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姻缘(三)
我觉得你这样很好。
这句话一入耳,叶轻云先是一怔,很快笑了起来:“就算是哄我,我也乐意听这些。”
程景宏看着心仪了多年的姑娘,看着她鲜活生动的俏脸,看着她溢满光彩的黑眸,看着她欢快扬起的嘴角。
心中似有一股灼热的岩浆涌动,冲破了他为自己牢牢建起的心防。
情难自禁,皆因一往情深。
程景宏低低地说道:“我不是哄你。我一直觉得,你是世上最好的姑娘。”
叶轻云:“……”
就是一截木头,也能听出不对劲了。
叶轻云笑容一顿,直直地看着程景宏。
一点含羞带怯的意思都没有。
程景宏被那双明媚的眼眸看得心慌意乱,手心很快冒出了热汗。他鼓起生平所有的勇气和她对视,没有移开目光。
过了片刻,叶轻云嗯了一声。
程景宏心跳忽快忽慢,犹如情窦初开的青涩少年:“你嗯一声,是什么意思?”
叶轻云瞥了面红耳赤的青年男子一眼:“意思是,你想说的,我已经知道了。”
轰!
程景宏脸更红了:“那、那你……”
那了半天,没说出下文来。
叶轻云原本还有些微的不自在,见他这般模样,些许紧张不翼而飞,扑哧一声笑了起来:“行了,瞧瞧你这副模样。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
“不瞒你说,这几年,陆陆续续有人去叶家提亲。我要是想嫁人,总能嫁得出去。可是,我一个都不乐意嫁。”
“我讨厌嫁人之后的麻烦。我不愿做人儿媳,不愿被人管束,更不愿过整日待在内宅相夫教子的生活。我也不是温柔体贴的脾气,做不来什么贤妻良母。所以我就想着,像我这样的人,也别祸害谁了,就这么做个老姑娘也好……”
“你别这么说自己。”程景宏忽地打断了叶轻云:“世间人人不同,你率性耿直自我,这没什么错。”
“我倾慕的,也一直是这样的叶轻云。”
叶轻云终于哑然无语。
最难张口的话,一旦说出了口,接下来的话也没什么不好意思说的了。
程景宏脸上的红潮退去,神色恢复了往日的镇定平静:“这些年,我一直没有成亲。就是因为我心仪于你。”
“程家门第低微,我只是一个低等医官。如何配得起靖国公府的嫡女?所以,我一直默默地远远地看着你。从不敢流露出心意,更没有登门提亲的勇气。”
“我原本以为,这辈子我都没机会将这番话说出口了。没曾想,今日机缘巧合? 我终于能倾诉心声。”
“你放心? 我不会缠着你。如果你不愿再见我? 叶家请人出诊? 另外换个医官,我不会再露面。”
叶轻云反射性地回了一句:“谁说我不愿见你了?”
程景宏:“……”
他没听错吧!
就像整个人都被扔进了蜜缸里。他心里甜得冒泡,又有些不知所以的窒闷紧张:“你还愿意见我?”
叶轻云定定心神,张口说道:“当然愿意。不过? 嫁不嫁你? 我还得好好考虑一段时日。”然后? 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我还真是迟钝的可以。这些年? 我竟从未察觉到你的心意。”
现在回想起来? 程景宏出现在叶家的次数着实不少。每隔一段时日? 他总会出现在她眼前。
他不会主动攀谈,也从未流露过倾慕。言行举止一直都很得体? 恰到好处地维持着令人舒适的距离。
如此小心翼翼,如此隐忍自制。
叶轻云心里一片纷乱? 一时理不清思绪。她抬头看了程景宏一眼:“我现在心里有些乱,我先走了。”
说完? 便翻身上马? 策马离去。
程景宏默默地看着白马红衣的少女远去,心中被幸福和甜意充盈塞满。
叶轻云没有当场回绝? 还说要考虑一段时日。这对他来说,已是不敢奢望的美梦了。
……
不知过了多久? 耳畔忽地响起陈皮熟悉的声音:“公子!公子!公子!”
一连三声,才将程景宏惊醒。
程景宏反应比平日慢了一拍不止,看着陈皮没说话。
陈皮好笑不已:“公子在想什么?怎么脸红得像猴屁股似的,还一直在傻笑?对了,叶姑娘人呢?已经走了么?”
过了片刻,程景宏才嗯了一声。
陈皮看着大异往常的主子,心里隐约猜到了一些。
他也没急着问,只张口提醒:“公子,我们该回太医院了。”
程景宏又嗯了一声,还是一脸梦游一般的笑容。
陈皮:“……”
程景宏沉默寡言,不想说的话,任谁也别想问出一个字来。
接下来数日,任凭陈皮旁敲侧击,程景宏愣是守口如瓶,一个字都不肯说。还严令陈皮,不准将他和叶轻云相遇的事告诉任何人。
陈皮平日里聒噪多舌,真遇到什么事了,倒是能守得住。便是在爱妻甘草面前,也没提过此事。
一转眼,便过了一个多月。
程景宏连着做了半个月的美梦后,才渐渐恢复如常。
他想,或许,以后叶轻云再也不会见他了。
不过,他没有后悔吐露心声。
有了这么一段美好的记忆,已经足够了。
他没有想到,令他惊喜的事很快就来了。这一日,叶凌云令人送了请出诊的帖子到太医院官署,帖子点名请他前去。
他接了帖子后,心跳如擂鼓,喉咙一阵阵发紧,红潮飞快地溢上脸孔。
陈皮一看就知是怎么回事,笑嘻嘻地说道:“是不是叶家?”
去叶家,就意味着有机会见公子朝思暮想的叶姑娘了。
程景宏瞪了陈皮一眼,陈皮一脸无辜:“公子不想听,奴才闭嘴就是。”然后,程景宏在陈皮一路的聒噪声中进了靖国公府。
难得休沐一日的叶凌云,神色复杂地亲自相迎,省视的目光从头瞄到脚。
程景宏僵硬地站着,挤出僵硬的笑容。
叶凌云心里想什么,不得而知。他还算客气地请程景宏进府,去了自己的院子里。
一身红衣的叶轻云立在院中的海棠树下。
番外之姻缘(四)
明媚的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洒落下来。
一袭红色衣裙的叶轻云,英气明媚,神采动人。
程景宏心潮激荡如海浪拍岸,身不由己地走上前。
叶凌云抽了抽嘴角,默默回了屋子里。周氏正耐心地陪着牙牙学语的儿子说话,一抬头,见自家夫婿神色复杂的俊脸,不由得抿唇一笑。
周氏令奶娘将孩子抱出去,然后上前挽住叶凌云的手,轻声笑道:“瞧瞧你,姐姐一直不嫁人,整日为她发愁的是你。现在她终于动了心思,你又绷着脸做什么。”
“莫非,你是嫌程家门第太低,还是程医官不够好?”
叶凌云小声嘀咕:“这倒不是。三姐这等年纪,也不便挑什么门第了。程医官一直独身未婚,为人方正,品性皆佳。他做我的姐夫,我没什么可挑剔的。”
“不过,我心里就是有点别扭。你说吧,他喜欢三姐这么多年,为什么一直都不吭声?还装得没事人一样,时常来叶家看诊。”
周氏笑着伸出手指,轻轻捏了捏叶凌云的厚脸皮:“你当所有人都像你这般脸皮厚么?人家程医官是端方君子,自觉配不上三姐,无颜登门提亲。又不愿心里放着一个,再娶一个。这才一直蹉跎至今。”
“这等深情和品性,委实值得人敬重。”
“有这样的良人相候,是三姐的福气。有这样的姐夫,也是一件幸事。你呀,就别小心眼了。”
叶凌云下意识地点点头,很快反应过来,笑嘻嘻地说道:“脸皮不厚,哪能早早娶你过门。当年我对你一见钟情,软磨硬泡求着祖父去提亲。祖父不但不应,还痛揍了我一顿。说什么文官武将不结亲。”
“我可不管这些。隔几日就去求一回。到最后,还不是让祖父心软了?”
说起这一段往事,叶凌云洋洋自得。
周氏目中漾起笑意,将头依偎进夫婿的怀中。
夫妻两个亲热私语,不必赘述。
……
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不见了踪影。
只有海棠树下的叶轻云和程景宏相对而立。还有一个碍眼的陈皮,很有眼色地背着药箱去了数米外的廊檐下,为主子放风。
过了许久? 叶轻云才张口打破沉默:“你一直看着我做什么?为什么不说话?”
程景宏低声答道:“我做过许多回这样的美梦。今日美梦成了真? 我不知要说什么,只想一直看你。”
叶轻云看着镇定,其实也有些莫名的紧绷,一张口,整个人倒是松弛了许多。
听了程景宏的话,她的眼中闪过笑意? 口中却故意说道:“什么美梦成真!我只说考虑一段时日? 你怎么知道我今日是要应了你?或许? 我只是想当面拒绝? 让你彻底死心。”
程景宏温柔地凝望着她:“以你的脾气? 若想拒绝? 只要令人给我送封信就行了。不会这般费心麻烦,请我登门。”
叶轻云:“……”
他确实很了解她。
叶轻云原本心里有些不甘? 一抬眼? 迎上程景宏温柔又包容的目光? 不知为何,脸颊耳后微微有些发热。
程景宏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默默地注视着她。
叶轻云将目光移开,过了片刻,又重新看向程景宏:“我有三个条件,你得应我。”
程景宏不假思索地应道:“只要你愿嫁我,我什么都应你。”
叶轻云挑眉一笑:“我有个绰号,叫雌虎。这可不是浪得虚名。凌云在我手下过不了五十招。叶家侍卫里,能打得过我的,也寥寥可数。而且,我性子最霸道,要是真成了亲,你就得什么都听我的。”
一边说着,一边示威地握了握右拳:“你现在还有反悔的机会,回去好好想想……”
“不必想。”程景宏以生平最快的速度接了话茬:“只要你肯嫁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叶轻云抿唇,又笑了起来。
过了片刻,才道:“第一个条件,成亲以后,我想和你另住。不怕告诉你,我性子刚硬,脾气不太好,不会讨长辈欢心。以我这样的脾气,实在不会伺候公婆。为了免了日后争吵和不快,另住最好。”
程景宏点点头:“好。”
父母在,不分家。
不过,赵氏早就说过,只要他肯成亲,便是入赘都由他。所以,他成亲后另住一处宅子里,想来父亲母亲都不会阻拦。
叶轻云又道:“第二个条件是,我喜欢出府,你别拦着我。”
程景宏继续点头:“你想去哪儿都无妨。”
程家没有拘着儿媳不让出门的习惯。杜氏挺着孕肚每日去当差,赵氏心里嘀咕,口中却没絮叨过。
叶轻云想了这么多日子,早已想好了,张口说了下去:“最后一条,孩子哭哭啼啼的,爱吵爱闹,我实在喜欢不起来。所以,我不想生孩子。”
程景宏依旧点头:“不想生就不生。”
这一回,轮到叶轻云哑然了。
她睁着明媚的黑眸,提醒程景宏:“你可想清楚了再应。我说的不是一年两年,我的意思是永远不生孩子。”
女子天生有母性,喜爱孩子是天性。偏偏她就是那个例外。
她是真的讨厌孩子。
可传承子嗣香火,是为人媳妇的第一要紧事。不生孩子,一定会被视为异类,也绝不会被允许。
她迟迟不肯嫁人,有大半都是因为这一点。
程景宏黑眸中闪过笑意:“我听得很清楚,想得也清楚。轻云,我本意打算终身不娶。如今得你青睐,应允下嫁,我此生足矣。”
“你不想生孩子,我们不要就是。反正,母亲早就做好了我一生不娶孤单到老的准备,也和二弟说好了。让他多生几个孩子,等我老了,过继一个给我这个兄长。”
“等我回去,告诉母亲我要娶妻成亲,还是娶你过门。她不知高兴成什么样子。这些事你自己拿主意就行,没人会在你耳边聒噪絮叨。”
叶轻云:“……”
叶轻云愣愣地看了程景宏片刻,忽地叹了一声:“早知道程家如此开明,几年前你就该来提亲,将我娶过门才是。”
番外之姻缘(五)
当晚,程景宏一回府,便对亲娘赵氏说道:“母亲为我去靖国公府向叶三小姐提亲吧!”
赵氏被这突如其来的惊喜砸得晕头转向,第一反应不是喜悦,迅疾伸手摸了摸程景宏的额头:“你没发烧吧!”
这是说什么胡话啊!
程府眼下远胜从前,却也不及靖国公府的门第。那位叶三小姐便是出名的老姑娘,也轮不到程家去攀亲。
程景宏笑了起来,将额上的手拿下,温声低语:“母亲,我没发烧,说的也不是胡话。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倾慕叶三小姐已有数年。只是,门第有别,我一个低等医官,根本配不上靖国公府的贵女。这些年我一直不肯成亲,就是因为,我心中早已有了喜欢的姑娘。”
“我原以为,这一生都要远远地望着她。没曾想,老天赐我良缘,她竟肯嫁我。母亲,我心里真是欢喜。”
程景宏自小就沉默少言,过了十岁之后,几乎就没有过肆意欢笑的时候。这几年做了医官后,愈发沉稳持重。
像此时这般笑得如同孩童般开怀,赵氏已经很久很久没见过了。
赵氏终于恍惚有了真实的感觉:“你是说,你一直喜欢叶三小姐?”
程景宏重重点头。
程景宏少年老成,心思颇重。她一直猜不透长子的心思。这些年,她时常思忖长子不肯成亲的真正缘故。连长子不喜欢女子喜欢的是男子这等事,她都想过……
万万没想到,长子心仪的姑娘,竟是公府嫡女。
赵氏深深呼出一口气,笑着数落:“你有这等心思,为何不早些和我说,白白蹉跎了这么些年。”
没等程景宏吭声,赵氏又自言自语道:“对了,早几年,叶三小姐和裴璋定了亲。以你的性子,肯定不会吐露心声。待到后来叶家退了亲裴家遭了难,去靖国公府提亲的人一直都有,叶家一律没应。以你的性情脾气,自会一直瞒着不说。”
然后,赵氏抬眼看向长子:“你现在怎么忽然又肯张口了?还有,你说的叶三小姐愿嫁你,又是怎么回事?你们两个该不会……”
该不会私相授受偷偷苟且了吧!
程景宏被亲娘疑惑的眼神看得俊脸通红,连连道:“母亲别胡思乱想。我就是偶尔遇见了叶三小姐,一时忍不住,吐露心声。叶三小姐思虑一段时日,今日下午见了我,说愿意嫁给我。”
“不过,她有三个条件。”
然后,程景宏将叶轻云那三个惊世骇俗的条件说了出来? 一边观察赵氏的面色如何。
赵氏确实一脸震惊。
她看着儿子? 久久说不出话来。
程景宏也不吭声,就这么看着亲娘。
良久,赵氏长叹一声:“罢了? 只要你肯成亲,别说三个条件? 就是三十个,我也都应了。”
程景宏心头一热,牢牢握住亲娘的双手:“多谢母亲。”
赵氏没好气地白了儿子一眼:“我要是不应? 你是不是就去叶家做上门女婿了?”
程景宏也不觉得难为情? 点了点头:“只要能和轻云长相厮守? 我甘之如饴。”
赵氏:“……”
所以说生儿子有什么好。一个一个的? 简直是天生的讨债鬼。
赵氏挥开心里的闷气,乐观地往好处想:“我原本以为? 你要打一辈子光棍了。我都和景安媳妇说过了,日后她多生几个孩子,挑一个过继到你名下。现在这样也好。”
“反正我们程家已经有了后,叶三小姐不乐意生孩子,也由得她。只要你心中高兴,日子过得好,我这个亲娘也就心满意足了。”
一个做母亲的,最期盼的就是儿女得遇良人。
看着赵氏的笑容,程景宏心中满是暖意:“我知道,母亲一定会心疼我,应下这一桩亲事。”
“母亲放心,我永远是母亲的儿子。轻云自幼习武,性情率直。不过,她不是骄纵跋扈之人。以后,等我们成了亲,她一定会和我一起好好孝敬母亲。”
看着程景宏神采飞扬满是笑意的俊脸,赵氏心里颇有些唏嘘。
平日里一天说不了几句话,今儿个为了娶媳妇,嘴动个不停,也不嫌累得慌。
赵氏定定心神,对程景宏说道:“你先别心急。过几日我就请官媒去提亲。等叶家有了回音,我就给你操办亲事。”
程景宏目中溢满喜悦:“母亲别忘了另外准备一处宅子,不用太大,够我和轻云住便可。”
赵氏:“……”
……
隔日晚上,程方回府,听了赵氏一通絮叨。
程方倒也豁达,很快便笑道:“景宏总算肯成亲娶媳妇了,总比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一辈子好。”
“叶三小姐确实有雌虎的悍名。可我们的儿子就喜欢这样的姑娘,也是没办法的事。只要他乐意,日子过得好,我们没什么不乐意的。”
夫妻两个闲话到半夜。
过几日,赵氏请了官媒去靖国公府提亲。
靖国公世子夫人这几日也有些晕乎乎的。
以为要养一辈子的女儿,前几日忽然张口对她说要嫁人。
叶轻云的终身大事,早已成了她最大的心病。不是没有人登门提亲,可叶轻云一个都不应。还说什么亲事得她点头才行,不然她就离家出逃,让叶家颜面扫地。
这等丢人的事,叶家上下不敢声张,死死捂着。
没想到,叶轻云终于肯嫁人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感动得热泪眼眶,待知道对方是时常见面的年轻英俊沉稳谦和的程医官时,更是欢喜不已:“好好好,程医官好得很。又年轻又俊朗,医术高,为人谦逊。你这等坏脾气,就得嫁一个温和好脾气的夫婿。”
叶轻云见亲娘应得这么痛快,倒有些奇怪了:“母亲不嫌程家门第低吗?”
晋国公世子夫人白了女儿一眼,浓浓的怨气迎面扑来:“换在三年前,我少不得要嫌弃一二。可瞧瞧你现在,都二十一岁了,已经是京城闻名的老姑娘了。哪家年少儿郎肯娶你这么一个老姑娘?程医官不嫌你年龄大,我已经感恩戴德了!管他什么门第高低!”
叶轻云:“……”
番外之姻缘(六)
程家急着娶媳妇,叶家也急着嫁女儿,一拍即合。
没等几日,叶家就给了回音。
正逢程家长孙宝哥儿满月之喜。靖国公世子夫人亲自登门贺喜。未来亲家一见面,对彼此的印象都不错。
“靖国公世子夫人见了景宏,满脸都是笑,眼中全是满意。”当晚,赵氏喜滋滋地对程方说道:“果然是岳母见女婿,越看越喜欢。”
能得未来岳母欢心,毛脚女婿也不必发愁会被刁难了。
程方捋着胡须,哈哈一笑。
靖国公世子夫人回府后也对靖国公世子说道:“程夫人面相和善,说话风趣温和。儿媳杜氏每日去官署当差,一直到怀孕八个月才告假养胎。就这她都没有二话。”
“我还听说,杜氏出了月子之后,就要去当差,程夫人也乐呵呵的,没半分怨言不满。有这样的好婆婆,日后轻云嫁去程家,便是想出府走动,想来程夫人也不会阻拦。”
此时的靖国公世子夫人,还不知道叶轻云和程景宏的“约法三章”。
因为两人年龄都不小了,两家都想早些操办亲事,便将婚期定在了年底腊月。
贺祈很快听闻这桩喜事,对程锦容笑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真没想到,绕来绕去,大堂兄竟和叶轻云成了一对。”
程锦容也为大堂兄高兴不已:“是啊,我也盼着大堂兄早日成亲。”
夫妻两个商议了一回,特意送了一份厚礼去程家。
赵氏一边忙着照顾宝哥儿,一边操持长子的亲事,忙得脚不沾地,却半点不觉得累,一脸喜气洋洋。
她笑着嗔程锦容:“景宏成亲是喜事,你要送些贺礼也罢。可送这么厚重的礼,让我如何过意得去。”
程锦容和贺祈出手十分慷慨,送的是一处宅子。
这处宅子不算太大,只有两进。不过,京城寸土寸金,这么一处宅子,离太医院官署又近,少说也值四五万两银子。
赵氏正为置买宅子的事发愁。程锦容贺祈这一份厚礼,可谓送进了赵氏的心坎里。
“大伯母就别和我客气了。”程锦容笑盈盈地拉起赵氏的手:“我自小到大,没少让大伯母操心。当年我出嫁的时候,大伯母也为我置办了丰厚的嫁妆。我每日在宫中当差,帮不了大伯母什么忙,心里愧疚得很。”
“今日我送一座宅子给大堂兄? 实在算不得什么。大伯母就收下吧!”
赵氏只得欣然笑纳。
宅子有了? 收拾得干净整洁,稍稍添置些东西就可入住。
不过? 亲事得在程府举办。程景宏的院子也得收拾一番做新房。
再看看三个儿女,一个天天去太医院官署,忙得不见人影。一个每日去惠民药堂坐诊。还有一个? 怀着身孕? 肚子颤巍巍的。
得,一个能帮忙的都没有。
赵氏口中嘀咕几句,也没放在心上,很快就抛到了脑后。
……
到了腊月? 程景宏如愿娶得美人归。
这一门亲事,也成了京城一桩趣谈。
和叶家交好的女眷? 少不得在靖国公世子夫人面前夸赞一番:“程医官年少有为,面容俊朗? 性情沉稳。这满京城的少年郎,能及他的也没几个。轻云嫁得这样的如意夫婿? 你也可以放心了。”
有些尖酸刻薄的? 却在背后说三道四。诸如“老姑娘嫁不出去只能将就凑合了”“可不是么国公府的嫡女就嫁了一个八品的小医官全家上下还乐呵呵的真是好笑”“当日若肯应了我家好赖也是个伯府儿媳”诸如此类云云。
偶尔有些风声传到靖国公世子夫人耳中? 靖国公世子夫人气得想骂人。
她的女婿哪里不好了?
二十五岁了,身边连个通房丫鬟都没有。洁身自好,为了她女儿苦等数年。如此专注深情的男子,才是良配。
什么门第之别,根本不值一提。
反正,靖国公世子夫人对女婿满意得很。
成亲第三日回门,程景宏陪着新婚妻子回门。
叶家女眷们上下打量叶轻云,见她气色红润娇艳更胜往昔,都放下心来。
靖国公世子夫人没急着看女儿,而是笑吟吟地打量着新婚姑爷。程景宏今日穿着绛色的锦袍,鲜亮的颜色映衬得他比平日更俊朗。
程景宏身为医官,往日时常接叶家的帖子来看诊。所以,靖国公世子夫人对程景宏也算熟悉。
不过,做了自家姑爷,看着更亲切顺眼了。
程景宏被岳母打量得有些窘迫。他平日不喜说话,今日这等场合,却不能不说话。只得绞尽脑汁陪着岳家人闲话。
靖国公世子夫人倒是护着女婿,笑着对妯娌儿媳和侄媳们说道:“景宏性子腼腆,不善言辞。你们可别捉弄他。”
众女眷一个个掩嘴笑了起来,纷纷出言取笑靖国公世子夫人袒护女婿。
靖国公世子夫人笑道:“这还用你们说。轻云待字闺中这些年,我为她的亲事都快愁白了头发。现在总算嫁出去了,我心里不知多高兴。不瞒你们说,我见了景宏,可比见几个儿子还要亲。”
众女眷又是一阵笑。
程景宏被打趣得红了俊脸,心里甜丝丝美滋滋的。
他悄悄转头,看新婚妻子一眼。
叶轻云依旧一袭红色衣裙,长发梳起了妇人发髻。英气的美丽中多了初为人妇的风韵,愈发娇美。
叶轻云比夫婿大方多了,也不避讳众人目光,就这么冲程景宏嫣然一笑。
新婚小夫妻眉~来~眼去,如蜜里调油一般。众人看在眼底,俱都会心一笑。
中午的家宴散后,靖国公世子夫人才有机会和女儿说些私房话:“……景宏待你还好吧!成亲这两日,你婆婆待你又如何?你的妯娌杜氏好不好相处?”
叶轻云不耐这些家长里短,随口道:“母亲不必担心。他敢不对我好,我一拳就将他揍趴下!”
“这两日,我和他都在院子里待着,一共就见过婆婆妯娌两三面。哪里知道她们好不好相处。”
靖国公世子夫人:“……”
番外之姻缘(七)
靖国公世子夫人被气得直抽嘴角,一巴掌拍了过去:“嫁为人妇,哪能这般任性。我之前教导过你的,你都忘了不成。”
“你别仗着景宏好性子,就这般拿捏他。”
“还有,你公公婆婆都是和善人。杜氏也是个好性子。你把你的坏脾气都收一收。听见没有!”
所以说,叶轻云有这样的脾气也是有原因的。亲娘也是将门之女,说话雷厉风行,能动手就不动嘴。
叶轻云挨了一巴掌,到第二巴掌扇过来的时候,利落地闪开了:“我现在已经嫁到程家,是程家妇了。母亲不是常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我这盆水就不牢母亲操心教训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被气乐了,瞪了一眼过去:“亏得景宏受得了你的坏脾气。也亏得亲家母不计较。要是有你这样的儿媳,我这个做婆婆的非被气死不可!”
叶轻云笑嘻嘻地凑上前,一通撒娇卖乖,靖国公世子夫人才算消气。
母女两人闲话片刻,靖国公世子夫人忽地品出几分不对劲来。
她疑惑地看着叶轻云,张口问道:“你一张口就是你和景宏日后如何如何,怎么半个字没提公婆妯娌?”
新媳妇进门,少说也得立一年的规矩。被磨搓调教一二,也是常事。靖国公世子夫人自己也有儿媳,自然清楚做婆婆的心思。
叶轻云也很清楚亲娘的脾气,先后退两步,才清了清嗓子说道:“成亲前,我就和程景宏说好了。成亲以后,我们搬出去另住。我想出门,随时就能出门。还有,我不想生孩子。他都答应了。”
“所以,母亲不用为我操心婆媳妯娌关系。等新婚满月,我们就搬到新宅子里。”
靖国公世子夫人:“……”
靖国公世子夫人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盯着一脸坦荡的女儿,颤颤巍巍地问道:“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
叶轻云就再说了一遍。
靖国公世子夫人一手捂着心口,另一只手迅疾如闪电地挥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混账东西!”
叶轻云身手极佳,灵活地闪过。不过,眼见着亲娘面孔涨得通红就快要充血,也不敢躲了。只得停下,老老实实地挨了几下。
靖国公世子夫人恨得咬牙切齿,下手毫不客气,重重地捶了叶轻云几下:“这样的话你怎么说得出口。”
“儿媳妇进门,孝顺公婆是天经地义的事。哪有一进门就另搬新宅子的道理。随时出门也就罢了,不生孩子这种话你也说得出来。人家娶你回去做什么?把你当祖宗供养不成!”
“你这个混账东西? 真气死我了!”
叶轻云被捶了几下,又疼又郁闷,张口便回道:“我就是这样的性子。所以? 这些年我一直不肯嫁人。程景宏答应我这三个条件,我才愿意嫁给他。不然,我宁可做一辈子老姑娘也不嫁人。”
“你也别在这儿数落我了。反正,我该说的都说了,他也都应了。连我公婆都应了。你有什么可不高兴的。”
靖国公世子夫人:“……”
亲家公亲家母? 叶家对不住你们。让你们娶了这么一个蛮横的雌虎做儿媳。
知女莫若母。靖国公世子夫人当然知道叶轻云的桀骜任性。
看着叶轻云倔强的脸孔,靖国公世子夫人的手颓然落下? 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叶轻云也放软语气说道:“母亲放心? 公婆待我这般宽厚,我心里都明白。我和景宏商议过了? 以后我们搬出去住,每过三日? 我就回府请安一回。我也绝不会出言顶撞公公婆婆。”
靖国公世子夫人揉了揉额头:“罢了? 你已经是程家儿媳。我也管不了你了。你爱怎么过日子,就随你吧!”
“你和景宏另住也罢? 就你那个动辄翻脸的臭脾气,我这个亲娘都被气得时常火冒三丈。要是这么和你公婆闹腾? 日子也别过了。”
“你要出府,记得带两个丫鬟随行。”
“不过? 最后一点? 我坚决不允。你不喜欢孩子? 也得生一个。大不了生了之后,让奶娘丫鬟照顾。或是放在你婆婆身边养大!”
叶轻云一脸不乐意,正要出言反驳,靖国公世子夫人的脸已经彻底沉了下来:“你实在不愿生,我就挑两个美貌温柔的丫鬟给姑爷送去。让她们代你生!”
叶轻云:“……”
……
母女两个话不投机,最终闹得不欢而散。
程景宏今日被灌了不少酒,颇有几分醉意。在和岳母道别的时候,说话都有些不利索了。
靖国公世子夫人看着满身酒意的女婿,想到自己那个混账女儿,心里不由得涌起丝丝愧疚,说话也格外柔和:“今日喝了这么多酒,回去可得好好歇着。轻云,你好好照顾景宏。”
叶轻云抽了抽嘴角。
这到底是谁的亲娘?对程景宏可比对她温柔多了。
新婚夫妻上了马车后,程景宏伸手握住叶轻云的手:“轻云,你怎么一脸不快?是不是和岳母怄气了?”
叶轻云从鼻子里嗯了一声,带着不自觉的委屈,将母女两人的争执从头至尾学了一遍:“……母亲将我骂了个狗血淋头。还说我不肯生孩子,她就送美貌的丫鬟给你,让她们代我生孩子。”
“这哪里是我亲娘!分明是你亲娘!”
程景宏哑然失笑,将叶轻云搂进怀中温存了片刻,才低声笑道:“岳母疼惜女婿,这份心意我领了。”
“不过,生不生孩子,是我们夫妻两人的事。便是岳母送美貌丫鬟来,我也不会要。”
叶轻云心里的闷气散了大半,抬起头用手指戳一戳程景宏的下巴:“你现在说得好听。会不会等过两年就后悔了?到时候,左一个右一个地纳进门来。”
说到最后一句,露出些许酸意。
程景宏如饮蜜水,从口中一直甜到了心里。
他低头,在叶轻云的额上亲了一口:“从六年前见你第一面起,我的眼里心里便再容不下第二个女子。”
“这一生,有你足矣。”
叶轻云眉眼弯弯,笑了起来。
番外之家和(一)
新的一年,转眼就到了。
程景宏和叶轻云在新婚满月后,收拾衣物搬进了新宅子里。此事悄无声息,并未宣扬。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偶尔有亲眷问起,赵氏便笑道:“景宏每日当差来回奔忙,太过辛苦。锦容送的这处宅子,离太医院官署很近。步行不过盏茶功夫。我索性让景宏住过去,让他媳妇也跟着去伺候他衣食起居。”
如此便搪塞了过去。
程景安私下里和媳妇嘀咕:“大哥少年老成,平日爱板着一张脸。现在成了亲娶了媳妇,就像变了个人。尤其是在大嫂面前,简直就是绕指柔。”
杜氏忍俊不禁:“你还不是一样。”
程景安咧嘴一笑,厚着脸凑过去和媳妇亲昵片刻。然后又道:“大嫂一成亲就搬了出去,和大哥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你心里羡不羡慕?”
杜氏闲闲一笑:“你问这个做什么?是想试探我么?”
程景安咳嗽一声:“随口问问,绝没有别的意思。”
不中用的大哥已经被媳妇拐走了。他这个次子,还是留在父母身边膝下尽孝才好。他就是怕杜氏生出攀比之心。
杜氏将程景安那点小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不由得抿唇一笑:“行了,你就别绕圈子了。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今日,我就将话说明白。”
“大嫂有大嫂的想法,我也有我的。公公婆婆为人和善,待我如女儿一般。我对公婆也十分爱重。我每日早出晚归在外当差忙碌,婆婆将宝哥儿带得周全妥当,不让我操半点心。”
“他们便是想撵我走,我也是不走的。”
程景安听得眉开眼笑,搂过媳妇,用力亲了一口:“媳妇你真好。能娶你为妻,定是我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等宝哥儿大一些,我们再生一个。”
杜氏微红着脸,拉着程景安回屋。
……
正月末,程锦宜临盆发动,生下一女。
程锦容特意赶回府,在产房里坐镇。好在程锦宜身体康健,这一胎生得十分顺遂。女婴约有七斤重,个头着实不小,哭起来嗓门也出奇响亮。
赵氏抱着刚出生的外孙女,怎么看怎么顺眼:“这眉眼像亲爹,真是俊的很。”
贺四郎沉浸在初为人父的喜悦里,咧着嘴笑个不停。
程锦容莞尔一笑,转头安抚虚弱疲惫的程锦宜:“孩子有人照顾,你安心做月子便是。”
程锦宜嗯了一声,很快沉沉睡去。
赵氏刚抱着女婴出产房,一对健壮的小子就冲了过来,嚷着要看妹妹。
不用问也知道,这对淘气小子是阿圆阿满兄弟。
翻过一个年头,阿圆阿满长了一岁。口齿清晰,说话像小大人一样。阿圆绕着妹妹转了一圈,下了评论:“妹妹头上光秃秃。”
阿满盯着妹妹的脸看了一会儿,张口道:“妹妹脸上红通通。”
童言童语,逗乐了众人。
太夫人在产房外等候了半日,见了刚出生的曾孙女,心里十分喜爱。贺家这一辈人丁兴旺,曾孙有五个? 曾孙女这才第二个。
太夫人也抱了抱曾孙女? 笑着夸赞:“这孩子模样生得秀气。以后定是个美人。我那儿存着好些宝石翠玉,将来都留着给我的曾孙女打首饰。”
赵氏听了这些话,一颗心放了下来。
时人都重子嗣。程锦宜生了女儿? 太夫人这般兴高采烈,着实令人欢喜。
程锦容送大伯母赵氏出府? 一边低声笑道:“大伯母放心,贺家上下一定会好好照顾锦宜。”
赵氏舒展眉头笑道:“贺家内宅和睦,太夫人体恤怜爱孙媳? 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顿了顿? 赵氏又低声笑道:“想想几年前? 他们兄妹三个的亲事? 愁得我吃不香睡不下。没曾想,一转眼都娶了媳妇过门。锦宜也嫁得这么好。”
“我如今什么心事都没了。只求菩萨保佑我多活几年? 看着我的宝哥儿长大成人娶媳妇。就是让我合眼,我也心满意足。”
程锦容笑道:“大伯母正值盛年,风华正茂,少说也得再活四十年。”
两人相视一笑。
程锦容随口笑问:“大堂兄大堂嫂过得如何?是不是经常回府?”
赵氏笑着点头:“每三日回府一回,陪着我老婆子说说话,吃过晚饭才回。叶氏出身名门,自小习武,脾气也和普通闺秀不同,说话直接。乍然和她接触,我确实有些不惯。不过,两个月一过,我倒是觉得,她这样也挺好。”
“有什么说什么,没有弯弯绕绕。喜欢不喜欢,都在脸上。”
“也怪不得她想搬出去另住。这样的脾气,整日在我面前,只怕我也吃不消。这样有些距离,倒是好事。”
程锦容微微一笑:“大伯母真是世间难寻的好婆婆。”
长子长媳搬出去另住,时日一长,知道的人渐渐多了。难免有些尖酸刻薄之人说些风凉话。
赵氏在人前从不说儿媳的半句不是,还处处遮掩,实在难得了。
赵氏温和慈爱,也心胸豁达,闻言一笑:“总之,景宏过得好,就什么都好。”
家宅和睦,方能事事顺心。
……
孩子洗三礼这一日,程家人全部都来了。
叶轻云和杜氏都是亲舅母,送给孩子的金项圈金手镯分量颇重。
尤其是叶轻云,不知从哪儿寻了一副镶了许多宝石的赤金项圈手镯来,一颗颗宝石有猫眼大小,价值不菲。
程锦宜忙笑道:“孩子洗三,哪里要这么重的礼。”
叶轻云眨眨眼笑道:“你放心,等孩子满月了,还有厚礼相送。”
众人都笑了起来。
撇开小毛病不谈,叶轻云也有许多女子没有的优点。譬如性情爽朗率直,慷慨大方,风趣幽默等等。
程锦宜原本对这个成亲就搬出府另住的嫂子有些微词,被亲娘私下叮嘱过几回,当着叶轻云的面,绝口不提此事。
今日,程锦宜才有“大嫂其实挺好相处”的感觉。
不过,这个感觉很快就破灭了。
孩子一哭,叶轻云就一脸头痛地躲出去了。
程锦宜:“……”
番外之家和(二)
程锦宜哭笑不得,私下对程锦容嘀咕:“我这个大嫂,真是个怪人。娇娇软软的孩子多可爱。便是哭起来,也可爱的很。她倒好,一见孩子哭,眉头拧得都快打结了,立刻就躲了出去。”
“我倒要看看,日后她自己有孕生子了,会不会也这般嫌弃!”
叶轻云和程景宏私下不生孩子的约定,知道的人极少。赵氏口风紧,没告诉女儿程锦宜,只和程锦容说了一回。
程锦容淡淡一笑:“世间千人千面,每个人都独一无二,脾气不尽相同。大堂嫂天生不喜欢孩童,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好吧!
程锦宜很快释然,笑了起来:“你说的有理。我不该用自己的喜好去衡量别人。大嫂其实也不是讨厌孩子,就是孩子哭起来她嫌吵闹。不哭的时候,她看着也喜欢。”
程锦容含笑不语。
洗三礼过后,叶轻云闲着无事,每隔几日就来贺府探望小姑程锦宜。
换了别人家,娘家嫂子这般时时登门,少不得要生些口舌是非。贺家内宅和睦,朱氏不喜闲言碎语,魏氏如今一心教养儿子诸事不管不问,无人多舌。
倒是程锦宜自己,略有些不安,在叶轻云再一次带着大小数个锦盒的补品登门时,悄声对叶轻云说道:“大嫂,你待我好,我心里明白的很。不过,我在贺家过得挺好,什么都不缺。这补品就不用带了。”
叶轻云却道:“我经常送东西来,就是让你夫家人瞧瞧,你是有娘家兄嫂撑腰的。生了女儿,也没比谁低一等。谁也别想轻视小瞧了你。”
程锦宜听得心里热乎乎的,情难自禁地握住叶轻云的手:“大嫂,我往日对你有些误会。今日才知道,你外冷内热,对我这么好。”
叶轻云快人快语:“你是景宏的亲妹妹,我对你好,他心中感动,自然就对我更好了。”
程锦宜:“……”
……
过了大半个月,边关送来喜信。
卢慧娘生下一子。算一算日子,和程锦宜生女儿的日子只相差几日。
程望中年得子,颇为开怀。
程家这一辈的姓名都从宝盖头。程望为儿子取名程景宥,乳名宥哥儿。
程锦容接了喜信,颇为喜悦。
她身在宫中当差? 不便立刻回府。便令人送信回府,吩咐紫苏准备些孩子衣物鞋袜玩具之类,还有早就备好的沉甸甸的金项圈金锁,一并送去边关做贺礼。
之后两日? 程锦容心情愉悦? 面如春风。
别说宣平帝,就连梁皇后也察觉到了程锦容的好心情。
程锦容为宣平帝请脉后? 梁皇后随口笑问:“程太医这两日心情颇佳? 莫非是有什么喜事?”
宣平帝也笑着看了过来。
程锦容眉眼笑意盈盈:“回皇后娘娘? 微臣两日前接到了父亲送来的喜信。继母卢氏生下一子。”
梁皇后立刻笑道:“果然是一桩喜事。程太医今年二十二岁,阿圆阿满都三岁了,如今有了嫡亲的胞弟? 可喜可贺。”
时人重子嗣。像程望这样只有一个女儿的,有刻薄的少不得要说一声“绝户”。有了子嗣,才能传承香火。
嫁出门的女儿? 娘家若无兄弟依靠,也易被婆家人轻视小瞧。
程锦容抿唇一笑:“娘娘说的是。以后贺祈敢欺负我? 宥哥儿第一个饶不了他。”
宣平帝的心情就有些复杂微妙了。他看着眉眼含笑的亲姐姐? 忽地说道:“不必宥哥儿? 朕先发落他给你撑腰!”
嫡亲的表弟也是娘家兄弟嘛!
梁皇后倒也没多想? 立刻接过话茬:“皇上为程太医撑腰,再好不过了。”
程锦容心头一暖,和宣平帝对视一眼,微笑着说道:“微臣先谢过皇上。”
……
程锦容没有刻意隐瞒,宫中消息传得飞快。这一番对话,很快传到了裴太后的耳中。
正和顾淑太妃瑜太妃打叶子牌消遣的裴太后,动作一顿,神色还算平静。
瑜太妃随口笑道:“程军医还没到四旬吧!中年得子,委实是人生一大喜事。”
“可不是么?”顾淑太妃一边出牌,一边闲话:“程军医对亡妻一片情深,守身十八年。如此深情的男子,世间难寻。”
“如今终于放下故人,续娶生子,便是我等不相干的人,也为他开怀。”
说着,顾淑太妃奇怪地看了怔忪的裴太后一眼:“该太后娘娘出牌了。”
裴太后定定心神,点了点头,随手丢了一张牌出去。
不出所料,这个下午,裴太后打牌混乱,不成章法。顾淑太妃和瑜太妃想喂牌都无从下手,各自赢了一堆彩头回去。
裴太后独自一人,坐在窗边。
天色渐暗。不过,没有裴太后宣召,宫女们不敢前去敲门。
直至程锦容前来。
一个宫女凑上前,对程锦容低语数句。程锦容略一点头,走上前敲了敲门:“太后娘娘,微臣特来向娘娘请安。”
过了片刻,门开了。
暗淡的光线下,裴太后面容有些模糊,一双眼眸似被水洗过一般。
程锦容只做未见,轻声说道:“天色这么晚了,微臣为娘娘点一盏烛台。”
裴太后嗯了一声。
程锦容随手关了门,点燃烛台后,寝室里陡然亮了起来。裴太后眼角的微红也一览无遗。程锦容心中暗叹一声,走上前,在裴太后的膝边蹲下,握住裴太后的手。
裴太后将头扭到一旁,过了片刻,才重新转过来,和女儿对视:“锦容,我听闻他有了儿子,心里也为他高兴。”
“我甚至想着,要是他早点想开,别蹉跎这么多年。如今早该儿女绕膝了。”
可是,她心里又有些说不出去的空荡难受。
仿佛有什么东西被彻底斩断了。
程锦容凝望着裴太后,轻声道:“我盼着娘娘安享富贵,一世尊荣。我也盼着父亲有妻有儿,幸福安宁。”
裴太后定定心神,缓缓点头:“你说的没错。大家都要好好活下去。”
“锦容,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是你爹的福气。”
也是我这个亲娘的福分。
番外之结亲(一)
宣平三年的春日,比往年更温暖和煦。
岭南常年湿热,到了春季,蛇鼠虫蚁也格外多。
三年前,九真郡里多了一个裴家村。这个裴家村来头不小,是当今太后娘娘的娘家,也是当今天子的外家。
宣平帝登基的那一年,朝廷中有臣子上奏折,奏请天子为裴家平反。被年少的宣平帝严厉呵斥。
裴太后也曾在后宫里有云:“永安侯犯下大错,被先帝处以死罪。裴氏一族被抄家流放,也是先帝旨意。谁进言请皇上召裴家人回京,就是心存不轨,要陷皇上于不孝。”
此言一出,朝中就没人敢再提此事了。
朝中消息,传到了岭南九真郡都尉府。吴都尉掂量了一番,将心腹刘副将叫了过来,低声吩咐了一番。
刘副将点头领命,悄悄将裴家人要服苦役的名单减少了一半。又令人给裴家村送了数十匹骏马和十几头耕牛。
吴都尉思来想去,又和自己的妻子商议:“三娘明年就要及笄了,也能说亲了。我相中了一门亲事,你和三娘私下说一说。”
吴夫人一愣:“老爷相中了哪一家的儿郎?”
吴都尉捋了一把短须,缓缓吐出两个字:“裴璋!”
什么?
吴夫人一惊,脱口而出道:“这可不行!裴家被抄家流放,裴璋是罪臣后人,我们的三娘怎么能嫁给裴璋!不行,我绝不同意!”
裴璋每隔一两个月,就来都尉府递帖子请安。吴夫人也曾见过他两回。
裴璋的相貌气度,确实无可挑剔。可到底是罪臣之子,没了前程。她的宝贝女儿,怎么能嫁到裴家村去!
吴都尉脸色一沉,张口斥责:“头发长见识短。裴家是遭了难,被流放到岭南来。要不然,堂堂永安侯世子御前侍卫统领前途无量的裴璋,如何轮得到你来挑三拣四?”
“先帝驾崩,新帝登基。宫中的太后娘娘,就是裴璋的亲姑母。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是裴璋的亲表弟。”
“皇上刚登基不久,不便为裴家平反。不过,这是迟早的事。用不了三年五载,裴家就能东山再起了。”
“趁着裴家还没起势,我们将女儿嫁给裴璋。日后,裴家恢复爵位,我们女儿不就成了一品诰命夫人?”
就是他这个岳父,也能沾一沾光? 从岭南九真调任到别的地方去。
吴夫人被丈夫一通数落? 勉勉强强点了头。不过? 她也有坚持:“你找个借口,让裴璋来一回。我让三娘见他一面。三娘满意了,这门亲事才算。”
吴都尉不以为意,笑着应了。
在吴都尉看来,裴璋心性坚韧? 俊美不凡? 气度沉稳凌厉? 远胜同龄少年。自家女儿只要见了,一定会羞答答地点头。
……
五日后,裴璋兄弟两个一起进了吴都尉府。
刘副将得了嘱咐? 亲自在正门处相迎,热络中更透出几分殷勤:“裴公子和二公子快请,都尉大人早已等候多时。”
裴璋目光掠过刘副将亲热的笑脸,心中闪过一连串的念头。
岭南地处偏远? 消息却依然灵便。每个月? 贺祈都会令人送消息到岭南来。朝中发生的变故? 都瞒不过他。
半年前,宣和帝突然驾崩归天,六皇子丧期遇刺,宫中风云变幻,死得死亡得亡。宫中不知死了多少人,便是远隔千里的他,似乎也能嗅到那股淡淡的血腥气。
与此同时,裴家人的日子也立刻好过起来。
吴都尉一开始就对他十分客气。新帝登基之后,就更礼遇三分。
两日前,刘副将特意登门相邀,说吴都尉有事相请。让他来都尉府一趟。他笑着应下,心中反复思虑,将二弟裴珏也一并带了来。
今日,他穿的是半旧的武服,腰挎长剑,目光锐利。
那份如宝刀出鞘一般的凌厉,令他英俊的脸孔带着咄咄逼人的冷然。娇生惯养的闺秀千金们见了,定会被吓得话都说不出来。
而裴珏,穿得却是天青色的锦袍。头束冠玉,腰间悬着美玉,面容俊秀,风度翩然,一派侯府公子的气度。
裴珏素来听兄长的话,兄长让他穿新衣,他特意沐浴更衣,收拾妥当。大半年的清苦日子,并未磨平他的贵气。
这一拾掇,裴珏便如美玉一般,熠熠生辉。
就是年过四旬的刘副将,也忍不住多看了裴二公子一眼。
今天吴夫人母女要相裴大公子这个未来女婿,裴二公子你穿得这么鲜亮做什么?是想抢裴大公子的风头吗?
裴珏被看得一头雾水,低声问兄长裴璋:“大哥,刘副将看我的眼光,好像有些奇怪。”
裴璋不动声色地瞥了刘副将一眼,冲裴珏扯了扯嘴角:“不必忧虑,刘副将对你没有半点恶意。”
裴珏继续一头雾水。不过,他没再多问,随兄长一同迈步进了正堂。
吴都尉是武将出身,吴府也和大多武将府邸一样宽敞开阔。正堂里陈设也不多,除了厚重的梨花木桌椅茶几,也没别的了。
皮肤黝黑满目精光的吴都尉欣然起身相迎。
裴璋快步上前,拱手行礼:“罪民裴璋,携二弟裴珏前来,见过都尉大人。”
裴珏收拾心情,一同上前拱手行礼。
吴都尉目光在兄弟两个身上转了一圈,笑容顿了一顿,很快朗声笑道:“都免礼吧!你们兄弟两个都还年少,我的长子比裴大公子还要大一些。今日托大,你们称呼我一声伯父便可。”
裴珏连道不敢,一边在心中想着。大哥说得果然没错。
皇上一登基,裴家立刻跟着水涨船高。一郡都尉,见了他们这般热情。还以子侄之礼待他们兄弟。
裴璋不动声色地道谢,很自然地改口称了伯父。
吴都尉听在耳中别提多顺耳了,笑容也更亲切了:“我令内子和大郎他们出来,和你们兄弟见上一见。”
裴珏有些受宠若惊,立刻站起身来。
裴璋扯了扯嘴角,拱手抱拳:“承蒙都尉大人抬爱,视我们兄弟二人如子侄,我们兄弟感激不尽。”
番外之结亲(二)
一般而言,女眷不轻易出来见外男。
吴都尉摆出一副“通家之好”的架势,又另当别论。
很快,吴夫人和两位吴家公子两位吴家小姐一同走了出来,众人互相见礼寒暄。
裴璋目光一扫,掠过两位吴小姐的脸孔,心中了然一笑。
这两位吴小姐,一个只有七八岁模样,一脸稚气。另一个约有十四五岁,生得娇柔美丽,一双水灵灵的眼扑闪扑闪,脸颊上有一个浅浅的梨涡。
吴都尉果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新帝一登基,在众人看来,裴家起复之日为期不远。吴都尉这是想提前下注,来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和裴家结亲……
好在他早有预料,也早有准备。
吴三小姐微微羞涩地上前行礼:“吴氏三娘,见过裴大公子裴二公子。”
前几日,吴夫人已将吴都尉有意和裴璋结亲的事告诉了女儿。吴三小姐这几日辗转反侧,心中忐忑难安。
此时她进了正堂,却没勇气抬头打量裴大公子。
“三小姐这一礼,我们兄弟愧不敢当。”一个冷肃的声音传入耳中。
吴三小姐鼓起勇气抬头。然后,便迎上了一双冷漠的黑眸。
四目相对的刹那,那双黑眸竟愈发冷然。裴大公子全身散发的冷厉,更令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娇娇女心惊胆战。
吴三小姐只看一眼,便被吓得收回目光。
相比起冰冷的裴大公子,裴二公子就温和友善多了,冲她一笑:“三小姐快些请起。”一边抱拳还礼。
如果说裴大公子是冬日寒冰,裴二公子就是旭日暖阳。
吴三小姐脸颊微红,忍不住又看了丰神俊朗的裴二公子一眼。
裴珏没有多想,回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
裴璋心里十分愉快,忽地张口说道:“我们住在裴家村里,离山不远。粮食不济时,我就会领着族人去打猎。遇到猛兽时,绝不能心虚怯懦,更不能转身逃跑。我们多是先以利箭射猛兽的眼耳口鼻之处……”
吴都尉见裴璋侃侃而谈,以为裴璋是有意表现。根本没留意到裴璋说的狩猎场景颇有些血腥。
吴三小姐听得脸都白了。
裴珏说话就温和有趣多了,笑着接过兄长的话茬:“山中除了猛兽之外,也有许多漂亮的鸟雀。有一种鸟雀,羽毛既长又美,颜色十分鲜亮。我曾猎过两只,将羽毛全部取了下来。有手巧的族妹将羽毛清理干净,粘贴成画,颇有野趣。”
吴三小姐听着裴二公子温润的声音? 一颗芳心似琴弦被轻轻拨动。
她悄悄看了裴二公子两眼,羞答答地垂下眼睑。
……
彼此见礼后,吴家两位小姐很快退了出去。两位公子留下,和裴家兄弟一同闲话。当日正午,吴都尉还留了裴璋兄弟两个吃了午饭。
午饭后,裴璋兄弟告辞回了裴家村。
裴珏骑着骏马? 在暖阳下徐徐而行? 一边低声对兄长说道:“大哥,吴都尉不是说有事找我们兄弟吗?怎么这半日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闲话家常,半点正事也没说啊!
裴璋看着有些迟钝的二弟? 扬起嘴角? 徐徐一笑:“过些日子,你就知道了。”
裴珏到底也是定过亲差点就娶媳妇的人。愣了片刻,终于会意过来:“大哥的意思是? 吴都尉有意将吴三小姐许配给大哥?”
裴璋瞥了裴珏一眼? 更正道:“吴都尉是想和裴家结亲。吴三小姐嫁给你这个裴二公子? 也是一样。”
裴珏:“……”
裴珏猛地一勒缰绳,瞠目结舌地看着兄长。
裴璋也停了下来? 和裴珏对视。
半晌? 裴珏才用力吐出一口气:“原来你打着这个主意。怪不得特意叮嘱我,一定要穿鲜亮一些。大哥,你怎么能这么做!”
“先不说吴都尉中意的是你,我这个做弟弟的,万万不能争抢。再者,长幼有序。大哥今年也老大不小了,要娶媳妇也该是大哥先娶。”
裴璋却道:“我暂时没有成亲的打算。倒是你,也到了成亲之龄。这岭南之地,大家大族的少见,等闲姑娘又委屈了你。这位吴三小姐倒是不错,门第出身不错,相貌也生得美。做你妻子,也没辱没了你。”
裴珏头脑一片纷乱,下意识地应了一句:“可是……”
“没什么可是。”裴璋张口打断裴珏:“二弟,裴家真正的处境,外人不知,你心里总该有数。有些事我不便说,有些事却得告诉你。”
“皇上登基,皇后娘娘成了太后娘娘。在外人眼中,裴家很快就会起势。吴都尉心里也是这么想的,所以才露出结亲之意。其实,他们都想错了。裴家已经在岭南扎根,至少你我这一辈,都得永远留在岭南了。”
裴珏:“……”
裴珏也被这一席话震住了。他睁大了眼睛,嘴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裴璋继续说了下去:“裴家如今就靠我们兄弟两人撑着。如果吴都尉做了你岳父,有吴家照拂,我们裴家在岭南的日子也会好过很多。”
“你权当是为了裴家,就结了这门亲吧!”
裴珏凭着本能应了一句:“可是,今日吴三小姐相看的人是大哥。”
裴璋从容一笑:“吴三小姐在见过你我兄弟之后,想来会改变心意。”
裴珏再次哑然无语。
现在回想起来,大哥的一举一动果然都有深意啊!
裴璋看着裴珏,神色缓和了几分:“不过,这件事主动权不在你我,在吴家手中。换在往日,吴家是高攀我们裴家。今时今日,裴家落了难,你这个差点做了驸马的裴二公子,现在想娶一位大家闺秀,也着实不易。”
“回去之后,先别声张,且等上一等。”
裴珏习惯性地点了点头,很快反应过来:“大哥,你是裴氏一族的族长。吴都尉相中的女婿也是你。如果吴都尉坚持向你提亲,该怎么办?”
裴璋面不改色地说道:“过几日我再去一趟吴家,告诉吴都尉,我已经有了心上人。”
裴珏:“……”
番外之结亲(三)
大哥这瞎话真是张嘴就来。
裴珏终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什么时候有的心上人,我怎么不知道?”
然后紧张不已地看了过去:“等等!你该不会还惦记容表姐吧!容表姐早已嫁人生子,贺祈对我们裴家又有援手之恩。大哥,你可不能有那等不仁不义的念头。”
裴璋:“……”
裴璋抽了抽嘴角:“别胡说!我和容表妹至始至终都是清白的。”
裴珏扳回一城,出了心头一口闷气,咧嘴笑了起来:“是是是,你不惦记容表姐。难道你惦记的是白凤白姑娘?”
裴家村在半年前建成,白凤领着土人前来相助。赚走了一大堆粮食之后,白凤显然还想再带一个夫婿回去。
可惜郎心似铁。裴璋对白凤一直十分冷淡,半点不假辞色。
白凤倒是没气馁,颇有些越挫越勇的意思。裴家村建好了之后,白凤依旧不时前来。裴璋却时常躲避不见。
这也让一众裴家儿郎暗暗遗憾不已。白凤性子是野了一些,不过,确实生得极美。就如一头美丽又危险的母虎一般。
白凤的部落奉行的是走婚制。裴璋不愿娶她为妻,也可以和她来一段露水姻缘嘛!这等艳事,别人羡慕尚且羡慕不来。裴璋却是一点都不动心,真令旁观众人扼腕。
裴璋淡淡道:“在吴都尉面前,拿她做一做挡箭牌,也无不可。”
其实,白凤除了野性一些直接一些,也是个坦率热诚的好姑娘。裴璋拿白凤做挡箭牌,心里就没有点愧疚吗?
裴珏觉得兄长太可耻了:“大哥,你这么做,会不会良心不安?”
裴璋看着裴珏,毫无愧色地答道:“不会。”
裴珏:“……”
……
裴家兄弟走后,吴都尉满面笑容地去了女儿的闺房。
刚进闺房,就见吴三小姐垂着头坐在床榻边,吴夫人一脸气恼郁闷,正在数落女儿。吴都尉不知就里,笑着问道:“好端端的,怎么训斥起三娘来了?”
吴夫人没好气地应道:“让她自己和你说!”
吴都尉听着话音不对,略略皱眉,看向女儿:“三娘,到底出什么事了?”
吴三小姐抬起头,红着眼哽咽:“父亲,女儿不愿嫁裴大公子。”
吴都尉一惊,脸霍然沉了下来:“之前不是和你说过了吗?别看裴家现在落了难,想想宫中的太后娘娘和皇上,裴家迟早有东山再起的一日。你嫁给裴璋,一开始会吃些苦。等今后裴家起势,重复爵位,到时候,你就是一品的侯夫人。”
“再说了,你今日也见裴璋了。论相貌论气度论身手论才学,别说岭南,就是整个大楚也找不出几个来。”
“如果不是裴家落难来了岭南,这样的好亲事哪能轮得到你!”
吴都尉一板起脸,吴三小姐眼圈更红了,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裴大公子再好? 女儿也不嫁。他看着太吓人了,我连看他一眼都害怕。”
满心恼怒的吴夫人,见女儿这般模样,又有些心疼了。长叹一声道:“老爷什么都想到了。却没想一想,三娘自小就是个温柔娇怯的性子。裴大公子一身的杀气,连我都觉得心惊胆战? 更别说我们三娘了。”
吴三娘一边哭一边附和:“母亲说的是。反正? 我不嫁裴大公子。”
吴都尉火冒三丈气得脑仁疼:“我今日请裴璋前来,他定然猜到是怎么回事了。我看他也有结亲的意思。话没挑明,彼此心中都有数。你这一反悔? 以后我还怎么见他?”
吴三娘不哭了? 用袖子擦了眼泪,满目哀求地看着亲娘。
吴夫人暗叹一声“冤孽”,不情不愿地说道:“不是还有一个裴二公子吗?我们反正也没挑明相哪一个做女婿。就说我们相中裴二公子好了。”
吴都尉也不是傻瓜? 听到这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分明是吴三娘自己相中裴珏了。
吴都尉瞪了吴三娘一眼:“裴二公子是庶出? 哪里及得上裴璋。”
吴三娘外柔内刚? 犟起来也着实令人头痛。她抿着嘴角低声道:“我就是相中裴二公子了。”
吴都尉:“……”
儿女都是前世的孽债!
吴都尉恼火地揉了揉太阳穴,在心里迅速权衡起来。
裴珏确实不及裴璋。不过? 裴珏年少几岁? 和吴三娘的年龄也更相配。当年,裴珏差一点就做了大楚驸马。这等出众的少年郎,要说配不上吴三娘,他自己都觉得亏心……
“老爷,”吴夫人走了过来,低声道:“结亲是喜事,总得高高兴兴的才是。三娘既是相中了裴二公子,就由得她吧!将来嫁人过日子,总得她自己心甘情愿。”
吴三娘也跪下相求:“求父亲成全女儿的心意。”
吴都尉又揉了揉太阳穴。
……
三日后,裴璋再次登门。
他还是穿着半新不旧的衣服。给吴都尉请安问好,又呈了几样野味上前:“这是我自己亲手所猎,请都尉大人尝个新鲜野趣。”
吴都尉再一次感叹女儿有眼无珠。
这三天里,吴三娘闹腾着不肯吃饭,病倒在榻。吴都尉磨不过女儿,心里已经让了步。此时见到裴璋,不由得暗暗惋惜。
裴璋像是看出了什么,又似是什么都不知道,恭敬地陪着吴都尉闲话家常。很自然地将话扯到了土人部落上。
白凤这个名字,他少说也提了三回。
白凤是土人部落里最闻名的美人,且是规模最大的三个土人部落之一的首领。吴都尉也曾见过白凤两回。
裴璋委婉的暗示,吴都尉自然听懂了。
吴都尉一边惋惜着女儿没福气,一边想着好在自己没冒然张口提亲,不然,可就尴尬了。
裴璋见好就收,很快将话题又转了开去。
吴都尉定定心神,笑着说道:“你们兄弟两个,焦不离孟。今日怎么只你一个人来了?下一回,让裴二公子也一同来都尉府,陪我说说话。”
裴璋微笑着应下。
再过数日,裴家兄弟果然一同登门。
番外之结亲(四)
裴珏今日又换了新衣,面如冠玉,格外俊美。
吴三娘的病已经好了,略略清减了一些。今日也穿了一袭崭新的衣裙,发间簪了一支精美的发钗,流苏垂在耳侧,款款而行间流苏一颤一颤,分外娇柔动人。
裴珏拱手抱拳:“见过吴三小姐。”
吴三娘面颊微红,敛衽一礼:“见过裴二公子。”
当着众人的面,两人目光略一相触,各自心头微甜。
吴都尉已经松口让步,不然,也不会容裴珏登门。
裴珏对吴三小姐的印象颇佳,再被裴璋劝了一通,心中意动。今日登门,亲事已经成了大半。再看吴三小姐,就如看自己的未婚妻一般,心湖荡漾。
众人揣着明白装糊涂,神色如常地寒暄说话。几句话一过,吴夫人便起身回了内室。顺便将吴三娘也带了回去。
吴三娘脚步既轻又软,唇边的笑容又甜又美。
吴夫人笑着瞥了女儿一眼:“闹腾了这些日子,还病了一场。现在你总该乘心如意了吧!”
吴三娘心里甜丝丝的,凑到亲娘身边,挽着吴夫人的胳膊亲昵歪缠:“这是母亲和父亲疼惜女儿。”
时下盲婚哑嫁是常事。吴都尉和吴夫人倒是开明,也疼爱女儿。吴三娘病了几天,吴都尉就心软了。
吴夫人笑着叹了一声:“傻丫头,你现在选了裴二。等日后裴家飞黄腾达了,裴璋是裴家家主,爵位家业都是他的。裴二是庶子,前程远不及裴璋。到那时候,有的是你后悔的。”
吴三娘想也不想地应道:“我自己相中了裴二公子,不管日后如何,绝不会后悔。”
吴夫人摸了摸吴三娘娇嫩如花的脸庞,喟然道:“不说日后,就是眼下,也够你受的了。裴家被抄家流放,现在建了个裴家村。你嫁给裴珏,就得去村子里生活。你自小娇生惯养,没吃过苦头。也不知你能否撑得住……”
话音未落,吴三娘便接过话茬:“我能撑得住。”
得!陷入爱河的少女根本没有理智可言。
吴夫人哑然片刻,才道:“罢了? 总之是你自己相中的夫婿。日后日子过得好不好,都看你自己了。”
……
之后三个月里,裴珏不时登门。有时送些山林中猎来的野味? 有时送些地里出产的新鲜瓜果菜蔬。还有的时候,带些姑娘家喜爱的衣料零食。
这么一个英俊殷勤讨喜的少年郎时时登门? 别说吴夫人,就是吴都尉也越看裴珏越顺眼。
裴璋当然千好万好? 不过,裴璋神情冷素气度凌人。裴珏就温和讨喜多了。做毛脚女婿还是裴珏这样的更合意。
吴三娘的一颗芳心,已经彻底落到了裴珏的身上。
每次裴珏登门? 吴三娘少不得要去见他一面。有时候说上两三句? 有时候连话也不说? 只互相看一眼,心里也是甜滋滋的。
这一日? 裴珏又登门请安。
吴都尉笑着问道:“二公子可曾婚配?”
裴珏心中一喜,忙恭声答道:“不敢欺瞒都尉大人,我以前曾定过亲事。差一点就做了驸马。康宁公主殿下重病暴毙? 我为公主殿下守了一年妻孝。后来家逢变故,一直未曾定亲。”
吴都尉不无矜持地点了点头:“我家中三娘也未定亲。你若有意,就让你兄长来提亲吧!”
裴珏的喜意几乎溢出了俊脸,郑重地拱手道:“多谢都尉大人抬爱。我向都尉大人立誓,日后? 我一定全心待三小姐。尽我所能? 让她过得幸福。”
顿了顿,裴珏又说道:“还有一件要紧事,我得告诉都尉大人。裴家犯下大错,被抄家流放。这是先帝的旨意。皇上以任孝治天下,不会擅自更改先帝旨意。裴家在数年之年,或许都无法离开岭南。”
“如果都尉大人心有顾虑,这门亲事便作罢。”
吴都尉:“……”
吴都尉有些惊诧,第一次用正眼打量裴珏。
裴珏长身玉立,目朗如星,一脸坦荡。
半晌,吴都尉才道:“你说的这些,我早就想过了。你放心,我既是相中了裴家,也是相中了你这个女婿。你只管来提亲便是。”
裴珏看似镇定,实则心中忐忑。
听到吴都尉这一席话,裴珏如释重负,满面欢喜地躬身行礼:“是。”
裴珏走后,吴都尉回了内室,对吴夫人笑道:“你我得一佳婿啊!”
吴夫人笑着白了吴都尉一眼:“还用你说。这些日子看过来,我真觉得裴珏无一处不好。我们女儿嫁给这样的夫婿,定能夫妻恩爱和睦。”
吴都尉笑道:“你说的好,和我说的不同。”
他将裴珏今日说的话告诉吴夫人,然后低声道:“其实,我心里确实有这一层顾虑。只是,这等话不便诉之于口。这个傻小子,竟主动张口说破了此事。可见心思清明。”
语气中流露出对“傻小子”的欣赏和满意。
吴夫人和吴都尉相视一笑。
……
五日后,裴家人正式登门提亲。
裴璋裴珏兄弟另有裴氏一族的两个女眷长辈一同登门。
岭南土人众多,婚俗各异,还有不婚走婚的习俗。所以,三媒六聘的俗礼到了岭南之地也没那么讲究。
裴家虽然败落,对这门亲事却十分郑重,礼数很是周全。聘礼之丰厚,也颇出吴都尉和吴夫人的意料。
吴三娘心疼未婚夫婿,私下对亲娘嘀咕:“裴家被流放,家底被抄之一空。听闻是平国公世子送了一些金银给裴家。”
“现在送来的聘礼,定然都是出自这笔金银。这一送聘礼,日后裴家的日子可就难过了。”
聘礼送到女方,女方多会留下一些,大半再给女儿做嫁妆带去男方。不过,这么一来,就成了女子的私房陪嫁。
吴夫人笑吟吟地点了点女儿的额头:“你这傻丫头,竟还嫌聘礼多了。这是裴家重视这门亲事,聘礼上也不肯薄待了你。由此可见,裴家是讲礼的人家。”
“我们也为你准备了许多嫁妆。到时候你一并带到裴家去。想贴补一些做家用,也随你的心意。”
番外之结亲(五)
吴家和裴家结亲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岭南,又传到了京城。
宫中的裴太后听闻这一消息,淡淡说道:“这个吴都尉,倒是生的一双慧眼,相中了裴珏。”
歹竹出好笋!
永安侯这等心思阴狠恶毒之人,倒是生了两个好儿子。
宣平帝知道后,也觉欣慰。
裴珏差一点就做了驸马。当日,还是他亲自去永安侯府相中的裴珏。如今裴家在岭南流放,裴珏娶了九真都尉的女儿,也是一门好亲事了。
裴璋所料不错,宣平帝在短期内没有起复裴家的打算。裴家要在岭南扎根生存下去。想回京,至少是下一代儿郎的事,少说也得数年以后。
对这一点,宣平帝和裴太后早有默契。
宣平帝和裴太后没有声张,私下令人送了贺礼去岭南吴家,厚赏了吴三小姐。
吴家接了宫中赏赐,心中十分欢喜。
血缘是割舍不掉的牵绊。有太后娘娘和皇上在,裴家总有重起的一日。
吴夫人将宫中赏赐给了女儿,笑着叮嘱道:“这可是太后娘娘和皇上赏的,都是世间难寻的好东西。我收好了留着给你做嫁妆。以后你带去裴家,再传给儿孙。”
吴三娘俏脸红扑扑的,羞怯地嗯了一声。
永安侯死了没到两年,裴珏还在父孝中。婚期便定在了一年后。
宣平二年秋日,为父亲守孝三年的裴珏,迎娶吴三小姐过门。
吴三娘闺名一个敏字。在闺房中,裴珏亲昵地喊一声敏妹妹,吴三娘则唤一声珏哥哥。小夫妻两个感情好得如蜜里调油一般。
裴氏族人聚族而居,裴璋是族长,大事都由他操心过问。裴珏尽心尽力辅佐兄长,兄弟两个感情亲厚至极。
吴三娘身为弟媳,对面容冷素的大伯颇有些敬畏。偏偏又时有见面的机会,每次都拘谨地行个礼,然后便低着头不吭声。
裴珏心疼媳妇,私下悄悄对兄长说:“大哥,你别总板着一张脸。敏妹妹胆子小,一见你就像兔子见了老虎似的。”
裴璋瞥了二弟一眼,闲闲说道:“我要是对她温和如春风,你说她会不会后悔当时相中的是你?”
裴珏:“……”
裴珏揉了揉胸口,一脸沉痛:“大哥做得对。”
裴璋怡然一笑。
……
此时正值秋收,裴家村里开垦了数百亩的田地。裴家男丁不问老少都下田干活。便是女眷们,也得穿上粗布麻衣? 帮着一同干些农活。
两年的流放生活,再辛苦也慢慢熬过来了。裴家人也渐渐适应了每日劳作的生活。
吴三娘往日深居闺阁? 从未接触过农活。眼见着裴珏每日忙碌辛苦,也想着帮忙。
裴珏心里大为感动,握着吴三娘柔软娇嫩的手说道:“敏妹妹,你下嫁于我? 已经委屈你了。地里的农活,你哪能做得来。便是在田边站上半个时辰? 你也受不了。你的心意? 我都明白? 不过还是别去了。”
吴三娘红着俏脸? 依偎进裴珏的怀里。
小夫妻两人亲密温存? 不必细述。
隔日早晨? 裴珏轻手轻脚地起身? 穿了粗布麻衣,去了田间。
裴璋比他到的还要早一些? 正领着裴氏男丁在地头忙碌。以前一个个都是拿刀拿枪的,现在用起镰刀来? 倒也麻溜。
裴珏到得稍迟了些,众人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裴珏正是新婚? 脸皮薄,有些困窘地溜到兄长身边:“对不起? 大哥,我来的稍迟了一些。”
秋收时,最怕天气骤变忽然下雨。所以,这几日人人早起晚睡。天不亮就到了田边。
裴珏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睡得晚起得也迟了一些。
裴璋扫了裴珏一眼,随口笑道:“媳妇娶进门了,争取早日生个儿子。”
众人顿时哄笑起来:“对啊,裴珏。咱们田里收庄稼,你日日也得忙着耕田。迟就迟一些嘛!”
裴珏被众人臊了个大红脸。握着镰刀下田了。
田地里的农活既忙又累,忙了两个时辰,众人已汗流浃背。
此时,女眷们会送温水到田地。还会带些热饼子来。众人可以喝些温水吃些热饼子果腹。一堆女眷里,竟有一个苗条的身影。
裴珏挥手擦汗,一转头,看到熟悉的脸孔,不由得一愣。旋即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敏妹妹,你怎么来了?”
吴三娘平日穿着绫罗绸缎,今日却换了浅蓝色的棉布衣裙。长发挽成了一个小巧的发髻,没戴发钗,以蓝布包裹,浑然一个俏丽村妇模样。
她冲裴珏抿唇一笑:“我不会做农活,准备些热水和馒头总是会的。对了,我还准备了一大包酱牛肉。待会儿吃馒头的时候夹些牛肉,吃了也有力气。”
裴珏心里一阵滚烫。如果不是人多,他早已把体贴入微的媳妇搂进怀里了。
众人吃着香喷喷的热馒头吃牛肉,少不得要夸赞吴三娘几句。
吴三娘嫁到裴家村还不满一个月,众人对她的印象是美貌娇贵。如今,吴三娘为了裴珏肯换上棉布衣裳到田间来,实属难得。
吴三娘被众人夸得脸颊泛红,悄悄将馒头里夹了厚厚的牛肉,塞进裴珏的手里。
裴珏咧嘴一笑,用力咬了一口。
真香!
有媳妇疼自己,真好!
“别只顾着吃,喝些热水,可别被噎着了。”吴三娘又忙活着倒了碗热水,送到裴珏的嘴边。裴珏张嘴喝了一大口,然后道:“水里是不是放了糖?”
吴三娘一怔:“这倒没有。”
裴珏冲吴三娘一笑:“那怎么这么甜?”
吴三娘笑着啐了裴珏一口。
一旁的裴璋,抽了抽嘴角,默默转过身。没人替他拿馒头夹牛肉,也没人倒水喂他,还是自己来吧!
裴璋刚拿起馒头吃了一口,就听耳边传来一阵鼓噪声:“快些瞧瞧,白美人来了。”
“定是知道我们秋收,特意来帮忙。”
“裴璋,白美人对你一片痴情。这都两年了,还没放弃。你就别再躲躲闪闪的了,还是受了美人恩吧!”
裴璋:“……”
番外之裴璋(一)
在众人的鼓噪和哄笑声中,裴璋转身看了过去。
美丽野性的白凤,今日竟没穿土人衣服,而是换上了大楚闺阁少女的衣裙。浅紫色的短襦,杏色的长裙,一头长发也未再编发,梳起了大楚少女的发式。头上还簪了一支精巧的金钗。
一眼看去,少了几分野性,多了一些平日没有的矜持优雅。
就连走路也变得缓慢平稳。
就像忽然变了个人。
这样的白凤,显然更符合大楚男子们的审美。裴家一众儿郎看得眼都快放出光来,纷纷低声笑语:“白美人换了这一身衣裙,看着更美了。”
“往日看着太过野性,又时常露出腰肢。裴璋口中不说,心里定然有些不喜。白美人这是投其所好,用心良苦啊!”
“要是有土人少女肯为我这般,我二话不说就娶她过门。”
“呸,快些照照镜子去。就你那丑脸也配!”
众人的嬉笑声中,白凤缓慢又端庄地走近,冲裴璋微笑道:“裴璋,我今日这样好不好看?”
裴璋淡淡道:“你是土人部落的女首领,为何要学大楚闺阁少女的穿戴?”
白凤的目光直直落在裴璋的脸上:“你这么聪明,我的心意你岂会不懂?”
裴璋神色未见动容,依旧淡漠:“你以为换了穿戴,就变成大楚少女了吗?真正的名门闺秀,不会只身一人到田边,不会张口问一个男子我这样穿好不好看,更不会对男子说我的心意你岂会不懂。”
白凤:“……”
白凤没有恼羞成怒,也没羞窘落泪。
她睁着一双明媚的眼,用力瞪了裴璋一眼:“上一回你和我说,你喜欢的是端庄温柔的名门闺秀。我特意去买了新衣,还请了一个汉人女子教导我说话走路。”
“光是走路,我就学了半个多月。”
“你这么说,定然是我学的还不够。我回去再练一阵子,等练好了再来给你看。”
裴璋:“……”
这两年来,她紧追着他不放。隔十天半月,就会来裴家村一回。他冷着脸也好,冷言冷语也罢,她气闷着离去。
隔些时日,便又再来。
一个月前,他沉着脸对她说:“白凤,我喜欢的是端庄温柔的大家闺秀? 你性情桀骜? 穿戴说话行事都和大楚少女不同。我不会喜欢你,你以后别再来了。”
白凤显然受了重击? 抿着嘴唇看了他片刻,转身离去。
他以为? 这一回彻底“解决”了白凤,她不会再来了。
没曾想,这一个月里,她竟去买了大楚闺阁少女的衣裙,还学了走路说话……他的拒绝,她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白凤等了半天,没等到裴璋吭声。她有些气恼地白了裴璋一眼:“你不说,我就当你应了。反正你不应? 我也会来。”
说完,白凤转身要走。
裴璋忽地上前两步,一手拉住了白凤。
众人:“……”
众人瞪大了眼睛,像看到太阳打西边出来一般。
众目睽睽之下,裴璋竟主动握了她的手。
白凤全身一颤,面颊绯红一片,眼眸亮如灿星,反手抓住裴璋的手。
裴璋用复杂难言的目光看了她一眼? 简短地说道:“这儿人多,随我去那一边林子里说话。”
白凤想也不想,立刻点头。
……
两人就这么携手去了百米外的林子里。
裴氏儿郎一个个怪笑鼓噪起来。
裴珏的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一双眼盯着兄长和白凤,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
吴三娘悄悄扯了扯裴珏的衣襟,凑到他耳边低语:“你不是说,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么?大哥这么知礼懂礼的人,怎么会光天白日之下邀一个姑娘家去林子里?”
怎么看,也不像“清白”的样子。
裴珏定定神,低声道:“我也不清楚。”顿了顿又道:“人非草木,孰能无情。白姑娘锲而不舍的一片深情,大哥就是铁石心肠,也该被打动了。说不定,我们很快就会多一位大嫂了。”
吴三娘想了想,悄声笑道:“我倒觉得,白姑娘和大哥相配的很。白姑娘敢爱敢恨,像一团烈火,喜欢一个人就勇往直前,百折不挠。大哥看似冰冷,实则外冷内热。不过,也只有白姑娘这样的,才敢靠近大哥了。”
裴珏先点点头,然后一本正经地说道:“你以后将心思都放在自己的相公身上。别琢磨大哥的脾气了。”
吴三娘扑哧一声笑了起来,挥起小拳头,娇羞地捶了拈酸吃醋的夫婿一下。
……
岭南多山多树。
这一片林子,树木高大,脚下是厚厚的落叶。踩上去飒飒作响。
白凤的脚步又轻又快,进了林子后,更是迅捷。就如一头美丽的母豹子,冲进了自己的领土。
裴璋轻身功夫颇佳,下意识地用上了轻身术,和白凤并行。
白凤转头,冲裴璋一笑:“裴璋,我现在真高兴。我长这么大了,还从没这样开心过。”
这一笑,宛如花开。
裴璋寒冻了多年的心湖,被这一笑消融。奔涌的热流在胸膛里激荡涌动,狠狠叫嚣着要冲破胸膛。
他用力地握紧白凤的手,目光前所未有的温柔专注:“白凤……”
话音未落,白凤已冲进了他的怀中,柔软火热的嘴唇堵住了他所有的话语。
裴璋:“……”
许久许久之后,白凤才念念不舍地松开。眼里的甜意几乎要将人淹没:“裴璋,你今晚就来我的木寨过夜,好不好?”
裴璋再次哑然无语。
过了片刻,裴璋才无奈地笑了一笑:“白凤,我知道你们的部落是走婚风俗。男女彼此中意了,就做露水夫妻。有了孩子之后,男子大多不再登门。孩子归女子所有,两人可以各自再寻喜欢中意的人。”
“这是你们的习俗,我没有轻视之意。”
“只是,我有我的坚持。”
“我喜欢一个女子,就要三媒六聘,将她迎娶过门。这一生珍之爱之,永不辜负。她只能有我这一个夫婿,我也只有一个妻子。我们彼此忠贞,白首偕老。”
番外之裴璋(二)
裴璋的声音低沉悦耳,在寂静的林间回响。
裴璋的脸孔英俊动人,那双深幽的黑眸,定定地看着怀中的美丽土人女首领:“这两年,你对我钟情,锲而不舍地来找我。我不是没有动过心。”
“可是,我给不了你要的露水姻缘。你也做不了我心中的唯一爱妻。”
“你是山林间穿行的母豹,我是领着族人在田间耕种求生的罪臣。我们两人不合适。”
“白凤,你还是走吧!以后别来见我了。”
白凤收敛了笑意,微微眯起眼,声音危险起来:“照你们大楚人的风俗,拉着一个女子的手,亲吻过她的嘴唇。她就已经失了闺誉贞洁。”
“我的手你碰了,我的嘴唇你也亲过了。你现在告诉我,你不想娶我?”
被白凤那双野性美丽的双眸紧紧盯着,裴璋难得羞窘了一回,没什么底气地解释:“田间都是裴氏族人。我拉着你进林子,是想将话和说明白。”
还有,亲吻一事是你主动的。
这一句话,以裴璋为人性情,自然说不出口。
白凤目中闪过狡黠,又靠近了一些,两人的脸孔近在咫尺,呼吸相闻:“我不管。反正你亲了我,就得对我负责!”
裴璋:“……”
裴璋就像落进了网中的猎物,拼力做最后的挣扎:“白凤,我是裴氏族长,日后要娶妻生子传承裴家香火。我不能做你的情郎……”
剩余的话,又被那张柔软红润火热的嘴唇堵住了。
良久,两人各自气喘吁吁地松开彼此。
裴璋淡漠的表情不再,俊脸泛起红潮。
白凤更是满面绯红,红唇娇艳欲滴,目光却坚定而执着:“我们部落没有成亲的习俗。我也无法改变部落里所有人的想法。不过,我这个女首领,有权利为自己举行一场婚礼。”
“裴璋,就照着你的想法,三媒六聘,娶我为妻吧!”
“这一生,我只有你一个夫婿,你也只能有我一个。”
坚固的心房,被火热的情潮彻底击溃。
裴璋无力再挣扎了。
他伸出手,将白凤搂进怀中,用力吻了下去。
……万幸他还有点理智,不然,这林间就要被白凤的热情点燃,他差一点就要在野外行不轨之事了。
又过许久? 裴璋松开怀抱,后退两步。
白凤不依,追上前两步,扑进他的怀里:“怕什么。从现在起? 我就是你的人了。你想做什么都行。三媒六聘? 可以慢慢来。你今晚就去我的木寨……”
裴璋哭笑不得,郑重地打断白凤:“白凤? 等我们成亲,再行洞房礼。”
白凤有些不情愿地点点头:“算了,听你的。”
反正? 只要他肯娶她,日后厮守的日子长着呢!
白凤越想越是高兴,她伸手抚摸着裴璋的俊脸? 扬起嘴角:“裴璋,从见你的第一面起? 我就下定决心? 一定要让你做我的人。都怪你太骄傲太矜持? 白白浪费了这么多时间。要是你早依了我,说不定,我们早就做了夫妻。连孩子都会走路了。”
这火辣辣的情话听着,怎么有种阴阳颠倒的微妙?
裴璋哑然失笑? 看着白凤的目光又柔和了几分:“我父亲去世? 我要为父亲守孝三年。我的二弟,早就定下亲事,今年刚成亲。”
大楚人的规矩真多。
白凤心里那点嘀咕,都在脸上了。
裴璋心里暗暗好笑。他看着白凤,忽地说道:“白凤,有一件事,我得先和你说。以前,我曾有过喜欢的姑娘。”
白凤半点不在意:“我们部落里,男女自十三四岁起,就可以彼此示爱。男欢女爱,是人的本性,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你今年二十多岁了,才喜欢过一个姑娘,不算什么。”
裴璋:“……”
刚才还大度的白凤,很快又吃起醋来:“等等,你有多喜欢她?你是不是想过娶她?”
裴璋点点头:“是。我自十二岁那年,就决意非她不娶。”
吃醋是女子天性。
白凤不善作为,心里泛酸,语气也酸溜溜的:“她生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很美?”
“她确实生得美。”裴璋的脑海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庞,声音不自觉的低沉柔和:“她是我的表妹,自小丧母,父亲去了边关。她就在裴家长大。”
“我们每日相见,一起长大,青梅竹马。”
“我心目中携手一生的妻子,一直都是她。”
“那你为什么不娶她?”白凤扁着嘴追问。
裴璋无声叹息,目中有些黯然:“因为,我们裴家做过对不起她父母的事。这其中牵扯太多,她不可能嫁给我。”
“后来,她嫁给了别人。我也另外定了亲事。”
“之后,女方主动退了亲事。裴家遭难,我和族人一路跋涉,来了岭南。没想到,进了九真,就遇到了你。”
说到这儿,裴璋顿了顿。
白凤心里那点酸意,很快被抛之脑后。她摇晃着裴璋的胳膊:“你告诉我,你到底什么时候对我动了心?”
裴璋但笑不语。
白凤磨不过他,又问:“如果不是我一直主动来找你,你会不会去找我?”
裴璋很诚实地应道:“不会。”
白凤也不恼,反而得意地笑了起来:“幸好我没放弃。反正,你现在是我的人了。以前的事我不管。以后,你不准想别的女子了。你的表妹也好,你以前的未婚妻也罢,都是过去了。”
裴璋笑着点头。
白凤着迷地看着他的笑颜:“裴璋,你笑起来真好看。以后,你天天笑给我看。”
裴璋笑着嗯了一声:“好,你爱看,我日日都笑给你看。”
白凤忽然在原地转了几圈,裙角翩飞,快活地像一只花间跳舞的蝴蝶:“裴璋,我心里喜欢得都要飞起来了。”
裴璋眼角眉梢俱是笑意,温柔地凝视着满面喜悦的少女:“我心里也很欢喜。”
白凤自小习武,身手极佳,转了数圈脸不红心不跳,眼中满是飞扬的神采:“你不好意思去我的木寨,要不然,今晚我就留下吧!”
裴璋:“……”
番外之裴璋(三)
裴璋用尽自制力耗尽口舌,才劝得白凤打消了留下的念头。
出林子前,裴璋特意寻了一处溪水,将脸上的唇印洗干净。不过,他的嘴唇被热情的白凤咬了又咬,少不得留下些印记。
这就没办法了。
出了林子,白凤先行离去。
裴璋定定心神,神色自若地走回了田间。
在田间忙碌的裴氏男丁,早已按捺不住,各自围拢了过来。有眼尖的瞄到裴璋被咬得红肿的嘴角,顿时笑着打趣:“你的嘴是怎么了?是不是被母豹咬了?”
促狭的裴氏儿郎给白凤取了个绰号,叫母豹。
此言一出,顿时哄笑声一片。
亏得裴璋脸皮厚撑得住,竟然没脸红:“我要娶白凤过门。以后别胡乱说话。谁再敢喊什么母豹,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
众人还来不及为裴璋的霸道震惊,先被这个惊人的好消息冲得晕头转向。
还是裴珏第一个惊呼出声:“大哥,你真的要娶白凤?”
裴璋瞥了裴珏一眼:“以后要改口,叫一声白姑娘。等她过门,你再喊大嫂。”
大嫂的闺名,也是你能随便喊的吗?
裴珏讪讪一笑,立刻改口:“大哥说的是。大哥打算何时去向白姑娘提亲?”
众人此时也反应过来。不管怎么说,裴璋肯娶妻是一桩大喜事。裴璋今年二十多岁了,早该娶妻生子了。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奋。恨不得明日就办喜事。
裴璋目中闪过一丝柔和:“三媒六聘,礼数一样不能少。就是再快,今年也来不及成亲了。婚期就定在明年春日吧!”
……
裴璋要成亲的消息很快传遍裴家村。
刚操办过裴珏的亲事,裴氏女眷们都有经验。不管白凤的部落是什么婚俗,总之,裴家儿郎娶媳妇,就得遵循大楚礼仪。
女眷们凑到一起,商议如何准备聘礼。
裴家当日被流放的时候,丰厚的家业都被抄没了。贺祈命人送的几车金银,也用了大半。剩余的,也够操持聘礼成亲事宜了。
吴三娘主动请缨,接下了布置新房的任务。
她悄悄拿了自己的私房银子,将新房里外拾掇得干净整齐。
裴珏心中杜明,感动不已。握着吴三娘的手道:“敏妹妹,这是你的陪嫁私房。你留着慢慢花用吧!”
吴三娘抿唇笑道:“我嫁给你,做了你媳妇。你我之间,还分什么彼此。当日太后娘娘和皇上的丰厚赏赐,足够我花用不尽了。拿一些出来为大哥布置新房,算的了什么。”
“对了,你心里清楚就好,在大哥面前可别说漏了嘴。”
裴珏心中溢满了柔情,将吴三娘搂进怀中:“娶你为妻,真是我此生最大的福气。”
吴三娘甜甜一笑。
隔日,裴珏见了兄长,还没等他张口,裴璋就道:“弟妹动用私房? 一片心意,代我谢过弟妹一声。”
裴珏失笑:“敏妹妹特意叮嘱我? 不准说漏嘴。大哥是怎么知道的?”
裴璋笑了一笑:“村子里的事,有什么能瞒得过我。对了? 她既是这么说? 你就当我不知道吧!免得她见了我不好意思。”
兄弟两个相视一笑。
看着裴璋容光焕发的俊脸,裴珏由衷地为兄长高兴:“大哥,你终于肯娶妻成家了。我真为你高兴。”
然后,悄声问道:“未来大嫂知不知道容表姐的事?”
裴璋微微一笑:“我和她说了。她说不介意我的以前,不过? 以后我不能再惦记别的女子。”
裴珏很聪明地没去问裴璋有没有忘记程锦容。
曾经倾心恋慕的心上人,为她不惜和父亲决裂? 不惜和二皇子反目。这样炽烈的爱? 怎么可能轻易淡忘?
裴璋这一辈子也忘不了程锦容。
不过? 人不能永远活在过去,总要向前看走下去。
“大哥? 要不要写信去京城? 将你要成亲的喜讯告诉贺祈?”裴珏机灵得很,不提程锦容。
裴璋沉默片刻,才道:“我自己来写信。”
……
一个月后? 裴璋的亲笔信被送进宫中。
信封上的收信人是贺祈。贺祈拆开信一看? 里面竟然还是一个信封? 上面写着容表妹亲启。
贺祈:“……”
这个裴璋,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
贺祈心里嘀咕一声,将信塞进袖中,去了程锦容当值之处。程锦容闲着无事,正找着一张古方在配药。
听到脚步声,程锦容抬头,然后笑了起来:“怎么忽然来找我?”
夫妻两个同在御前当差,也不是时刻都能相见。贺祈特意来找她,定然是有要事了。
果然,贺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了程锦容:“这是裴璋写来的信。”
程锦容笑着瞥了语气暗暗含酸的夫婿一眼,将信接了过来。也没避讳,当着贺祈的面拆信看了起来。
这封信不长,只有寥寥数语。不到片刻,程锦容便看完了。
贺祈很有涵养很有礼貌地克制住了张口询问的冲动,等着程锦容主动告诉他。
程锦容却生了促狭之心,什么也不说,慢悠悠地将信又看了一遍。
贺祈:“……”
程锦容轻笑一声,终于张了口:“裴璋终于要娶妻成亲了。”
贺祈眼睛一亮,立刻道:“裴璋老大不小,也该成亲了。对了,他打算娶哪家的姑娘?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讨厌的裴璋,终于要娶妻了,这真是个好消息。
程锦容答道:“他娶的是白凤。婚期在明年春日。”
到底还是被土人女首领白凤“拿”下了。
贺祈揶揄地笑了起来:“离婚期还有几个月。我现在就打发人送贺礼前去。”
程锦容嗯了一声:“成亲要花银子的地方多的是,多送些金银前去。明日我将这桩喜事告诉太后娘娘和皇上,想来太后娘娘和皇上也会有赏赐。”
裴珏成亲时,裴太后和宣平帝厚赏了吴三娘。裴璋成亲娶媳妇,想来裴太后和宣平帝不会厚此薄彼。
贺祈笑着点头,然后,眼睁睁地看着程锦容将信折好收了起来。
这信里还写什么了?就不打算让他也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