比同龄人早熟懂事得多。事关你的终身大事,哀家先问问你的心意。”
“秦王妃今日进宫,想为秦王世子求娶你为世子妃,你意下如何?”
裴思:“……”
裴思头脑有刹那的空白。
她怔怔地看着裴太后。
裴太后也不急,轻轻拍一拍裴思的手背:“好孩子,这事不急,你慢慢想。等你想明白了,你再告诉哀家。”
裴思从震惊中回过神来,略有些僵硬地点了点头。
从裴太后寝室出来,裴思在廊檐下站了片刻,等跳动不安的心安稳下来,才慢慢回了自己的屋子。
“姐姐,”裴念不喜欢午睡,每日正午都要来寻裴思说话:“姑祖母叫你去做什么?”
裴思含糊其辞地应道:“没什么。”
裴念有些不满地瞥了姐姐一眼:“看你这副模样,哪里是没什么。一定是出了什么事!别人信不过,难道你还信不过我这个亲弟弟?”
姐弟两人一直十分亲近,无话不说。
裴思想了想,反正这件事迟早要让他知道,确实也没什么可瞒的。于是,裴思便低声将秦王妃提亲之事告诉了裴念。
裴念先是一愣,旋即霍然起身,一脸气恼:“元衡比你年长七岁,怎么有脸提亲。这是老牛想吃嫩草不成!”
“不行,我这就去找他问个清楚明白!”
裴思听得好气又好笑,用力扯住裴念的胳膊:“别胡闹。什么老牛嫩草的,他是比我大一些,也没到老牛的地步吧!”
元衡日后承袭爵位,会是大楚藩王。这等身份,怎么也不能说是辱没了她。事实上,真论门第,是她配不上元衡才对。
裴家是罪臣,父亲裴璋如今做了四品武将。她这个四品武将的女儿,如果不是裴太后的娘家侄孙女,如果不是住在仁和宫在上书房里读书,何德何能能被秦王妃相中?
撇开家世不论,元衡俊朗谦和,才学满腹,是千里无一的出众少年。
唯一可虑的,是秦王犯下大错,疯癫十余年,秦王世子也被亲爹所连累。不然,也不会年过二十还没定亲,一直在宫中读书了。
“姐姐,你不会也相中了元衡那小子吧!”裴念心里有气,连称呼都改了。
裴思嗔怪地看了过来:“秦王世子比我们年长,身份也矜贵。你称呼也恭敬些。”
裴念气闷地哼了一声:“反正,我不乐意他做我姐夫。”
其实,仔细一想,元衡也还不错。
彼此相识几年,性情脾气也都知晓。不说别的,元衡脾气是真的很好。以后娶了姐姐,也一定会对姐姐好。
可他舍不得姐姐嫁人。
裴思按捺下复杂的心绪,笑着摸了摸裴念的头:“你也别恼了。这件事,姑祖母并未勉强我。等我考虑些时日,再写信问一问爹娘。以后再做决定。”
番外之求娶(二)
众少年上午在上书房里读书,下午去演武场里练武。
元衡是到的最早的一个,正凝神拉弓射箭。
他自小喜欢读书,习武平平。不过,到底练了多年,骑射都过得去。百步之外开弓,十箭中有七八箭能中靶心。
裴念看到元衡的身影,心里就觉得气闷,索性躲得远远的。一整个下午,都没和元衡说话。
元衡倒是有意亲近,特意凑过来指点裴念射箭。
裴念绷着小脸:“多谢世子美意,我自己练就行了。”
元衡碰个钉子,也没恼。亲娘在数日前就和他商议过,要在今日进宫向裴太后表露求娶裴思之意。
裴太后在午膳后叫了裴思去说话……看裴念这副模样,显然是也知道了。
裴念比他小了足足九岁。元衡已是个温文尔雅的青年男子,裴念在他眼里和孩童差不多。裴念拉长着脸不高兴,元衡也没放在心上。
元衡笑着说道:“你往日都叫我元衡表哥,今日怎么叫我世子了?”
裴念继续绷着脸:“以前是我年纪小不懂事,太过唐突冒失。世子身份尊贵,我不该随意冒犯。”
元衡收敛笑容,轻叹一声:“别人说这样的话也就罢了,你怎么也这般戳我心窝。我这个秦王世子,在宫中处境到底如何,别人不知,你也不知道吗?”
裴念:“……”
裴念是个心地善良的孩子,他觉得元衡想抢走自己的姐姐,这才冷脸相向。
被元衡这么一说,裴念顿时一阵愧疚,脸也绷不住了,低声道歉:“对不起,我刚才不应该那么说。”
真是个好哄的孩子。
元衡心里默默想着,又是一声轻叹:“这里说话不方便,待会儿散了学,你去我的寝宫。我们表兄弟好好说会儿话。”
裴念推辞不过,只得应了。
……
当天晚上,裴念红着眼睛来见裴思。
裴思眉头微皱:“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裴念吸了吸鼻子:“没人欺负我。”
“你的眼都红了,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裴思面色微沉:“到底谁欺负你了?”
裴念小声答道:“我去元衡表哥那儿了。元衡表哥和我说起他生活中的种种苦楚,我听着心里难受,陪着元衡表哥哭了一场。眼睛就成这样了。”
然后又叹道:“我一直觉得我们姐弟生活不易,现在想来,元衡表哥更可怜。他亲爹当年犯下大错,侥幸留了一条命,却是疯疯癫癫的。他自小就谨言慎行,不敢行步差池。”
“秦王一直被关在秦王府里。元衡表哥平日在宫中读书,每个月才去见亲爹一回。有这样的亲爹,真不如没有。”
“诶,元衡表哥这么大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说起来也怪可怜的。要不然,姐姐还是答应嫁给元衡表哥吧!”
裴思:“……”
裴思不知该笑还是该气,顿了片刻才道:“你中午还气愤不已,让我别理他。现在怎么又劝我嫁给他了?”
裴念用袖子擦擦眼角:“我觉得元衡表哥率直坦诚,心地善良,以后你嫁给他,他一定会好好对你。”
裴思哭笑不得,用手指点了点裴念的额头:“行了,别在我耳边聒噪了。这件事我得慢慢考虑,你可别替我胡乱答应。”
裴念这才住了嘴。
裴思催促着裴念去沐浴更衣,自己在椅子上坐了片刻,越想越是心绪纷乱。
她提笔写了一张短笺,令人送去元衡的寝宫。
虽然都在宫里住着,不过,宫中地方大的很。元衡所住的寝宫,离仁和宫颇有一段距离。天这么晚了,以裴思的谨慎,绝不可能晚上去见元衡,落下私相授受的话柄。
便是送这封短笺,裴思也特意叮嘱了宫人,不能让人知晓。
短笺送出去了,裴思才卸下心事上了床榻。
接了短笺的元衡却迟迟难以入睡。
他躺在床榻上,将那张精巧的信笺翻来覆去看了又看。最后,小心翼翼地放在胸口处的暗袋里,然后怀揣着美梦缓缓入眠。
……
第二日正午。
裴思姐弟两人一同来了元衡的寝宫。
裴念一个晚上就被哄得乐意元衡做自己的姐夫了,冲元衡眨眨眼,然后笑眯眯地避让了数米远。
元衡觉得未来小舅子真好,心里美滋滋的。
裴思抬起眼,唇角似笑非笑:“元衡表哥,你是不是觉得阿念年龄小特别好哄好骗?”
元衡:“……”
这话音一听就不对劲。
元衡收敛笑意,认真地对裴思说道:“表妹,你别误会。我昨晚对阿念表弟说的话,都是真的,绝没有骗他哄他之意。”
当然,他想先拉拢未来小舅子到自己的阵营来,也是真的。
裴思淡淡道:“你打着什么算盘,我心里清楚的很。元衡,我们相识四年,彼此也算熟悉。”
“不过,我从未想过,你会想娶我为妻。秦王妃亲自去求太后娘娘,太后娘娘亲口对我提了亲事。我也应了娘娘,要考虑一段时日。”
“等我想清楚了,自然会答复你。这一段时日内,请你保持距离,不要试图以任何人的意志来干涉影响我。”
“如果我点头,定然是因为我愿意嫁给你,而不是因为任何人。”
十四岁的少女,提起终身大事来,没有半点娇羞,态度冷静,语气自然得就像在说“今天天气委实不错”一样。
元衡怎么想也没想到裴思竟会是这等反应。
他哑然无语,默默地看着裴思。
裴思也在看着他,黑眸明亮而平静:“我要先写信告诉我爹娘,问一问他们的心意。至于我自己,至少也得考虑两个月。”
“你愿意等,就等着我。不愿意等,就请秦王妃替你另寻亲事……”
“当然愿意!别说两个月,就是等一年我也愿意。”元衡想也不想地打断裴思:“你慢慢想,我半点都不急。”
顿了顿,元衡又压低声音,低低地说道:“阿思,我一直在等着你长大。我已经等了你四年。只要你愿嫁我,等得再久,我也愿意。”
番外之求娶(三)
我已经等了你四年。
这句话一入耳,裴思顿时一怔。
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元衡:“你……你怎么会等我四年?四年前,我才十岁。你那个时候,就对我动了心思?”
对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动心思,这也太过分了吧!
元衡被裴思的目光看得有一丝羞愧,忙张口解释:“你误会了。当年你还年少,我岂能生出龌蹉心思。母亲进宫为我求皇祖母赐婚,皇祖母说有了中意的人选,只是要等几年再议亲。”
“当时我便猜到了皇祖母的心思。皇祖母中意的人,必然是你和梁姑娘中的一个。”
“不瞒你说,我在宫中处境尴尬,亲事不能自主,定然要听皇祖母的。你和梁姑娘也都是聪慧出众的好姑娘,不管娶了谁,都是一门好亲事。”
说到这儿,元衡顿了一顿,小心翼翼地看着裴思。
裴思从一开始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心情复杂至极,她看着元衡:“所以,你才主动接近我,向我示好?”
元衡有些紧张,继续解释:“一开始我确实有些成心示好的意思。后来,就是心不由己情难自禁了。阿思,我想娶你,是因为我真的喜欢你。不是因为皇祖母,也不是为了别人。”
是啊,如果真的从家世出身的角度来看,梁芳是更好的选择。
可元衡,至始至终亲近的人都是她。
裴思沉默了许久,才道:“元衡,你说的这些,对我来说太突然了。我真的要好好想一想。”
没有一口拒绝,也没有动气。
元衡眉头舒展,眼里闪出了希冀的光芒:“好,我等你想清楚想明白。”
“阿思,我会一直等你。”
……
元衡的一席话,如一块石头砸入湖面,扰乱了裴思平静的心绪。
裴思回了寝宫后,撵走了裴念,独自一人在寝宫里坐了许久,才提笔写信给爹娘。
几日后,这封信就到了裴璋和白凤的手中。
“……爹,娘,我和元衡相识几年,对他的性情脾气也算了解。他想求娶我为妻,还说早就中意我。姑祖母想来也是愿意我嫁给元衡的。”
“我想了很久,这门亲事我也没什么不乐意的。唯一可虑的,是秦王身份尴尬,元衡和秦王妃母子也被连累,平日言行十分谨慎。不过,我们裴家如今比秦王府更为尴尬。说起来,还是我高攀了秦王府……”
裴璋看完信,眉头拧了起来。
白凤急急问道:“信里到底写了什么?”
裴璋低声将信中所说的事道来。
女儿一日日长大,白凤也时常盘算着女儿的亲事。听闻此事,白凤第一个反应是:“那个元衡,生得俊不俊?”
裴璋:“……”
裴璋抽了抽嘴角,瞥了白凤一眼:“你当年一眼相中我,莫非就是因为我生了一张俊脸?”
“那是当然。”白凤理直气壮地应道:“要不是你长得英俊,我怎么会追着你跑了三年。男人都喜欢美人,女子也喜欢英俊健壮的男子,这是人之天性。”
成亲这么多年,白凤的性情脾气从未改过,依然大胆直接。
裴璋的深沉内敛,也同样没变过。
说来也奇怪,性情天差地别的一对夫妻,竟然十分恩爱。
裴璋没和白凤作口舌之争,他略一思忖,便去书房写信。
裴璋此次写了三封信,一封给女儿裴思,一封给宫中的裴太后,最后一封,竟是给秦王世子元衡的。
元衡接到未来岳父的来信,既兴奋又忐忑。
他谁也没告诉,悄悄拆了信看了一遍。
这封信十分简洁,只有寥寥数语。大概意思就是,想娶我裴璋的爱女,就得表露出诚意来,让我点头才行。
元衡看了未来岳父的信,颇有些发愁。
他该怎么表露诚意,才能令未来岳父满意?
未来岳父在晋地做驻军统领,他人在宫中,相隔这么远,连面都见不了一面。他要如何讨好未来岳父啊!
元衡心事重重地回了秦王府。
秦王妃见儿子愁眉苦脸的,不由得好笑:“怎么了?莫非求亲不顺利?”
元衡长叹了一口气,将未来岳父的信直接给了亲娘看:“阿思说要考虑一段时日。这是阿思父亲写来的信。”
秦王妃迅速看了一遍,心中便有数了:“你先别急。待我明日进宫,和你皇祖母商议一番。”
……
秦王妃想了一个好法子。
她进宫后,笑着对裴太后说道:“母后,儿媳有一事想求母后。阿思阿念姐弟两个,来京城也有四年了。”
“听闻裴统领的生辰,就在一个月后。不如让他们姐弟两个去一趟晋地,等裴统领过了生辰再回宫来。”
“姐弟两个都不算大,沿途得有一个沉稳细致的人护送才好。儿媳想让阿衡送他们姐弟去一趟晋地。”
有这个正大光明的借口去晋地,正好让未来岳父岳母看一看未来女婿。这样的举动,也足以表露出结亲的诚意了。
裴太后饶有深意地看了过来:“你想得倒是周全。”
秦王妃笑道:“想娶一个称心如意的好儿媳,可不得多费些心思么?”她也没瞒着裴太后,将裴璋的信和裴太后细细说了。
裴太后哑然失笑,很快点头允了。
这件事,裴思裴念姐弟两个,当日便知道了。
裴念欢喜得两眼放光,抓住裴思的胳膊:“姐姐,我们可以和爹娘团聚了。”
裴思也是满目喜悦,笑着嗯了一声。
想到元衡,裴思心中涌起一丝陌生的甜意,久久不散。
裴念眼睛滴溜溜一转,低声笑道:“元衡表哥一路送我们回去,正好也让爹娘见一见他。要是爹娘都对他满意,姐姐就能点头应下亲事了吧!”
裴思面颊微微泛红,白了裴念一眼:“行了,就你聒噪。”
裴念咧嘴一笑。
几日后,裴思裴念姐弟两个便启程去了晋地。裴太后赏赐丰厚,装了十几辆马车。随行有两百御林侍卫护送。
秦王世子元衡,穿着天青色的武服,骑着四蹄踏雪的宝马,精神奕奕地一并随行。
番外之求娶(四)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出了京城后,脚下是宽阔平整的官道,远处是山林或一望无际的田野,半空中不时有雁群飞过。
元衡策马向前,只觉心情前所未有的舒畅。
裴念也是一脸兴奋。宫中再好,住得久了,也不免有些憋闷。眼下却是无拘无束,天高任鸟飞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裴思放心不下,掀起车帘,扬声叮嘱:“阿念,你骑得慢一些。”
裴念哪里听得进去,不但不肯慢,反而用力夹紧马腹。骏马顿时加快速度,踢踏着跑远了。
裴思有些好笑,也有些气恼。
元衡放慢速度,不疾不徐地和马车并行,笑着安慰裴思:“阿念表弟骑术很好,骑的那匹马也是温顺的母马,身边还有许多侍卫随行,速度快一些也无妨,你不必担心。”
裴思嗯了一声,看了元衡一眼。
明朗的阳光下,骑着骏马的元衡温和俊朗满面含笑,看着她的目光温暖而柔和。
裴思的脸颊忽然有些发烫。
她避开目光,放下了车帘。
元衡有些失望,轻叹一声。
不过,他并未就此策马远去,依旧耐心地随着马车一同前行。不时张口询问一声:“表妹,你累不累?要不要停下马车休息片刻?”
或是“若是饿了,马车里备了果脯零食”之类。
裴思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不时抬眼看一眼车窗外。
说来也奇怪,明明隔着细密的竹帘,那张俊脸依旧不时在眼前晃动。
到了休息的时候,裴念特意打了几只野鸡回来,咧嘴笑道:“姐姐,今天中午我们吃些野味。”
裴思自小进惯了山林,杀鸡烤肉熬汤样样拿手。这几年在宫中没动过手,此时半点不生疏。
短短一炷香功夫,便将几只野鸡宰杀处理干净,两只烤了,又熬了一锅野鸡汤。那香气,简直能飘出两里地。
元衡吃着香喷喷的野鸡,忍不住笑着赞道:“表妹竟然还会这些!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京城闺秀们,都是锦衣玉**心娇养着长大的。别说杀鸡做饭,怕是闻着血腥气都要作呕。
裴思微微一笑:“我会的还不止这些,以后表哥就知道了。”
……
离开京城几日后,裴思也不坐马车了,穿上适合骑马狩猎的武服,背上弓箭和箭囊,提起弯刀。
英姿飒爽中,又透出少女的妩媚。
元衡从未见过这样的裴思,眼睛都快移不开了。
裴念咧咧嘴,悄声笑道:“姐姐自小习武天赋出众,骑马射箭都很厉害,我娘的弯刀也传了给她。只是,她平日在宫中不肯露出来罢了。我估摸着,你我两人联手,也未必是姐姐对手。”
元衡问道:“真有这么厉害?”
裴念用力点头。
裴思耳力灵敏,转头看了过来,唇角微扬:“前面就有一处山林,让侍卫们停下修整。我们一同进山林打猎,打来的猎物,给众人加餐如何?”
此行出京去晋地,只要在裴璋生辰前赶到便是,路上快些慢些都无所谓。
元衡也被挑起了好胜心,不假思索地点头应了。
一行三人,带着十数个侍卫,一同进了山林。一个时辰后,满载而归。猎物共计十几只野鸡,七八只野兔,一只羊,一头獐子,另有一头野猪。
那头野猪个头着实不小,獠牙又长又利。野猪浑身皮厚的很,射一两箭在身上,根本无济于事。
裴思箭术了得,嗖嗖接连两箭,射中了野猪的两只眼。利箭从眼睛射入,直刺进脑子里。野猪顿时死得不能再死了。
裴思翘着嘴角,笑吟吟地看元衡一眼。
只猎了两只野兔和三只野鸡的元衡,心悦诚服地拱手认输:“表妹骑射无双,我多有不及,佩服佩服。”
裴思抿唇一笑,黑眸中点点光芒,璀璨夺目。
元衡心旌摇曳,情难自禁地看着她,久久难以移开目光。
裴念偷偷一笑,扯了扯元衡的衣袖:“表哥,你只见识了姐姐的箭术,要不要再领教姐姐的弯刀?”
裴思笑盈盈地看过来。
元衡心中一荡,挺直了腰杆道:“好,这些野味,让侍卫们去处置。我今日就来领教思表妹的弯刀。”
裴念立刻道:“姐姐可别手下留情。”
元衡:“……”
真有这么厉害?
裴念就这么笃定他的刀法不及裴思?
元衡被激起了少年人的好胜心,锵地一声抽出长刀,雪亮的刀锋在阳光下闪出寒光。他摆出守势:“思表妹先出招吧!”
裴思也未客气,一个闪身上前,手中弯刀一闪。
没到一炷香功夫,元衡就被磕飞了手中长刀,不得不认输:“表妹刀法怪异凌厉,我多有不及。”
裴思将弯刀入鞘,善解人意地说道:“你平日练的是军中刀法,从未见过弯刀,一时不适应。在我手下没能过五十招。以后时常过招,就会慢慢适应。过上百招不成问题。”
元衡:“……”
好像并没有被安慰到。
元衡不是那等小心眼的人,很快就想开了。未来媳妇箭法比他强身手比他好,他应该骄傲自豪才对。
……
这么一路走一路玩,想快也快不起来。
直至裴璋生辰前两日,裴思姐弟才赶到家中。
白凤自得了消息之后,每日伸长脖子盼儿女回来。
一双儿女出现在眼前的那一刻,白凤激动地红了眼眶,迅速上前,将裴思裴念搂进怀中;“阿思阿念,你们总算回来了,娘可想死你们了。”
裴思裴念也各自红了眼眶。
裴璋情绪内敛,自制力极强,心中同样激动欢喜,面上一派镇定冷静:“此次回来,不妨多住些日子再回宫。”
白凤抬起泪眼:“孩子们留在我们身边不行吗?”
裴璋没有出声。
白凤叹了一声,用袖子擦了眼泪,仔细打量起儿女来。
这一看之下,白凤也不得不承认,一双儿女在宫中待了四年,被养得极好。尤其是那份矜贵的气度,绝非昔日可比。
罢了,为了孩子们好,还是回宫吧!
白凤的目光一转,落在了一旁的元衡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