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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一品容华txt下载     一品容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番外之离京(一)

    半年后。

    贺祈辞去御前侍卫一职,程锦容辞了太医院提点的官职。

    这两道辞呈送到御前,宣平帝默默地看了许久,长叹了一声,提起御笔,写了一个准字,又令中书令盖上御印。

    从这一日起,常伴在他身边多年的姐姐和姐夫就要离去了。

    二十一岁的宣平帝,已退去了所有稚嫩青涩,长成了俊秀的青年。

    大楚朝堂里波澜不断,却也没出过什么大事。宣平帝已经成为一个合格的天子,掌控朝堂,手段温和不失凌厉,仁和宽厚却不纵容姑息。堪称一位仁厚贤明的帝王。

    如今,宣平帝身边也有许多可信可用的心腹。

    不过,在他心里,最器重最信任最依赖的,依然是程锦容和贺祈。无人能取代他们的位置。

    “贺统领程提点觐见!”丁公公前来禀报。

    宣平帝回过神来,略一点头:“宣他们进来。”

    贺祈穿着御前侍卫的银色软甲,程锦容穿着墨绿色的官服。夫妻两人一同进殿,跪下行了全礼:“微臣今日特来向皇上辞别。”

    宣平帝鼻间发酸,亲自上前,扶起他们两人。

    六目相对,彼此心中俱是唏嘘和不舍。

    “皇上,微臣今日离宫,半个月后就要启程离京。”程锦容目中流露出浓烈的不舍:“今日和皇上一别,不知日后何时才能重逢。微臣真舍不得皇上。”

    宣平帝鼻间又是一酸,一句“舍不得就别走了”差点冲口而出。

    话到嘴边,他及时反应过来:“朕也舍不得你们夫妻两人。这些年,有你们在朕身边,朕从一个懵懂少年,长大成人,坐了六年龙椅。”

    “如今,朕已经能独当一面。也到了你们离去之时。”

    程锦容为了他们母子两个,一直留在宫中。现在,也到了她远走高飞过自己生活的时候了。

    再不舍,也得放手让她离开。

    程锦容眼中闪出了水光。

    贺祈咳嗽一声,打断姐弟两人依依难舍的对视:“末将去边关后,末将的父亲就告老回京。日后,末将执掌边军。请皇上信任末将,一定为大楚守好边关。”

    宣平帝定定心神,郑重许诺:“你对大楚对朕忠心一片,朕永远不会疑心你。”

    ……

    从保和殿出来后,程锦容又去了椒房殿? 向梁皇后辞行。

    梁皇后颇为不舍? 握着程锦容的手叹道:“本宫一直盼着你能留在宫中。只是,你执意辞官,随贺统领离京? 本宫也强留不得了。”

    朝中从无家眷随武将去边关的例子。程锦容此次算是开了先例。

    程锦容微笑着应道:“娘娘舍不得微臣? 微臣又何尝舍得娘娘?”

    “只是,夫妻总该相守在一起。贺祈去边关执掌边军? 或许十年,或许二十载。我总要和他在一处。”

    顿了顿,又轻声道:“微臣也有几句话想和娘娘说。”

    “微臣知道,娘娘一直希望为皇上生一个皇子。这半年里? 微臣一直为娘娘和皇上调养身体。微臣走了之后? 周太医会继续照顾娘娘凤体。”

    “子嗣一事,心急不得。心平气和顺其自然便可。娘娘不可过于焦虑。”

    梁皇后点点头应下,犹豫片刻,忽地轻声问道:“程提点,本宫一直有件事想问你。却不便问出口。现在你要走了? 本宫不得不问。”

    “皇上当年身中剧毒,杜提点和你共同救回了皇上的性命。皇上是否因此落下了病根,子嗣艰难?”

    一直深藏在心底的疑问,终于问出了口。

    梁皇后有些紧张地盯着程锦容,等待着她的回答。

    程锦容并不意外梁皇后会有此一问。宣平帝和梁皇后感情深厚,是一对恩爱夫妻。后宫里只有梁皇后一人,从无妃嫔入宫。

    梁皇后独宠中宫,身体也无问题,怀孕却十分不易,心中岂能不犯疑?

    程锦容看着梁皇后,轻声说道:“今日娘娘问微臣的话,微臣不会告诉任何人。”

    她没有回答梁皇后,也如回答无异。

    梁皇后沉默许久,口中溢出一声轻叹:“本宫知道了。今日说过的话,本宫也不会告诉皇上。”

    人生不如意,十之**。她能遇到一心待她的良人,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该也不能奢求更多了。

    ……

    最后,程锦容去了仁和宫。

    裴太后没有说话,只握着程锦容的手,静静地看了她许久。

    程锦容也未出声,就这么和裴太后相对而坐。

    良久,裴太后才低声道:“锦容,娘舍不得你。”

    程锦容眼眶一热,泪水悄然滑落。

    裴太后也红了眼,声音微颤:“这一生,娘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你。都说儿女是债,可到了你身上,我和小六才是你前世的债。这十一年,你一直伴在我们身边。如果没有你,我和他也没有今日。”

    裴太后声音沙哑,泪珠滑落:“我真舍不得你走。”

    母女两人,相拥着哭了一场。

    再不舍,还是得分别。

    天很快暗了下来,掌灯的宫女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敲了门:“启禀太后娘娘,奴婢该为娘娘掌灯了。”

    裴太后用袖子擦了擦眼泪,沉声道:“暂且不必掌灯,等哀家的吩咐。”

    掌灯宫女应声退下。

    寝室里的光线暗淡了许多。

    母女两人相隔咫尺,能清楚地看到彼此眼中的眷念不舍。

    裴太后伸出手,轻轻抚摸程锦容的脸颊,似要将她的容颜镌刻进心底:“锦容,今日一别。以后不知是否有再相见的一日。娘盼着你今后平安顺遂,幸福无忧。”

    程锦容哭了许久,声音有些沙哑:“我也盼着娘身体康健,福寿延绵。以后,我们母女总有重逢的一天。”

    裴太后不舍的目光,在程锦容的脸上流连:“以后去了边关,别忘时常写信回京。”

    程锦容点点头应下。

    天黑之际,程锦容走出了仁和宫。

    裴太后不便亲自相送,便令亲信宫女送程锦容出宫。裴太后目送着程锦容的身影离去,身体的一部分,似乎也随着她一同远去。

    ……

番外之离京(二)

    程锦容走出仁和宫。

    仁和宫外,一个高大英俊的青年男子在默默等候。

    在见到她身影的刹那,他迈步而来,目光落在她微红的眼眶上。旋即,他轻叹一声,伸手握住她的手。

    程锦容心中又酸又甜,半晌,才低声道:“贺祈,我们走吧!”

    贺祈嗯了一声,就这么握着她的手向宫门处走去。

    通往宫门的路,这些年他们不知走了多少回。这一次,他们走得很慢。

    夫妻两人出了宫门,上了马车。

    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关上。

    程锦容默默地凝望着宫门,眼前再次模糊。

    贺祈又是一声轻叹,伸手为程锦容擦拭眼泪,低声安慰道:“以后我们去了边关,时常写信回京。”

    程锦容嗯了一声,将头依偎进他的胸膛里。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她要和自己的丈夫儿子在一起,就得舍下亲娘胞弟,远离京城。

    好在裴太后在后宫稳如泰山,宣平帝也已坐稳了龙椅。她不在,他们也能活得很好。或许,没有她,帝后的感情会更和睦。

    ……

    程锦容消沉低落的情绪,在回了平国公府见了阿圆阿满三郎兄弟三个之后,很快振作起来。

    阿圆阿满又长高了一些。属于孩童的稚嫩之气,慢慢褪去。阿圆眉毛浓黑,挑眉时神情和亲爹如出一辙。阿满心思活络,眼睛灵活。

    三郎已有六个多月了,小脸白净秀气,一双乌溜溜的眼格外有神。

    程锦容推门而入时,阿圆阿满正伸手戳三郎嫩嫩的小脸蛋。三郎也不嫌两位兄长动作粗鲁,被逗得咯咯直笑。

    推到推门声,阿圆阿满一同转头,然后雀跃欣喜地冲了过来:“娘,爹!”

    三郎坐在床榻上,急得伸出小手,冲程锦容咿咿呀呀。

    程锦容笑了起来,先拍了拍阿圆阿满的头,然后走到床榻边,抱起三郎。

    她平日在宫里当差,五日才回府一回。陪儿子的时间少之又少。不过,母子亲近是天性。三郎被亲娘抱着,十分高兴,伸着小手搂住亲娘的脖子。

    程锦容心里一阵柔软,俯头亲了亲三郎的小脸。

    阿圆张口问贺祈:“爹? 我们真地要去边关吗?”

    贺祈不答反问:“你不想去吗?”

    “我们当然想和爹娘一起去。”阿满小声接过话茬:“是曾祖母舍不得我们。今日曾祖母还说了? 让我们兄弟两个留在京城。”

    贺祈哑然无语,和程锦容遥遥对视一眼。

    他们夫妻两个要一同去边关的事,在两个月之前就告诉了太夫人。太夫人心中虽不舍,也不会阻拦。

    不过,一听闻阿圆阿满兄弟两个也要走,太夫人顿时百般不舍。明里暗里说了几回? 想将阿圆阿满留下。

    程锦容什么都不说? 一律交由贺祈应对。

    贺祈低声对程锦容说道:“我现在去见祖母。”

    程锦容点点头。

    等贺祈走后? 程锦容轻声问阿圆阿满:“阿圆? 阿满? 你们好好想想? 是想留在京城和曾祖母在一起,还是想和爹娘去边关?”

    那还用想吗?

    阿圆不假思索地说道:“我要和爹娘一起走。”

    阿满也是一样:“我也要和爹娘在一起。”

    三郎什么都听不懂? 跟着咿呀了几声。

    程锦容被逗乐了? 捏了捏三郎的小鼻子:“好好好? 不会忘了你。”

    ……

    贺祈去了太夫人的院子里。

    太夫人一见贺祈,顿时满面不快,语气中都是不满:“你来做什么?”

    贺祈笑着哄道:“多日没见祖母,我心里十分惦记。”

    太夫人白了宝贝孙子一眼:“这倒是难得。你心里除了自己的妻子和三个儿子,竟也惦记我这个祖母来了。”

    贺祈坐在太夫人身边,笑着说道:“我是祖母养大的。在我心里,谁也不及祖母。”

    太夫人被哄得笑了起来:“行了,这等甜言蜜语留着和你的阿容说去。别在这儿糊弄你祖母了。”

    太夫人一笑,气氛也就缓和了许多。

    贺祈一脸诚恳地说道:“祖母,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们,更舍不得阿圆阿满兄弟三郎。不过,我和阿容早就商定好了。以后,不管我们去哪儿,都要将孩子们带在身边。”

    “我自小就没了亲娘,父亲远在边关。祖母待我千好万好。可我心里,依然有着深深的无法弥补的遗憾。”

    “我不愿让我的儿子们重蹈覆辙。所以,我要带上他们。以后亲自教导他们长大。”

    “也幸好皇上信任我们夫妻,恩准我们带孩子一同离京。否则,我们夫妻两个就要远隔千里。我会像父亲一样,一走就是几年十几年,见不到自己的妻儿。”

    武将征战沙场,妻儿家眷被留在京城是惯例。

    他们两人有此优待,皆因天子信任爱重。

    太夫人忍不住长叹一声:“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我就是舍不得阿圆阿满。你们夫妻两个忙着当差,阿圆阿满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从没离开过我一日。这一走,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见他们……”

    说着,已红了眼眶。

    贺祈见祖母这般伤感,心中也不是滋味,张口许诺道:“祖母放心。我们去了边关,一定时常写信回京。等过几年,阿圆阿满到了议亲成亲的年龄,我就令人送他们回京城。祖母可得好好保重身体。将来还得为曾孙操办亲事。”

    太夫人擦了眼角,定定心神说道:“罢了,你们要走,我拦也拦不住。别忘了你说过的话,过几年就送他们兄弟回来。”

    贺祈费劲唇舌,总算安抚住了太夫人。

    夫妻两人即将离京的消息,很快传开。登门来道别的亲眷好友一波接着一波。程锦容贺祈夫妻两人几乎应接不暇。

    紫苏领着人收拾衣物行李。此次离京,不知归期。能带的东西都得带上。衣物和各式衣料就放了几辆马车。各种药材又装了十几辆马车。

    宫中的裴太后令人送来了丰厚的赏赐,宣平帝和梁皇后也各有厚赏。

    过了中秋节后,夫妻两人领着三个儿子启程离京。

番外之离京(三)

    “三弟,今日一别,山高水远。你多多保重!”

    “三哥,路上多加小心。”

    贺大郎贺四郎贺五郎贺六郎兄弟四个一同来送行。兄弟几个感情深厚,相处和睦。此时分别,心中俱都十分不舍。

    贺祈低声说道:“大哥,我这一走,府中内外的事就交给你和四弟了。”

    贺大郎和贺四郎一同点头应下。

    贺祈又看向贺五郎贺六郎。

    昔日淘气顽童,如今都长成了翩翩少年。不过,他们对兄长的敬畏早就刻进了骨子里。贺祈目光一扫,兄弟两个反射性地站直了身体。

    贺祈有些好笑,伸手拍了拍兄弟两人的肩膀:“五弟,六弟。你们也都长大了。等你们娶妻生子后,就来边关吧!”

    贺家是世袭的将门。贺家男儿自小骑马射箭习武,为的就是进军营打仗。

    贺五郎贺六郎精神抖擞地应了。

    这一边,朱氏魏氏程锦宜也在和程锦容依依惜别。大伯母赵氏,大堂嫂叶轻云,二堂嫂杜氏也都来了。

    赵氏殷切叮嘱程锦容:“去了边关后,要常送信回来。缺什么吃用之物,只管张口。我打发人给你们送去。”

    程锦容心头一暖:“好,我不会和大伯母客气的。”

    叶轻云上个月生了一个女儿,今日刚出了月子。她比往日略胖了一些,气色红润,说话时中气十足:“锦容,好好教养三郎,等三郎长大了,正好给我做女婿。”

    众人忍俊不禁,笑声一片。

    程锦容哭笑不得。宣平帝赏赐三郎玉佩的事,她从未声张宣扬过。所以,众人也根本不知,帝后早已相中了三郎做驸马。

    程锦容凑到叶轻云耳边,低语几句。

    叶轻云先是一怔,很快反应过来:“等你去边关后,再生一个儿子。只要相差不超过三岁,都算般配。”

    程锦容:“……”

    就在此时,几匹骏马驰骋而来。

    竟是朱启珏江尧和叶凌云一同来了。

    贺祈辞了御前侍卫统领一职,如今的御前侍卫统领,正是驸马朱启珏。江尧和叶凌云也各自升职,皆是天子心腹亲信。

    平日相见,多是彼此调侃奚落嘲讽。今日分别,众人心里都觉得不舍,也没心情戏谑打趣了。

    “表哥!以后多保重!”朱启珏郑重道别:“有什么事? 只管私下给我来信。能帮忙的? 我绝不推辞。”

    贺祈故意开了几句玩笑,冲淡离别的伤感:“到底是驸马,身份贵重? 说话口气都比以前大多了。”

    众人应景地笑了一回? 很快再次沉默。

    过了片刻,江尧打破沉默:“贺三,边关平静了数年。大楚休养生息,鞑靼人也该缓过气来了。等你去了边关,一定要分外留意鞑靼的动静。我总觉得? 很快又会有战事。”

    贺祈略一扬眉:“他们来了正好。不来,我也不会饶了他们!”

    叶凌云低声叮嘱:“贺三,你去了边关后? 别忘了多照拂郑家。郑三的日子? 现在着实不太好过。”

    叶凌云和郑清淮的交情最好? 平日通信也最密切。

    贺祈点点头应下。

    康宁公主周氏和裴绣也一同来送行。

    离别絮语,就不一一赘述了。最有趣的? 是康宁公主和裴绣分别叮嘱程锦容,好好教养阿圆阿满。不自觉地流露出了未来岳母的架势。

    程锦容心里暗暗好笑? 面上半分不露? 笑着应了。

    ……

    日头高悬,时候不早了。

    贺祈和程锦容一同向众人挥手作别。程锦容上了马车,贺祈骑上骏马,随行护送的贺家亲兵们策着骏马,长长的车队平缓向前。

    程锦容坐在车窗边,遥遥地望着众人。众人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消失不见。

    阿圆忽地重重叹了口气。

    程锦容回过神来,笑着摸了摸阿圆的头:“怎么了,阿圆?是不是舍不得走?”

    阿圆闷闷不乐地答道:“爹娘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不过,我长这么大,还从没去过京城以外的地方。”

    阿满的心情也有些低落:“我们以后就见不到曾祖母,也见不到大伯四叔他们了。”

    程锦容将他们兄弟搂进怀中,轻声抚慰了一番。

    贺祈的声音在马车外响起:“阿圆,阿满,想不想出来骑马?”

    阿圆阿满眼睛同时一亮,齐声嚷道:“想!”

    些许伤感,立刻被抛到了脑后。

    程锦容莞尔一笑,掀起车窗,对贺祈说道:“他们两个还小,从未骑马赶过路。骑上一段路,就让他们回马车里。”

    贺祈不以为意地笑道:“车队走得慢,这等速度,哪里称得上赶路。放心吧!他们兄弟能撑得住!”

    阿圆阿满自五岁骑马,学了一年多,骑着半人高的小马跟在亲爹身后有模有样。

    程锦容一开始颇为忧心,不时探头张望。看到兄弟两个兴高采烈毫无倦意,她便打消了叫他们回马车的念头。

    三郎在微微摇晃的马车里美美地睡了一觉,醒了之后睁开眼,伸手要亲娘抱。

    程锦容抿唇轻笑,抱起三郎逗弄了片刻。三郎不安地扭动小身子,尿布湿了。紫苏忙从一旁取了柔软干净的尿布来。

    程锦容接过尿布,为三郎换了干净的。三郎被伺候得十分舒坦,咧着小嘴直笑。

    紫苏笑道:“三郎脾气最好,也最好带。比阿圆阿满省心多了。”

    程锦容嘘了一声:“这等话,可不能让阿圆阿满听见。不然,兄弟两个又该不高兴了。”

    紫苏哑然失笑。

    阿圆阿满都很喜欢三郎这个弟弟。前提是,亲爹亲娘不能流露出对三郎的偏爱。否则,兄弟两个都会泛酸不高兴。

    紫苏笑了一会儿,又叹道:“可惜,甘草没能和我们一同离京。”

    倒不是甘草不愿意走。主要是甘草怀着八个月身孕,临盆在即,赶路多有不便。得等生了孩子,过个一年半载再启程。

    程锦容微微一笑:“日后总有相聚的一日。”

    她放目往车窗外看去。

    天空湛蓝,万里无云。宽敞的官道旁是一眼看不到尽头的田野。和京城不同,自有一种辽阔之美。

番外之离京(四)

    几十辆马车组成的车队,慢悠悠地向前。

    没到傍晚,车队就在一处驿馆停下了。

    此行去边关,半点都不急,所以不必赶路,行程十分从容。再者,有阿圆阿满和三郎三个孩子在,也得让孩子早些休息才好。

    驿馆的驿丞十分热络殷勤,将最大的一处院子收拾了出来,另外准备了十几间上房。

    第一日骑马赶路,阿圆阿满很是兴奋。一旦休息下来,便觉得大腿内侧火辣辣的。程锦容早有准备,拿着上好的药膏对兄弟两个说道:“把裤子脱了,娘给你们上药。”

    阿圆忽然别扭起来,不肯脱衣服。

    阿满也不情愿,小声嘀咕道:“男女授受不亲。我们都是男子汉了,娘怎么能看我们的屁股。”

    程锦容:“……”

    程锦容好气又好笑,瞪了人小鬼大的兄弟两个一眼:“快些脱了裤子,我给你们上药。不然,明天有你们好受的。”

    阿圆阿满对视一眼,一同叹口气。然后才乖乖脱了裤子。

    兄弟两个都穿着白色短裤,两条大腿的内侧一片红肿。程锦容看着心疼,将药膏慢慢涂抹上去,再揉上片刻。

    清凉的药膏覆在红肿的大腿内侧,很快,火辣辣的刺痛感没有了,也舒服多了。

    阿圆阿满一起舒适地叹了一声,也不嫌弃自己的屁股被亲娘看了。

    程锦容笑着问道:“你们兄弟两个今晚自己睡在屋子里,怕不怕?”

    其实吧,有那么一点点怕。

    不过,六七岁的男童正是好强的时候。阿圆阿满都不肯示弱,挺直了腰杆说道:“不怕!”

    程锦容看着色厉内荏的儿子们,抿唇一笑:“不怕就好。我和你爹就在隔壁的屋子里。你们两个若是害怕,就来找我们。”

    阿圆阿满一起重重点头。

    结果,天一黑,兄弟两个就麻溜地过来了。

    两人自小在京城长大,从未在外留过宿。今晚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地方,最初的新鲜感一过,就开始害怕了。

    “娘,爹,我们要和你们一起睡。”兄弟两个异口同声地说道。

    贺祈好笑不已:“你们两个不是说自己是男子汉,不会害怕的吗?”

    阿圆振振有词地反驳:“爹都这么大了,还不是和娘一起睡。”

    “就是,”阿满绷着小脸附和:“今晚我们陪娘一起睡,爹去隔壁睡吧!”

    贺祈:“……”

    贺祈被两个儿子噎得哑口无言。

    程锦容轻笑不已,伸手招呼阿圆阿满过来:“你们两个过来,今晚娘带你们兄弟三个一起睡。”

    驿馆里的床榻? 倒也宽敞结实。不过? 有淘气的阿圆阿满在床榻上? 还有几个月大的三郎,床榻就显得拥挤了些。

    贺祈也不肯走,索性抱来厚厚的被褥铺在地上,打了地铺。

    阿圆阿满哟呼一声? 又挤到了地铺上? 和亲爹玩闹。累极了,很快歪倒呼呼大睡。

    三郎也被哄睡着了。

    贺祈轻手轻脚地将阿圆阿满抱上床榻? 和三郎并排睡在一处。自己沿着床榻边睡下。稍微一翻身,就会掉下床榻。

    夫妻两个一同松了口气,对视无奈一笑。

    “幸好三郎还小? ”贺祈悄声嘀咕:“要是三郎再大一些到处乱爬? 房顶都能被掀翻了。”

    程锦容笑着轻叹一声:“我们两个平日忙着当差,根本没什么时间陪伴他们。以后,可得多多陪伴儿子才是。”

    贺祈也笑着嗯了一声,看着熟睡的儿子们? 目中满是疼惜怜爱:“我自小没了亲娘? 亲爹也不在身边。祖母虽然疼我,可我总觉得缺了很多东西。”

    说完又心疼程锦容:“说起来,我比你总要强得多。我还有祖母疼我? 你在裴家长大。永安侯夫妇虚情假意,也唯有裴璋真心待你了。”

    程锦容:“……”

    裴璋三年前就娶妻生女,她和裴璋几乎从不通信。

    这口老陈醋,贺祈到底要吃什么时候?

    贺祈被程锦容无语的目光看得有些心虚,咳嗽一声道:“我没别的意思。我们两个成亲这么多年,儿子都生了三个。我怎么会介意你和裴璋那点陈年往事。我是真的庆幸,当年还有人待你好。”

    程锦容嗯了一声,随口说道:“以后去了边关,我身无官职,一身轻松。等过两年,我便去一趟岭南。”

    贺祈:“……”

    程锦容揶揄地笑了起来:“怎么?一听说我要去岭南,心里就不乐意了?”

    贺祈死鸭子嘴硬:“怎么会不乐意。”

    程锦容微微一笑:“那就说定了。”

    ……

    一路向北,转眼走了半个多月的路程。

    官道两侧多是荒地,偶尔也能见到良田。田里有农夫辛勤耕作。

    阿圆阿满骑马骑累了,便上马车,挤在亲娘身边往车窗外看。景色再新鲜,连着看半个多月,也有些厌烦。

    程锦容教导儿子们读书打发时间。

    三郎虽小,倒是最乖的一个。每天和亲娘一起待在马车里,咿咿呀呀吃手指也能吃上半天。偶尔闹腾了,抱到车窗处往外看。三郎立刻就睁圆一双小眼睛。

    贺祈骑着骏马,转头冲程锦容和三郎笑了一笑。

    三郎伸出小手,模糊地喊了一声。

    贺祈一阵惊喜,猛地一勒缰绳,翻身下马冲到马车边:“三郎是不是在喊爹?”

    程锦容也听得分明,笑着应道:“三郎确实在冒话。”

    三郎七个多月了,偶尔冒一两个字,发音奇奇怪怪。不过,还是能听出在喊爹。

    贺祈喜翻了心,捧着三郎的小脸,用力亲了一口。三郎有些嫌弃,挣扎着将头扭到一旁。贺祈哈哈一笑,故意跟着转过去,又亲一口。

    程锦容笑着嗔怪:“别闹了。等车队停下休息的时候,将三郎抱走,想亲多久亲多久。”

    阿圆看在眼里,心里酸溜溜的,故作不屑地说道:“爹脸上冒着胡茬,亲一口脸都疼。我才不想被爹亲。”

    阿满也哼一声:“对,我们不要爹亲我们。”

    这两个爱吃醋的臭小子。整日要和三郎较劲。

    贺祈哈哈一笑,继续骑马赶路。

番外之边关(一)

    十一月的边关,天气已经很冷了。将士们都换上了厚实的棉衣。
    身为边军主将的平国公,在中军营帐里来回度步。
    程望也被请进了营帐,茶水喝了一杯又一杯。
    “这个三郎,八月十六就动身了。在路上整整走了三个月!”平国公走了小半天,终于累了,坐在椅子上,将茶一饮而尽:“这速度也太慢了。”
    程望笑道:“这也怪不得他。如果只有他领着亲兵赶路,九月底就该到边关了。阿圆阿满和三郎也一同随行,还有数十辆马车。怎么快得起来。”
    平国公也就是口中发几句牢骚而已,心里其实十分喜悦。
    父子两人一别又是数年未见。二十七岁的贺祈早已能独当一面,此次前来边关,是接替他执掌边军。过个一年半载,他就可以致仕回京养老了。
    “我还没见过阿圆他们兄弟。”平国公低声笑道:“心里实在惦记得很。这一日日等着,心里实在着急。”
    程望笑着叹气:“我的心情和国公爷一般无二。”
    自从结了亲家之后,两人私下里时有来往,私交颇为不错。
    平国公笑着调侃道:“宥哥儿也快四岁了。以后,正好让阿圆阿满带着宥哥儿一起玩。”
    说笑了片刻,一个亲兵进来禀报:“启禀国公爷,前去相迎的人已经见到世子了。不过,世子说要先陪着世子夫人和三位公子去宅子里安置。等安顿好了,明日再来军营。”
    平国公和程望:“……”
    这个混账小子,来了边关不急着见亲爹。心里只有自己的媳妇和儿子。
    平国公心里不满地嘀咕几句,当着程望的面自然不能说出口,呵呵笑了几声:“这样也好。”
    程望却笑道:“我今晚正好要出军营回去,可以顺路去见一见他们。”
    平国公:“……”
    ……
    程望娶妻生子后,在离军营几十里的边镇里买了宅子。不便每日都出军营,隔三五日才会回去一晚。
    后来,又住进了卢将军为女儿买的大宅子里,离军营也近得多。骑马从军营里出去,一个时辰便能到。
    程锦容要带着孩子一同来边关,平国公早已令人备好了一处三进的宅子。和程望住的宅子隔了几条街,彼此来往也方便。
    程望思女心切,归心似箭。刚到了傍晚,就骑马出了军营。
    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一阵马蹄声。
    程望有些惊讶,转头看去,就见换了常服的平国公骑马而来,身后还有几十名亲兵。
    “国公爷这是打算去何处?”程望明知故问。
    平国公咳嗽一声:“近来边关安宁,我闲着无事,打算骑马随意出去走走。”
    程望瞧不上亲家公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故意张口挤兑他:“想来国公爷和我不同路,我就不邀国公爷同行了。”
    平国公:“……”
    亲家你这么说话可就不上道了。
    不过,平国公的脸皮也不薄,立刻笑道:“你思念女儿和外孙,我也想我的三个孙子了。还是一同前去,今晚正好相聚吃一顿团圆宴。”
    程望笑着揶揄:“是是是,国公爷只惦记阿圆兄弟三个,肯定没惦记世子。”
    一边说笑,一边骑马同行。不到一个时辰,就进了固原镇。
    边关延绵,边镇大大小小总有几十个。
    固原镇离军营最近,也是最大最繁荣的一个。边军的士兵们领了军饷,有的存着,也有不少在休沐日就拿着军饷出来“耍”。固原镇里有不少酒铺饭庄,还有几个颇有名气的青楼。
    平国公一行人骑马到了城门处,守城官战战兢兢地开了门。
    平国公此时哪有心情管他在想什么,立刻策马进了城门。数十个彪悍的亲兵一同骑马跟随。
    程望的骑术还算过得去,不过,比起他们多有不及。这一路为了迁就程望,众人骑马的速度都不算快。
    过了几条街道,那座三进的宅子出现在眼前。
    平国公令心腹置买宅子,连带着收拾宅子种种琐事都交给了心腹。他自己还是第一次来。暮色中,只见高大结实的院墙。到了正门处,才知正门早已开了。
    守着正门的,是苏木。
    苏木黑脸上有掩饰不住的激动和喜悦,大步上前拱手行礼:“小的奉世子之命在此等候,国公爷和程医官果然来了。”
    平国公和程望对视一笑,一同下马:“他们人在何处?快些领我们前去。”
    ……
    久别重逢,说不尽的喜悦。
    在见到程锦容的刹那,程望鼻间满是酸意,眼眶也红了。他沙哑着喊了一声锦容。
    程锦容也在瞬间红了眼眶:“爹!”
    程望大步上前,伸手拥住了女儿:“锦容,爹日思夜想,终于盼着你们来了。以后,我们父女便能时常相见,再不用天各一方了。”
    程锦容哽咽着应道:“爹说的是。以后我们父女两人再不用分别了。”
    过去数年,她在京城陪伴亲娘和胞弟。从今以后,她就和亲爹相聚,再不分离。
    程望听得心头一热:“你说的对。以后,我们父女便可时时相见了。”
    父女两人喜极而泣,哭了一场。
    这一边,平国公和贺祈的碰面完全是另一派情景。
    贺祈俊脸淡漠,拱手喊了一声:“父亲别来无恙。”就没了下文。
    平国公一颗火热的心被浇了一盆冷水,心里气恼又郁闷,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下来:“你们自八月中旬启程,怎么三个月才到边关。”
    贺祈张口应道:“赶路快了怕锦容和孩子吃不消,特意走得慢了一些。”
    然后,父子两个大眼瞪小眼,谁也没再说话。
    阿圆阿满两人的头凑在一起,小声嘀咕:“这就是我们的祖父吗?板着脸孔,看起来好威严。”
    “我也有些怕他。”阿满悄声道:“爹也一定怕祖父。所以,才不敢说话。”
    听了一耳朵的平国公:“……”
    哼!贺祈这个混账,哪里怕他这个父亲了?一见面就摆出这副要死不活的嘴脸,是成心要气死他才对。

番外之边关(二)

    激动的情绪稍稍平复后,程锦容擦了眼泪,领着孩子们给祖父外祖父见礼。
    阿圆阿满一派小大人的样子,一本正经地抱拳行礼:“贺朝(贺阳)见过祖父,见过外祖父。”
    九个月大的三郎被奶娘抱着,咧着小嘴,肉乎乎的小拳头挥来挥去,也像在行礼一般。
    原本拉长着脸不痛快的平国公,一颗心立刻被融化了。不过,他天性严肃,便是心里再高兴,面上也没太多笑意:“阿圆阿满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么?”
    相比起矜持的平国公,程望这个外祖父就热络殷勤多了。
    程望快步上前,一把拉住阿圆阿满的手,怎么看怎么俊俏好看:“真人比画像可俊多了,眼睛又亮又大,神采奕奕!我还从未见过这般出众的小少年!”
    “你们兄弟两个都会骑马练箭。我在两个月前就特意寻人替你们兄弟买了两匹好马。今日我来得急,没能带过来。明天就让人送来给你们。”
    “还有,我请军中的工匠给你们两个做了两副牛角弓,过些日子就该做好了。”
    外祖父真好!
    阿圆阿满小脸一亮精神一振,齐声道:“多谢外祖父!”
    程望乐呵呵地说道:“这算什么,不值得一谢。外祖父的宅子离你们近得很,以后让你们娘带着你们兄弟常回去。喜欢什么,只管告诉外祖父。外祖父统统给你们买。”
    然后又道:“还有,以后你们爹娘训斥责罚你们了,也告诉外祖父。外祖父给你们撑腰!”
    哇!外祖父真是太好了!
    阿圆阿满眼睛都亮了,一左一右拉着程望的胳膊,别提多亲热了。
    被晾在一旁的平国公:“……”
    真是太郁闷太可气了!
    这个程望,私下里给阿圆阿满准备礼物,当着他的面可一个字都没提过。现在讨了孩子们欢心,让他这个祖父多尴尬!
    贺祈悠闲地站在一旁,丝毫没有为平国公解围的意思。
    更可气的还在后面。
    平国公心想大孙子二孙子不理我,还有小孙子呢!于是,平国公就去了三郎身边,从奶娘手中接过三郎。
    平国公没抱过孩子,姿势别扭僵硬,力气也稍大了些。三郎被抱的不舒服,哼哼唧唧地哭了起来。
    程望看不下去,走过去说道:“来,外祖父抱一抱。”
    他从平国公手中抱过孩子,以一只手轻拍三郎的后背。动作熟稔又轻巧。一看就知道没少抱过孩子。
    三郎被抱的舒服拍的舒服,也不哭了,咧着小嘴咯咯直笑。阿圆阿满也凑过去,笑着对外祖父说道:“三郎喜欢外祖父。”
    程望笑得温柔而慈爱:“外祖父喜欢三郎,更喜欢阿圆阿满。”
    几句话将三个孩子都哄得美滋滋的。
    平国公:“……”
    程锦容清了清嗓子,笑着打圆场:“我们刚到宅子小半日,还在安顿。我令人去附近的酒楼叫了酒席回来。爹和公公都来了,一同留下用晚膳吧!”
    程望笑着点头。
    儿媳妇一张口,平国公也不别扭了,点点头应了下来。
    ……
    京城繁华富庶,远非边关可比。从固原镇最好的酒楼叫来的最贵的席面,吃着也不过如此。桌席也算丰盛,以牛肉羊肉为主,新鲜的菜蔬却很少。而且,边关面食居多。
    程锦容不是挑剔吃穿的人,前世在边关生活数年,也早就习惯了。贺祈也是一样。
    阿圆和阿满,吃着有些不惯,头凑在一起小声嘀咕:“阿满,这里的饭菜怎么都辣辣的?”
    “还咸咸的。一点也不好吃。”
    “一桌子都是牛肉羊肉。我想吃鱼,想吃虾!”
    “我不想吃饼子,想吃米饭。”
    兄弟两个的嘀咕声越来越大。
    程锦容笑着瞪他们一眼:“别闹腾。我之前就和你们说过,到了边关,就得适应这里的风土人情衣食住行。不能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里和京城不能相提并论。你们两个再嘀咕,日后就和祖父一同回京城去。”
    平国公心疼孙子们,点点头道:“我打算一年后致仕回京。阿圆阿满如果实在待得不惯,和我一同归京也好。日后我带着他们读书习武,你们夫妻两个大可放心。”
    阿圆阿满一听急了,头摇得像拨浪鼓一般:“不,我们要和爹娘在一起,不和祖父回京。”
    再一次被嫌弃的平国公:“……”
    忽然有些心塞。
    儿子贺祈和他不亲近,父子两个就像冤家对头,到一起说不了几句话。孙子们显然也更喜欢温和可亲幽默风趣的外祖父。
    平国公默默地吃了一碗饭,就搁了筷子。
    贺祈终于良心发现,主动为平国公添了一碗饭:“听二叔说,父亲一顿要吃四五碗。只一碗怎么能吃得饱。便是心情不佳,也该填饱肚子。”
    这话乍听没问题,仔细一琢磨就不是滋味。
    平国公瞥了儿子一眼,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到底还是将这碗饭吃了。
    儿媳程锦容笑盈盈地起身,又为平国公添了一碗饭:“这里离边军不远。公公得了空闲就常来,孩子们也都惦记祖父。”
    阿圆阿满习惯性地顺着亲娘的话点头:“祖父要常来。”
    平国公心头这口气总算稍稍平了,又接连吃了两碗,才搁了筷子。
    程望可没平国公的坏脾气臭毛病,在席上和女婿贺祈相谈甚欢。直至晚饭结束,依旧意犹未尽。
    贺祈笑着张口挽留:“岳父不如在我们这儿睡一晚。我这就令人给岳父收拾屋子。明日天一亮,我也要去军营,到时候正好和岳父同去。”
    程望欣然点头应下:“好。我再打发人送个信回去,免得慧娘跟着忧心。”
    贺祈看了平国公一眼,语气就没那么热络殷勤了:“父亲想留也留下吧!”
    什么叫想留也留下?
    感情根本没有留他的诚意,纯属买一送一。他就是个添头!
    平国公淡淡道:“我身为主将,不能擅离军营,不便留下。”
    贺祈哦了一声:“那我送父亲一程。”
    平国公:“……”

番外之团聚(一)

    天色已经晚了,三郎被奶娘哄睡着了。程锦容领着阿圆阿满一同送平国公出府。
    平国公走后,程锦容悄声问贺祈:“你和公公说什么了?他怎么沉着脸,不太高兴的样子?”
    贺祈随口将刚才的一幕说了一遍。
    程锦容哑然失笑:“你也是的。那点陈年旧事,怎么还记在心里。”
    这个小心眼的,连亲爹也记恨。前世那点恩怨,早就该放下了。
    贺祈沉默片刻,不怎么情愿地挤出几句话:“其实,我也想和他好好说话好好相处。可一见面,有些话我就说不出口了。”
    习惯性地想噎亲爹几句。
    明知道平国公心中恼怒,他也不肯说几句软话哄亲爹高兴。
    程锦容无奈笑道:“你呀,就是太爱记仇了。以后见到公公,你主动笑一笑,说话语气柔和一些,别总那么硬邦邦的。”
    贺祈点点头:“行,我听你的。”
    这敷衍的也太明显了。
    程锦容笑着嗔了他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
    ……
    贺祈带着阿圆阿满去洗漱睡下。程锦容去了亲爹程望的屋子里。
    父女两人相对而坐,彼此对视。各自有一肚子的话,此时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就这么相视一笑。
    过了片刻,程望先打破了沉默:“锦容,我没想到,你真的会辞掉提点的官职来边关。”
    太医院提点,是五品官职。在京城里,这样的官职毫不起眼。不过,执掌太医院官署的提点,是所有医官之首,能进宫伺疾,能在御前行走。有着无可取代的地位和作用。也是天底下所有行医之人的最终梦想。
    年轻时的程望,也曾有过这样的梦想。有朝一日,成为太医院提点。
    别人羡慕不已可望不可及的一切,到了程锦容这儿,却轻飘飘地放了手。
    程望心里有些微的惋惜。
    程锦容看着一无所知的程望,心底涌起了丝丝愧疚。口中轻声道:“爹,我在宫中伺疾数年,每日战战兢兢,实在疲累不堪。”
    “我想做一个好大夫,行医治病救死扶伤。官职高低,我并不在意。”
    “而且,我也不愿和贺祈分离。孩子们依恋我这个亲娘,也同样需要亲爹的陪伴。我和贺祈都是没有父母陪伴长大的,所以,我们不愿让孩子们重复我们的生活。”
    话一出口,程望目中浮满了愧色:“锦容,这些年,我这个亲爹真的对不住你……”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程锦容微微一笑:“以前,你是别无选择,不得不留我在京城。公公身为主将,不能携家眷来边关。这都是没办法的事。”
    “皇恩浩荡,恩准我辞官离京,我以后能和夫婿儿子一同生活。还能时时和爹见面。在我心里,这比做五品的太医院提点更重要。”
    程锦容神色柔和又坚定。
    程望笑着叹了一声:“你看着温和,其实是个犟脾气,认准的事就头也不回地走下去。”
    程锦容顺口接过话茬:“嗯,我和我爹一样。”
    父女两个一同笑了起来。
    “你来了边关也好。”程望笑道:“这里不及京城繁华,大夫也少之又少。你在这里开医馆,还可以收些徒弟。固原镇的百姓就有福了。”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我此次来边关,光是药材就装了十几辆马车。等我开了医官,足够支应一年所用。”
    程望听得眼睛一亮,立刻说道:“军中也缺药材。你带了这么多药材来,一时半会用不完。不如先容我借用八成?”
    程锦容:“……”
    程望摸了摸鼻子,改口说道:“八成确实有些多了。这样吧,我先借用五成。或者直接折成银子给你。”
    然后,又叹道:“这几年,边军没有再招募新丁,军饷也和原来的一样。边关没有大仗可打,小仗却未停过。”
    “军中常年缺药材。我倒是常催着军中购买,不过,军中的银子有限。总得先紧着将士们吃饭穿衣和发军饷,还有战马弓箭兵器,样样都要银子。轮到买药材了,总是不够。我们这些军医,看着士兵们受伤无药可用,心里着实难受。”
    程锦容举手投降:“爹,你别再诉苦了。药材先匀给你一半。”
    程望喜形于色,拱手道谢:“我代受伤的将士们谢谢你。”
    闲话片刻,很快说起了卢慧娘母子。
    “宥哥儿比阿圆阿满小了近三岁,如今也开蒙读书了。”程望提起幼子,目中满是温柔喜悦的光芒:“等过几日,我领着宥哥儿和慧娘过来,让你们也见上一见。”
    程锦容抿唇笑道:“哪有长辈来见晚辈的道理。等我们安顿好了,我就带着阿圆兄弟三个,去给母亲请安。”
    这一声母亲,叫的十分自然,半点都没迟疑。
    程望心中感动,低声说道:“慧娘是个好妻子,我敬她爱她。可我从没有忘了你娘。宥哥儿聪慧可爱,是我的骨血,我也格外珍爱他。不过,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最疼爱的女儿。谁也取代不了你的位置。”
    程锦容鼻间微酸,眼睛有些泛红:“爹,你没有对不起我娘,也没有对不起我。娘在地下有知,见到你妻儿双全生活幸福,也会为你高兴。”
    “我今年都二十六了,有夫婿有儿子,生活安宁幸福。我怎么会和宥哥儿争风吃醋。你别总为这些小事耿耿于怀了。”
    程望没有对不住任何人。
    是她这个女儿,将亲娘尚在人世的消息瞒了下来。要说对不起,也是她对不住亲爹。
    只是,世间没有十全十美的事。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程望不知程锦容复杂的心事,见她声音哽咽目中含泪,心疼不已,忙柔声道:“罢了,你不乐意听,我不说就是。”
    “你连着赶路三个月,今日才到边关,一定疲累不堪。先去睡着吧!要说话,以后时间多得很。”
    是啊!
    以后,她在边关住着,隔几日就能见亲爹一回。
    程锦容嗯了一声,用袖子将眼角的水光拭去。

番外之团聚(二)

    程锦容和亲爹说话直至深夜,才各自歇下。
    隔日天还没亮,贺祈便起身下榻。
    他来边关,是要接替父亲平国公执掌边军。要做边军主将,绝非易事。平国公打算一年以后再致仕回京,用一年时间令贺祈熟悉边军的情形,顺利执掌边军。
    贺祈不愿吵醒了妻儿,动作十分轻柔。不过,他脚一落地,耳畔便响起了熟悉的声音:“你这么早就要走么?”
    贺祈嗯了一声,转头看向睡意朦胧的程锦容:“我今日和岳父一同去军营,晚上再回来。你连着赶路三个月,一定累的很,多睡会儿再起。”
    程锦容确实觉得疲倦,点点头,重新闭目入睡。
    贺祈起身后,去了岳父程望的屋子。
    程望也同样五更天起身,此时已洗漱更衣完毕。翁婿两个匆匆吃了早饭,一同骑马去了军营。
    这一厢,程锦容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紫苏拉开厚厚的窗帘,明亮的阳光洒进了屋子里。
    程锦容深深呼吸一口,边关特有的冷冽空气钻入了鼻息间。
    在宫中当差数年,她也在宫中住了数年。行立坐卧,总要时时谨慎。在平国公府里,她虽然自在,却也不及此刻。
    这才是属于她的家。
    “娘,你总算醒了!”精力无限的阿圆阿满兄弟,早就按捺不住了,一同冲进了屋子里来:“我们都起来好久了。”
    “娘,我们想在新家里转一圈。”
    程锦容抿唇一笑:“你们两个稍等一会儿。娘洗漱穿衣,一会儿带着三郎和你们一同转转我们的新家。”
    阿圆很霸道地更正:“是带着我们和三弟。”
    阿满点头附和:“说的对。三弟还小,怎么能排在我们前面。”
    程锦容:“……”
    程锦容哭笑不得地改口:“好,娘带着你们和三郎一起转一圈。”
    阿圆阿满这才满意。
    程锦容迅速穿衣梳洗。紫苏笑吟吟地端了早饭来:“今日天还没亮,厨子们就买了新鲜的羊肉回来,熬了一锅汤。放些芫荽,喝一碗全身舒泰。阿圆阿满今日都喝了两碗。夫人也尝尝。”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一大碗热腾腾的羊肉汤下了肚,全身迅速暖了起来。
    边关的羊肉果然最好吃。
    程锦容吃饱了之后,带着三个孩子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边关土地辽阔,宅院也多方正疏朗。这处三进的宅子,和京城四进的宅院一般大小。园子里没什么假山凉亭,娇贵的花草也不多,倒是各式耐寒的树木种了不少。还有一大片空地。
    仔细一看,也不是空地。到了冬天,草都枯了,一片暗黄。
    “到了春日,这里就是一小片草地。”程锦容兴致勃勃地笑道:“你们两个可以在这里练骑马练射箭!”
    阿圆阿满哟呼一声,高兴地翻了两个跟头。
    三郎还不会走路,在亲娘怀里拍着小手,连连蹬着小胖腿,咯咯直笑。
    程锦容抿着嘴角,笑了起来。
    心中数年来积压的闷气郁气一扫而空。
    ……
    安顿衣物行李之类的事,自有紫苏领着丫鬟们忙碌。
    精神体力恢复了大半的程锦容,领着兄弟三个一同去见卢慧娘和宥哥儿。
    两处宅子相隔四条街,坐马车两刻钟,骑马就更快了,一炷香就能到。
    “娘,我们现在去见外祖母和小舅舅吗?”阿圆好奇地问道:“小舅舅是不是比我和阿满还要小?”
    程锦容笑着应道:“是。小舅舅比你们两个小三岁。你们兄弟可别欺负他才是。”
    阿满一挺小胸脯:“娘就放心吧!我们一定带着小舅舅玩。”
    话说得好听。
    程锦容还是不放心,再三叮嘱。直到兄弟两个一脸不耐地翻了翻眼:“娘真是越来越絮叨了。”
    “算了,你我忍一忍。听说女子年龄大了都是这样啰嗦。”
    程锦容:“……”
    这两个臭小子!
    程锦容哭笑不得,瞪了人小鬼大的兄弟两个一眼。阿圆阿满对视,一同扮了个鬼脸,哈哈笑了起来。
    马车停了下来。
    程锦容带着孩子们下马车,还没站稳,一个美貌爽朗的年轻妇人已领着一个孩童走上前来,声音里满是喜悦:“锦容,昨日我就知道你们到镇子里了。我原本想着,等你安顿休息两日再去见你,没想到,你今日就领着孩子们来了。”
    这个年轻妇人,正是卢慧娘。
    卢慧娘比程锦容年长六岁,今年三十有二。这个年纪,对女子来说不算年轻了。不过,自成亲后,她和程望夫妻恩爱,日子过得舒畅顺心,比同龄的妇人年轻得多。
    程锦容见了卢慧娘,也是满心欢喜:“我是晚辈,自然要先拜见长辈。”
    阿圆惊叹地说道:“外祖母原来这般年轻美貌。”
    “是啊,外祖母真好看。”阿满附和:“比我们曾祖母年轻好看得多。”
    兄弟两个人不大,总爱学大人说话,让人听着就想笑。
    卢慧娘扑哧一声笑了:“这就是阿圆阿满吧!当年我离开京城的时候,他们两个还不会走路呢!一转眼,都长这么大了。”
    程锦容笑着瞪儿子们一眼:“快些过来拜见外祖母,说话恭敬些,不可冒失无礼。”
    卢慧娘却笑道:“童言无忌。阿圆阿满夸我年轻貌美,我心里高兴得很。这怎么能算是冒失无礼。”
    又对阿圆阿满说道:“我们先进去再行礼。外祖母也给你们准备了礼物。”
    阿圆阿满一听礼物分外高兴。
    外祖父送了他们两匹小马,还找工匠为他们定制了牛角弓。不知外祖母会送他们什么?
    程锦容也拿一双淘气儿子没办法,无奈一笑:“他们两个自小都在曾祖母身边长大,被惯得淘气胆大。”
    卢慧娘抿唇笑道:“男孩子都一样。宥哥儿也十分好动淘气。我每天带他一个,都觉头痛。”
    对着身边的男童笑道:“宥哥儿,快来见过你姐姐。”
    没到四岁的宥哥儿上前一步,抱着小拳头行了一礼,奶声奶气地问道:“你就是我姐姐吗?”

番外之姐弟(一)

    血缘是世上最奇妙的东西。
    这是程锦容第一次见宥哥儿。四目对视的刹那,程锦容被那双清澈黑亮的眼眸击中了。心底汩汩地涌出热流。
    她将怀中的三郎给了身畔的紫苏,自己蹲下身子,和小小的宥哥儿对视:“是,我是你的姐姐。”
    宥哥儿生得白净俊秀,眉眼间十分肖似亲爹程望。
    此刻,宥哥儿认真地打量着眼前的长姐。过了一会儿,才下了定论:“爹说的对,姐姐更像爹。”
    程锦容莞尔一笑,伸手抱过宥哥儿:“你也很像爹。”
    宥哥儿双手环绕住亲姐姐的脖子,将小脸贴在她的脸颊边:“姐姐,你温柔好看。我喜欢你。”
    程锦容目中笑意更盛:“姐姐也喜欢你。”
    姐弟两个第一次相见,却无半分隔阂疏远。
    卢慧娘看着姐弟相亲的一幕,心中无限欣慰。
    在得知程锦容要随贺祈一同来边关的消息之后,卢慧娘心里十分高兴。她和程锦容相处的时日不算多,不过,足以令她了解程锦容的性情为人。
    继室难当,继母难做。可程锦容对她尊敬有加,两人相处的那一段时日很是融洽。这几年彼此通信,也很投机。
    眼下姐弟相见,一见面便这般亲昵亲近,实在令人欢喜。
    阿圆阿满两个小醋缸,连三郎的醋都要吃。一见亲娘对小舅舅这般亲热,心里的酸水嘟嘟直冒。
    若是在家中,两人早就绷着脸不高兴了。不过,现在是在外祖父家,当着还算陌生的外祖母的面,两个小小男子汉很要面子。
    “小舅舅还小,娘抱着小心一点。”阿满很贴心地叮嘱。
    阿圆则张口说道:“娘还是第一次见小舅舅,心里一定十分高兴。今日看来是没时间陪三弟了,三弟就交给我们照顾吧!”
    卢慧娘不知就里,对兄弟两个的聪慧早熟大度大加褒赞:“阿圆阿满真是又乖又懂事。”
    程锦容心里暗暗好笑,瞥了装模作样的儿子们一眼:“是啊,他们素来懂事。三郎出世后,他们对三郎也好得很。从不和三郎争锋较劲。以后,也一定会对他们的小舅舅好。对不对?”
    骑虎难下的阿圆阿满兄弟不得不点头。
    卢慧娘咂摸出了点滋味来,看了程锦容一眼。
    程锦容忍着笑,略一点头。
    卢慧娘也明白过来了,不由得哑然失笑。
    两人没有揭穿阿圆阿满,又连声夸了一番。阿圆被夸得心花怒放,洋洋自得地随亲娘进了宅子里。
    阿满心眼多,咂摸出一些不对劲了,悄声说道:“阿圆,你说,我们刚才是不是装得有点过了?要是以后我们处处让着三弟,再让着小舅舅,娘心里哪里还有我们的位置。”
    阿圆:“……”
    阿圆到这时也觉得刚才不太对头。
    不过,话说都说了,还能收回来不成?
    小小的男子汉贺朝,忍痛应道:“我们都长大了。娘多疼些三弟和小舅舅,也是应该的。我们就别和他们争抢了。”
    阿圆撇撇嘴:“你也就是嘴上说的好听。我敢保证,晚上回去,你定会找娘撒娇。”
    阿圆被说中了心思,恼羞成怒,伸手拍了阿满一后脑勺。
    阿满龇牙咧嘴,不甘示弱地回击。
    兄弟两个还没进正堂,就在正堂外打起来了。
    程锦容:“……”
    程锦容揉了揉太阳穴,一脸好笑和无奈:“他们兄弟两个打闹惯了,每天都要闹上几回。母亲只当没看见便是。”
    卢慧娘也是将门出身,性情爽朗,一身武艺颇为不弱。不但没计较,还兴致勃勃地指点起兄弟两个比试。
    宥哥儿平日一个人在家,根本没有同龄的玩伴。今日忽然多了两个大外甥,也分外兴奋雀跃。很快从程锦容的怀中滑落,冲到旁边跺着脚,握着小拳头为大外甥们助威。
    最小的三郎,也攥着拳头嚯嚯喊了起来。
    程锦容:“……”
    ……
    有一众闹腾的孩子们,程锦容和卢慧娘根本无暇叙旧闲话。
    到了正午,孩子们一同围坐在桌子边吃饭,口中塞满了肉,总算消停了。
    三郎吃着香喷喷的蛋羹,小小的头几乎钻进了碗里。
    卢慧娘笑着赞叹:“三郎还没到一岁,胃口倒是好的很。”
    程锦容目中满是温柔:“三郎确实乖巧好带。”
    宥哥儿原本吃着肉羹,见小外甥蛋羹吃得香,也跟着嘴馋了。他冲着程锦容撒娇:“姐姐,我也想吃蛋羹。”
    吃着牛肉羹的阿圆阿满,异口同声地说道:“娘,我们也要吃蛋羹。”
    得!
    一人来一碗!
    幸好今日蛋羹蒸得特别多。四个大小不一的男童埋头大吃,别提多香甜了。
    卢慧娘笑道:“宥哥儿平日有些挑嘴,每顿饭最多吃半碗。怎么样也胖不起来。今儿个人多了,他胃口也格外好,吃了一满碗。”
    “人多吃饭热闹。”程锦容笑道:“我们离得这么近,以后多将他们带到一处。保准宥哥儿胃口越来越好。”
    宥哥儿连连点头,别提多萌了。
    卢慧娘和程锦容相视一笑。
    吃完午饭,大一些的孩子被领着去了院子里玩耍,小小的三郎被亲娘抱着,在廊檐下晒太阳。很快,就被晒得昏昏欲睡,小小的头靠在亲娘的肩膀上,一点一点地滑下去。
    程锦容好笑不已,轻轻调整位置,让三郎躺得更舒服一些。
    卢慧娘轻声说起了固原镇的情形:“固原镇离军营最近,也是边关最大的镇子。有四五万百姓。这里民风彪悍,百姓们家中都有刀和弓箭。不过,人也分外淳朴热情。我一开始不太习惯,现在倒是觉得这里很好。”
    “边关这里的吃食,以羊肉和面食为主。早晚喝羊肉汤羊杂汤,泡着饼子格外香。如果想吃米饭,得特意从别的地方买米来。天气冷,蔬菜瓜果也少。尤其是到了冬日,都是萝卜白菜之类。”
    “你们初来乍到,怕是不太习惯。”
    其实,她很习惯。
    程锦容微微一笑:“无妨,过些时日,就会慢慢习惯了。”

番外之姐弟(二)

    几个孩童在一处玩得十分开心。
    程锦容想早些回府,阿圆阿满都不肯走,宥哥儿也舍不得两个高壮的大外甥。伸手扯着程锦容的衣襟,眨巴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镜:“姐姐,你别走嘛!”
    短短几个字,令程锦容的心都快化了。
    程锦容俯下身子,抱起宥哥儿,在他额上亲了一口:“好,姐姐不走。”
    宥哥儿伸手环住程锦容的脖子,亲昵地贴了过去。
    卢慧娘见他们姐弟如此投缘,心中愈发欢喜,笑着说道:“我这就让厨房备晚饭。这里不是外处,以后闲着无事,常带阿圆阿满他们来玩。”
    程锦容笑着应下。
    反正离得近,吃了晚饭再回便是。
    天还没黑,程望和贺祈翁婿两个一同回来了。
    贺祈初来边军,暂时没有什么军职和差事,跟在平国公身边熟悉边军便可,无需住在军营里。因此,到了傍晚就策马回来了。
    程望本该留在军营里。不过,他沉浸在父女重逢的喜悦中。厚着脸皮告了假,和女婿一同离了军营。
    孩童们一同冲了过去,各自奔向自己的亲爹。
    阿圆阿满都大了,对着亲娘颇为依恋,对着亲爹贺祈很少这么热情。
    贺祈有些受宠若惊,笑着将两个儿子抱起。也亏得他力气大,两个半人高的孩子一手一个,抱得轻轻松松。
    程望俯身抱起宥哥儿,笑着问道:“宥哥儿,今天见到姐姐和三个外甥,高不高兴?”
    宥哥儿连连点头,像小鸡啄米似的:“高兴,我喜欢姐姐,喜欢阿圆阿满,也喜欢三郎。爹,我想天天都和他们在一起。”
    宥哥儿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程望既惊又喜,笑着对程锦容说道:“宥哥儿平日话说的少,张口多是几个字。今日可是活泼多了。”
    程锦容抿唇一笑,走上前来:“阿圆阿满也喜欢和宥哥儿一起玩。”
    程望顺势笑道:“既如此,不如你领着孩子们也回来住。”
    “我平日在军营,宅子里只有慧娘和宥哥儿,颇有些冷清。三郎白日也要在军营。以后你要开医馆,孩子白日也得有人照看。”
    卢慧娘也笑道:“你爹说的是。你就带着阿圆兄弟三个回来住下吧!我早就令人规整收拾了一个宽敞的院子。”
    程锦容却道:“暂且不必了。筹备医馆,也不是一两日的事情。我现在有空,多陪一陪他们。等我忙不过来了,定会向母亲求助。”
    最后一句,说得诙谐有趣。
    程望知道程锦容外柔内刚的性子,有些无奈地作罢。
    卢慧娘心里却想,这就是程锦容聪慧可敬之处了。她们两个到底关系特殊,不是亲母女。成日住在一起朝夕相对,颇有些不美。
    倒不如彼此保持些距离,常来常往,反而亲热。
    ……
    用完了晚饭,程锦容贺祈夫妻两人带着孩子一同回家。
    孩子们玩了一天,都累了,阿圆阿满在马车上就睡着了。贺祈只得叫了苏木过来,各自抱了一个回屋子睡下。三郎也很快入睡。
    夫妻两人总算有了独处的时间。
    “岳父让你回去住下,你为什么拒绝?”贺祈低声问道:“是不是担心和岳母相处不来?”
    程锦容笑着轻叹:“她是我继母,又不是我亲娘。彼此尊重亲近,也得隔些距离才好。再者,那宅子是卢将军买给继母的嫁妆。我这个嫁出门的女儿带着孩子去长住,算怎么回事。”
    贺祈伸手,拂起程锦容耳际的发丝,撩到耳后:“阿容,你总是这般冷静清醒。”
    是啊!
    她总能权衡轻重,做出最好最有利的选择。
    程锦容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我自小就寄人篱下,看人脸色说话行事的习惯,早已烙印进了骨子里。便是对着自己的亲娘亲爹,我也要思虑再三。如今他们各自有了自己的生活,我这个做女儿的,离得近多尽一尽孝心便好。”
    贺祈听得心中微微一痛,伸手搂住程锦容,在她唇上落下轻吻:“阿容,以后,这里是我们两人的家。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只管去说去做。”
    程锦容嗯了一声,和贺祈温柔缠绵许久。
    一路奔波赶路,孩子们都和他们同睡。他们已经很久没这般亲近了。贺祈很快情动,抱起她上了床榻。
    厚厚的幔帐微微颤抖许久才停息。
    程锦容颇为疲累,躺在贺祈的怀中,听着贺祈说话。
    “今日我去了边军,跟在父亲身边,先见了中军所有的武将。”贺祈低声说道:“前世我被父亲厌弃,虽然认识这些武将,却没打过什么交道。”
    程锦容打起精神应道:“你对他们印象如何?”
    “今日只见了面,各人的性情脾气我还不清楚。”贺祈随口笑道:“父亲还要在边关待上一年。有一整年的时间,足够我熟悉边军上下了。”
    顿了顿,贺祈又低声叹道:“边军条件清苦,远远比不得宫中做御前侍卫时的光景。每日要练兵,要巡逻,要防备着关外游牧部落进犯边关。军中将士,能吃饱穿暖都是幸事。”
    “阿容,以后我做了边军主将,一定要令他们吃得抱有棉衣可穿。”
    程锦容听得一阵恻然:“我爹昨日还从我这儿要了半数的药材。说是朝廷拨来的银子,要先紧着军饷和将士们吃穿。购买药材的银子时常不足。”
    宣和帝在世时,轻文重武,每年大楚税赋,有大半都用在了军中。也因此,以前百姓苦,军营的日子倒是好过。
    等宣平帝继位后,采取了种种休养民息的策略。这几年,大楚百姓的日子好过多了。军中的日子却大不如前。
    这也是难免的。
    国库里的银子总数没见多,用在军中的比例从七成减少到了四成。军中各样用度能不紧张吗?
    贺祈无奈一笑:“以前我在御前当差,觉得皇上体恤百姓,各种举措都是对的。现在到了边军,想法便不同了。可见,世事无绝对,人在不同的立场,想法也是会变的。”

番外之边军

    贺祈说了许久,没听到程锦容的回应,一低头,不由得哑然失笑。
    程锦容不知何时已沉沉入睡。
    贺祈搂着娇妻,闭上眼睛,很快一同入睡。
    隔日,照例是五更天就起身。贺祈先去了岳父程望的府上,和程望一同骑马去军营。
    程望身边只有一个长随川柏。
    贺祈就不同了,连苏木在内,有五十余个亲兵一同跟随。
    前世,他狼狈落魄地离开京城时,身边便是这些亲兵。于他而言,这些忠心可靠生死与共的亲兵,比亲爹平国公还要亲近亲密。
    程望骑术平平,贺祈刻意放慢了速度,和岳父并肩同行。
    半个时辰后,翁婿一同到了军营。
    一大早便在军营里巡视的平国公,“凑巧”走到了军营的正门处。一抬头,就见翁婿两个一同下马,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
    平国公心情有些复杂。
    贺祈这个混账,对着岳父比他这个亲爹要殷勤热络多了。
    不出所料,贺祈一走上前,笑容便收敛了起来,拱手行礼。
    平国公将心里的郁闷按捺下去,淡淡道:“昨日你见了中军的武将,今日,我领着你在军营里转上一日。”
    贺祈张口应是。
    ……
    程望无暇闲话,抬脚去了军医营帐。
    这几年边关没打什么大仗,受伤的士兵比以前少了八成。来伤兵营帐看诊的,多是头疼脑热的小病。
    也因此,程望比以前清闲得多。当然,这个清闲也是相对的。只要一进营帐,来看病求药的士兵总是排得老长。
    程望一忙起来,顾不得想东想西。直至到了正午,才觉肚中饥肠辘辘。
    “川柏,”程望头也不会地叫了一声:“去领午饭来。”
    川柏笑道:“世子爷早就等候多时了,说是要和公子一同吃午饭。”
    程望既意外又高兴,忙起身走了出去,一边张口数落川柏:“三郎来了,你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让他在外面等着做什么。”
    川柏一脸无辜:“世子爷吩咐的,说不要惊扰公子看诊。”
    程望瞪了川柏一眼,撩起厚实的棉帘。
    身高腿长的英俊青年负手而立。明朗得近乎刺目的阳光洒落在那张微笑的俊脸上,看着真是顺眼悦目。
    “岳父,”贺祈笑道:“你别怪川柏。是我特意叮嘱他的。我如今还没什么差事,闲着在军营里打转。在这儿等一等岳父也是应该的。”
    程望随口笑道:“你不是随国公爷一同转军营吗?正午怎么不陪国公爷一同吃饭,倒跑我这儿来了?”
    贺祈面不改色地应道:“父亲习惯了独自用膳,我不想碍父亲的眼,索性就来陪岳父了。”
    程望也不是傻瓜,没那么好糊弄。
    父子两个见面时各自沉着脸,寥寥两句就没下文。彼此见的淡漠生疏,一眼可知。
    平国公是边军主将,冷素威严。贺祈一身冷厉的气度,和平国公竟也不相上下。这父子两个,大概是天生的气场不和。、
    倒是贺祈,对他这个岳父格外亲近。
    父子之间的事,别人不便多说。程望轻飘飘地点了一句,不再多言。
    翁婿两个一同进了营帐。苏木拎着一个四层的食盒走了进来。食盒里是六菜一汤,三荤三素。
    算不得如何丰盛,也比程望平日吃得好多了。
    程望笑着打趣:“今日我也沾一沾世子爷的光。”
    平日军中的伙食,中午只有一个菜一个汤,馒头管够。武将们也只多一个肉菜而已。程望平日就吃两菜一汤。今儿个多了四道菜。
    贺祈也被逗乐了,低声笑道:“我这是特意自己掏了银子,请厨子多做几个菜。也让亲兵们都吃得好一些。”
    “他们在京城住惯了,到这儿总得适应一段时日。过上一两个月,就吃军营里的饭菜,不会再特意加菜。”
    程望闻言放了心:“如此就好。我还怕你吃不了边军的苦。”
    贺祈淡淡一笑,目中闪过追忆和唏嘘。
    这算什么苦?
    再苦也苦不过家破人亡,苦不过眼睁睁看着百姓无辜惨死,苦不过奋力抵抗后被乱箭射杀的绝望。
    这一世,他和程锦容联手扭转了自己的命运,也挽救了大楚的颓败。
    从今以后,他要在边军扎根,完成前世最令他遗憾的事。彻底踏平关外,将广袤的关外疆土全部纳入大楚的版图中。令边关百姓安居乐业,再无外忧。
    如此,才不枉他重来人世一遭。
    ……
    接下来,一连半个月,贺祈白日熟悉军营,正午陪着岳父吃午饭,傍晚离军营回府。每天的日子过得十分愉快。
    平国公就没那么愉快了。
    几年前,贺祈曾来过边军半年。那时候,贺祈对程望这个未来岳父就十分殷勤。这也是人之常情,毕竟想娶人家的爱女。
    可现在,贺祈和程锦容成亲几年,儿子也生了三个。对岳父还这般亲近,只有一个解释。
    贺祈是真的乐意和岳父亲近。
    反正,这个混账就是不愿和他这个亲爹一起吃饭就是了。
    这么一桩事,说大不大,一想起来就如鱼刺梗在嗓子里。吐不出来,咽不下去。只有满心的郁闷。
    以前,他有什么心事会和二弟贺淞说一说。后来和程望结了亲家,彼此颇有些私交,也会闲话家常。可这等事,他对着程望怎么能说得出口?
    以平国公的脾气,当然绝不可能承认自己在吃醋。
    平国公心里不痛快,对着儿子的时候愈发沉着脸,张口对贺祈说道:“你在中军里待了半个月,再去左军右军分别待半个月吧!”
    左军右军就远多了。扬鞭策马疾驰,也得两个多时辰。
    这一去,就不便每日离开军营回家了。
    不过,贺祈早有心理准备。他毫不犹豫地领命应下。
    平国公等了片刻,见贺祈一个字都没有,心里那股气蹭蹭就上来了。
    对着你岳父,你一脸笑意说个不停。一见你亲爹,除了必要的交谈连句多余的话都没有是吧!
    “你先退下吧!”平国公冷着脸说。
    贺祈应了一声,麻溜地退了出去。
    平国公:“……”

番外之夫妻(一)

    傍晚,贺祈一路快马回家。
    阿圆阿满早就在门口翘首相盼。听到马蹄声,兄弟两个兴冲冲地跑出了门外,冲着策马而来的亲爹挥手示意。
    贺祈心中涌过一阵热流,笑着冲儿子们挥手,在数米之外,便勒紧缰绳令骏马停下。自己则飞身下马,快步走到儿子们身边。
    “爹!”阿圆阿满齐声喊道。
    贺祈笑着应了一声,拉着儿子们的手进了宅子。
    往日在京城,他十日回府一晚。阿圆阿满对他也没什么依恋。
    赶路三个月,父子朝夕相伴。这半个月他每晚都回来。阿圆阿满对他这个亲爹亲近多了。
    “你们两个在府里,你娘和三郎呢?”贺祈随口笑问。
    阿圆笑答:“娘一大早就出去了。说是有一处地方适合做医馆,今日去看看,如果满意就定下。”
    阿满抢着接过话茬:“三弟有奶娘照看。我们兄弟两个,原本想跟着娘一同出去。娘说,我们得适应自己在府中读书习武。”
    此次来边关,同行的还有教导阿圆阿满读书的西席先生。另有专门教导他们习武的贺府家将。衣食起居有紫苏等人照顾。
    阿圆阿满过了年就八岁了。程锦容以后早出晚归,他们兄弟两个在府中也无大碍。
    贺祈瞥儿子们一眼:“所以,你们两个刚才在门口等你娘,根本不是想等我对不对?”
    阿圆阿满一起点头。
    贺祈:“……”
    贺祈哭笑不得,伸手一拍儿子们的后脑勺。
    当然,他控制手劲,下手轻之又轻就是了。
    紫苏笑吟吟地抱着三郎过来。三郎挣扎着冲亲爹伸手,小嘴里清楚地喊着:“爹!”
    贺祈咧嘴一笑,抱过三郎。手中稍一用力,将三郎抛到半空,再伸手接住。三郎在半空中挥舞扑腾,稳稳地落在亲爹的怀里,乐得咯咯笑个不停。
    阿圆阿满也凑过来,口中哟呼喊了起来。
    三郎听到兄长们的声音,愈发兴奋雀跃。
    紫苏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不时提醒一声:“世子爷小心些,别抛那么高。”
    贺祈还有空闲看紫苏一眼:“不用担心,我心里有数。”
    紫苏:“……”
    算了,她还是趁早闭嘴吧!免得世子爷听她说话分心。
    又过片刻,程锦容回来了。阿圆阿满兄弟再次热情地迎了过去。笑容比迎亲爹的时候要灿烂多了。
    程锦容笑盈盈地摸了摸阿圆阿满的头:“阿圆,阿满,你们今日在府中做了什么?说给娘听听。”
    阿圆挺直腰杆,一本正经地答道:“我们上午读书习字,中午睡了半个时辰。下午骑马一个时辰,打拳练箭一个时辰。”
    阿满流利地接话茬:“我们还陪三弟玩了很久。”
    其实,他们还弄坏了一个箭靶打坏了两个杯子。这等小事就别告诉娘了,免得娘亲为他们操心嘛!
    程锦容心中有数,笑着看紫苏一眼。
    紫苏忍着笑,正色说道:“两个公子今日确实乖巧听话,没有淘气胡闹。那个坏了的箭靶,是因中箭过多倒下了。摔碎的两个杯子,是因奴婢将杯子放在了桌边,一个不慎落了地。和两位公子没关系。”
    阿圆阿满一起冲紫苏笑:“紫苏嬷嬷说得对。”
    程锦容和贺祈一同哑然失笑。
    一家四口一起去饭堂,热热闹闹地吃了晚饭。
    ……
    晚饭后,程锦容照例先陪儿子们说话。等三个儿子一一睡下,夫妻两个才有独处说话的时光。
    “你今日去看房子,感觉如何?”贺祈笑问。
    程锦容笑道:“地点很合适。我坐马车,约莫两炷香的时间便能到。共有四间铺面的位置,以前就是一间药铺,也有两个坐馆的大夫。药铺的掌柜年纪大了,想回乡养老,有意将药铺转让出来。”
    “药铺改做医馆,也十分便利。”
    “我今日见了那个掌柜,也付了定金。过几日,去衙门交割办妥手续,便可挂上医馆的招牌了。”
    程锦容的赫赫声名,早已传遍大楚。那个药铺掌柜也曾听闻,见了程锦容十分激动。主动将价格降了两成。
    那两个坐馆的大夫就更激动了。加起来近一百岁的两个大夫,连连拱手行礼,恳求着继续留在医馆里。哪怕不要月钱也乐意。能随在大楚太医院提点身边,稍微被指点一二,他们也受用不尽了。
    程锦容将这一段插曲说出来,贺祈听得笑声连连:“等日后医馆开张,挂上程氏医馆的招牌,登门求诊看诊的病患,怕是要排到三条街之外。”
    大楚杏林世家,原以杜家常家最有名气,程家略逊一两分。这些年,程望神医之名远播,程锦容更是声名鹊起。如今,程家已一跃成为最顶尖的杏林世家。
    程锦容开医馆亲自坐诊看病,不知会有多少人闻风而来。
    程锦容微微一笑:“我开医馆,不以赚钱为目的,药价比普通药铺低三成。遇到穷苦百姓,分文不收。富贵之家请出诊,我一概不去。”
    贺祈笑着打趣:“身为大夫,应该对病患一视同仁。你这是鄙薄富人了。”
    “不是鄙薄。富人有银子,想请名医去看诊,轻易而举。”程锦容收敛笑容,淡淡说道:“穷苦百姓生一场重病,轻则倾家荡产,有的治不起病,只能等死。”
    “我现在不缺金银,赚多少都不在意。我所想的,是为治不起病的穷苦百姓们治病求生。”
    如果她要名利富贵,何必到边关来。大可以留在京城做她的太医院提点,为天底下身份最尊贵的太后和天子皇后看诊了。
    贺祈目中闪过笑意,低声道:“阿容,我真喜欢这样的你。”
    谁能舍得下权势?
    谁能舍得下富贵?
    岁月交替,世事变幻,人心易变。
    他的阿容,从未变过。
    程锦容抿唇一笑,伸手轻抚贺祈的脸孔:“贺祈,我知道你的雄心壮志。我们夫妻既是来了边关,总要为前世无辜枉死的百姓们讨回公道。你只管放手去做你想做的事,我永远支持你。”

番外之夫妻(二)

    一席话,听得贺祈心潮澎湃激越。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非你莫属。”
    贺祈目中闪出了夺人的光芒,如出鞘的宝刀,锐利无匹:“大楚修养生息数年,边关也平静了数年。不过,我们和鞑靼是不死不休的死敌,鞑靼一日没被踏平,我一日不能心安。”
    “阿容,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踏平关外,将关外的草原部落全部纳入大楚疆土。令边关所有百姓安居乐业。”
    那双冷素深幽的眼眸,迸发出璀璨的光芒。
    程锦容也随着血液奔涌,她握住贺祈的手:“一定会有那么一天。”
    贺祈搂住程锦容,深深吻了下去。
    一番缠绵后,贺祈低声说起了自己要去左军军营和右军军营的事:“父亲令我去左军军营和右军军营,先熟悉军营里所有的武将。再摸清各军营的情形。”
    要做边军主将,绝非易事。
    贺祈虽是平国公世子,到底未曾在边军军营里待过。要彻底熟悉掌控军营,少说也得一两年。
    程锦容立刻会意过来:“左军右军的军营离得远。你去了之后,就直接住进军营吧!”
    贺祈低声叹道:“我这一走,少说也得半个月才能回来。你又得照顾孩子,又得忙着开医馆,不知何等辛苦。”
    程锦容将头依偎进他的胸膛,轻声说道:“夫妻一体,说这些话做什么。你要执掌边军,以后要领兵打仗,总不能时时围在我们母子四人身边。”
    “我随你来边关,离你近一些,一个月能相聚两日,也已知足了。总比远隔千里常年不能相见好得多。”
    “阿圆阿满三郎你不用操心。我会照顾好他们。”
    我的支持,不止是一句话。
    我会照顾好自己和孩子,让你无后顾之忧。
    不知为何,贺祈的眼眶忽然有些发热。他将她埋进她的脖颈间,似从她娇软的身体里汲取到了无限的力量。
    ……
    天蒙蒙亮,贺祈便起身离去。甚至没来得及和阿圆阿满告别。
    程锦容唯恐儿子们不高兴。吃完早饭后,特意将阿圆阿满叫到面前,郑重地说道:“阿圆阿满,娘有件事要告诉你们。”
    阿圆阿满俱是一惊,脱口而出道:“娘,你是不是不要我们了?”
    程锦容:“……”
    程锦容哭笑不得,之前些许紧绷的气氛迅速消散:“胡说什么。娘怎么会不要你们。”
    兄弟两个一同松了口气,咧嘴笑道:“除了这一桩,其他什么事我们都不怕。”
    程锦容被逗乐了,放柔声音说道:“你们的爹早早就走了。从今日起,他要去左军和右军的军营。军营离得远,他以后要住在军营里。不能时时回来陪你们。”
    原来是这么一桩小事。
    阿圆抢着说道:“爹不回来不要紧。娘在我们身边就行了。”
    阿满比阿圆更会说话:“爹来边关,是要领兵打仗的,岂能天天围着我们转。娘放心吧,我和阿圆早就有心理准备。爹住在军营是应该的。”
    儿子们对此事接受良好,程锦容也放了一颗心,笑着点点头。
    早饭后,阿圆阿满就去随西席先生读书了。
    武将子弟,多以骑马射箭习武为重。读书多少并不如何在意。譬如贺祈,读了几年书,能读懂兵部公文看懂兵书。吟诗作对之类,就全然不通了。
    程锦容对儿子们要求严格,特意聘请了一位举人为孩子们开蒙读书。因着要来边关,她将这位举人一家子也都请了过来,衣食住行样样精心,每年的束脩也十分丰厚。
    每隔一段时日,程锦容会主动询问孩子的课业。过十天半个月,还要亲自考较一番。
    程锦容对阿圆阿满如此上心,西席先生自也格外用心。
    阿圆阿满虽然活泼好动,对西席先生却很敬重。毫无亲爹年少时的纨绔之气。
    到了下午,便是骑马练拳射箭的时间了。
    外祖父特意送来的两匹小马,是重金买来的良驹。一匹是黑色的,一匹是白色的。阿圆喜黑,挑了黑马。阿满喜欢白色,便挑了白马。
    兄弟两个一个穿黑衣骑黑马,一个穿着白色武服骑着白马,对比鲜明,颇有趣味。
    两副牛角弓,都是一般大小。正适合七八岁的孩童。
    卢慧娘送给孩子们两幅马鞍和两个精致的箭囊。箭囊里的箭也是特制的,比寻常的箭短了一些,也轻了一些。留着孩童练箭再合适不过。
    这些礼物,送进了兄弟两个的心坎里。
    明朗的阳光下,兄弟两个骑着马驹奔跑,口中兴奋地哟呼出声。
    三郎扭动着身子,从亲娘的怀抱中下来,站到了地上,高兴地一跳一跳。肥肥的小屁股一扭一扭。
    程锦容好笑不已,伸手拍了拍三郎的小屁股。
    三郎转头,伸手搂住亲娘的脖子,在她的脸上用力亲了一口。
    程锦容心中如漫野的鲜花盛开。
    ……
    三日后,程锦容将剩余的银子都给了药铺掌柜,又一同去衙门办了交割的契约。新的契约到了程锦容手中。
    从今以后,这间药铺就换了主人。
    程锦容没有对药铺做什么大改动,只将原本药铺掌柜一家数口住的院落收拾妥当,改成了后堂。又特意收拾了两间干净的屋子,留作外伤看诊之用。
    两个坐馆的大夫,一个姓谢,另一个姓左,都是五旬左右的老大夫。在固原镇也有几分名气。
    程锦容没有宣扬,谢大夫和左大夫却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将程提点大人来边关开医馆的事说了出去。一时间,前来登门拜访的大夫络绎不绝。
    固原镇里的小官员和富商们,更是喜出望外,纷纷递帖子前来。
    程锦容不喜应酬,官员富商们送来的帖子一律未应。大夫们登门,她倒是颇为客气。还从中挑了两个年轻一些的大夫,邀请他们前来坐馆看诊。
    这两个大夫,一个擅长小儿科,一个擅长妇人科。皆是固原镇里有些名气的大夫。程锦容张口招揽,他们根本没犹豫,立刻就应了。

番外之医馆

    十日后,程氏医馆挂匾开业。
    边军神医程望来了,边关主将平国公亲自前来。远在军营的贺祈,这一日也特意骑马回来了。
    闻讯而来道贺的人,挤满了医馆内外。认识不认识的,都想来程神医勉强露个脸混个眼熟。
    鞭炮响了半日,几乎半个镇子的百姓都来凑热闹。
    “这个程氏医馆可了不得。”
    “是啊!听闻这位程神医是太医院提点,以前在宫中当差,专门给皇帝老爷和太后娘娘看诊的。现在辞了官职,到我们固原镇来开医馆。以后我们生病需要看诊抓药了,就到程氏医馆来。”
    “那是当然。不说程神医了,就是我们镇子里最有名气的几个大夫,也都在这儿坐馆。听说,程氏医馆里的药材比普通药铺便宜三成。”
    “还有,家中穷苦看不起病的,程氏医馆免费看诊增药。”
    “这可真是太好了!”
    百姓们围在医馆外,指指点点,口沫横飞。
    阿圆阿阿满还有年幼的宥哥儿,一开始也在门口看热闹。很快,就被卢慧娘领进了后院。
    “今儿个外面人太多了,万一挤着碰着可不好。”卢慧娘笑着叮嘱几个孩子:“你们几个今日就别往外跑了,老老实实地在这儿待着。”
    宥哥儿很听话,乖乖应下。
    阿圆阿满大了几岁,胆子也大得多。
    “外祖母,”阿圆张口说道:“小舅舅还小,磕碰不得。我们兄弟两个都是大人了,出去也没关系。”
    阿满一挺腰杆,豪气干云地说道:“阿圆说得对。我们又高又壮实,谁也挤不过我们。”
    兄弟两个那牛气哄哄的样子,实在惹人笑。
    卢慧娘好笑不已,柔声哄道:“是是是,你们两个又高又壮,厉害得很。是我和宥哥儿胆子小害怕。你们就在这儿陪一陪我们。万一有歹人来了,你们也能保护我们。”
    阿圆阿满很快被哄住了,纷纷点头,表示要好好保护柔弱的外祖母和小舅舅。
    身手出众一人能打五个好汉的卢慧娘,笑眯眯地向外孙们道谢。
    ……
    程锦容今日是最忙碌的,顾不上儿子们,一并交托给卢慧娘照顾。
    医馆开张,除了挂匾额之外,还有许多病患挤进来看诊。有的是头疼脑热的小毛病,坐馆的大夫们便能应付。
    还有一些听闻过程锦容名声的得了重病的人,满怀希冀地前来求诊。
    其中有一个,背上腿上生了恶疮,已经流脓腐烂,满面惨白,就剩一口气。被两个儿子抬着前来求医。
    “程神医,今日是医馆开业的好日子,我们本该等一两日再来求诊。可我爹得了恶症,眼看就快没命了。”
    “求求程神医,救救我爹吧!”
    两个高壮的汉子红着眼睛跪下就要磕头。被程锦容拦下了:“快些起来吧!将他抬进后堂的屋子里,我现在就为他看诊。”
    两个汉子激动地连连道谢,将亲爹抬进了后堂。
    程锦容直接扔下了前来道贺的客人,去后堂为老人看诊治病。
    这脾气,和亲爹程望真是一般无二了。程望在军中也是如此,为伤兵治病,时常废寝忘食。
    平国公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点头。所谓医者父母心。程锦容和程望这对父女,都是仁心仁术的好大夫。
    就在此时,又有一个病患来求诊。这个病患也是严重的外伤,躺在木板上,疼得诶哟直叫唤。
    程望忍不住了,张口便道:“现在去后堂,我替你看诊。”
    那个病患不认识程望,还有些不太乐意,一边诶哟一边说着:“我是来向程神医求诊救命的。你是谁啊!”
    程望:“……”
    女儿程锦容一来,这程神医的名号,立刻就换了人。
    川柏麻溜地接过话茬:“这是边军里的程医官,也是你口中程神医的亲爹。平日程医官在军营里,你们想求程医官救命也没机会。今儿个算你好运气!”
    那个病患这才松了口气,被家人抬进了后堂。
    片刻功夫,父女两个就都不见了踪影。
    平国公看在眼里,不由得暗暗好笑。父女两个真是一般脾气。程望在军营中也是这样,伤兵一多,他连吃饭都顾不上。今日看着这么多病患,程望医者父母心的脾气又发作了。直接就去后堂给病患看诊。
    前来道贺的官宦富商们,没能和程神医父女搭上几句话,心里不免有些遗憾。好在平国公父子都在,他们忙上前示好套近乎。
    ……
    程锦容这一忙,就到了天黑。
    程望也随着忙了一天。
    到了此时,程望才得了闲空,对女儿笑叹:“京城名医众多,百姓们看诊也便利。边关这里就差得远了。”
    “就拿固原镇来说,一共就几十个大夫。医术略好一些的,就被称作名医。”
    “医馆开张第一日,就有这么多病患。等过些时日,程氏医馆的名声传开了,远近边镇的百姓们不知有多少要来求医问诊。到时候,只怕你会忙得连吃饭的闲空都没有。”
    程锦容忙了一天,略有些疲倦,精神却出奇得好。一双黑眸神采奕奕:“忙碌些才好。”
    “往日我在宫中当差,每日在御前待着,随时等候传召。事情不多,精神却时时紧绷。其实,宫中医术精湛的太医多的是。少我一个,没什么大碍。”
    “我到了边关,开了医馆,能为更多的人看诊,能救治更多的病患。这才是最令我高兴的事。忙碌些也不要紧。”
    程望满怀欣慰地看着女儿:“你说的对。身为大夫,治病救人才是我们的天职。在宫中只为帝后和太后伺疾,一身所学岂不是白白浪费耽搁了。”
    也就只有程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了。
    程望又笑着说道:“我在军中做了十几年的军医。等再过几年,我也辞官致仕。到时候,就到你的医馆来坐馆。”
    程锦容会心一笑:“一言为定。”
    “天都这么晚了。大家都累了一天,我让人在附近的酒楼定了一桌酒席。我们吃饱了再回。”
    程望欣然应下。

番外之神医 (一)

    正如程望所料,不出三个月,固原镇的程氏医馆便声名大噪。
    程望医术再高,到底是军医。平日都在军营里。名气再大,对百姓们来说也有些遥远。
    程神医就不同了。
    她生得美丽出众,性情温和,医术高明,对待病患极有耐心。
    患了疑难杂症只能等死的病患,去了程氏医馆被治好了。穷苦的看不起病的百姓前去,可以免费看诊,医馆还赠药。
    这可是救苦救难救命的女菩萨啊!
    一时间,程神医的赫赫大名在边关迅速传开。每日前来求诊的病患能排到三条街外。在程氏医馆里坐镇的四位大夫,忙得连喝口水的闲空都没有。
    程锦容也没亏待这四位大夫。程氏医馆会给穷苦百姓免费看诊赠药,不过普通病患还是要花银子买药的。颇有家资的富人前来看诊,还会收不少诊金。
    也没人敢来沾医馆的便宜。
    贺祈留了十个亲兵给程锦容。
    这十个亲兵一个个身材高大,腰挎长刀,满面冷肃。偶尔有几个泼皮无赖想来讹点银子,没等张口,就被一脚一个踹出去了。
    固原镇里的捕快们,时常在程氏医馆外转悠。这些捕快都是本地的,来看病的病患们谁家有银子谁家穷得叮当响,捕快们心中都是门清。
    曾有一个颇有家资的商人,故意穿一身破烂衣衫来程氏医馆。想装着穷人白看病一回。被捕快们认了出来,立刻告诉医馆里的伙计。
    程锦容知晓后,只对来求诊的商人说了两句话:“要么另寻名医,想看诊,就付十倍诊金。”
    这个以抠门闻名的商人,舍不得出银子,便去了别的医馆求诊。没曾想,别的医馆知道此事根本不肯为他看诊。偶尔有愿意给他看病的大夫,医术又平平。
    他的病不见好转,反而越来越重,到后来根本下不了床榻。不得不厚着脸皮,带着十倍诊金去程氏医馆求诊。
    程锦容简短地说了一句:“诊金不够,要再加十倍。”
    商人肉痛不已,想张口诉苦讨饶。程锦容淡淡道:“如果不乐意,你怎么来就怎么回去。”
    到后来,商人只得出了一百两银子的诊金。
    这件事被医馆里的伙计们传了出来。听闻此事的人也纷纷拍手称快。
    来头大靠山强硬的程神医也敢惹!真是自找苦吃!
    程氏医馆名气大了,前来求诊的病人也越来越多。程锦容到底只有一个人,根本看不过来。于是,便立下规矩,只接患了重病的病患。
    另外,程锦容还有另一条规矩。要看诊,只能来程氏医馆,她不出诊。
    偶尔有些富户女眷不太乐意了,私下悄悄嘀咕几句:“程神医的谱摆得可是太大了。我们出银子,她还不肯出诊。”
    立刻就被家中的老爷瞪眼骂了回去:“说什么混账话!程神医以前可是太医院提点,专门为太后和皇上看诊的。你算什么东西,值几斤几两?凭什么让程神医来给你看诊?你去拿镜子照照你自己的德性!你也配!”
    被骂得灰头土脸的女眷,不敢吭声了。偶尔生病,便令人去程氏医馆排号。
    程神医一天只有五十个号,只看五十个病人。去迟了可就领不到号了。
    ……
    春日白昼长,五十个病患都看完了,天还没黑。
    程锦容也未多停留,起身先去了正堂,对四个坐馆的大夫说道:“诸位都辛苦了。今日轮着谁当值就留下,其余三人便可回去了。”
    程氏医馆还有一大特色,晚上也不关门。
    程锦容和四个大夫轮流当值。有患了急症的病患,晚上也可来求医问诊。
    谢大夫笑着接过话茬:“今晚轮我当值,你们都回去歇着吧!”
    众人和谢大夫道别,欣然回家。
    程锦容心中牵挂着三个孩子,催着马车稍快一些。远远地到了家门外,就见几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门外。
    高的那个是紫苏,手中搀着的是刚会走路的三郎。矮一些的是阿圆阿满,兄弟两个一般高矮,踮起脚尖扬着脖子张望。
    看到熟悉的马车后,阿圆阿满高兴地冲上前。
    三郎走路还不稳,见两位兄长跑得快,也着急了,迈着小胖腿往前跑。一个不小心,左脚绊到了右脚,倒在了地上。
    紫苏一惊,忙上前抱起三郎:“三郎,摔到哪儿了?疼不疼?”
    三郎扁着小嘴想哭,又勇敢地忍住了,吸吸鼻子,奶声奶气地说道:“不疼。”
    说话间,马车停下,程锦容已下了马车。
    程锦容先摸了摸阿圆阿满的头,耐心听他们叽叽喳喳。过了片刻,才上前来抱过三郎。
    三郎一双眼睛生得格外好看,黑溜溜的,闪着水光。程锦容看着,也觉心疼,轻声哄道:“三郎,哪儿疼,娘给你揉揉。”
    三郎撅起了小屁股。
    阿圆阿满俱都笑了起来。
    三郎有些羞臊,将头钻进亲娘怀里,小屁股仍然倔强地撅着。
    程锦容也觉好笑,伸出手,为三郎揉了揉肉乎乎的小屁股。三郎这才满意,搂着程锦容的脖子说道:“娘,我想你了。”
    程锦容心中一软。
    她一走就是一整天,大多傍晚才回来。阿圆阿满白日要读书习武,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再者,他们兄弟也大了。不会时时惦记亲娘。
    三郎还小,正是黏糊亲娘的时候。
    程锦容想了想说道:“明天三郎陪娘一起去医馆好不好?”
    三郎还没出声,阿圆阿满已经抢着说道:“我们也想去。”
    程锦容笑道:“也好,那就都去。我和先生说一声,为你们告假一日。”
    阿圆阿满高兴地一蹦三尺高:“太好了!”
    兄弟两个每半个月才休息一日。前几日刚休沐过。没曾想,娘亲愿意为他们告假,简直是意外之喜啊!
    儿子们笑得开怀,程锦容心中也觉暖意融融。
    隔日一大早,天还没亮,阿圆阿满就起床了,自己穿好衣服鞋袜。
    三郎还睡得迷糊,程锦容也没叫醒他,抱着他上了马车。紫苏也一并随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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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容华介绍:
程锦容重生了。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等等,她真的只是来报恩的,绝没有觊觎恩人的美色!一品容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容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容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