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有喜（二）
梁皇后话一出口，唯恐程锦容多心，忙又补了几句：“宫里有诸多医术高明的太医。可本宫唯一能全心信任的人，唯有程提点。”
“本宫想着，程提点有孕要安胎，不如从保和殿里搬出来，住进椒房殿。每日饮食起居都有人照顾，也能和本宫做伴。”
最重要的，当然是最后一句。
梁皇后好不容易怀了这一胎，对肚中的孩子十分在意。从知道有孕的那一天起，严格按照程锦容的嘱咐养胎。
再者，众人皆知程锦容有剖腹取子的高妙医术。有程锦容在，便是临盆时难产也不用惊惶。
梁皇后用期盼的目光看着程锦容。
如果梁皇后态度强硬，程锦容定会心生反感。
梁皇后放下身段，如此低声下气，给足了程锦容体面。程锦容倒是不便回绝了，含笑应道：“娘娘盛情，微臣受之有愧。”
听这话音，是要应下了。
梁皇后松了一口气，欣然笑道：“有程提点在身边，本宫心里也格外踏实安稳。程提点只管安心来椒房殿住下。他日若需要离宫回府，和本宫说一声便是。”
程锦容笑着应下。
这半年来，程锦容和梁皇后颇为和睦。
以前是彼此敷衍，如今都有了好好相处的诚意。梁皇后不端皇后的架子，有意亲近示好，程锦容也乐得和梁皇后打好关系。
宣平帝得知程锦容有孕并受梁皇后邀约住进椒房殿里安胎，颇为欣慰满意，笑着赞梁皇后：“这倒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梁皇后能安心养胎，程锦容也能有人精心照顾衣食起居。
梁皇后抿唇一笑。
她对程锦容越好，宣平帝就越高兴。就连裴太后，这半年来也对她颇为满意。程锦容不是恃宠生骄之人，从不插手过问宫中事务。
她也渐渐发现，以前是自己太过小心眼，容不下宣平帝对程锦容的器重信任。
如今想开了，再以客观的目光看程锦容，她得承认，程锦容做臣子无可挑剔。便是将程锦容当做姑姐看待，也没什么可指责之处。
……
隔日，程锦容便搬进了椒房殿。
她住的还是当年的屋子。离中宫寝室相隔不远。
梁皇后派了两个嬷嬷六个宫女前来，伺候程锦容衣食起居，用度只比宫中太妃略低了一等。
梁皇后这份心意，程锦容含笑领了。
裴太后知道此事后，心中十分高兴。
往日梁皇后小鸡肚肠对程锦容有些提防，她心里不快，也不便多说。如今梁皇后总算开窍了，和程锦容相处融洽。
裴太后一高兴，厚赏了梁皇后，“顺带”也厚赏了程锦容。
宣平帝一日要去椒房殿两回? 贺祈身为御前侍卫统领? 每日伴驾随行? 自然也有机会见程锦容。
“在椒房殿里住着，习不习惯？”贺祈低声笑问。
程锦容微微一笑：“太后娘娘还在椒房殿的时候，我在这里住过许久。屋子是原来的，没什么不习惯。就是身边伺候的人太多了。”
贺祈失笑不已：“那是因为你平日在宫中当差，身边只有两个宫女。要是你回府安胎? 祖母少说也要派七八个丫鬟日日跟在你身边。”
这倒也是。
当年她怀着阿圆阿满? 太夫人唯恐她有什么差池? 派了许多丫鬟伺候，几乎不错眼地盯着她。便是连午睡的时候，身边也有人守着。
程锦容莞尔一笑：“我如今在椒房殿里? 身边也没断过人。”
梁皇后这件事倒是做得不错。
贺祈握着程锦容的手，低声道：“总之，多保重自己。”
程锦容点点头。
……
过几日，程锦容休沐回府。
贺祈也特意告假? 送程锦容回府。太夫人此时才知程锦容有喜了? 猛地一拍大腿：“怪不得我前些日子总梦到喜鹊。叽叽喳喳地? 可不就是在报喜吗？”
朱氏魏氏纷纷笑着道贺。
程锦宜好奇地笑问：“这次有喜，和怀阿圆阿满的时候一样吗？”
程锦容笑道：“差不多。我每日孕吐一两回，吐过之后胃口格外的好。”
太夫人立刻笑道：“如此看来，定然又是个小子。”
老人家喜欢孙女，孙子更好。
众孙媳一同笑了起来。
“祖母可别说什么小子了。”贺祈笑着插嘴：“我们都有阿圆阿满了，现在就盼着生一个女儿。”
阿圆阿满一并点头，异口同声地说道：“我们也想要妹妹。”
贺四郎有意逗两个侄儿：“你们为什么想要妹妹？有弟弟不好吗？”
阿圆摇摇头，一本正经地答道：“不好。阿满整日淘气，闹得我头痛。再来一个弟弟，我这个做大哥的头就更痛了。”
阿圆撇撇嘴：“四叔，你别听他胡说。府中上下谁不知道我贺阳最听话乖巧。”
众人乐得哄堂大笑。
程锦容也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阿圆阿满以小男子汉自居，不喜欢听别人叫他们乳名。非得称呼一声贺朝贺阳才乐意。大家伙儿故意不喊，逗兄弟两个开心。阿满便经常自称“我贺阳”如何如何，十分有趣。
说笑一番后，她和贺祈一同领着儿子们回了院子。
阿圆小心翼翼地扶着程锦容的左胳膊，阿满用小屁股挤走了亲爹，扶着程锦容的右胳膊。兄弟两个一左一右，将亲娘护在中间。
看着阿圆阿满认真的小脸，程锦容心中满是幸福和温暖。
她舍不得拒绝儿子们的殷勤照顾，任由他们兄弟扶着回了屋子。
“娘，你坐。”阿圆将程锦容扶好坐下。
阿满倒了一杯热水来：“娘，你喝水。”
阿圆又去端了盘糕点来：“娘，你多吃些糕点，让妹妹长得结实一些。”
阿满不甘示弱，端了切好的瓜果来：“多吃些水果，妹妹一定长得好看。”
程锦容轻笑不已，一边喝水，一边吃糕点和瓜果。
被儿子们照顾和关心的感觉真好。
贺祈心里泛酸：“你们只关心你娘，怎么不给你爹倒水拿糕点？”
阿圆阿满齐刷刷地转头，惊诧的语气都一模一样：“爹也要生妹妹吗？”
贺祈：“……”
番外之有喜（三）
程锦容忍俊不禁，轻笑不已。
贺祈哭笑不得，故意板着脸孔，伸出拳头，一副要揍人的架势。
可惜，在外威风凛凛的贺统领根本吓唬不住两个淘气儿子。阿圆阿满一同冲到亲爹面前，一左一右各自抓住亲爹的胳膊，一起嚷道：“爹，我们要骑马！”
贺祈脸孔朝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程锦容抿唇一笑：“阿圆阿满，你们两个都别闹腾了。天晚了，你们两个去沐浴更衣，早些睡下。”
阿圆阿满一时舍不得走，又来缠着程锦容：“娘，你每隔五日才回来，我们今晚不想走，想和你一起睡。”
孩子依恋亲娘是天性。可她这个亲娘，每日忙碌当差，陪在孩子身边的时间少之又少。阿圆阿满自两岁起，就是奶娘带着睡了。每次她一回府，阿圆阿满就要和亲娘黏在一起，迟迟不肯走，想和亲娘一起睡……
奈何亲爹又不肯。
此时，两个儿子眼巴巴地看着亲娘。
程锦容心里的愧疚被勾了起来，想也不想地点头应下。
贺祈有些担心：“阿圆阿满睡觉时都不老实，你现在怀着身孕，身子娇贵，别让他们睡在这儿了。”
程锦容笑道：“小心些便是。”
阿圆阿满得了亲娘首肯，高兴地一蹦三尺高。
然后，兄弟两个为了谁睡在亲娘身边争了起来。
程锦容无奈之下，只得让阿圆阿满各自睡在自己身侧。阿圆阿满心满意足地依偎在亲娘身边，搂着亲娘的胳膊。
贺祈：“……”
他也想搂着她睡好不好。
再一次被晾在一旁的贺祈，默默睡在最外侧。床榻内侧传来母子三个的窃窃私语声。
“娘，你的肚子里是妹妹吧！”
“这个娘也不知道。娘希望为你们生一个妹妹。”
“娘，有了妹妹，你和爹是不是就喜欢妹妹，不喜欢我们了？”
“这怎么会。不管娘生妹妹还是弟弟，娘永远最爱阿圆和阿满。”
阿圆阿满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被这么一哄，心里最后的顾虑也放下了，各自甜甜入睡。
听到两声均匀的呼吸声，贺祈松了一口气，伸手将阿满抱到阿圆身边。让兄弟两个睡在内侧，然后将程锦容搂进怀里。
他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程锦容的肚子：“孩子有没有闹腾你？”
程锦容轻笑一声：“孕期还没满三个月，孩子还小的很? 怎么会闹我。只每日孕吐一两次罢了。”
贺祈还是心疼不已：“辛苦你了。”
在椒房殿里养胎? 当然不错。不过? 怎么也不及告假回府安胎来得踏实。
程锦容伸手? 轻抚贺祈皱起的眉心：“鱼与熊掌? 不可兼得。我是太医院提点，身负重任。能在椒房殿里养胎? 已是皇后娘娘格外开恩了。”
这倒也是。
当年程锦容怀阿圆阿满的时候，一直在宣和帝身边当差。宫中有变? 她被困宫中，直至临盆前一日才出宫回府。
相比起当年? 如今这样已经极好了。
在程锦容温柔的抚慰下，贺祈眉头舒展开来：“阿容? 我原本打算，过了今年? 我们就一同离京。你如今有了身孕，算一算时日，应是明年初春临盆。之后再做月子? 孩子太小了也不宜远行。”
“这样算来，我们少说也得再多留一年。”
计划总是跟不上变化。好在平国公身体硬朗? 再撑两年也没问题。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夫妻两人头靠在一起，呼吸相闻，偶偶私语。
漫漫夜色，烛火跳跃，一室的静谧安宁。
……
程锦容有孕的喜讯很快传到了程府。
赵氏很是高兴，对程景安笑道：“阿圆阿满都这么大了，这个时候再怀一个正好。”
杜氏去年又生了个儿子。赵氏有了大孙子二孙子之后，整日心情舒畅。看程景安也越发顺眼了。
论天赋论聪慧，程景安比兄长程景宏差了一大截。这辈子也做不了名医。
不过，程景安也有长处。譬如娶了一个聪慧能干的媳妇，譬如生了两个儿子，譬如孝顺又听话。
程景安眨眨眼，咧嘴一笑：“母亲是不是盼着我们再生一个？”
赵氏也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多子多福。你大哥是不成了，我自然盼着你们多生几个孩子。”
程景安：“……”
什么叫大哥不成了。是大嫂不喜欢孩子不想生，大哥身体好得很。
程景安心里嘀咕两句，口中笑着应道：“是是是，我今晚就和媳妇好好商量这件事。”
正说着话，杜氏回来了。
程锦容是太医院提点，深得太后天子信任，皇后娘娘也对她器重有加。程方是太医院院使，程景宏和杜氏都在太医院里做医官。还有程望，是得过天子召见奖赏的边军医官。
程氏一门俨然成了大楚新贵。
杜氏每日都会接到一摞出诊的帖子，忙到天黑回府是常有的事。
程景安立刻笑着迎上前，殷勤地嘘寒问暖，拉着杜氏的手回屋去了。
赵氏半点“儿子娶了媳妇忘了娘”的唏嘘都没有。儿子儿媳感情好日子过得好，她心中高兴得好。
再说了，她还盼着杜氏再怀一胎。子嗣兴旺，才有家业兴旺。
大概是赵氏殷切的希望被老天爷听进了耳中。一个多月后，杜氏又诊出了喜脉。
赵氏大喜，恨不得将杜氏捧在掌心里才好。
杜氏依旧每日去当差，偶尔身子不适了，就告假回府休息一日。赵氏亲自进厨房为儿媳炖滋补身子的鸡汤。
如此一来，叶轻云也得时时回府，帮着操持打理家事。
连着几日，叶轻云都有些闷闷不乐。
程景宏见妻子心情不佳，有些奇怪，笑着问道：“前些日子还好好的，怎么忽然就不高兴了？是不是和母亲闹口角，还是和弟媳怄气了？”
赵氏温和慈爱，通情达理，是天下难寻的好婆婆。
妯娌杜氏聪慧能干，处处让着她这个大嫂一头。
叶轻云白了程景宏一眼：“婆婆一直对我很好，弟媳也对我礼貌客气。我心情不好，和她们没什么关系。”
番外之改变（一）
程景宏伸手，搂住一脸郁闷的叶轻云：“那是谁惹你了？”
程家内宅一团和气，在他们这个小家里，他对叶轻云更是百依百顺。叶轻云嫁给他之后，过得自由自在，比在闺阁里还要惬意得多。
谁会无端招惹叶轻云？
叶轻云气闷地轻哼一声：“我这几日在内宅理事，偶尔听到有长舌的婆子嚼舌，竟在背地里编排说你我的闲话。”
“说我是一只不下崽的母老虎。你娶了我，整日被压着一头。迟早有一天会厌了我，休妻另娶一个温柔贤惠的。”
程景宏拧起了眉头：“是谁敢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告诉我，我回府替你出气。”
“这倒不用。”叶轻云挑了挑眉，张口接过话茬：“那个多嘴的婆子，我打了一顿板子，少说也得在床榻上躺三个月。想来以后也不敢再嚼舌了。”
程景宏：“……”
怪不得程家所有丫鬟婆子小厮都怕她。
程景宏哑然失笑，低头吻了吻叶轻云的脸颊：“你已经出了这口闷气，怎么还耷拉着脸？”
叶轻云抬起明媚的眼，直直地看着程景宏：“程景宏，我不愿生孩子，你真的不介意吗？”
她二十二岁时嫁给程景宏，今年她已二十五岁。程景宏比她年长四岁，今年二十九岁，即将到而立之年。
成亲早的男子，都快抱孙子了。程景宏却膝下空虚，连个孩子都没有。外人在背地里风言风语，程家内宅的丫鬟婆子也没少私下闲话。
叶轻云听得不耐，打多嘴的婆子一顿出了闷气。可她心里也有些莫名的忐忑和心虚。
程景宏会一直包容她的任性自我吗？
以前她会想，程景宏要是敢生别的心思，大不了一拍两散。
成亲三年来，她一日比一日更眷念他的温柔体贴。现在偶尔想到程景宏会生出和别的女子生孩子的念头，她心里的不安竟胜过了愤怒。
那个“一拍两散”的念头，不知何时无影无踪。
不知程景宏是否窥出了她的心虚不安。他的黑眸定定地落在她的俏脸上，缓缓说道：“轻云，我们成亲三年了。你还不肯信我吗？”
论身手，她一人能揍他五个。
然而，四目相对袒露心扉的这一刻，她竟没有和他对视的勇气。
叶轻云咬咬嘴唇，将头扭到一旁：“我当然是信你的。只是，人人都说我的不是。你就没有动摇过吗？”
程景宏目中闪过心疼，伸手将她的脸扳向自己：“日子是我们两人过的。我甘之如饴，别人怎么想怎么说，与我们半点关系都没有。”
“以后，你别胡思乱想了。”
叶轻云将头靠进他的胸膛，低低嗯了一声。
……
隔日，叶轻云回了靖国公府。
靖国公世子夫人见女儿回来，心里高兴，口中却数落个不停：“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你如今是程家媳妇，就该好好伺候公婆照顾自己的夫婿。别总惦记着回娘家。”
“像我当年，嫁给你父亲之后，一年中回两趟娘家? 就算多了。你倒好? 隔不了十天八日就回来……”
叶轻云被絮叨得头痛：“得了，你不想见我，我现在就走。”
靖国公世子夫人瞥了满脸不耐的女儿一眼：“要走就走? 我还拦着你不成！”
叶轻云：“……”
“说起来? 都是景宏脾气太好? 总惯着你。”靖国公世子夫人继续数落：“你想出府便出府，想回娘家就回娘家，晚上还特意来接你。你不和公婆住一起，由着你。你不生孩子，也由着你。”
“景宏这么好的男子? 怎么就娶了你做媳妇。”
听听? 有怎么说自己女儿的吗？
叶轻云忍无可忍：“娘，我是你的亲闺女。你不心疼闺女，倒心疼起女婿来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瞪了女儿一眼：“亏得你是我亲闺女。我再疼女婿? 也不能让他休了你。要是换了我有景宏这样的儿子，你这等儿媳，我可消受不起。早就休了你送你回娘家了。”
没等叶轻云翻脸? 靖国公世子夫人又问道：“对了，听说杜氏又有身孕了，是不是真的？”
接下来的话，不用多想也知道会是什么了。
叶轻云暗暗翻了个白眼。
果然，靖国公世子夫人又老话重提：“……你实在不愿生孩子，我管不住你，也拿你没法子。我挑了两个美貌又温柔的丫鬟，你今天就带回去。开了脸伺候景宏。不论是谁怀了身孕生了孩子，都养在你名下。”
叶轻云心火蹭蹭直冒：“他不会碰别的女子，你就别操这份闲心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不满地说道：“什么闲心？要不是为你考虑，我犯得着操这个心吗？听听外面人都怎么说你的，说你是不下蛋的母鸡。还有些刻薄的，说景宏身体有问题。”
叶青云霍地站起身来，满面愤怒的红潮：“谁说的？”
“嘴长在人家脸上，你还能去将人家的嘴封住不成。”靖国公世子夫人冷嘲热讽：“你要是真的在意景宏，就该为他好好想一想。”
“他快到而立之年了，膝下连个孩子都没有。真打算过继侄儿不成！”
“你口口声声说你不想生孩子，那都是你的想法。你有没有想过，景宏很喜欢孩子，是为了你才说不要孩子。”
叶青云哑口无言。
是啊！
程景宏很喜欢孩子。
程景安和杜氏的两个儿子，程景宏每次见了，都要抱着逗弄很久。在她面前，他却总说自己不喜欢孩子。无非是怕说实话惹她不快。
靖国公世子夫人的话在叶轻云耳边响起：“景宏能为了你离开程府另住，能为了你承受众人的非议，为了你断了要孩子的念头。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他做出一些改变？”
“轻云，做人不能太过自私自我。也不该让别人一味地迁就你。”
“夫妻之间，你敬重我，我为你着想，这才是长久之道。”
“你回去好好想想。如果实在想不通，我就亲自将两个丫鬟送到景宏的身边。”
叶轻云：“……”
番外之改变（二）
傍晚，程景宏来靖国公府接媳妇。
就连靖国公夫妇也得夸一声，这个孙女婿委实不错。
当年程家登门提亲，靖国公世子夫人应下亲事。其实，靖国公和靖国公夫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堂堂国公府嫡女，最后竟嫁了一个低等医官。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取笑嘲弄。
不过，叶轻云肯嫁，总比做老姑娘强些。这才勉强认了这门亲事。
叶轻云嫁给程景宏后，过得十分惬意自在。想回娘家便回，程景宏每次都来接媳妇回去。这份温柔体贴，找遍大楚也难寻第二个。
靖国公笑着对老妻说道：“轻云有这么一个好夫婿，倒是她的福气。”
靖国公夫人也笑道：“可不是么？景宏对她百依百顺，程家家风清正内宅和睦，公婆都是宽厚之人。我们轻云婚事蹉跎多年，最后嫁进了程家。可见这是他们的缘分。”
“唯一遗憾的，是轻云一直没有身孕。再生个一男半女，就没有半分遗憾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见了女婿，也十分欢喜，留程景宏吃了晚饭。
程景宏沉默少言的性子也改了不少，陪着岳母闲话一番，才和媳妇一同回家。
叶轻云一直看着程景宏。
程景宏有些诧异地笑道：“你怎么一直看着我？莫非我脸上有皱纹了？”
叶轻云没有被逗笑，冷不丁地问了一句：“景宏，我问你一件事，你要回答我实话，不能骗我。”
程景宏见她说得郑重，收敛了玩笑之心：“好，你问，我一定如实回答。”
叶轻云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不喜欢孩子吗？”
程景宏：“……”
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
程景宏下意识地想以一惯的说辞应付过去。可叶轻云的目光里写满了“你敢说谎试试”。他沉默片刻，说了实话：“其实，我喜欢孩子。”
“不过，既然你不想要，我们不生也无所谓。二弟已经有两个儿子了，再生一胎，不论儿子女儿，日后过继给我们，也是一样的。”
叶轻云没有吭声。
程景宏以为她不高兴，继续说道：“我不是有意骗你。在我心中，谁也不及你重要。你愿意嫁给我为妻，已经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能和你朝夕相守，对我来说就足够了。”
我不是不爱孩子。
只是，你比孩子更重要。
在我心里，你最重要！
叶轻云想说什么，喉咙里却被什么堵住一般。
靖国公世子夫人的那番话，涌上她的心头。
景宏能为了你离开程府另住，能为了你承受众人的非议，为了你断了要孩子的念头。你为什么就不能为他做出一些改变？
……
这一晚，叶轻云翻来覆去没睡好，直至后半夜才睡着。
睡意朦胧中，耳畔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程景宏每日要早起去当差。他不愿吵醒了她，每次都轻手轻脚的，抱着衣物到隔壁的屋子里穿。
他不说什么甜言蜜语? 所有的珍惜和在意? 都在点滴之间流露。
程景宏走了之后? 叶轻云就睁了眼。一个人怔怔地躺在床榻上? 看着帐顶发呆。几个贴身丫鬟都知道她的脾气? 不敢敲门惊扰。
直至日上三竿? 叶轻云才张口叫丫鬟进来伺候梳洗。
叶轻云打起精神? 回了程家。
弟媳杜氏这一胎反应极重? 一日要吐六七回，面色苍白地躺在床榻上。婆婆赵氏亲自熬了鸡汤端来? 就差没亲手喂儿媳了。
鸡汤所有的油花都被撇去? 鸡汤清清冽冽，散发着扑鼻的香气。杜氏勉强喝了半碗? 结果又吐了个稀里哗啦。
孕吐反应重?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赵氏只得宽慰杜氏一番。杜氏性情坚韧，不是那等娇弱的脾气，轻声应道：“婆婆放心，我能撑得住。”
叶轻云心情复杂地问了一句：“怀孕这般难受? 你怎么还想生孩子？”
赵氏若是刻薄，此时定会来一句：“你不爱孩子不想生? 难道就以为别的女子都像你不成。”
好在赵氏是宽厚好脾气的婆婆，并未出声。
杜氏若是刻薄，也可以说一句：“我不生，哪来的孩子过继给你。”
好在杜氏也是宽厚人，没有戳叶轻云的痛处。
杜氏看着明媚娇艳依然如少女一般的大嫂，微微笑着说：“生孩子是辛苦些。不过，夫婿待我好，我愿意为他吃这个苦。”
叶轻云看着面色苍白憔悴却满面幸福笑意的弟媳，再次哑然无语。
赵氏咳嗽一声，笑着说道：“我熬了一锅鸡汤，杜氏胃口不好，怕是吃不下了。叶氏，你趁热喝一碗，补补身子。”
叶轻云是率性而为，绝不是不知好歹。婆婆这般对她，她心里也觉感动：“多谢婆婆。”
正说着话，四岁的宝哥儿和没到两岁的宇哥儿来了。宝哥儿活泼好动，宇哥儿也是个淘气包。兄弟两个一来，屋子里顿时热闹起来。
叶轻云最怕孩子吵闹，换了平日，早就找个借口躲出去了。
今日，叶轻云却没动弹，就坐在一旁，默默地看两个淘气小子闹腾。
或许是心态在改变，她忽然发现，其实孩子闹腾些也没那么讨厌。
宝哥儿大一些，颇懂看人脸色。他一向怕凶巴巴的大伯母，一边玩闹一边偷觑着大伯母的面色。
宇哥儿还小，跑了一圈忽然跑到了叶轻云的身边。
赵氏和杜氏几乎同时张口道：“宇哥儿，到祖母（娘亲）这儿来。”
她们都知道叶轻云不喜孩子吵闹。而且，叶轻云的脾气说来就来。可别让宇哥儿吵得她头痛不快。
没想到，叶轻云竟主动抱起了宇哥儿：“弟妹怀着身孕，要安心静养。今日我带宝哥儿和宇哥儿出去玩。”
宇哥儿伸出小手，搂住叶轻云的脖子，咯咯笑了起来。宝哥儿见状，也大着胆子过来。叶轻云力气大，伸手将宝哥儿也抱进怀里。
赵氏杜氏：“……”
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吗？
赵氏和杜氏对视一眼，目中都是掩饰不住的惊讶。还是杜氏反应更快，很快笑着应下：“那就劳烦大嫂了。”
……
番外之改变（三）
杜氏身子不适，程景安心中惦记，特意提前回府。
进了院子，程景安便觉格外安静，笑着问杜氏：“宝哥儿和宇哥儿呢？今儿个怎么不缠着你了？”
平日杜氏出府当差，兄弟两个便跟在祖母身边。杜氏这段日子在府中安胎，宝哥儿宇哥儿不肯去祖母那儿，整日在杜氏的身边打转。
孩子闹腾，杜氏也不能安心养胎。可做亲娘的，哪里舍得将儿子们撵走？也因此，院子里时时闹腾。
今儿个孩子们去哪儿了？
杜氏抿唇一笑：“大嫂带着他们两个去园子里玩了大半日。”
程景安几乎以为听错了：“我没听错吧！大嫂真地带了他们大半日？”
叶轻云时常回府，帮着打理家事。不过，对淘气的兄弟两个避之唯恐不及。今天是转了性子不成？
杜氏笑道：“我也觉得奇怪呢！不过，大嫂既愿意带他们，我没有不同意的道理。”顿了顿，又轻声说道：“我估摸着，大嫂是相中了宇哥儿，想和宇哥儿多亲近亲近。”
自己的孩子过继出去，杜氏心里万分不舍。只是，这一桩事是成亲的时候就说好的。婆婆一直对她这么好，不无弥补的心思。杜氏接二连三地有孕，也是想多生几个孩子。
程景安一听这话，也觉得不舍，低声叹道：“宇哥儿还小。大嫂若是相中了宇哥儿，也等我们将宇哥儿养到五六岁懂事了，再过继。”
杜氏嗯了一声。
说话间，满脸兴奋地宝哥儿和宇哥儿回来了。
程景安咧嘴一笑，抱起两个儿子：“宝哥儿，宇哥儿，大伯母带你们玩了什么？”
宝哥儿激动地手舞足蹈：“大伯母送了我一把小木箭，还教我射箭。大伯母真是太厉害了！百射百中！我要拜大伯母做师傅！”
宇哥儿口齿不清，也一样兴奋雀跃：“师傅！师傅！”
程景安和杜氏：“……”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一同笑了起来。
真没想到，叶轻云耐着性子带孩子，竟也带得这么好。
程景宏很快察觉到了叶轻云的改变。
叶轻云以前是隔三差五地回程府，现在是天天都去。而且，每日都会带宝哥儿和宇哥儿半日。
程景宏笑着问了一回：“你不是不喜孩子吵闹吗？怎么主动帮忙带起他们兄弟来了？”
叶轻云意味不明地应了回来：“我想看看，我到底能忍多久。”
程景宏也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他和程景安夫妇想到了一处。以为叶轻云是想过继宇哥儿，所以花心思亲近。
叶轻云年轻力盛，精力充沛。有她带着两个孩子，赵氏顿觉轻松了许多。
叶轻云要么不带，要带孩子便全心陪孩子玩闹。宝哥儿原来有些怕她，现在张口闭口“我大伯母”，崇拜之情溢于言表。宇哥儿也爱往大伯母身边凑。
惹得杜氏都有些微酸意了。
这两个臭小子，以前只爱黏着她这个亲娘。现在是恨不得天天跟在叶轻云身后。
……
转眼两个月过去，进了八月，天气依然燥热。
怀了身孕的女子，本就易燥热。又不能用冰盆喝凉水吃凉的东西，最多以扇子扇一扇。挺着六个月孕肚的梁皇后，穿着轻薄柔软宽松的衣裙，身边两个宫女替她扇风，头上还是冒着细密的汗珠。
程锦容的身孕过了三个月，肚子早已微微隆起。
她没穿厚重的官服? 穿的是轻软的衣裙。
程锦容凝神诊脉? 片刻后收回手? 微笑着说道：“皇后娘娘这一胎养得极好? 脉象平稳。娘娘肚中的孩子也十分康健。”
梁皇后听着这样的话十分顺耳? 抿唇笑道：“这都多亏了程提点精心照顾。”
又关切地问程锦容：“你的孕期也过三个月了。平日可曾请周太医诊脉？”
程锦容笑着应道：“多谢娘娘惦记。周太医每过三日为我诊脉一回。再者，我自己便是大夫，精通养胎之道。若有什么异样之处，自己第一个便知道了。”
闲话几句后? 梁皇后面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轻声问道：“程提点? 本宫私下问一问你。听闻有擅长诊脉的大夫? 能凭脉象诊出腹中孩子是儿子还是女儿。此事可是真的？”
程锦容坦然应道：“此事不假。”
梁皇后眼睛一亮，还没等她张口? 就听程锦容说了下去：“微臣以为，不论男女都是自己的骨肉? 身体康健最是要紧。”
“而且，凭借脉象诊断男女，也易出错。还是不诊为好。”
程锦容这么说? 梁皇后便是有些想法也不好出口了，笑着附和道：“程提点言之有理。”
自己的骨肉? 做母亲的都爱之如珍宝。
只是，她是大楚皇后。若能一举生下嫡长皇子，大楚就有了太子，朝堂人心安定，后宫更是安稳。
梁皇后心中思虑了几日，悄悄和宣平帝说了一回。
宣平帝和程锦容的说辞一般无二：“孩子平安健康出生，便是最大的喜事。是儿子还是女儿，等出生就知道了。何必急着知晓。”
梁皇后：“……”
得，她还是闭嘴吧！
……
程锦容身为提点，平日在宫中当差，每个月也得去太医院官署露个面。
这一日，她去了太医院，一见大伯父程方，便笑了起来：“有什么喜事，大伯父这般面如春风？”
程方何止是面如春风，简直就是满脸喜色：“是有一桩大喜事。你大堂嫂叶氏昨日诊出了喜脉。你大堂兄一大早就来给我报喜了。”
程锦容惊讶又好笑：“大堂嫂真的有喜了？”
叶轻云不是信誓旦旦地说不生孩子吗？
而且，据她所知，叶轻云一直在喝避子汤药。程景宏亲自给媳妇开的药方，怎么会失了药效？
程方笑道：“这事还能有假。个中内情，我也不清楚。你去问问景宏便知。”
程锦容心中十分好奇，立刻去见程景宏。
程景宏今日连出诊的帖子都没接，来点个卯就想回去。程锦容一来，程景宏也不急着走了，冲程锦容笑道：“轻云有喜了。”
番外之改变（四）
程景宏生性内敛，沉默少言，生平笑得最灿烂的一日，就是成亲娶妻的那一天。还有现在。
看着沉稳的大堂兄喜形于色几近失态的模样，程锦容露出会心的笑意：“我今日才知道，原来大堂兄这么喜欢孩子。以前说不要孩子，都是假的。”
程景宏笑道：“轻云讨厌生孩子，成亲前就和我说好了，以后不生孩子。我既是应了她，就得说到做到。所以，不管谁问，我都说我不喜欢孩子。”
“我原本打算，以后过继二弟的孩子。二弟和弟媳也都应了。怎么也没料到，轻云忽然改了心意。背着我偷偷停了避子汤药。这个月她月信迟了几天，又总是恶心反胃。我觉得不对劲，便为她诊脉。”
“结果，就诊出了喜脉。”
程景宏想到昨晚的情景，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一开始，他难以置信，以为自己诊错了脉。去喝了一壶的凉水，让自己发热的头脑彻底冷静清醒，然后再次为叶轻云诊脉。
还是喜脉。
她怀身孕了，她的肚子里，孕育着他们夫妻两人的骨血。
他傻笑了许久，又想去喝凉水。
叶轻云原本有些别扭，见到他那副高兴得忘乎所以的傻样，那点别扭很快消散。她笑着嗔道：“你自己是大夫，怎么连诊个喜脉都怕诊错了？”
程景宏从震惊狂喜中冷静下来，所有理智回笼。
他收敛笑意，握住叶轻云的手，皱眉说道：“你不是一直都喝避子汤药吗？怎么忽然有了身孕？莫非是漏喝了一两回？”
没等叶轻云吭声，程景宏又低声道：“你不想要孩子，我开一副汤药，你明日就喝下。趁着怀孕时日短，落胎容易，也少遭些罪。”
叶轻云目光复杂地看着一脸认真的程景宏：“程景宏，你不是很喜欢孩子吗？我怀了身孕，你这么高兴。如果我喝落胎药打掉孩子，你以后不会后悔懊恼吗？”
程景宏没有回避她的视线：“轻云，对我来说，什么都不及你重要。”
叶轻云怔怔地看了他许久，忽然红了眼眶，泪珠纷纷滚落。
相识数年，成亲三载? 他从没见过她落泪。
程景宏顿时慌了手脚，搂住娇妻? 笨拙地为她擦拭眼泪：“怎么哭了？是不是生我的气了？我真不是有意令你有孕的……”
“傻瓜！”叶轻云一边哭一边捶着程景宏的胸膛：“你就是个大傻瓜！程景宏，你对我这么好，会被我欺负一辈子的。”
叶轻云情绪一激动? 手下用力不免大了些。
程景宏差点被捶岔了气：“咳咳咳！轻云，你手劲轻一些。”
这是要谋杀亲夫不成！
叶轻云这才察觉到自己的力气太大了? 吸了吸鼻子? 将手放下，改而握住程景宏的手：“这不关你的事。两个月前，我就停了避子汤药。”
“母亲说的对。你这么喜欢孩子，我不该让你一味迁就我。不过，我没生第二个的打算? 就生一个。”
程景宏既惊又喜? 话都说不利索了：“你、你真的愿意生下孩子？”
叶轻云嗯了一声? 再次强调：“不过? 我只生一个。你可别想我再生第二个！而且，生了孩子以后? 你得多带一带。我没那么多耐心……”
话还没说完，程景宏已经欢喜得一把抱起她，转了一圈? 又转一圈：“好好好！孩子出生后，都由我来带。”
叶轻云被晃得有些头晕。可看着程景宏喜悦得几乎放出光来的脸孔，她的心里也涌起了浓烈的喜悦。对肚中的孩子，忽然生出了一丝希冀。
这是她的孩子，也是他的孩子。他们两人的骨血，将会融合到孩子的身上，延续他们的血脉。
……
程景宏一改平日的沉默寡言，滔滔不觉地说了许久。
程锦容含笑聆听，由衷叹道：“大堂嫂肯为你做出改变，这才是最值得你高兴的地方。”
程景宏俊朗的脸孔一直在放光：“还是你最了解我了。”
兄妹两人对视一笑。
“我要告假几日，回去照顾轻云。”程景宏平日从不告假。如今妻子有了身孕，他的心都飞回去了。
程锦容笑着应允：“本提点准了。”
程景宏又是一笑，很快压低声音说道：“容堂妹，等日后轻云临盆生产，还得请你前去坐镇。”
程锦容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大伯母知道这个喜讯，不知会何等高兴。”程锦容又低声笑道：“大伯母一直为你的终身大事操心。等你成亲后，又不时暗暗担心你受大堂嫂欺负，还不敢表露半分。大堂嫂不愿生孩子，大伯母没有出声，可她心里，到底是希望你有自己的骨血。”
提起亲娘，程景宏目中露出一丝愧色：“是我这个儿子不孝，一直让母亲为我操心。”
旋即又笑道：“我已经打发人回去报喜。母亲现在也该知道这个喜讯了。”
……
赵氏听到喜讯后，反应和程景宏如出一辙。
她愣了片刻，先喝了杯凉水。等激动沸腾的心稍稍平静，才张口询问前来报喜的陈皮：“陈皮，你说的都是真的？叶氏真的有喜了？”
陈皮咧嘴笑道：“千真万确。公子已经让人去靖国公府报喜了。”
赵氏按捺着激越的心情，小心翼翼地低声问道：“叶氏肯生孩子吗？会不会坚持不肯要这一胎，偷偷喝落胎药？”
陈皮：“……”
陈皮挠挠头：“这我倒没问。”
赵氏：“……”
陈皮促狭地笑了起来：“夫人就放心吧！公子特意令奴才告诉夫人一声，避子汤药是少奶奶自己停的。怀孕一事，也是少奶奶自己愿意的。没人勉强，也没人敢逼着少奶奶做她不乐意的事。”
“少奶奶自己想通了，愿意生一个孩子。夫人就等着抱孙子孙女吧！”
赵氏好气又好笑，用力拍了陈皮一把：“你这混账东西，刚才差点吓死我。”
想到叶轻云有喜，赵氏只觉全身舒泰，嘴角压都压不住：“我这就将好消息告诉杜氏。”
番外之养胎
杜氏知道喜讯后，比婆婆赵氏还要高兴：“大嫂肯生孩子，再好不过。我们的宇哥儿，也不必过继出去了。”
孩子都是娘亲的心头宝。
这两个月来，叶轻云时时和宝哥儿宇哥儿亲近。杜氏高兴之余，又百般心疼不舍。一想到要将宇哥儿过继出去，就像要割心头肉一般。
现在好了，叶轻云自己肯怀孕生孩子，她的孩子也不用过继了。
赵氏见杜氏喜形于色，又是好笑，又有些愧疚。她拉着杜氏的手，低声叹道：“杜氏，这几年里，委屈你了。”
“我知道你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只是，景宏这些年一直不肯成亲，好不容易娶到了媳妇，又说定了不要孩子。我也是做亲娘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我心疼景宏，不得不委屈你和景安两个。”
“好在叶氏自己转过弯了。她愿意生一个孩子，再好不过。不管是儿子还是女儿，总归有了自己的骨肉。”
“你只管将心都放回肚里。”
“不管你生几个，都是你和景安的孩子。”
杜氏心头一暖，看着婆婆赵氏和善的脸孔，轻声说道：“成亲几年来，婆婆对我像对自己的女儿一样。是我有福气，嫁到了程家，做了程家儿媳。”
赵氏心情极佳，笑声分外爽朗：“你是个孝顺的好儿媳，你大嫂也有她的好处。我现在呀，什么都不想，就等着抱孙子孙女了。”
说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拍脑门：“对了，景宏去当差，就叶氏一个人待在内宅。吃穿什么的，都得处处留心。我这就过去看看。”
杜氏笑着点点头。
……
半个时辰后，赵氏到了长子程景宏的宅子。
一出两进的小宅子，收拾得清幽雅致。还特地收拾了一间练武房，里面放着两个沉甸甸的木架子，上面放着各式兵器。
叶轻云闲着无事的时候，常在练武房里消磨时间。
今日她既没出府，也没去练武房。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待在屋子里。程景宏陪在她身边，不时嘘寒问暖。
“轻云? 你饿不饿？”
“你一定渴了吧！我给你去倒杯水。”
“对了，你在屋子里是不是待的闷了？我陪你去后院里转悠几圈散散心？”
叶轻云被念叨的有些头痛，白了一眼过去：“我不饿也不渴? 闷倒是有些闷了。要不，我骑马出府转一圈散散心？或者去练武房里打一趟拳？”
程景宏被抢白几句也不恼，笑着应道：“骑马颠簸，练拳用力，怀孕的女子不宜剧烈运动。还是走一圈吧！”
叶轻云这个冲动易怒的性子? 遇到程景宏温和的好脾气，就像铁拳砸进了棉花里。
叶轻云很快消了气? 和程景宏一同出了屋子。没走两步? 丫鬟便匆匆来禀报，婆婆赵氏来了。
宅子不大? 赵氏走了片刻，便和前来相迎的程景宏夫妇迎上了。
赵氏笑得合不拢嘴? 上前拉住叶轻云的手就不肯松开了? 口中连声说道：“你怀着身孕，怎么还四处走动。还不快些回屋子。”
叶轻云可以抢白自己的夫婿? 对着婆婆却不轻忽无礼，笑着应了一声。
程景宏安抚地看了叶轻云一眼? 然后笑着对亲娘说道：“母亲，你怎么忽然来了？”
赵氏笑道：“我听闻叶氏有喜了? 又是高兴又放心不下? 特意过来看看。”
程景宏失笑：“有什么不放心的。我自己是大夫? 还有谁比我更懂怎么照顾孕妇？”
赵氏笑着白了长子一眼：“你告假几日无妨，难道要一直告假待在家里不成。还是得将衣食的禁忌之处教给叶氏才行。”
这倒也是。
程景宏还没从惊喜中回过神来，被赵氏这么一提醒，才幡然醒悟：“母亲说的也有道理。我告假五日，等过了这五天，轻云整日一个人在内宅里待着。这可如何是好？”
赵氏有心想说“不如回程府住几个月我来照顾”，转念一想，以叶轻云的脾气怕是不乐意。婆媳离得太近，闹了口角矛盾，反而不美。
赵氏思索片刻说道：“这样吧！以后，我每日都来一回。”
程景宏立刻道：“这不妥。每日来一回太过疲累了。再说了，宝哥儿宇哥儿也离不得人。母亲还是别这般辛苦奔忙了。”
赵氏想了想又说道：“要不然，让叶氏回娘家住着养胎吧！有亲家母照料，我们都能放心。”
程景宏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立刻笑道：“我先和岳母商量一番，再做决定吧！”
叶轻云：“……”
她就是怀孕了，又不是断手断脚，要不要这么夸张！
叶轻云清了清嗓子说道：“不用了。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养胎。我身边有几个丫鬟照料。如果婆婆还是不放心，就挑两个有经验的嬷嬷来照顾我衣食起居便是。”
叶轻云向来有主见。
赵氏见她坚持，便也应了。心里打定主意，不能每日都来，少说也得三日来一回。
丫鬟很快又来通传：“公子，少奶奶，靖国公府来人了。”
靖国公府的人来得真快。
在赵氏和程景宏的坚持下，叶轻云没有一同出去相迎，而是回了屋子里。
来的人是靖国公世子夫人的心腹王嬷嬷。王嬷嬷笑着给赵氏道喜，又送了一堆适宜孕妇进补的补品。
赵氏笑吟吟地接了贺礼：“亲家母也太过客气了。”
王嬷嬷笑道：“不瞒夫人，我们世子夫人听闻喜讯，十分欢喜。要不是内宅事情多脱不开身，只怕今日就过来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知道叶轻云怀了身孕，长长地松了口气，对着心腹左右笑道：“我总算对得起女婿和亲家了。”
这等话，王嬷嬷当然不敢学给叶轻云听。
叶轻云倒是一猜就中：“母亲是不是说，她对得起景宏和我公婆了？”
王嬷嬷咳嗽一声，陪着笑脸：“奴婢不敢背后枉议主子。”
叶轻云瞥了最爱长舌的王嬷嬷一眼：“王嬷嬷回去复命，告诉母亲一声。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养胎。”
番外之临盆
第二日，靖国公世子夫人亲自来了。
程景宏满面喜色地相迎：“岳母今日怎么亲自来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一脸笑容：“轻云有了身孕，我这个亲娘心里也欢喜的很。昨日抽不开身，今日才来。”
又笑着问程景宏：“你怎么不去当差？”
程景宏笑答：“轻云有孕，一个人待在宅子里，我放心不下。特意告假五日，在府里陪一陪她。”
靖国公世子夫人心里满意，口中却道：“你别这样惯着她。怀孕生孩子要十个月，难道天天陪着她不成！让她回程府安胎。她不想去程府，就回娘家住几个月。我亲自照料她衣食起居。”
“你说不动她，我亲自去说。”
说着，已经快步向前。
程景宏拦不住急性子的岳母，哭笑不得地追了上去。
其实，叶轻云就是生得像亲娘，母女两人一样的冲动易怒性情率直。前一刻还好好的，下一刻就能各自翻脸，闹得不欢而散。
靖国公世子夫人兴冲冲地去见女儿，先夸赞女儿“想通了懂事了终于肯生孩子了”，然后反复叮嘱叶轻云“好好养胎不能东跑西走不能骑马射箭一切以为肚中孩子为重”。又催促她回程府养胎，要么就回娘家安胎。
叶轻云忍了又忍，到底还是没忍住，瞪了亲娘一眼：“我不是让王嬷嬷代话了吗？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自己家里养胎。”
靖国公夫人反射性地扬起手，要拍女儿肩膀一巴掌，瞬间又缩了回去。
怀着身孕的女子，肩膀可拍不得。
叶轻云察觉到亲娘这个小动作，胆气更壮了，挺直了腰杆说道：“我有手有脚能吃能睡，身边有丫鬟照顾。一大早，婆婆又送了两个擅长安胎的嬷嬷来。这里离太医院近，万一有什么事，我立刻打发人送信去太医院就是。”
“便是景宏和公公都不在，还有弟媳，还有一众医官。总之，一切都便利的很。”
靖国公世子夫人被气乐了：“你倒是将一切都考虑清楚了。”
叶轻云挑眉一笑：“我婆婆和我夫婿都同意，母亲就别操心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
幸亏已经嫁出去了，留在家里非把她气死不可！
……
靖国公世子夫人铩羽而归。
叶轻云怡然自得地在宅子里养胎。
不能骑马，不能练拳，不能射箭，不能出府走动，确实有些气闷。叶轻云令丫鬟买些书籍和新奇的玩物来解闷。实在无聊了，便坐马车去程府消磨半日。
好在叶轻云身体底子好，几乎没什么孕吐反应。胃口也好，养得满面红润气色极佳。
靖国公世子夫人消气之后，又来看了她两回。见叶轻云这般逍遥自在，靖国公世子也无话可说了。
时间一晃，进了腊月。
宫中的气氛开始紧张起来。
梁皇后就快临盆了，挺着硕大的肚子? 走动时肚子一颤一颤? 看得人心里也跟着颤颤巍巍。
裴太后是过来人，私下对程锦容说道：“梁氏的肚子又大又圆，这一胎十之**是个公主。”
程锦容日日为梁皇后诊脉? 早已心中有数。裴太后这么一说? 程锦容只微笑不语。
裴太后也不再多说? 转而问道：“梁氏临盆的日子大概还有多久？”
程锦容笑着应道：“左右就在这几日。产房早已经准备好了，四个接生嬷嬷也都已挑好了。”
裴太后怜惜地看着同样挺着七个月孕肚的程锦容：“你孕期也快七个月了。等梁氏临盆，你就告假回府，安生养胎吧！”
梁皇后脉象一直平稳，肚子里的孩子也很康健。如无意外? 这一胎应该生得平顺。不过? 皇后临盆是宫中大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所以，程锦容还得继续留在宫中。
程锦容微微一笑：“我在椒房殿里住着? 每日好吃好睡，衣食起居有人精心照料，比起怀阿圆阿满那时候? 可要好多了。”
一提阿圆阿满，裴太后心里愈发愧疚。
当年程锦容怀着双生子，进宫救了宣和帝和她的性命。之后被困在宫中，直至临盆才被放出宫。
“锦容，苦了你了。”裴太后低声叹道。
程锦容笑了一笑：“我甘之如饴，半点不觉得辛苦。”
正说着话，一个宫女快步而入，一脸喜色：“启禀太后娘娘，椒房殿那边打发人来送口信，说皇后娘娘已经肚痛发作了。”
裴太后心里一喜，不假思索地说道：“好，哀家这就去椒房殿。”
程锦容也随之一同起身，和裴太后去了椒房殿。
产房设在厢房里，里面设了六个炭盆，温暖如春。梁皇后满面痛楚地躺在窄榻上，不时发出呼痛声。
几个接生嬷嬷都陪在一旁，有的低声安抚梁皇后，有的忙碌着准备临盆生产需用之物。
按着习俗惯例，怀着身孕的女子不宜进产房，免得被血气冲撞。
不过，这习俗惯例，程锦容没有放在心上。她挺着孕肚进了产房，走到梁皇后身边，温声安慰道：“娘娘别怕，有微臣在，娘娘一定会安然无事。”
满额汗珠的梁皇后感激地看了程锦容一眼。
她是初次怀孕临盆，此时既疼痛又惶恐。程锦容什么都不用做，就这么安稳地坐在她身边，她惶惑的心忽然镇定了下来。
过了片刻，产房外响起了宣平帝惊喜急促的声音：“皇后生了吗？”
裴太后失笑：“哪有这么快。这才刚进产房没多久，少说也得几个时辰。天黑前能生出孩子，都算快的了。”
宣平帝激动地来回踱步，听着产房里不时传出的痛呼低吟声，宣平帝心里像被猫爪子挠一般。
他走来走去，终于忍不住了：“母后，儿臣要进产房陪着如月。”
裴太后也没拦着，只叮嘱道：“产房里血气重，你进去看看梁氏就出来。”
宣平帝点点头，快步进了产房。
被阵痛折腾得面色惨白的梁皇后，一见宣平帝顿时急了，吃力地说道：“产房血气重，别冲撞了皇上。臣妾能撑得住，皇上还是出去吧！”
番外之公主
短短两句话，便可见梁皇后对宣平帝的情意。
宣平帝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目中满是心疼：“朕陪你一会儿再出去。”
梁皇后忍住疼痛，再次催促：“有程提点陪着臣妾就足够了。皇上还是出去吧！皇上继续留在这儿，臣妾才真的无法安心。”
程锦容也轻声道：“皇上不必忧虑，微臣会一直陪着皇后娘娘。”
是啊，有程锦容在，便是难产也不必惊惧。
宣平帝定定神，低声道：“我将如月托付给你了。”
这不是天子命令臣子，而是弟弟对亲姐姐的信任和依赖。
程锦容深深看了宣平帝一眼：“好！”
宣平帝为梁皇后擦了额上的汗珠，才出了产房。梁皇后一口气松了下来，剧烈的阵痛再次席卷而来。
梁皇后肚痛大半日，羊水才破。好在胎位很正，生产得还算顺利。
傍晚时分，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在产房里响起，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梁皇后疼痛又疲累，勉强撑着没晕过去，虚弱无力地问道：“是男是女？”
接生嬷嬷利落地将刚出生的婴儿擦拭干净包裹起来，笑着恭贺道：“恭喜皇后娘娘，生了一个白胖健壮的公主。”
是女儿。
梁皇后心里有一刹那的失望。她一直盼着能一举生下皇子。
不过，她很快就没力气想这些了。她精疲力尽地闭上眼，昏沉睡去。
……
宣平帝熬了大半日，终于等来母女平安的喜讯，心中巨石砰然落了地，既踏实又欢喜。他亲自抱着嗷嗷哭喊的女儿，喜滋滋地夸赞道：“这眉眼生得真是好看。”
刚出生的孩子，都是红通通的，小小的眼睛闭着，小嘴巴张得大大的，哭喊声震得人耳朵生疼。
这等时候，也只有亲爹才能看出孩子的好看来了。
裴太后凑了过来，看一眼便笑了起来：“确实好看。”
侄女肖姑，半点不假。这个女婴，和当年程锦容出生的时候像极了。只是，这等话裴太后万万不能说出口。便是对着宣平帝，也不会说。
裴太后对新出生的孙女，陡然多了怜惜珍爱之心。她从宣平帝手中抱过孩子，怎么看怎么顺眼。
此时，满面倦色的程锦容也走了出来。
今日梁皇后生产顺利，无需她做什么。不过，这么坐了大半日，也够累的。
宣平帝立刻笑着说道：“程提点今日辛苦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程锦容打起精神笑道：“娘娘和公主母女平安，微臣没有用武之地，也是幸事。微臣想看一看公主，再回去。”
裴太后笑吟吟地将手中的女婴给程锦容看一眼：“瞧瞧这小脸，生得真是水灵。”
血缘大概是这世上最奇妙的东西。
使劲哭喊的小女婴没有睁眼。一张红红的小脸哭得皱巴巴的，像个包子一样。
程锦容竟觉得格外顺眼好看，不由得笑着附和：“太后娘娘说的是? 公主眉眼十分秀气? 以后定是个美人。”
裴太后看着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程锦容瞬间明白了什么，目中闪过笑意。
……
程锦容告退离去? 迈步走出门槛时? 一只手忽地扶住了她的胳膊：“脚下小心。”
这只手，熟悉温暖有力。
程锦容略有些紧绷的神经? 顿时舒缓，笑着侧头，看着身畔的贺祈：“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贺祈看着面露倦色的妻子? 别提多心疼了。他扶着她的胳膊? 低声道：“我送你回屋子里去。”
程锦容嗯了一声，在贺祈的搀扶下慢慢向前。
七个月的肚子，着实不小了。不过，比起怀阿圆阿满的时候要小巧得多。有双生子的先例，在孕期到了四个月过后? 她特意请擅长扶脉的李太医诊了一回，确定肚子里只怀了一个，才松了口气。
回了屋子后，贺祈让程锦容坐在床榻边，自己蹲下身子，为她按揉酸胀的小腿。
程锦容心里溢满柔情，伸手轻抚贺祈的浓眉：“别皱着眉头了。我一切都好的很。”
贺祈无声叹了口气，坐到程锦容身边：“阿容，皇后娘娘已经平安生下公主。过几日，你就告假回府安胎吧！”
程锦容笑着应下，然后低声道：“皇后娘娘一直盼着生个皇子，这一胎是公主，心里怕是有些失落。”
贺祈不以为意地说道：“皇上和皇后都这般年轻，想生皇子，日后再生就是了。”
程锦容轻叹一声：“皇上当日身中剧毒，侥幸救回了性命，龙体却落了病根。日后寿元怕是会受影响，子嗣也比常人艰难得多。”
她一直精心为帝后调养身体，梁皇后两年才怀了身孕。以后想再有孕，也不是易事。
贺祈见程锦容蹙着眉头，低声安慰道：“再过一年，我们夫妻就离开京城去边关。宫中这些事，你也就别操心了。”
“说句不好听的，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有莫强求。”
“你什么都别想了，现在就睡下歇着。”
程锦容倦意上涌，略一点头，躺在床榻上，很快睡着了。
贺祈默默在床榻边坐了许久，等程锦容熟睡了才起身离去。
……
梁皇后生了公主的喜讯，很快传遍宫中内外。
顾淑太妃和瑜太妃等人，纷纷去椒房殿贺喜。宫外的梁府，也有许多人登门道贺。
宣平帝对刚出生的女儿爱若珍宝，在小公主洗三礼这一日，给小公主取了名字。单名一个熙字，乳名便叫熙姐儿。
裴太后十分喜爱小公主，一日少说也得来两回。每次一来，总是笑吟吟地抱着小公主，目中的喜爱之情，绝非作伪。
梁皇后的失落和怅然，很快被冲淡。看着眉眼红通通的女儿，心里也越来越喜爱。
小公主洗三礼过后，程锦容向天子告假。
宣平帝立刻应允，并厚赏了程锦容。
程锦容带着厚重的赏赐，回了平国公府。
穿着黑色武服和白色武服的阿圆阿满，一左一右扶着亲娘慢慢往里走，动作又轻又柔，：“娘，你小心些。”
“娘，我扶着你，你慢慢走。”
番外之无猜（一）
这半年来，阿圆阿满个头窜高了一截，也瘦了一些。属于懵懂孩童的稚气悄然退去，颇有些小小少年郎的模样。
阿圆喜欢穿黑色武服，俊俏的脸蛋绷着，竟也有些几分冷肃霸道，就像缩小版的贺祈。
阿满的长相和阿圆也开始有了明显的区别。阿满更秀气一些，眉眼间能窥见亲娘的影子。为了显示和兄长的不同，阿满如今爱穿白色的武服。
程锦容被儿子们扶着慢慢前行。
看着一脸关切的阿圆阿满，程锦容心中溢满了温暖和柔情：“阿圆，阿满，从今日起，娘就留在府中，哪儿也不去了。”
阿圆一副“我很懂”的神情，点了点头：“我知道。皇后娘娘已经生了公主，娘就可以回来了。”
阿满也一脸正经地说道：“娘就快生妹妹了，不能再当差了。”
孩童装出大人模样，既好笑又可爱。
程锦容忍着笑意应道：“嗯，你们说的都对。”
再次被晾在一旁的贺祈：“……”
老天保佑，程锦容这一胎可别再生儿子了。混账小子们都爱黏着亲娘。更可气的是，他抢也抢不过。
还是生个白嫩娇软可爱的女儿吧！
遥想着怀中抱着眉眼肖似程锦容的小女婴的情景，贺祈忍不住咧嘴笑了起来。
程锦容好笑地瞥他一眼：“无端端地笑什么？”
贺祈又是咧嘴一笑：“我在想，再过两个月，我们的女儿就要出世了。”
女儿吗？
程锦容笑而不语，略略低头瞥了自己的肚子一眼，心里无奈地笑叹一声。
她和贺祈都盼着这一胎是女儿。阿圆阿满也强烈地渴盼着有一个妹妹。可李太医在两个月前为她扶脉的时候，已经委婉地暗示过了，她肚中怀着的，十之**是个儿子。
算了，还是别说了。
说不定脉象不准，生出来就是个女儿呢！
……
自这一日起，程锦容安心地在府中养起胎来。
每日早睡晚起，闲来陪伴儿子们，偶尔看看医书打发时间。这样的日子，既清静又悠闲。
门房每日都送一摞帖子来。程锦容一律没见。不过，架不住有人登门来看她。康宁公主和周氏都来过两回，裴绣也来了一回。
裴绣第二胎生了儿子后，人比往日丰腴了一些，眉眼间的沉寂也悄然退去。取而代之的，是平稳安逸生活带来的从容。
程锦容笑道：“你以前就像只刺猬，到处扎人。现在脾气倒是和顺多了。”
裴绣不无自嘲地笑了一笑：“人都会变。当年父亲被先帝下旨处死，裴氏一族被流放。我在江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好在江尧一直护着我，婆婆也还算宽厚，不然，我根本撑不过来。”
“后来，皇上登基了，我的亲姑母做了太后。他们虽然从不召我进宫觐见，每逢年节都有赏赐? 可见没忘了我。”
“我那些妯娌小姑们，对着我便客气多了。”
再生了儿子? 她在江家才算站稳了脚跟。
这几年? 她尝遍了人情冷暖，人也变得圆融通透起来。不过? 她还是不喜欢出府走动。也只有程锦容在府中的时候，她才会前来走动一二。
程锦容淡淡笑道：“说实话，我也没料到，有朝一日? 我们两个人能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处说话。”
是啊！谁能想到呢？
裴绣唏嘘地笑了笑? 扯开话题，说起了裴璋和裴珏。
“大哥和白凤成亲几年，只有一个女儿。二弟媳吴氏倒是好生养? 已经连着生了两个儿子。前些日子? 我接到他们的来信。说是裴家村如今的日子也好过了许多……”
有吴都尉处处照拂，有天子太后不时的赏赐? 长了眼睛的都不会去招惹裴家人。
裴璋领着族人开垦良田? 进山打猎。还暗中在九真郡开了几间铺子。大富大贵没有，吃喝穿用倒是不愁。
程锦容默默聆听。
裴璋在成亲前给她写了一封信。从那以后? 再没写过只字片语给她。她有夫婿有儿子，他也有良人相伴? 有了心爱的女儿。
他们两人，前世是夫妻，今生没有反目成仇已是万幸。
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一声细细的哭泣声忽然传入耳中。
一脸闲适笑容的裴绣面色骤然一变，倏忽起身往外走。
五岁的小苗正用手背抹眼泪。
小苗样貌生得白净水灵秀气，人也乖巧讨喜。不过，被养得娇气了一些。哭鼻子抹眼泪是常有的事。
贺祈曾在背地里取笑过，不愧是江六的亲闺女。这好哭的性子和江六一模一样。
当然，这等话只能私下说笑，绝不能当着江六的面说。不然，以江六爱女如命的脾气，一定会翻脸。
“小苗，是谁欺负你了？”裴绣心疼地为女儿擦拭眼泪，一边不快地瞥了阿圆阿满兄弟一眼。
双生兄弟穿一样的衣服就罢了，一个穿黑一个穿白，以为自己是黑白无常不成！
阿圆一脸无辜，连连摆手：“表姨，这可怪不得我。我什么都没做，小苗妹妹忽然就哭了。”
阿满立刻拆兄长的台：“男子汉要敢作敢当。大哥你抓了只虫子吓唬小苗妹妹，你怎么不敢承认？”
裴绣：“……”
起身走出来正好听进耳中的程锦容：“……”
裴绣气得牙痒，瞪向程锦容：“瞧瞧你生的好儿子，这般淘气爱欺负人！”
儿子这样，做亲娘的实在直不起腰杆来。
程锦容只得代儿子赔礼：“都是阿圆的不是。我代阿圆向小苗赔礼。小苗，你别哭了。”
然后，程锦容瞪阿圆一眼：“还不快些给小苗妹妹赔礼道歉？”
阿圆只得老实道歉：“小苗妹妹，对不起。我不知道你这么怕虫子。以后，我再也不用虫子吓唬你了。”
阿满立刻道：“小苗妹妹，你别听他的。他刚才还悄悄和我说，要去捉一只臭虫放在你的裙子上。还说你爱哭，是个哭包。”
阿圆：“……”
我们可是一胎双生形影不离的亲兄弟！往日一起淘气一起惹祸，今天你怎么就变了？
番外之无猜（二）
裴绣绷着一张脸告辞，很快领着小苗离去。
程锦容沉着脸，罚阿圆去蹲马步。
阿满也没逃得了，陪着阿圆一同蹲马步。
兄弟两个习武一年，蹲马步姿势十分标准。一黑一白蹲在一处，颇为有趣。不过，兄弟两个今日都拉长着脸，各自将头扭向一侧，互不理睬。
程锦容不理闹别扭的兄弟两个。
太夫人看着宝贝曾孙被罚蹲马步，十分心疼。趁着孙媳去屋子里喝茶，立刻过来了，伸手去拉兄弟两个：“阿圆阿满，都别蹲马步了。曾祖母带你们去园子里。”
太夫人惯孩子是出了名的。贺祈自小就是一个小霸王。阿圆阿满也是在太夫人身边长大的，自然也被惯得厉害。
阿圆有些意动，下意识地看了阿满一眼。
阿满一脸认真地说道：“曾祖母，我们做错了事，娘罚我们也是为了我们好。”又对大哥说道：“要走你走，我不走。”
阿圆冲弟弟翻了个白眼：“就你听娘的话不成？我也不走。”
太夫人听得好笑又心疼，伸手捏了捏阿满俊俏的小脸。
阿满头一偏，躲了过去，正色说道：“男女授受不亲。我已经长大了，曾祖母别再随意捏我的脸了。”
太夫人乐得哈哈直笑：“好好好，阿满是男子汉了。曾祖母不捏你的脸就是。”
阿圆撇撇嘴，不客气地揭了阿满的底：“你是见小苗妹妹生得好看，想娶小苗妹妹做媳妇，所以今天一直向着她。”
阿满小脸一红，瞪了回去：“前几天巧儿妹妹来，你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她后面。亏你好意思说我！”
一番童言童语，逗得太夫人眼泪都笑出来了。
程锦容喝了一杯温水才出来。见太夫人笑得开怀，张口询问。太夫人一脸自得骄傲地将兄弟两个说的话学给程锦容听了一遍。
程锦容好气又好笑，伸手拧住阿圆的耳朵：“以后这话不准乱说，也不准淘气。”
又拧住阿满的耳朵：“听见了没有？”
兄弟两个老老实实地点头。
因为此事，阿圆阿满闹了一天别扭。
到了第二天，兄弟两个一同去练武房习武，你揍我一拳，我踢你一脚，嘻嘻哈哈热热闹闹，很快就将这段插曲抛到了脑后。
对孩童们来说，成亲娶媳妇都很遥远。他们也不懂嫁娶是怎么回事。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很快就忘了。
倒是裴绣，回府后在江尧面前嘀咕了两回：“阿圆和他爹生得一样，又霸道又讨厌，总爱欺负小苗。阿满倒是还好一些。”
江尧心疼女儿，立刻说道：“以后别带小苗去贺府了。”
裴绣心气平了，又为阿圆阿满兄弟两个说话：“这倒不至于。男童淘气些也是常事。小苗也乐意去和他们玩耍。”
江尧揶揄地看了口是心非的妻子一眼：“好好好，都随你。只要你下次别气呼呼地回来就行。”
……
宣平六年的新年，很快到来。
这一个新年，宫中有了新出生的公主? 煞是热闹。
程锦容身子越来越笨重? 不便进宫请安。
裴太后召了阿圆阿满兄弟进宫。
阿圆阿满每个月都会被宣召进宫觐见? 对宫中十分熟悉。见了裴太后，兄弟两个有模有样地拱手行礼：“贺朝贺阳见过太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福寿安康。”
今日，兄弟两个都穿着精致的宝蓝色锦袍，俨然一双风度翩翩的小小少年郎。
裴太后一见之下，简直爱进了心坎里。笑呵呵地招呼兄弟两个上前，搂住一双外孙：“哀家可有些日子没见你们了。过了一个年头，好像又长高了。”
阿圆阿满今年六岁，虚岁七岁。两人比同龄的男童高一些? 也分外聪慧早熟。
阿圆酷着一张脸应道：“我不是小孩子了，长高是应该的。”
阿满的嘴比阿圆甜多了：“好久没见太后娘娘了，我很想娘娘。”
裴太后心怀大慰，舍不得松手? 继续搂着一双孩子问东问西。
很快? 宣平帝也来了。
见着一双朝气蓬勃的英俊外甥，宣平帝心中也十分欢喜? 笑着说道：“阿圆阿满难得进宫一回，朕这就令人将熙儿抱来，让孩子们见上一见。”
裴太后笑着嗔怪：“熙儿还有两日才满月，等满月以后再抱出来见人也不迟。再者，冬日天寒，这么小的孩子万万不能过了寒气。”
这倒也是。
宣平帝失笑道：“朕一高兴，竟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忘了。母后说的有理。”转而又道：“那朕领着阿圆阿满去椒房殿。”
总之，今日要让兄妹三个见上一见就是了。
裴太后莞尔一笑，点头应允了。
……
梁皇后还在做月子。这一胎生得平顺，又有太医们精心为她调理身体。兼之梁皇后年轻身体底子好，恢复得很好。
还有两天就出月子了，面色红润的梁皇后已经能下榻走动。
奶娘抱着小公主在一旁，梁皇后伸手抱过女儿，看着小小女婴渐渐长开的清秀眉眼，梁皇后心中溢满温柔，轻声逗弄起来。
宣平帝领着阿圆阿满兄弟一来，梁皇后也是满心欢喜，笑着吩咐宫女们端来零食点心之类。
阿圆阿满在家里淘气好动，在外有模有样，一同拱手谢过梁皇后。
梁皇后心里有些羡慕。
程锦容真是好福气，生了这么一双俊俏讨喜的双生子。
熙姐儿似乎察觉到了亲娘的心思，张着小嘴咿呀个不停。梁皇后回过神来，轻笑着摸了摸熙姐儿嫩呼呼的小脸。
谁也不及自己亲生的骨肉好。
宣平帝招呼阿圆阿满过来：“阿圆阿满，过来看看熙姐儿。”
阿圆阿满胆子也大，不但凑过来看，还伸手捏熙姐儿的小脸小手。阿圆力气大，一个不小心，就将熙姐儿捏哭了。
熙姐儿扯着小嗓子，哭得那叫一个委屈。
阿满有些紧张，立刻抵了抵阿圆的胳膊：“娘说了，让你别闯祸。你怎么将公主弄哭了。”
阿圆也觉委屈：“我就随便一捏，哪知道她就哭了啊！”
宣平帝梁皇后：“……”
番外之无猜（三）
还没满月的熙姐儿，白嫩的小脸上多了红红的指印，扯着小嗓子哭个不停。
梁皇后心疼女儿，又不能和六七岁的孩童计较，还得笑着安抚阿圆：“别怕，熙姐儿哭几声就好了。”
阿圆阿满齐齐松了口气。
一旁的奶娘上前，抱走了哭啼不休的熙姐儿。
宣平帝喜欢两个外甥，没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笑着询问两人读书习武的情形。阿圆阿满在天子面前半点不拘谨畏怯，眉飞色舞神采飞扬地说了起来。
宣平帝又笑着问道：“你们的亲娘现在身体如何？是不是就快临盆了？”
阿圆抢着应道：“我娘每天好吃好睡，心情也好。”
阿满点头附和：“对，比在宫里的时候还好。”
梁皇后：“……”
梁皇后有些尴尬。
宣平帝哑然失笑，伸手拍了拍阿圆阿满的头：“两个混小子，和你们的亲爹一样胆子大。什么话都敢说。”
语气中没有半点不快，满是欣赏。
梁皇后清了清嗓子，笑着接过话茬：“也不知程提点这一胎会生儿子还是女儿。”
“程提点和贺统领都盼着生个女儿。”宣平帝随口笑道：“他们已经有阿圆阿满了，不缺子嗣。”
宣平帝无心的一句话，戳中了梁皇后心里的痛处。
皇上需要子嗣。
她没能为皇上生一个皇子，生了一个公主。
阿圆阿满年龄虽小，却都是机灵鬼，一见梁皇后面色微暗，兄弟两个对视一眼。阿圆先说道：“皇后娘娘以后也会生儿子的。”
阿满点头：“曾祖母说过，这叫先开花后结果。”
心情低落的梁皇后被逗得扑哧一声笑了起来：“你们两个年岁不大，懂得倒是不少。还知道先开花后结果。”
宣平帝这时才察觉到自己刚才失言了。
待阿圆阿满告退后，宣平帝伸手揽住梁皇后丰腴了一圈的腰肢，柔声说道：“如月，熙姐儿是朕和你的骨肉，朕爱她如珍宝。朕从未嫌弃过她是公主。你也别总胡思乱想了。”
听着这般款款细语，梁皇后鼻间一酸，眼眶微微泛红：“皇上这般怜惜臣妾，臣妾再不知足，就该遭天打雷劈了。”
“臣妾也不是故意胡思乱想，只是偶尔一想到这些，就觉得对不住皇上。”
宣平帝笑着安慰道：“我们都这般年轻，想要子嗣，日后再生便是。”又低声在梁皇后耳边私语几句。
梁皇后面颊羞红，将头依偎进宣平帝的怀中。
……
阿圆阿满从椒房殿出来后，又回了仁和宫。
说来也巧，今日康宁公主也带着女儿巧姐儿进了宫。
巧姐儿今年五岁，容貌肖似亲爹，生得精致美丽。白皙的小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意，简直甜进了心坎里。
阿圆阿满和巧姐儿十分熟悉，三个孩童立刻凑到一处，嘀嘀咕咕地说起话来。
裴太后莞尔一笑，对康宁公主说道：“他们三个倒是亲近。”
康宁公主抿唇笑道：“我平日在府中闲着无事，时常带着巧姐儿去平国公府。他们三个时常一处玩闹，自然熟悉亲近。”
康宁公主还有一层小心思。趁着孩子们还小，让他们多亲近相处。等孩子们长大了，青梅竹马，彼此结亲，也是水到渠成的喜事。
裴太后对康宁公主的小心思也略知一二。后宫太妃们时常来请安，顾淑太妃几乎每日都来仁和宫说话。
裴太后也乐意外孙长大后娶巧姐儿……只不知? 这两个外孙，康宁公主到底相中了哪一个。
裴太后笑着瞥了康宁公主一眼，若有所指地说道：“阿圆像贺祈多一些? 阿满的性子温和一些? 更像锦容。兄弟两个各有长处，日后定然都是少年俊彦。以你看? 哪个更好一些？”
康宁公主被点破了心思，有些羞赧? 悄声低语道：“不瞒母后? 阿圆阿满都很好? 哪一个做女婿我都乐意。不过? 巧姐儿似乎和阿圆更投缘。”
阿圆性子霸道，对着巧姐儿倒是肯让几分。
裴太后目中闪过笑意? 点了点头：“阿圆是贺祈和锦容的长子? 日后平国公府的爵位也得传给他。这确实是一门好亲事。”
阿圆只比阿满早了半个时辰出生。不过，就这半个时辰，阿圆便是嫡长子。只要日后不犯大错，平国公世子之位定会落在阿圆的身上。
以阿圆的身份，便是公主也配得上。
大人们说着闲话? 孩童们凑在一处也在说话。
“巧儿妹妹，我前几日做了一个弹弓，可以打鸟。”阿圆兴致勃勃地笑道：“可惜今日进宫没敢带来。”
巧姐儿笑道：“等过几日，我去平国公府，你再拿给我看。”
阿圆笑着点头：“到时候我带着你一起去园子里打鸟。”
巧姐儿眼睛一亮，连连笑着点头。
巧儿妹妹又甜又可爱，从不哭鼻子抹眼泪。他就喜欢和巧儿妹妹在一起玩。小苗妹妹温柔娇气，稍微一吓唬就哭，他可没那个耐心。
阿圆阿满在宫中待了一整天，直至傍晚时分，贺祈才领着儿子们离宫回府。
往日阿圆阿满进宫，程锦容都陪在一旁。这还是兄弟两个第一次单独进宫。程锦容惦记了一整天，总担心兄弟两个会淘气闯祸。
直至父子三人完好无缺地出现在眼前，程锦容一口气才舒了出来。
“你们两个今天在宫里见了谁？有没有说不该说的话？”
阿圆阿满异口同声地答道：“我们见了太后娘娘皇上和皇后娘娘，没说不该说的话。”
然后，又各自抢着说道：“娘就别担心了。我们今天在宫里乖的很，绝对没有惹祸。”
“对对对，就连皇后娘娘也很喜欢我们。”
程锦容半信半疑，看了贺祈一眼。
贺祈在御前当差，什么都瞒不过他的耳目。他好气又好笑地拍了阿圆一巴掌：“你今日弄哭了公主，怎么不敢告诉你娘了？”
程锦容果然皱了眉头，瞪了阿圆一眼：“到底是怎么回事？”
阿圆和阿满对视一眼，同时苦了脸。
完了，又要被娘罚了！
……
番外之坚韧
程锦容听完事情始末后，果然罚他们去扎马步。
“你弄哭了公主，娘罚你一个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连累我？”阿满再次被连累，十分不满。
阿圆倒是很坦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阿满翻了个白眼，将头转到一旁，不理阿圆了。
兄弟两个又闹了一晚别扭，到了第二天才和好。
公主元熙的满月之日，宫中设了盛大的宫宴庆贺。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都要进宫赴宴。
太夫人想将阿圆阿满一并带上，程锦容却道：“阿圆阿满时常进宫请安，颇得太后娘娘和皇上的喜爱。已经十分扎眼了。今日还是别进宫了吧！”
众人知道是一回事，亲眼目睹，是另一回事。
她不愿阿圆阿满早早跃于人前。
太夫人生性张扬高调，对程锦容的小心翼翼不以为然：“我们阿圆阿满人见人爱，太后娘娘喜爱他们，皇上也喜欢他们兄弟。这有什么可遮掩的。”
程锦容没有和太夫人斗嘴，只微笑道：“祖母就依我一回吧！”
太夫人：“……”
得了，孙媳一撒娇，祖母不依也不行啊！
太夫人走后，程锦容陪着阿圆阿满读了半日书。下午，儿子们要练拳骑马射箭，她也在一旁相陪。
贺淞养病数年，身体没见多少起色，精神却一日好过一日。他闲着无事，主动承担起了教导贺家儿郎的重任。
有他在，最淘气的阿圆也不敢胡闹。老老实实地蹲马步打拳。
……
熙姐儿满月礼过后，初春便至。
严寒退去，和煦的春风拂面而来。
程锦容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腿脚有些浮肿。不过，程锦容坚持每天在园子里走半个时辰。
二月初，康宁公主和裴绣周氏相约一同来看她。
几个孩子凑到一起玩耍去了。程锦容放心不下，低声叮嘱紫苏：“紫苏，你去盯着阿圆阿满，他们两个淘气，别没轻没重地惹哭了巧姐儿和小苗。”
紫苏笑着应了，快步走了过去。
程锦容的话，康宁公主等人也都听到了。康宁公主笑着说道：“孩子们在一起玩闹，随他们去。便是哭几声，也不是大事。”
周氏也笑着附和。
只有小心眼的裴绣没吭声。
别的孩子不爱哭，她的宝贝女儿小苗是个小哭包，和亲爹一样。她心里也清楚女儿的娇气，不过，一看到女儿哭，还是会忍不住心疼。
程锦容对裴绣那点小心眼一清二楚? 叮嘱的话也是特意说给裴绣听的。
众人都很熟络? 坐在一处说说孩子便能消磨半日。
周氏忽地轻叹一声：“启瑄去边关四年了。我们也整整四年没见她了。”
郑家人被流放边关? 去了一座边城小镇里安顿。按大楚律例，郑家男丁每年都要服苦役，女眷们也要每年为边军的士兵做衣服鞋袜。
比起裴家人，郑家人的际遇着实不算美妙。
去边关路途遥远，天气苦寒，一路上死了十余个族人。到了边关安顿后，平国公确实令人照拂几分。不过? 也不能做的太明显。该服的苦役总是不能少的。
晋宁侯世子远不及裴璋有担当，没过半年苦日子，就生了一场重病。最后还是求了程望及时出手相救? 才救回了一条性命。
不过，自那以后? 晋宁侯世子也就成了半个废人。每日病怏怏的，做不得重事，也不能过于费心操劳。
如此一来? 郑氏一族的重担就落在了郑清淮兄弟几个身上。
晋宁侯夫人时常向郑清淮哭诉? 几乎哭瞎了眼睛。郑清淮也是个犟脾气，顶着亲娘怒斥不孝的压力? 硬是不肯去平国公那儿走动求情。
还是平国公知道后? 主动令人送了钱粮给郑家? 又暗中将苦役和差役减少了三成。郑家人才得以继续苟活。
郑清淮日子不好过，朱启瑄的日子自然好过不到哪儿去。
晋宁侯夫人深恨儿子不听自己的话，时常寻朱启瑄的麻烦不是。妯娌们沆瀣一气? 有意冷落孤立朱启瑄一个。
朱启瑄往日看着没心没肺俏皮伶俐，真到了逆境中，却展露出了惊人的坚韧。硬是撑了下来，在这四年间，还生了一子一女。
身为罪臣家眷，和京城通信十分不便。平西侯心疼侄女，时常暗中打发人送金银去边关。朱启瑄每隔三个月写一回信回京。
程锦容也曾接过朱启瑄的信。朱启瑄在信中绝口不提被刁难被排挤之事，也不提日子过的辛苦，只说些日常养孩子的趣事。
提起朱启瑄，程锦容忍不住轻叹一声：“真没料到，启瑄这般坚强。”
周氏和康宁公主心有戚戚焉。
裴绣沉默片刻，淡淡说道：“谁也不是天生坚强。大难临头，想活下去，不得不坚强罢了。”
譬如裴璋，昔日鲜衣怒马，是京城最出众的少年俊彦。如今娶了女土人，做着山野农夫，要进山打猎，要亲自打点铺子，要领着一众族人活下去。
譬如裴珏，以前也是娇生惯养锦衣玉食的公子。现在会下田做农活了，一双手不知磨出了多厚的茧。
再譬如她，往日骄纵任性，不能受半点闲气。如今学会了充耳不闻，任凭谁说难听话都能微笑相对。
所有人，都在风雨吹打岁月流逝中一点一点地改变。
裴绣一张口，众人一同沉默了起来。
良久，程锦容打破了沉默：“你们不用太过担心。等我生下孩子，最多半年，我和贺祈就要启程离京，远去边关。”
“以后，有我们在，谁也不敢令他们受闲气。”
程锦容还是第一次对她们说起要离京的事。
康宁公主一怔，脱口而出道：“贺祈去边关领军，按着大楚惯例，家眷要留在京城，不可同行。你怎么能一同前去？”
裴绣也是将门出身，对这一惯例同样熟知于心，下意识地看向程锦容。
程锦容淡淡一笑：“我不止是贺祈的妻子，也是太医院提点，是大楚的五品命官。我向皇上进言，要辞去提点一职，去边关开医馆。皇上已经应了。”
番外之三郎（一）
“娘！娘！”
程锦容闭着眼睛昏睡，听到耳畔传来阿圆阿满的声音。
她想要睁眼，一只大手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为她擦拭额上的细汗，在她耳边柔声低语：“阿容，你安心地睡。睡足了再醒。”
程锦容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
这一睡，不知到底睡了多久。醒来时，天已经黑了，屋子里燃着明亮的烛台。
一大两小三张熟悉的俊脸印入眼帘。
阿圆眼睛一亮：“娘醒了。”
阿满殷勤地拿着帕子，为亲娘擦拭额头。
兄弟两个霸占住了最靠近亲娘的位置。贺祈反倒被挤得最远，无奈地冲着程锦容一笑：“你睡了两个时辰。阿圆阿满哪儿也不肯去，一直在床畔守着你。”
程锦容心头一暖，伸手摸了摸阿圆的小脸，又摸了摸阿满的脸：“我睡得这般安心踏实，都是阿圆阿满的功劳。”
兄弟两个一同咧嘴而笑，很快七嘴八舌地说起了新出生的三弟。
“三弟像个红猴子，又小又丑。”
“哭起来更丑。”
“娘要是生个妹妹就好了。”
贺祈听不下去了，笑着瞪了儿子们一眼：“你们兄弟生下来的时候，也是这副模样。哪里丑了？”
阿圆阿满异口同声地应道：“我们俊的很，三弟怎么可能像我们！”
程锦容哭笑不得，抬头看向贺祈：“孩子呢？快些抱过来。”
贺祈笑着应了，起身走了出去。过了一会儿，贺祈小心翼翼地抱着孩子进来了，放在程锦容的枕边。
程锦容略略转头，看着新出生的儿子，心中溢满了温柔。
自己身上掉下的一块肉，怎么会不好看怎么会不喜爱？
孩子的脸蛋小小的红红的，眉毛有些淡，小嘴倒是红润。
贺祈也专注地看了片刻，低声笑道：“我本来盼着有个女儿。现在看着他，又觉得儿子也很好。”
程锦容抿唇一笑。
贺祈想了想又笑道：“他排行第三，乳名就叫三郎好不好？”
“好。”程锦容目中满是笑意：“你是贺三郎，他是小三郎。”
夫妻两个对视一笑。
……
爹娘的注意力都在刚出生的弟弟身上，阿圆心里有些酸溜溜的，轻哼了一声。阿满心里也在泛酸，用手肘抵了抵阿圆。
“我们还是先走吧！”
阿圆点点头。
兄弟两个一声不吭地往外走。原以为亲娘和亲爹会张口喊他们回去，没想到，他们走到门外了，爹娘都没抬头看他们一眼。
这可把阿圆给气坏了。
他气呼呼地对阿满说道：“有了三弟，爹娘连看都不看我们一眼了。”
阿满也一脸郁闷：“爹还给三弟取了乳名叫三郎。看看，爹娘都喜欢三弟。”
兄弟两个走到廊檐下，并肩坐在一处，一同耷拉着脑袋闷闷不乐。过了片刻? 阿圆忽然说道：“我们趁着爹娘不注意，偷偷揍三弟一顿怎么样？”
阿满先点头赞同，很快又改了主意：“三弟现在太小了? 揍一拳就会嗷嗷哭。不如，等他长大一些，我们再揍他！”
说的有道理。
阿圆连连点头：“好，我们一言为定。”
总之，他们要让三弟知道。爹娘最喜欢的是他们。
就在此时? 亲爹的声音从头顶上传了过来：“阿圆，阿满? 你们两个怎么坐在这儿？你娘一抬眼? 不见你们两个，又是着急又是担心。”
阿圆阿满一听这话? 心里那点别扭很快烟消云散。高高兴兴地起身，回了屋子。
明亮的烛火下? 程锦容的笑容分外温暖：“你们去哪儿了？怎么不说一声就悄悄走了？”
阿圆要面子? 不肯说。
阿满小声应道：“爹和娘都喜欢三弟，不喜欢我们了。”
程锦容失笑不已：“这怎么会。娘永远最喜欢你们? 都过来，坐在娘身边。”
阿圆阿满应了一声? 一起走过去，坐到床榻边。程锦容冲贺祈使了个眼色? 贺祈心领神会? 上前抱走了三郎。
程锦容只当没看见? 温柔地和阿圆阿满说话。
六岁的孩童，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忽然多了个弟弟，抢走了父母的注意力。他们两个心里都闹着别扭呢！
闲话片刻，阿圆阿满脸上才有了笑意。
……
程锦容生子的喜讯，很快传入宫中。
裴太后和宣平帝十分喜悦，各有厚赏。
梁皇后的心情就复杂多了。高兴中掺杂了一丝丝不能诉之于口的酸意。程锦容已经有一对双生子了，这一胎又是一个儿子。她连一个儿子还没有……
孩子洗三礼那一日，梁皇后打发身边的亲信宫女去平国府送贺礼。
宫女回来后，梁皇后笑着问道：“孩子生得如何？”
宫女笑答：“奴婢有幸见了三公子一面，三公子生得眉眼十分秀气。长大后定是个俊俏少年郎。”
梁皇后听得心里一动，下意识地看了怀中的女儿一眼。
没生儿子，梁皇后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不过，她对女儿一样爱如掌珠。
熙姐儿两个月大了。秀气的眉眼渐渐长开，皮肤白嫩，一双眼珠乌溜溜的，小小的嘴唇，十分可爱。以后定是个美人胚子。
等熙姐儿长大了，定要挑一个出众的驸马才行。
傍晚，宣平帝来了椒房殿，第一件事先抱过熙姐儿。
熙姐儿还小，只会哭和笑。她躺在亲爹的怀抱，嗅着熟悉的气息，咧着红润的小嘴笑了起来。
宣平帝惊喜不已：“如月，快看熙姐儿，正冲朕笑。”
梁皇后抿唇轻笑，将头凑了过来：“熙姐儿近来爱笑，有时还会笑出声来。”和宣平帝一同逗弄熙姐儿。
熙姐儿果然咯咯笑了起来。过了一会儿，她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拳头，很快就塞进自己的小嘴里，砸吧砸吧得有滋有味。
初为人父的宣平帝梁皇后，就这么看着女儿吃小手也能看许久，半点都不觉乏味。
梁皇后轻声笑道：“皇上，程提点这一胎生了儿子，乳名叫三郎。和我们的熙姐儿只相差两个月。臣妾想着，等我们熙姐儿长大了，不如就招三郎为驸马如何？”
番外之三郎（二）
时下定娃娃亲是寻常事。有的还在娘胎里，便定下亲事了。
姑表做亲，亲上加亲，更是常事。
宣平帝想也不想，一口便应了：“好。”
他也乐意女儿嫁给嫡亲的外甥。
隔日，宣平帝和梁皇后去给裴太后请安的时候，顺嘴提起了此事。
裴太后哑然失笑：“我们熙姐儿还这么小，你们就为她挑驸马了？就不怕熙姐儿或小三郎长大后不乐意吗？”
宣平帝笑道：“此事暂不声张，朕和程提点心中有数便可。等孩子们长大了，再论亲事。”
如此也好。
裴太后欣然点头。
她自然也乐见孙女嫁给亲外孙。
……
小三郎满月的那一日，平国公府宾客如云。
程锦容出了月子，身形已经恢复了窈窕，面颊白里透红，红润康健。她左右身侧站着阿圆阿满两个俊俏小子，怀中抱着俊秀的三郎。
前来贺喜的女眷们，立刻将程锦容围拢在中间。一个个探头张望，赞不绝口：“瞧瞧三郎，生得眉清目秀，皮肤也分外白净。”
“可不是么？这眉眼，生得像程提点。”
程锦容含笑听着，目光落在怀中的三郎身上。
阿圆阿满的相貌肖似亲爹贺祈。三郎的相貌却像她这个亲娘。才满月的孩子，已十分秀气。
而且，三郎的性子也和两位兄长不同。他很少哭闹，很是乖巧。每日奶娘喂饱了三郎之后，就将他放在程锦容身边。一待就是小半日，很少哭闹。比阿圆阿满兄弟两个好带得多。
当着兄弟两个的面，程锦容从不说这些。免得阿圆阿满心里泛酸不高兴。
很快，宫中便来人了。
御前红人丁公公笑着拱手贺喜：“咱家奉皇上娘娘和太后娘娘之命，前来恭贺三公子满月之喜。”
一边说着，一边将厚厚的礼单呈了过来。
臣子们家中操办孩子的满月宴是常事。像程锦容这般得宫中厚赏的，却是绝无仅有。
程锦容笑道：“多谢丁公公。”
她接过礼单，给了紫苏。紫苏笑吟吟地带着丫鬟们，将宫中赏赐放到最醒目之处。等今日宾客散了，才会搬进客房里。
阿圆又开始泛酸了，小声问阿满：“你说，我们满月的时候，是不是也这般热闹？宫中有没有这么多赏赐？”
阿满认真地思索了起来：“我也记不清了。”
程锦容听到兄弟两个的对话，好笑不已。她伸手轻拍孩子们的头：“你们两个满月的时候，也一样热闹。”
阿圆阿满这才满意，各自住了嘴。
……
直至下午，宾客才全部散去。
程锦容忙了大半日，也有些倦了。贺祈正午时喝了一些酒，仗着几分酒意，闹着要“午睡”。
程锦容笑着捶了他一回，到底还是依了他。
夫妻两人睡了一个多时辰才起身下榻。此时天已傍晚? 夫妻两人难得独处，头靠在一处悄声说话。
“今日宫中的礼单上? 有一块玉佩。”贺祈若有所思地说道：“我记着没错的话，当日公主满月的时候? 也有一块玉佩。是去岁上贡的羊脂玉所制? 上面雕着如意图案，还有公主的乳名。我们三郎的这一块玉佩，和公主的羊脂玉佩一模一样。”
就连玉佩的质地色泽都一样。可见是出自同一块羊脂玉。
程锦容面若桃花，分外娇艳明媚。听着贺祈的话? 她微微一怔? 下意识地抬眼和贺祈对视。
不是吧！
该不是她想的那样吧！
贺祈略一点头? 示意他和她想到了一处。
“公主才三个月大，皇上就想着她的亲事? 也太早了吧！”
夫妻两个私下说话? 也没什么顾忌。程锦容低声笑道：“再者，孩子都还小，也不知长大以后性情喜好如何。早早定下亲事，万一孩子以后性情不投，做不了夫妻。倒是不美。”
贺祈想了想，低低地笑道：“皇上和皇后想来也有顾虑。所以，什么也没说。只让人送了这么一块玉佩来。”
“左右不是一桩坏事。我们先收了玉佩再说。三郎还小，谈婚论嫁也是十几年以后的事了。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也只能如此了。
皇上没有挑明，就这么赏了一块玉佩下来。她身为臣子，不便推辞，也推辞不得。不收下还能还回去不成？
再者，熙姐儿是大楚的嫡长公主，身份贵重。三郎长大后为驸马，也是一门好亲事。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贺祈又问程锦容：“三郎已经满月。你也出月子了。接下来是想进宫再待一段时日，还是直接辞了官职，在府中陪一陪三郎？”
程锦容早有打算：“我们再过半年离京。这半年里，我想进宫当差。等离去前半个月，再辞官也不迟。”
一旦离京去边关，山高水远，她和裴太后宣平帝想再见面难之又难。在离京之前，她想和亲娘胞弟再相聚一段时日。
贺祈早有预料，点了点头：“也好。三郎有紫苏她们照顾着，你只管安心进宫当差吧！”
咚咚咚！
门被敲响了。阿圆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爹，娘！”
阿满也跟着一同喊。
还有三郎的哭声。
得，夫妻独处的美好时光到此结束。
程锦容和贺祈无奈一笑，一同起身去开门。
……
三郎满月过了几天后，程锦容换上官服进了宫。
裴太后见了程锦容，十分欢喜，握着她的手左看右看：“快些让哀家瞧瞧。这一胎生得顺利，养得也好。哀家看你的面色，比之前在宫中还好一些。”
程锦容抿唇一笑：“我每日心情愉悦，身体恢复得也好。”
没等程锦容张口询问，裴太后主动说起了玉佩的事：“……这件事是皇后先提的。皇上也十分赞成。”
“哀家想着，孩子还小，早早定亲不合宜。不妨先口头定下。给三郎的玉佩，和熙姐儿的玉佩出自同一块美玉。”
“等孩子们大了，让他们见上几面，相处看看。若性情相投，便可结亲。如果彼此不中意，亲事不提也罢。”
程锦容一颗心落了地，含笑说道：“娘娘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