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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一品容华txt下载     一品容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百六十七章 归家(二)

    小半个时辰后,众人到了宅子外。

    这是一处四进的大宅院,比程府还要大一些,地段也更好。这样的宅子,捧着**万两银子也买不到。

    守着宅子的管家领着二十余个丫鬟小厮一同向新主子程望行礼:“奴才见过老爷。”

    程望不太习惯这么多奴仆,咳嗽一声道:“都起身吧!”

    大管家姓秦,殷勤地领着众人在宅子里转了一圈,一边说道:“这处宅院空了七八年。奴才一直在这儿守着,每日打扫归置,还算干净整洁。”

    秦管事所言不假,这处宅院收拾得十分干净,园中花木茂盛。程望和卢慧娘的婚期还有一个多月,趁着这一个多月,稍微收拾,便能入住。

    赵氏看了一圈,颇为满意,笑着说道:“宅子维持得这么好,秦管事当居首功。”

    程锦容含笑接过话茬:“有功当赏。这个月秦管事领三个月的月钱,其余人领双倍。”

    做下人的,最盼着遇到慷慨的主子。

    秦管事喜形于色,拱手谢过主子恩典。

    这处宅子已经空了几年,一直归内务府掌管。没有主子,就没有赏赐,只能靠着月钱过活。现在可好了,有了主子,他们的日子也能宽裕活泛些。

    程望对这处宅院也十分满意,低声笑道:“锦容,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我成亲后就去边关了,你在贺家住得闷了,就回来小住几日散散心。”

    程锦容抿唇一笑:“好。”

    程望又对赵氏说道:“大嫂,这里空院子多的很,你闲着无事时,不妨常来住几日。”

    赵氏失笑不已:“锦容回来也就罢了。我每日打理家事,哪有闲着的时候。宅子我们看过了,还得再收拾规整,将新房也布置好。可不能耽搁了婚期。”

    程望这两日听惯了婚期和成亲之类的字眼,也没什么害臊忸怩的,拱手笑道:“有劳大嫂多费心。”

    ……

    自这一日起,程锦容就领着孩子在程府住了下来。

    有了阿圆阿满这两个淘气包,程家热闹了许多。

    程望有女儿和外孙每日伴在身边,脸上的笑容就没断过。整个人也显得年轻多了。

    赵氏越忙越是精神焕发红光满面,私底下还催促了程景安一回:“瞧瞧阿圆阿满多壮实多可爱。你和杜氏成亲也有一年多了,怎么一直没有动静?”

    颇有些责怪儿子“不中用”的意思!

    程景安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我正有好消息告诉母亲。阿鹃这个月的小日子迟了半个月,约莫是有喜了。”

    赵氏喜出望外,一把抓住程景安的手:“你说的是真的?杜氏真的有喜了?”

    程景安咧嘴一笑:“十有**。阿鹃说日子还浅,暂时别声张。等过些时日,喜脉明显了,再向母亲报喜……”

    “臭小子!”赵氏一高兴,用力拍了程景安一巴掌:“这等喜事怎么能瞒着你娘!”

    程景安被拍得龇牙咧嘴,直抽凉气。

    赵氏哪里还顾得上他,连声追问:“杜氏人呢?”

    “她去太医院官署当差了。”程景安麻溜地低头,躲过赵氏拍下的第二巴掌:“母亲先别急。阿鹃自己就是大夫,会照顾好自己的。若是身体吃不消,不必母亲催促,她也会告假回府休息。”

    赵氏笑着瞪了程景安一眼,转头就向程锦容诉苦:“我这个儿媳,样样都好,就是太有主见了。景安耳根软,什么都听媳妇的。”

    “女子怀了身孕,应该在府中静养安胎。她还日日去太医院官署当差,我想一想都觉得心里不踏实。”

    程锦容微微一笑:“大伯母别心急。当日我怀了身孕,也一样在宫中当差。只要没出重力,小心一些,也就是了。”

    得,诉苦找错人了。

    程锦容可是挺着孕肚直至临盆才出宫的。论辛苦,谁也不及她。

    赵氏笑着叹了口气:“道理是这样没错,可我这心里总是不踏实。景宏迟迟不肯成亲,看这架势,以后怕是也不愿娶妻。”

    “我现在就盼着景安媳妇多生几个孩子。待日后,景宏要是一直不娶妻,就将景安的孩子过继一个。”

    做亲娘的,为儿子真是操碎了心。

    程锦容笑着安抚赵氏:“姻缘一事,要看缘分。你看我爹,三十七岁了才续弦。大堂兄才二十余岁,还年轻得很。”

    赵氏又叹一声:“左右我说不动他。你和景宏素来亲厚,得了空你也替我劝一劝他。”

    程锦容只得笑着应下。

    ……

    三日后,程望和程锦容父女两人一同去了“裴婉如”的坟墓前。

    “裴婉如”死后,被安葬在裴家的祖坟里。

    裴家被抄家流放,守坟的奴仆无人过问,也怠慢了许多。“裴婉如”坟前长满了野草,差点连墓碑都被掩盖住。

    程望一看便红了眼,一声不吭,动手拔草。

    程锦容心中暗叹,什么也没说,令人找了器具来,分给程望一把铁锹。父女两个默默地忙了小半日,将“裴婉如”坟墓边的野草都清除干净。

    人死如灯灭。

    裴婉清机关算尽,害了自己的亲妹妹。也害了自己的一双儿女。

    寿宁公主死了,二皇子疯了,裴婉清的坟前长满野草。也算是报应了。

    程望当然不知道,被埋在坟里的人,根本不是他的“亡妻”。

    于他而言,裴婉如是一个死了十八年的人。这座坟里,埋葬了他最爱的妻子,也一并埋葬了他年少时的炽热爱恋。

    跪在坟前,程望满面泪痕,颤抖着低声道:“如妹,我对不起你。”

    “你走了这么多年,我一直默默想念你。我本想着,这辈子只你一人,绝不另娶。可是……”

    身畔跪着的程锦容轻声接了话茬:“可是,女儿不忍见亲爹孤苦一生。所以,执意劝爹续娶。爹也终于应下了。”

    “娘,你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会为爹高兴吧!”

    “你一定不忍见曾经深爱的夫婿孤独到老。你一定会盼着他放下过去,重新开始自己的新生活。”

第七百六十八章 缘分(一)

    相比起程望的伤心痛哭,程锦容冷静得近乎冷酷。

    程望下意识地看向女儿:“锦容,你不想你娘吗?”

    娘好好地活着,在宫里做着太后。这坟里埋的根本不是裴婉如,而是阴狠恶毒的裴婉清。

    程锦容心里默默想着,口中说道:“死者已矣,活着的人总得好好的活下去。”

    “我娘死的时候,我才两岁。这么多年,我时时会想,如果我娘还活着该有多好。可再思再想,死了的人也活不过来。一直沉浸在伤痛中,除了折磨自己之外,全无好处。所以,我已经很少想她了。”

    “爹也一样,心里的痛苦,总有熬过去的一天。就让娘在地下安息,心无牵挂地重新投胎做人吧!”

    话语中的深意,也只有程锦容自己清楚了。

    程望愣愣地看着面容平静的女儿,许久才叹了一声:“锦容,你说的没错。”

    “是我太过执拗了。或许,这些年我一直念着她,也令她在地下神魂不安,无法投胎。我和她这一世缘浅,只盼来世,我和她能长伴到老。”

    程锦容没有出声。

    她慢慢拿过黄纸,一张张放入火堆中。

    火焰迅速吞噬,黄纸很快燃烧殆尽。

    程望用袖子擦了眼泪,拿起一摞黄纸,一张接着一张放入火堆里。

    天色渐暗,坟前跪着的两道身影,被夕阳的余晖镀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

    ……

    一个脚步声悄然在父女两人身后响起。

    程望沉浸在伤痛里,没听见脚步声。

    程锦容回头,见到来人的面容时,不由得一怔。这个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岁,美丽中带着英气,一双明亮的眼默默地凝视着程望的背影。

    来的人竟是卢慧娘。

    “对不起,我来的有些冒昧了。”卢慧娘的声音轻轻响起。

    程锦容轻声道:“卢姑娘怎么到这儿来了?”

    卢慧娘低声应道:“自程军医到了京城,我日日盼着他来见我。连着几日没等到他,有些按捺不住。今日我厚颜主动去了程府,听赵夫人说你们父女来了此处。我便也来了。”

    思绪混沌的程望终于回过神来,转头看向卢慧娘。

    时隔六年,两人再一次相见。

    卢慧娘没有羞怯,她凝望着程望,柔声低语:“我知道,你现在未必想见我。其实,我已经在外面等了半日。现在天快黑了,你们父女一直没出来,我放心不下,这才鼓起勇气前来。”

    “我想给裴姐姐磕几个头,可以么?”

    按大楚习俗,续弦进门,要在成亲第二日进祠堂,给已故去的正室磕头上香。

    卢慧娘还没过门,就主动来“裴婉如”的坟前磕头。如此举动,可谓是极有诚心了。

    程望心中动容,面上的表情缓和了许多:“卢姑娘,你不必如此。”

    卢慧娘却道:“你不嫌我冒昧失礼就好。”说着,走上前,在程望的身后侧跪下,磕了三个头。

    磕完头后,卢慧娘拿起黄纸,放入火堆里。

    程锦容:“……”

    其实,大可不必。

    被埋在这座坟里的,根本不是裴婉如。

    不过,这个误会是注定无法解开了。程锦容默默地看着卢慧娘磕头行礼,默默地看着程望的眼里闪过动容和温柔。

    也罢,如此也好。

    卢慧娘对程望一片痴心,为了他甘愿前来死去的正室坟前磕头烧纸。这一片心意,程望焉能不动容?

    “天已经黑了,爹,我们也该回去了。”程锦容张口打破沉默。

    程望点点头。

    跪了半日,程望的膝盖已经麻了。在起身之际有些踉跄。程锦容眼疾手快地伸手扶住程望。卢慧娘的动作却比程锦容更快一步:“是不是腿麻了?”

    程望不惯有女子这般靠近自己,反射性地往旁边闪躲:“我还能撑得住,卢姑娘不必担心。”

    这一声卢姑娘,显得有些生疏。

    卢慧娘也不介怀,轻声说道:“我们两人已定下亲事,婚期就在八月二十。还有一个月,我们就成亲做夫妻了。我扶着你,也不算逾矩。”

    程锦容心里暗暗为未来的继母叫好。

    对着程望,得热情主动。反正已经定下婚期就快成亲了,程望坚固的心房也该被打破了。

    程望有些困窘,咳嗽一声道:“你说的是,刚才是我反应过度了。”

    卢慧娘抿唇微笑,再次伸手。

    程望这次没有闪躲,任由卢慧娘的手落在他的胳膊上。程锦容扶着他另一边胳膊,三人一同迈步走了出去。

    走出很远了,程望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

    那座孤零零的坟墓,被无边的黑暗吞没,模模糊糊看不分明了。

    程锦容没有回头,稳稳地扶着亲爹,走出了裴家陵园。

    ……

    程望和程锦容要回程府。

    天色已晚,卢慧娘显然不便跟着一同去程府了。不过,这等时候让卢慧娘独自回去,又有些不近人情。

    程望略一犹豫,张口道:“卢姑娘……慧娘,今晚多谢你前来为如妹上坟磕头。”

    原本神色平静的卢慧娘,在听到这一声慧娘之后,忽然红了眼眶。

    她无数次做梦,梦见程望温柔地看着她,喊着她慧娘。醒来后,却是一场空。她表面坚强,实则心中黯然凄苦。这份晦涩的心情,便是对着亲爹亲娘,她也从不肯说出口。

    她苦等十年,终于等来了这一日。

    程望见卢慧娘泪盈于睫,有些手足无措,下意识地看了程锦容一眼。程锦容目中闪过笑意:“天这么晚了,卢姑娘一人回去,多有不便。爹送卢姑娘回府吧!”

    程望习惯性地点了头,旋即反应过来:“那你一个人怎么办?”

    程锦容失笑:“有紫苏甘草陪我,还有这么多侍卫随行,爹有什么可担心的。”

    那一年程锦容在二皇子府外遇刺,差点殒命身亡。自此,不管去哪里,身边定然有十几个贺府侍卫随行。

    程望没再吭声。

    待程锦容离去,程望对卢慧娘说道:“我送你回去。”

    卢慧娘眨眨眼,眼里的水光隐没,嘴角扬起一抹动人的璀璨笑意:“好。”

第七百六十九章 缘分(二)

    程望和卢慧娘在马车上对坐。

    卢家比不得勋贵侯府,也颇有家资。卢慧娘是卢将军独女,自幼锦衣玉食。这辆马车宽敞又华美。

    马车顶上悬着精致的八角灯,灯光柔和,卢慧娘的脸庞在灯光下比白日更美了几分。

    程望已经很久很久没和年轻女子独处了,颇有些拘谨。

    眼前的年轻美人很快就要成为自己的妻子,一想到这些,那份生疏隔阂便淡了许多。

    程望清了清嗓子,还没等他张口说话,卢慧娘已笑盈盈地张了口:“你现在一定饿了吧!这里有糕点,你先垫垫饥。”

    说着,从手边抽出一个抽屉,取出两碟点心,拿起一块,递到程望手边。

    程望只得接过点心,吃了一口。

    这大半日,他滴水未进,早已饥肠辘辘。这点心甜而不腻,软绵适口。程望原本还有些不好意思,点心一入口,立刻将矜持抛到了一旁。几口便吃完了。

    卢慧娘轻笑一声,又递了一块过去。

    程望很自然地接过。

    两人手指相触,卢慧娘指尖一颤,脸颊很快红了起来。

    程望还饿着肚子,一时没留意到这些,将这一块点心也吃了下去。

    陷入爱河的女子,看心上人怎么样都好。卢慧娘看着程望吃得香甜,心里也觉得甜丝丝的。

    程望连着吃了四块点心,总算止住了饥饿。他一抬头,见卢慧娘含笑凝望着自己,心里那点生疏也悄然散去。

    程望拿起一块点心,送到卢慧娘面前:“别只顾看我吃,你也吃一块点心。”

    这一点体贴殷勤,也令卢慧娘喜悦至极,她捧着点心,就如捧着世间珍宝一般。小心地吃一口,只觉甜进了心坎里。

    深爱一个人,就是这样的卑微又容易满足。一点点回应便足矣。

    程望心里有些愧疚:“对不起,慧娘。我这几日没主动去见你,倒让你主动来见我。”顿了顿,又低声道:“这些年,苦了你了。”

    卢慧娘看着程望,轻声道:“程望,你没有对不起我。是我不肯嫁别人,是我一直放不下你。”

    “我已经做好了一辈子不嫁的打算。没想到,老天如此厚待我。你竟肯娶我为妻了。”

    “程望,我一点都不苦。现在我心里高兴极了,开怀极了。”

    卢慧娘的黑眸如两颗宝石,散发出璀璨夺目的光彩。那双黑眸中,只有程望:“我知道,你永远不会忘了裴氏姐姐。我不会和一个故去十几年的人争锋较劲。我只愿长伴在你身边,就已经足够了。”

    这份炽热的情意,犹如燃烧的火焰。

    孤寂多年的程望,心中涌过陌生的久违的热流。他伸出手,握住卢慧娘的手:“慧娘,你是个好姑娘。我比你年长,又是个鳏夫,是我配不上你。”

    “我确实忘不了如妹。不过,以后我们成亲了,我一定好好待你,绝不让你受半分委屈。”

    卢慧娘沉浸在喜悦和甜蜜中,反手握住程望的手。

    ……

    程锦容独自回了程府。

    赵氏没问程望去了何处,令人端了热腾腾的饭菜来。程锦容跪了半日,肚子也饿了。连着吃了两碗才搁了筷子。

    赵氏这才笑问:“你爹送卢姑娘回府了?”

    程锦容嗯了一声。

    赵氏笑叹:“这位卢姑娘,对你爹确实一往情深。换了别的女子,如何肯做到这一步。你爹苦了这么多年,现在也算苦尽甘来了。”

    程锦容眉头舒展,微微一笑:“是啊,等她过了门,我爹身边有人相伴,去了边关也有了家。我也不必时时为我爹忧心了。”

    赵氏笑着瞥了程锦容一眼:“你这般心宽,也是少见。你就不担心你爹续娶再生了儿女,以后就不惦记你了?”

    程锦容淡淡一笑:“我爹不是那样的人。”

    “退一步说,就算真有那一天,我也没什么可不满的。这些年,我爹的日子太清苦太寂寞了。我现在有夫婿有儿子,小日子过得和睦又热闹。已经无需人操心忧虑了。我爹过得幸福,我比谁都高兴。”

    这倒也是。

    赵氏想了想,笑了起来:“有你这样的好女儿,是你爹的福气。”

    两个时辰后,程望才回府。

    阿圆阿满已经被哄着睡下了。程锦容一直在等着亲爹回来。她的目光掠过程望有了神采的脸孔,会心一笑:“爹总算回来了。”

    程望老脸有些红:“我送慧娘回府,又陪着她一同吃了晚饭。”

    在女儿面前说这些,程望颇有些不好意思。

    程锦容也不追问了,笑着说道:“天已经晚了,有什么话明天再说,早些歇了吧!”

    程望却道:“我半点都不觉得累。我们父女两个说说话。”

    程锦容:“……”

    程锦容哭笑不得,只能奉陪。

    父女两人一直闲话至深夜,程望才去睡下。程锦容有些疲倦,更多的是满足和愉悦。

    程望终于彻底放下沉痛的过去,开始了崭新的人生。

    ……

    日子一晃,过得飞快。

    赵氏忙着收拾新宅子和新房,程锦容每日陪伴着亲爹,一同照顾阿圆阿满,尽享天伦之乐。

    妻儿都在程府,贺祈到了休沐日,也直接来程家。

    太夫人心里惦记一双曾孙,又不便催促孙媳领着孩子回府。便时常打发人送些孩子的吃食和衣物玩具过来。

    程望面上过意不去了,私下里对程锦容说道:“锦容,太夫人这是心里惦记孩子了。要不然,你还是领着阿圆阿满回去吧!”

    程锦容笑道:“不急。等爹离开京城了,我再带着孩子回去。”

    程望心里千肯万肯,口中总得意思意思地说几句,诸如出嫁后要以夫家为重之类。

    程锦容瞥了口是心非的亲爹一眼,轻声嗔道:“我们父女十几年没见。等过些时日,爹又得离开京城。不知哪一日才能重逢。爹就这么盼着我走吗?”

    程望立刻住了嘴。

    程锦容抿唇笑了起来。

    就在此时,川柏满脸喜气地走了过来,殷勤地陪笑着说道:“公子,奴才有一事相求。”

第七百七十章 结局

    能让川柏这般献殷勤的,只有一桩事。

    程望心中有数,故作不知:“什么事?”

    程锦容起身,领着一双孩子出去玩耍。

    川柏继续殷切地说道:“奴才相中了连翘。求公子替奴才做主。”

    住进程府后,他就和赵氏身边的大丫鬟连翘看对了眼。

    连翘是程家的家生子,今年二十有二,皮肤白皙,一双丹凤眼颇为妩媚。程家的丫鬟都要随主子一同学医,连翘也懂些医术,尤其擅长种药草。

    程望笑着白了川柏一眼:“你倒是有脸说。”

    程府有十几个丫鬟,连翘是其中最美貌的一个。川柏倒是贼的很,一眼就相中了连翘。

    川柏厚颜笑道:“奴才可不是单相思。连翘也中意奴才,所以奴才特意来求主子成全。”

    程望笑着调侃:“程家这么多小厮长随,你比连翘大了十岁不止,这些年也没攒什么银子。连翘怎么就相中你了?”

    川柏认真想了想答道:“可能是因为奴才生得格外俊俏吧!”

    程望:“……”

    程望哭笑不得,踹了川柏一脚:“去去去!一边去!”

    川柏被主子踹一脚,也不动弹,继续央求:“公子可是答应过奴才的。奴才也老大不小的了,再不娶媳妇,连儿子都生不出来了。”

    程望也拿厚脸皮的川柏没法子,揉了揉额头:“行了,我这就去和大嫂说。不过,有话说在先。如果连翘愿意,也就罢了。如果连翘不情愿,不能勉强。”

    川柏喜出望外,笑着作揖:“多谢公子!公子就放心吧!连翘妹妹一定愿意嫁给奴才。”

    程望口中对川柏嫌弃的不行,实则对他的亲事颇为上心。

    他没急着去找赵氏,先和程锦容商议了一回:“……川柏跟着我在边军十几年,终身大事也被耽搁了。此次我回京成亲,也得为他娶个媳妇。”

    “他相中了你大伯母身边的连翘。你觉得如何?”

    程锦容略一挑眉,笑着说道:“川柏的眼光倒是不错。”

    连翘年轻又水灵,懂医术会种药草,在程家丫鬟里最为出挑。

    程望无奈一笑:“可不是么?他一眼就相中了连翘,来求我这个主子去提亲。我有些犹豫,就想着先和你商议。”

    “川柏嘴是油滑了一些,做起事来却沉稳仔细。论医术,丝毫不弱于那些军医。若不是我身边离不得人,他早已能独当一面了。”

    “唯一可虑的,是他年岁大了一些。而且,他还得随我去边关,那里生活清苦,比不得京城。只怕连翘不乐意。”

    程锦容略一思忖说道:“爹不好意思张口,我先让紫苏去探一探连翘的口风。若是连翘乐意,再向大伯母张口也不迟。”

    也免得贸贸然张口被拒绝,彼此都尴尬。

    程望欣然点头。

    紫苏得了主子吩咐,私下去寻了连翘两回。得了连翘的回音后,紫苏才来复命。

    程望这才去见赵氏,提了这桩亲事。

    赵氏心中早就有数了,笑着说道:“这个川柏,一张口就要将我最得力的丫鬟娶了去。日后他若是对连翘不好,我可不依。”

    程望立刻笑道:“大嫂只管放心。要是有那一日,无需大嫂出面,我第一个饶不了他。”

    ……

    八月十八,川柏和连翘成了亲。

    八月二十,程望迎娶卢慧娘进了门。

    亲事在天子赏赐的宅子里操办,卢家也颇有颜面。

    卢将军领着一众卢家儿郎来送嫁,对着程望说道:“程望,从今日起,我的女儿就是程家妇。她待你一片心意,希望你珍之爱之。”

    大概天底下所有嫁女儿的父亲,都是一样的不舍吧!

    高大壮实威猛不凡的卢将军,在此时也红了眼。

    程望重情重义,为亡妻守身十八年。这份忠贞和深情,谁都会赞许不已。卢将军往日也常称赞。不过,等女儿真的嫁给程望了,身为亲爹,惦记的却是女儿的幸福。

    程望心中动容,对着岳父深深作揖:“岳父请放心,我程望对天立誓,绝不辜负慧娘。”

    卢将军无声轻叹,转头时抬手擦了擦眼角。

    新婚第二日,程望陪着妻子卢慧娘回门。待到了下午,夫妻两个才离开卢家。

    程锦容不愿扰了亲爹新婚之喜,依旧领着一双儿子住在程府。

    程望心里惦记女儿,和卢慧娘商议:“我们现在去程府,和锦容还有孩子们一同吃了晚饭再回去,如何?”

    新婚的卢慧娘,穿着一袭红裙,俏脸含春,目中满是柔情蜜意:“好。”

    程望和卢慧娘乘着马车到了程府。

    赵氏十分欢喜,立刻令人备晚膳,又打发人去送信,让程方父子和儿媳杜氏早些回来。

    程锦容很自然地改了口,喊了一声母亲。

    卢慧娘爽利大方,先应了一声,然后笑道:“我这个继母,比锦容只大了六岁。锦容叫我母亲,我也怪不习惯的。”

    程锦容其实也有点不习惯。

    好在她们都有心好好相处。一个刻意谦让,一个心中宽和,没有处不好的道理。

    程望舍不得女儿,张口道:“锦容,你带着阿圆阿满去宅子里住些日子。”

    程锦容笑道:“阿圆阿满都是淘气包,去了肯定闹腾。父亲正是新婚,我们就不去了。”

    程望劝不动,只得无奈作罢。

    卢慧娘十分感动程锦容的体贴,轻声说道:“锦容,我嫁给你爹,我们就是一家人。我知道你是体恤我和你爹新婚,不愿打扰。可是,我们很快就要启程离京。一家人相聚,也不过这几日。你就随我们回去吧!”

    继母张口,程锦容很快改了主意,笑着应下:“好,我听母亲的。”

    ……

    十日后,程望和卢慧娘启程离京。

    程望一家子都来送行。

    贺祈也特意告假一日,给岳父岳母送行。

    程望荣光换发,看着年轻了数岁。今日穿着天蓝色的长袍,头发以玉冠束起,清俊又儒雅。

    身畔的新妇卢慧娘,面若春水,美丽动人。

    贺祈打从心底为岳父高兴,上前拱手作别:“此去路途遥远,请岳父多多珍重。也请岳母多保重身体。”

    程望笑着应了,卢慧娘脉脉含情地看了夫婿一眼。

    阿圆阿满和外祖父朝夕相伴一个多月,相处出了深厚的感情。幼童不知什么是离别,不停喊着外祖父。

    程望心中不舍,将两个大胖外孙抱了又抱。

    最后,程望才来到女儿程锦容面前。

    “锦容,”程望眼里的不舍几乎要溢了出来:“爹这就走了。以后多给爹写信。还有,和三郎好生过日子。”

    程锦容也是满心不舍:“爹,你多保重身体。早日给我生个弟弟或妹妹。”

    程望:“……”

    程望有些羞窘,倒是卢慧娘,落落大方地笑着应道:“我也盼着早日有喜。”

    众人一同笑了起来。

    笑声中,程望和新婚妻子上了马车。马车走出老远了,程望还一直探出头来,向程锦容挥手作别。

    程锦容笑着笑着,眼角忽然湿润起来。

    一只熟悉的手,牢牢握住了她的手:“阿容,岳父身边有岳母相伴。你也该放心了。”

    是啊!

    所有沉痛的过去,都已远去。

    大仇得报,小六坐了龙椅,亲娘做了太后。亲爹续弦,不再孤独。

    她也终于可以放下一切,迎接自己的人生。

    程锦容转头,冲夫婿贺祈灿然一笑:“我们回家。”

    贺祈挑眉笑了起来。两只手牢牢地握在一起。

    很快,两个淘气包就过来了。一个钻进亲娘怀里,一个要骑着亲爹的脖子上。夫妻两个也无暇再你侬我侬了。

    两人相视一笑,一同带着儿子回家。

    前世,你我各自孤苦。

    这一生,你我相伴到老。

番外之当差

    程望离京后,程锦容领着一双孩子回了贺府。

    太夫人月余没见曾孙,想得不得了。

    眼见着阿圆阿满稳稳地走过来,还有模有样地喊了一声曾祖母,太夫人心怀大慰,搂着一双曾孙亲了又亲:“阿圆乖,阿满乖,这些日子没见,可把曾祖母想坏了。”

    朱氏笑着凑趣:“可不是么?曾祖母一日里总要念叨个十回八回。”

    太夫人失笑:“哪有十回八回,顶多也就三五回罢了。”

    众人皆会心一笑。

    程锦容笑盈盈地说道:“我爹离京远去边关。从明日起,我也得去太医院官署当差。以后阿圆阿满就得日日在祖母身边,到时候祖母可别嫌弃他们兄弟两个闹腾才是。”

    心里微有不满的太夫人,被这几句哄得笑了起来:“当差要紧,你只管忙你的去。阿圆阿满有我哪!”

    程锦容露出感激又惭愧的神色:“多谢祖母。孙媳着实羞愧。嫁入贺府三年,我一直忙于当差,这大半年又在养伤。一直未曾好好孝敬祖母,现在倒要让祖母操心,照顾一双孩子。”

    太夫人心里最后一点不快也消失无踪,笑着说道:“你在宫里当差,是一等一的要紧事。我身边有一堆丫鬟婆子伺候,还有朱氏魏氏每日陪着我说话解闷。你就别操心这些了。”

    程锦容笑道:“祖母这般疼惜我,定是我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才做了祖母的孙媳。”

    一番好听话,哄得太夫人眉开眼笑。

    贺祈心里暗暗好笑。

    程锦容平日轻易不哄人,一旦甜言蜜语起来,谁也挡不住。

    太夫人笑过一回,忽然察觉出些许不对劲来:“等一等。锦容,你原本在宫里当差,怎么明日不进宫,倒要去太医院官署了?”

    此言一出,内堂里所有人都看向程锦容。

    这半年多来,程锦容一直在府中养伤,深居简出,圣眷依旧浓厚。

    裴太后时常打发人送东西来贺府,阿圆阿满周岁时,宣平帝也有厚赏。程望升了官职,得天子召见,被赏了一座四进大宅院。也有大半是沾了程锦容的光。

    如今程锦容伤势痊愈,怎么不进宫当差,倒要去太医院?

    在众人的目光下,程锦容神色如常,微微笑道:“当日我离宫前,求过太后娘娘。宫中不缺医术精湛的太医,少我一个也无妨。我在太医院官署里当差,每晚都能回府,陪伴阿圆阿满。太后娘娘虽然不舍,却也应了。”

    原来是为了一双孩子。

    众人顿时释然。

    太夫人笑道:“说的也是。在宫中当差,一个月只能回府两日。阿圆阿满还小,离不开你这个亲娘。去太医院官署当差就便利多了,每天早出晚归。遇到什么事了,打发人给你送个信,立刻就能回府。”

    既能当差,又能照顾孩子。可比一进宫就不见人影好多了。

    程锦容微笑不语。

    ……

    隔日一大早,程锦容坐着马车去了太医院官署。

    程锦容早就和大伯父程方通过气了。程方亲自出来相迎,笑着打趣调侃:“程太医重回太医院官署当差,本院使也觉面上有光。”

    程锦容抿唇一笑:“院使大人盛情相迎,下官受之有愧。”

    两人相视一笑。

    一众医官皆闻风而至,一个个上前寒暄套近乎。

    论官职,程锦容不是最高的。不过,程锦容是炽手可热的御前红人,也是平国公世子夫人。平日里众人想示好也没机会。

    莫医官笑着说道:“难得见程太医来官署。不知程太医何时进宫当差?”

    众医官也好奇地竖长耳朵。

    程锦容将昨日对太夫人说过的话又搬了出来:“……所以,以后我每日都来这里当差。除非太后娘娘或皇上宣召,我才会进宫。以后,就请诸位多多照拂了。”

    众医官心中暗暗惋惜。身为医官,能进宫做太医为天子伺疾,是何等风光。如今,程锦容为了一双孩子,辞去了太医的职位,重回太医院。真是可惜了。

    不过,当着程锦容的面,谁也不会讨嫌的说这些。

    如今,太医院里还有一位女医官,正是程锦容的二堂嫂杜氏。

    程方吩咐程锦容和杜氏同在一间屋子里当差。程锦容欣然应下,和杜氏对视而笑。

    看热闹的医官们很快散去,程锦容随杜氏进了屋子里。她目光一扫,掠过杜氏的小腹:“二堂嫂,你身孕快两个月了吧!”

    杜氏笑着点头:“算一算日子,正好两个月。婆婆总担心我每日当差太过劳累,更怕我动了胎气。其实,我身体好的很,每日晨起时孕吐一次,一整日都好好的。等月份大了,我再告假养胎也不迟。”

    又笑着打趣:“现在有你来了,我以后肯定会清闲许多。”

    每日送到太医院官署请出诊的帖子,多是点名请哪一位医官。程锦容声名显赫,她肯出诊,不知会有多少帖子来请。

    程锦容俏皮地眨眨眼:“这可未必。”

    杜氏又是一笑:“等过几日就见分晓。”

    ……

    不错所料,不到两日,程锦容在太医院官署当差的消息就传了开来。递到太医院请出诊的帖子上,纷纷写着程锦容的名讳。

    要是照着帖子出诊,程锦容一个人分成五个也忙不过来。

    按着惯例,程锦容可以自己挑选出诊的帖子。剩余的帖子,则由太医院官署重新分派医官前去。

    程锦容倒是不挑剔男女老少,只挑病症重的。等闲小病或调养之类的帖子,就一律不接了。

    每日早起出门,傍晚回府。白日忙碌,晚上陪伴孩子。生活忙碌充实,又格外踏实安心。

    一切安好。

    过了数日,宫里派人前来接程锦容进宫,为裴太后请平安脉。

    程锦容在众人艳羡的目光里,坐上马车,向宫中缓缓而去。

    时隔半年多,再次进宫,程锦容心中颇有些唏嘘感慨。

    宫女领着她进了仁和宫。

    一身素色宫装的裴太后端坐在凤椅上,微笑着看着程锦容。

    程锦容微微一笑,上前行礼:“微臣见过太后娘娘。”

番外之太后

    母女两人分别半年多,此时久别重逢,心中各自喜悦。

    裴太后笑着说道:“快些平身,到哀家身边来。让哀家仔细瞧瞧。”

    程锦容含笑应下,起身上前,在裴太后身侧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裴太后果然细细打量了一圈,然后满意地笑道:“你气色红润,满目神采,可见身体是真的痊愈了。”

    程锦容笑着应道:“得多谢太后娘娘,时常令人送补品去贺府。每日进补,我岂有不好的道理。”

    裴太后拉过程锦容的手,满面笑意:“哀家听闻你去太医院官署当差,便知你身体大好了。不过,不亲眼看上一看,总是放心不下。”

    “今日一见,哀家便能安心了。”

    “以后,你每隔十日进宫一回,给哀家请平安脉。顺便也陪哀家说说话解解闷。”

    一个月进宫三回,说多不多,说少也着实不少了。

    程锦容不愿离皇权太近,不愿惹天子忌惮,和亲娘时常相见是千肯万肯,立刻笑着应了下来:“能为太后娘娘请脉,我求之不得。”

    裴太后仔细问了程锦容养伤的事,又问起了阿圆和阿满。

    程锦容早有准备,从药箱里取出一个小巧的画轴:“这是前几日,我为阿圆阿满画的肖像。今日正好带进宫来,送给太后娘娘,闲来看着解闷。”

    裴太后迫不及待地展开画轴,一眼看去,就见两个面容俊俏的大胖男童在嬉闹玩耍。程锦容画技不算太出众,不过,满腔的爱意都倾斜在UU小说。画像也格外的生动鲜活。

    裴太后越看越是喜爱:“阿圆阿满都生得好,也养得健壮可爱。你下次进宫,将他们兄弟也一并带来,让哀家也见上一见。”

    身为太后,只要不干涉朝政,自身没有失德或惊天丑事,行事说话已经可以随心所欲。不必有太多的顾虑了。

    如此恩宠,着实有些过了。

    程锦容本想婉言拒绝,不过,在看到裴太后喜悦的笑容后,拒绝的话便说不出口了:“好,我下一次带着他们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

    裴太后目中笑意更盛。

    闲话片刻,程锦容为裴太后请了脉,开了一张调养身体的药方。

    裴太后早已令人备好了午膳:“哀家平日多是一个人用午膳,颇有几分冷清寂寥。今日难得你进宫,陪哀家用了午膳再离宫。”

    仁和宫恢弘气派,十分宽敞,也十分安静冷清。

    程望续娶卢慧娘为妻,斩断了裴太后心中最后的牵绊。如今的裴太后,已经很少回忆过去。

    裴太后依旧美丽,眼角眉梢却有了寂寞堆积的浅浅细纹。

    程锦容心中一软,应了下来。

    ……

    到了正午,午膳刚摆好,便有宫人来禀报。宣平帝和梁皇后来了。

    裴太后有些意外,更多的却是欢喜,低声笑道:“锦容,皇上心里一直惦记着你。他定是知道你进宫,特意来看你。”

    程锦容心中涌起一丝暖意:“我心里也一直记挂着皇上。”

    宣平帝很快迈步走了进来,梁皇后稍稍落后一步。

    程锦容先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皇上,见过皇后娘娘。”

    “容表姐快些请起。”坐了龙椅的宣平帝,声音和以前一样轻快温和。

    梁皇后也微笑道:“容表姐平身,不必多礼。”

    梁皇后心细如发。宣平帝不称呼程太医,张口就喊容表姐。可见外间传闻宣平帝待程锦容如亲姐姐都是真的。她这个皇后,自然也随天子的心意,对程锦容也格外亲切温和。

    程锦容笑着谢恩,站起身来,目光迅疾地掠过年轻的帝后。

    宣平帝的俊脸有几分病态的苍白,一双黑眸却亮如星辰,满是笑意。

    梁皇后容貌极美,神色端庄。

    宣平帝笑着对程锦容说道:“这是朕的皇后,闺名如月。她自幼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梁皇后被赞得脸颊微红:“皇上这般夸赞臣妾,臣妾真是羞愧。臣妾哪里算得上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是样样稀松才对。”

    宣平帝握住梁皇后的手:“你就是爱自谦。朕说你好,你便是最好的。”

    程锦容:“……”

    贺祈回府经常说起宣平帝和梁皇后如何情意相投,今天她算是领教了。

    少年郎情窦初开,感情热烈真挚,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对梁皇后的喜爱。

    裴太后是过来人,看在眼里,也觉好笑。她笑着瞥了儿子一眼:“皇后的好,哀家也都看见了。你不必时时出言提醒哀家。”

    梁皇后差点就掩面羞走了。

    宣平帝不点不害臊,咧嘴一笑,拉着梁皇后入座。又亲热地招呼程锦容坐下:“今日不拘礼数,容表姐一同坐下用膳。”

    梁皇后也顾不得羞臊了,笑着说道:“容表姐请入席吧!”

    在仁和宫里有如此体面的,也只有程锦容了。

    便是康宁公主进宫给裴太后请安,也没有这等待遇。

    程锦容心里觉得有些不妥,却也不便推辞,笑着谢恩入座。

    午膳过后,宣平帝仔细问过程锦容的身体,确定程锦容安然无事了,才笑道:“这半年,朕一直惦记着你的身体。现在见你彻底安好,朕也能安心了。如今宫中人少了许多,也冷清了不少。以后你多进宫陪一陪母后。”

    有梁皇后在,有些话就不那么方便说出口了。

    程锦容只得笑着应下。

    待帝后离去,程锦容才低声对裴太后说道:“太后娘娘,皇上对我这般亲近。皇后娘娘亲眼所见,只怕心中会生疑。”

    裴太后也有些无奈,轻声道:“梁氏温柔貌美,颇有才学,皇上对她十分喜爱。来仁和宫请安,也多带着梁氏一同前来。”

    “今日皇上既是想见你,也是想让你见梁氏。”

    宣平帝的心思不难体会。

    他这是希望亲姐姐见一见弟媳。如果程锦容和梁皇后一见如故,彼此亲近,那就再好不过了。

    婆媳情同母女,姑嫂相亲相爱,这是天底下所有男子的愿望。

    可事实上,能做到彼此尊重彼此体谅,已经不易。宣平帝太过想当然了。

番外之安好

    母女两人唏嘘几句,无奈一笑。

    “为了避嫌,我还是少进宫才是。”程锦容轻声道:“否则,每进宫一回,皇上就来这么一出。皇后娘娘定会窥出些端倪。”

    裴太后也只得叹一声:“也罢。哀家原本想令你十日进宫一回,现在想来,还是欠妥。一个月进宫一回陪哀家说说话便可。”

    如今的后宫,以裴太后为尊,凤印也由裴太后掌管。不过,等明年帝后正式拜堂成亲,行了皇后册封礼。裴太后便会逐步将掌管后宫的权利交给年轻的梁皇后。

    这座后宫的女主人,即将是梁皇后。为了后宫和谐安稳,程锦容确实不宜时常进宫。

    裴太后和程锦容对这一点都是心知肚明。

    程锦容轻声应下。

    裴太后目中闪过愧意,握着程锦容的手低声道:“锦容,委屈你了。”

    宣和帝在世时,程锦容每日在御前当差,风光无二。如今,为了避嫌,却不能时时进宫。只能去太医院当差。

    程锦容反手握住裴太后的手,轻声笑道:“只要娘娘和皇上过的好,我半点都不委屈。还有,我和贺祈早已商议过了,再过五年,皇上到了弱冠之年。我们夫妻便一同离京,远去边关。”

    裴太后沉默下来。

    一双儿女都已长大了。各自成亲,有了自己的家。

    就如雏鸟,总有离巢远飞的那一日。再不舍,也得慢慢放手。

    程锦容在仁和宫里待了大半日,临近傍晚,才告退离宫。至始至终,裴太后没有提起程望半个字。程锦容也绝口不提。

    过去的永远过去了。

    从此以后,各自安好。

    ……

    一个月后,程锦容再次被召入宫。

    这一回,她领着阿圆阿满进了宫。

    此时已是金秋十月。仁和宫里落了一地金黄的叶子,阳光一照,闪出粼粼金光。裴太后喜欢这样的景致,负责打扫的宫人们也乐得清闲。

    已经十五个月大的阿圆阿满,各自穿着红色的小锦袍。一撮头发被用红绳束成了冲天辫,肉乎乎的脸蛋白胖又俊俏。

    兄弟两个在亲娘的引领下,跪下给裴太后磕了三个头。

    阿圆口齿清晰,清楚地喊着“太后娘娘”。阿满走路迟一些,说话也比兄长慢了一拍,只挤出了娘娘两个字。太后两个字怎么都不会说。一着急,扁着嘴就想哭。

    裴太后心中十分欢喜,忙笑道:“这么一点大的孩子,哪里就会行礼了。快些起来,到哀家这儿来。”

    然后,又令宫女们捧着一堆好吃的过来。口味各异的点心,做得精致小巧。还有各类肉脯瓜果。

    阿圆和阿满胃口好得很,年龄小不懂什么是敬畏害怕。裴太后亲自拿了点心,喂两个孩子吃下。

    看着孩子们吃得香甜,裴太后也笑得合不拢嘴:“这一双孩子,养得真好。”

    又白又胖又健壮,能走路会说话,胃口还好。真是怎么看都好。

    程锦容笑道:“这可少不了紫苏的功劳。我如今每日去官署当差,晚上才能回府。白日都是紫苏领着奶娘们照顾孩子。”

    至于太夫人,对孩子太过娇惯疼宠了。要是事事都听太夫人的,少不得要养出两个小霸王来。

    听到紫苏的名字,裴太后的目光愈发柔和,随口笑问:“紫苏嫁给苏木也有几年了,一直都没有喜讯吗?”

    程锦容也有些遗憾:“没有。我为紫苏诊过脉,也为苏木看过诊。他们夫妻两个没什么问题,就是一直没有喜讯。”

    或许,有的人命中注定就没有孩子。

    好在苏木很是豁达,紫苏也没什么遗憾,将一腔心思都放在了阿圆和阿满的身上。

    阿圆阿满吃饱喝足了,就待不住了。迈着小胖腿到处跑。不到片刻,阿满就摔了一跤。裴太后看着心疼,正要过去抱起阿满,就见阿满已经奋力地爬了起来,继续追着阿圆跑。

    裴太后失笑:“小子就是皮实。当年你……”

    话到嘴边,就知不对。

    程锦容不动声色地笑着接了话茬:“小姑娘和小子确实不一样。裴绣的女儿小苗,又乖又听话。康宁公主的女儿,也安静乖巧。”

    裴太后没见过小苗,对巧姐儿倒是熟悉,笑着点了点头:“女儿有女儿的好,小子有小子的好。总之,自己生的骨肉最好。”

    这一句口误,很快被岔了过去。

    ……

    宣平帝听闻程锦容母子三人进宫,也兴致勃勃地领着梁皇后一同前来。贺祈身为御前侍卫统领,自然一同随行。

    孩童的欢笑声,远远地传进耳中。

    走得近了,便能听到裴太后的笑声。

    宣平帝眼中闪出笑意,转头对贺祈说道:“我很久没听过母后的笑声了。看来,母后很喜欢阿圆阿满。”

    贺祈面上浮起身为亲爹的骄傲自得:“待会儿皇上见了阿圆阿满,也一定很喜欢他们兄弟。”

    宣平帝哑然失笑:“好,朕这就去见见这一双小子,是多么讨喜。”

    梁皇后将宣平帝的笑意尽收眼底,心里暗暗想着。皇上对程太医确实格外亲厚。一听闻程太医进宫,想也不想地就来了仁和宫。对这一双没见过面的孩子,也是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就是对着嫡亲的侄儿衡哥儿,也没这般喜爱……

    这个念头,在梁皇后的心里一闪而过。

    众人迈步进了仁和宫。秋高气爽,阳光明媚。

    两个胖小子在空地上四处跑动,奶娘丫鬟们紧紧跟在一旁。裴太后被孩子们逗得笑个不停,程锦容也是满面笑意。

    “不必行礼,”宣平帝抢在程锦容行礼前张口:“朕整日听贺统领夸儿子如何可爱讨喜,今日特意来瞧瞧。”

    程锦容笑盈盈地招呼阿圆阿满过来,让两个孩子给天子行礼。

    阿圆阿满虽然淘气,在进宫前却被仔细教导了如何行礼。此时兄弟两个一同跪下磕头,就像两个肉团子一般。

    血缘天性,宣平帝立刻就喜欢上了这一对外甥。亲手扶着小外甥起来,甚至耐心地陪着孩子玩耍了一会儿。

番外之怄气

    宣平帝难得这般好心情好兴致。

    梁皇后笑盈盈地立在一旁看着,偶尔和裴太后低声笑语:“臣妾很少见皇上这般开怀。以后母后多宣召容表姐和阿圆阿满进宫,宫里也显得热闹。”

    裴太后笑着看了梁皇后一眼:“没想到皇后也这么喜欢孩子。等出了孝期,皇后和皇上圆房,早日生一个皇孙或皇孙女,让哀家也享一享含饴弄孙之乐。”

    梁皇后脸皮薄,顿时红了一张俏脸。

    这一日晚上,梁皇后陪着宣平帝一同用晚膳,笑着建议道:“臣妾看着,母后很喜欢孩子。今日阿圆阿满进宫,母后十分欢喜。”

    “不过,阿圆阿满到底是外臣之子,不便时时进宫。倒不如让二皇嫂时常带着衡哥儿进宫来,陪伴母后。”

    梁皇后这么说,纯粹是一片孝心。

    在梁皇后看来,裴太后寡居深宫,思念先帝,也颇为冷清寂寞。养一个皇孙在身边,也能排遣寂寞。

    最合适的,莫过于衡哥儿了。二皇子纵有千错万错,到底是裴太后的亲儿子。衡哥儿才是裴太后的亲皇孙。

    不知为何,宣平帝笑容淡了下来。

    既未点头,也没说不行。

    进宫后,宣平帝一直待她极好。还是第一次露出这般冷淡的表情。

    梁皇后心里一个咯噔,知道自己说错了,美丽的脸庞露出些许惊惶和不安:“臣妾是不是说错了?请皇上息怒。”

    宣平帝看着一脸惶惑的梁皇后,心头软了一软,低声道:“如月,朕知道你是一番好意。只是,二皇兄当年犯下大错。母后对他满心憎恶。衡哥儿是个好孩子,不过,一看到衡哥儿,母后少不得要想起二皇兄。”

    “所以,你在母后面前慎言。”

    梁皇后低声应下:“是,臣妾知道了。对不起,臣妾不该胡乱出主意。”

    梁皇后很快起身告退,宣平帝没有像往日那般挽留,略一点头。

    待梁皇后退下之后,宣平帝所有的表情都隐没,沉默着许久都未说话。

    是他太过一厢情愿了。以为梁皇后也会毫无芥蒂地接受程锦容,将她当做亲姐姐一般喜爱亲近。

    对梁皇后来说,程锦容是一个十分得宠的臣子。阿圆阿满都是“外臣”之子。或许,梁皇后心里还在奇怪,他和裴太后对程锦容恩宠太过了……

    今晚这一盆冷水浇下来,他忽然冷静清醒了许多。

    此刻,他也终于理解程锦容为何不愿进宫当差了。

    后宫里有了梁皇后,和以前不同了。程锦容偶尔进宫也就罢了,如果日日在裴太后身边,梁皇后焉能不起疑?

    ……

    隔日一大早,梁皇后去仁和宫请安。

    裴太后一眼便看出了不对劲。

    梁皇后年少美貌,无需胭脂装点,也是一副好颜色。今日难得地涂抹了脂粉,恭敬的神情中隐隐透出一丝黯然。

    裴太后温声问道:“皇后今日气色似不及往日,莫非是身子有恙?”

    梁皇后尚且年少,也没多少城府,笑容有些勉强:“儿媳身子好的很,有劳母后挂心。”

    裴太后心里微动,声音愈发温和:“你是不是和皇上闹口角了?皇上年少气盛,难免有不够体贴的时候。皇后要多体谅才是。”

    梁皇后不知是感动还是羞愧,微微红了眼眶,声音里有些哽咽:“是儿媳说话不慎,惹得皇上心中不快。怪不得皇上,都怪儿媳。”

    裴太后没费多少力气,很快套问出了事情的缘由。

    梁皇后没有抬头,未曾看到裴太后目中的微凉:“……儿媳也是心疼母后寂寥,见母后喜欢孩子,便向皇上进言,让衡哥儿进宫陪着母后,也能让仁和宫里热闹些。未曾想,皇上听了这些话,就沉了脸。”

    说着,梁皇后用帕子擦了擦眼角,小心翼翼地抬眼看向裴太后:“儿媳冒失之处,还请母后见谅。”

    一刹那,裴太后眼底冷意褪去,露出和蔼的笑意:“原来如此。你一片孝心,哀家怎么会怪你。”

    “衡哥儿确实是个好孩子。他今年开蒙读书,哀家不便令他每日进宫。以后每隔五日,就让江氏带着衡哥儿进宫来给哀家请安。”

    梁皇后既惊又喜,忙笑道:“母后不嫌儿媳乱出主意就好。”

    裴太后含笑说道:“怎么是乱出主意。以哀家看来,这主意好的很。”顿了顿又道:“皇上那边,哀家得了空也会说他。夫妻在一处说话,轻些重些都没大碍。对着你撂脸子,就是他的不是。”

    梁皇后感动不已,忙起身谢恩:“母后这般心疼儿媳,儿媳愧不敢当。”

    裴太后又好言宽慰梁皇后一番,年少的梁皇后被感动得泪眼汪汪。

    私底下,裴太后却叫来宣平帝,低声叹道:“小六,梁氏什么都不知道。你何必为这点小事生她的气。”

    宣平帝抿紧嘴角,低声道:“母后,儿臣不是和她怄气,儿臣是气自己太过想当然了。容表姐没有进宫当差,而是去了太医院官署,显然是早想到了这一点。儿臣却一厢情愿,以为梁氏会很喜欢容表姐,也会喜欢阿圆阿满……”

    “倒也不是不喜欢。”裴太后又是一声轻叹:“不过,她是皇后,身份贵重。锦容是臣子,她对锦容也算礼遇了。”

    “其实,皇后说的没错。衡哥儿是个好孩子,以后,哀家时常召他进宫。”

    “还有康宁的女儿,以后也常召进宫来。如此一来,阿圆阿满进宫一事,也就没那么惹眼了。”

    衡哥儿是亲侄儿,巧姐儿是亲侄女。裴太后召他们两个进宫,宣平帝自然不会反对。

    只是,他心里总有些愧疚:“母后,对不起。儿臣原本以为,等儿臣坐了龙椅,便能顺心而为。现在看来,是儿臣将一切想的太轻易简单了。”

    就连程锦容进宫一事,都不如往日便利。

    裴太后淡淡一笑:“以后,锦容进宫,你稍微收敛一二。免得梁氏心中继续生疑。”

    宣平帝无奈地叹了一声,点点头应了。

番外之父子

    过了几日,裴太后宣召二皇子妃母子进宫。

    衡哥儿今年五岁了,稚嫩的小脸神色郑重,跪下磕头请安:“孙儿给皇祖母请安。祝皇祖母身体康健。”

    裴太后笑着说道:“快些起身,到皇祖母这儿来。”

    又笑着夸赞二皇子妃:“衡哥儿被教导得这般规矩懂礼,都是你的功劳。”

    二皇子妃含笑应道:“这都是儿媳分内之事。母后这般盛赞,儿媳受之有愧。”

    宣平帝登基后,下旨封了大皇子府四皇子府五皇子府,倒是没封二皇子府。不过,疯疯癫癫的二皇子被关在书房里,二皇子妃几乎从不出府走动,衡哥儿也极少在人前露面。这大半年来,母子两个几乎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

    这样的生活,形同软禁。二皇子妃却不以为苦。

    比起一直关在天牢里的大皇子妃四皇子妃五皇子妃和一众皇孙皇孙女,她和衡哥儿已经十分幸运了。

    至少,母子两人不必受牢狱之灾,安然地在二皇子府里住着,衣食优渥。

    今日裴太后突然宣召母子两人进宫,二皇子妃心里颇有些忐忑。直至此刻,一颗心才稍稍安了下来。

    裴太后先问起了衡哥儿的衣食起居和读书情形,二皇子妃笑着一一作答:“衡哥儿平日胃口很好,也不挑食,这半年多长高了不少。每日早睡早起。”

    “儿媳读过一些书,便教衡哥儿识字。如今,衡哥儿已经读完三字经和百家姓,正在学千字文。”

    这几本书,多用来给孩童启蒙识字。二皇子妃说自己读过一些书,是自谦之词。事实上,二皇子妃饱读诗书,颇有才学。给衡哥儿启蒙绰绰有余。

    衡哥儿很机灵,在二皇子妃的目光示意下挺直了小身板,朗声背诵了起来。稚嫩的童音在仁和宫里回响。

    裴太后目中露出满意和赞许之色,温声说道:“有你这样的亲娘,是衡哥儿的福气。”

    二皇子已经疯了,什么都指望不上。好在二皇子妃沉稳细心,一颗心都放在了衡哥儿的身上。

    平心而论,几个儿媳,包括新进宫半年的梁皇后在内,二皇子妃在其中是最出挑的。

    二皇子妃忙笑着自谦几句。

    裴太后笑道:“哀家每日在宫中颇为冷清,以后,每隔五日,你就领着衡哥儿进宫请安。陪着哀家说说话。”

    如此恩典,二皇子妃自是欢喜,忙笑着应下:“是,儿媳谨遵母后之命。”

    裴太后眉头舒展,又道:“衡哥儿现在还小,你先为他启蒙。等到了明年,哀家让皇上给衡哥儿挑个好太傅。”

    这可实在太好了!

    二皇子妃喜不自胜,起身谢恩:“儿媳谢过母后。”

    裴太后微微一笑:“哀家是衡哥儿的祖母,自然也盼着衡哥儿好。”

    ……

    母子两个在仁和宫里用过午膳,才告退离宫,乘着马车回了二皇子府。

    衡哥儿见亲娘满脸笑意,悄声问道:“母妃很高兴吗?”

    二皇子妃伸手摸了摸衡哥儿的头,柔声道:“我是为你高兴。你父王犯了大错,你皇祖母和你六叔却未计较,依然对你很好。到明年,你还可以进上书房读书。”

    “衡哥儿,你一定要记着,以后要听你皇祖母的话,也要听你六叔的话。”

    衡哥儿颇为早熟懂事,乖乖点头应了:“母妃放心,我一定听话。”

    二皇子妃目中露出欣慰之色。

    她不求富贵权势,只盼着她和衡哥儿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裴太后肯给她们母子体面,承诺让衡哥儿进宫读书,更是意外之喜。

    进府后,衡哥儿忽地小声说道:“母妃,我想去看看父王。”

    二皇子妃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衡哥儿握着亲娘的手,去了二皇子的书房。

    衡哥儿一日日长大,二皇子妃没有一直隐瞒,一点点地将二皇子做过的错事告诉了儿子。每个月,还领着衡哥儿去看二皇子一两回。

    血浓于水,二皇子再不堪,也是衡哥儿的父亲。

    衡哥儿每次去见过亲爹,心情总要低沉许久。不过,过了一段时日,总忍不住要再去一回。

    守着书房的侍卫,恭敬地请安。

    这些侍卫,都是先帝派来的人。二皇子妃对他们十分客气:“衡哥儿想进书房,见一见殿下。”

    那个侍卫恭声应是,去开了锁。

    按着老规矩,衡哥儿每次只能待一炷香时间。

    这间房子原本臭烘烘的,二皇子也满身污垢,头发凌乱。因为衡哥儿要来见亲爹,二皇子妃塞了许多银子给侍卫。屋子每隔几日收拾一回,二皇子的衣物也时常换洗。总算勉强能见人了。

    “父王,”衡哥儿张口喊了一声。

    二皇子早已疯癫,记不清任何人。衡哥儿的声音,他也似没听见。

    衡哥儿又喊了一声:“父王。”

    二皇子还是没应。

    脖子上的铁链依旧牢牢锁着,一动便哗哗作响。他呆呆地坐着,忽然扯动铁链,听到哗哗的声音,便咧嘴大笑起来。

    二皇子面容扭曲,笑声近乎疯狂。

    衡哥儿有些害怕,往后缩了缩:“母妃,我怕。”

    二皇子妃柔声轻哄:“别怕。你父王脑子糊涂了,现在谁也不认识。你别靠得太近,离得远一些,看几眼就是了。”

    衡哥儿点点头,躲在亲娘的身后,悄悄探出头来看二皇子。

    二皇子扯着铁链,嘿嘿傻笑,嘴边流了一堆口水。

    过了一会儿,二皇子又胡乱嚷了起来。连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口,声音高亢尖锐,听得衡哥儿心中愈发惧怕。

    可是,他又舍不得走,就这么看了一炷香时间。才随着亲娘离去。

    二皇子妃看着衡哥儿颓丧的小脸,于心不忍,轻声对衡哥儿说道:“你这般害怕,以后还是别来了。”

    衡哥儿立刻说道:“我有些怕,不过,我还是想来。”

    二皇子妃听了这话,浓烈的酸涩忽地涌上心头。

    一个父亲对儿子的影响是极其深远的。可惜,衡哥儿的父亲是一个狼心狗肺无情无义死不足惜的混账,现在更是疯疯癫癫神智全无。

番外之姑嫂

    又过两日,裴太后宣召康宁公主母女进宫。

    巧姐儿没满一周岁,生得眉目如画,十分水灵。裴太后一见之下,也颇是喜爱。

    顾淑太妃也来了仁和宫,还有瑜太妃,众人围着孩子说说笑笑,确实热闹了不少。当日正午,裴太后留众人在仁和宫里用膳。

    宣平帝和梁皇后也一同前来。

    宣平帝和梁皇后怄气几日,如今和好如初。梁皇后心里那点委屈也就放下了,满面笑意地站在裴太后身侧,为裴太后布菜。

    裴太后笑道:“哀家身边有宫人伺候,皇后就不必这般辛苦了。一同入席用膳吧!”

    梁皇后柔声道:“儿媳伺候婆婆,是天经地义之事。母后就容儿媳尽一尽孝心吧!”

    宣平帝爱听这等顺耳的话,看着梁皇后的目光也柔和了许多。

    裴太后心中暗暗好笑。

    少年男女,一时怄气一时和好。梁皇后倒是不笨,知道讨好她来哄儿子高兴。

    “也罢,你一片孝心,哀家就受用一回。”裴太后半开玩笑半是打趣:“怪不得人家都说,生个好儿子,不如娶个好儿媳。皇后对哀家这般孝顺,哀家日后有福了。”

    梁皇后面颊微红:“母后这般夸儿媳,儿媳脸都快烧起来了。”

    众人善意地笑了一回。

    ……

    顾淑太妃私下对康宁公主说道:“今日你瞧见了吧!这位梁皇后,倒是半点不笨,哄得太后娘娘高兴,皇上也会看重她几分。”

    “以后啊,这后宫迟早是皇后的天下。你见了皇后,既得亲热,也得敬着几分。可别仗着自己是皇上的亲姐姐,就不将皇后放在眼底。”

    “夫妻才是最亲近的人。兄弟姐妹再亲,各自成了家,也就成了两家人。这道理,放到哪儿都是对的。宫中也不例外。”

    “皇后以后才是后宫的主子。你这个公主,进宫等于是回娘家。你想想,哪有嫁出门的姑娘回娘家对弟媳指手画脚的道理?”

    康宁公主乖乖受教:“母妃说的是。我以后会留心的。”

    顾淑太妃舒展眉头,笑着说道:“我现在也没别的心思了。只盼着你和驸马恩爱和睦,将巧姐儿好好养大。等过几年,你好好调理身体,再怀一胎,为驸马生个子嗣。”

    康宁公主有些羞涩,轻轻点了点头。

    母女两人闲话片刻,康宁公主忽地悄声问道:“母妃,大皇兄他们一直被关在天牢里。皇上既不处置,也不放人,到底是何用意?”

    顾淑太妃瞥了女儿一眼:“驸马日日守着天牢。这些事,驸马比谁都清楚。你怎么倒来问我?”

    康宁公主:“……”

    康宁公主哑然片刻,有些泄气:“驸马什么都听我的。可唯独这些事,从不肯和我说。”

    “不和你说就对了。”顾淑太妃正色道:“可见驸马心思清明,心中有数。康宁,你好好过你的日子,宫中的事,你少掺和。”

    康宁公主性子柔顺,被亲娘数落几句也不恼,只小声嘀咕:“我知道这事不能随便出口。所以,在母后和六弟面前,我什么也没问。这儿只我们母女两个,我才张口问一问母妃。”

    母女两个私下说话,确实也没那么多讲究。

    顾淑太妃想了想,悄声说道:“五皇子已经死了,郑婕妤魏贤妃也都死了。宫中接连死了这么多人。以我看来,太后和皇上还没狠心到斩草除根的地步。”

    “大皇子四皇子如何,现在不好说。皇子妃们和孩子们性命总是无碍的。”

    如果裴太后宣平帝有心下手,年幼的孩童们夭折是再正常不过的事。现在连最小的皇孙女也活的好好的,可见性命无忧。

    康宁公主轻叹一声:“我只盼着以后宫里别再死人了。”

    宫中大清洗,死了几个太妃,死去的宫人内侍不知其数。那几个月里,康宁公主一进宫,总嗅到血腥气。

    顾淑太妃也叹了口气,脑海中闪过魏贤妃的脸孔。

    争了大半辈子,什么也没争到。到头来,落了一个凄惨身死的结局,五皇子也被连累得一命呜呼。

    一想到这些,她就觉得满心苍凉意兴索然。

    梁皇后一进宫,她便主动将手中掌管的宫务都交还给裴太后。

    连裴太后也没揽权的打算。她这个太妃,更不会讨这个嫌碍皇后的眼了。

    事实证明,她这一举动是正确的。她交还宫务后,裴太后对她愈发亲切和善。每隔一两日就召她去说话陪伴。

    有了裴太后的青睐,她这个太妃在后宫中安然无恙地活着。康宁公主也颇有体面。

    ……

    裴太后不时召衡哥儿巧姐儿进宫。在这样的情形下,程锦容领着一双儿子进宫,确实没那么惹眼了。

    梁皇后依旧没弄明白,那一回宣平帝是为了什么生她的气。不过,吃一堑长一智。程锦容再进宫,不等宣平帝吭声,她便主动来了仁和宫。

    程锦容对宫里的这段插曲,心知肚明,面上装着毫不知情,笑着行礼请安:“微臣见过皇后娘娘。”

    梁皇后含笑扶起程锦容:“容表姐不必多礼。”

    程锦容立刻笑道:“娘娘这般称呼,微臣愧不敢受。娘娘还是叫微臣一声程太医吧!”

    梁皇后略一迟疑,下意识地看了裴太后一眼。

    裴太后笑容如常,微笑着说道:“宫中有宫中的规矩。太过亲昵随意了,确实不妥。皇后称呼程太医便可。”

    梁皇后这才放了心,笑容也真切了不少:“如此,儿媳就听母后的。”

    程锦容又叫了阿圆阿满过来,给梁皇后见礼。

    阿圆阿满虽然淘气,礼数却是学过的。团着小手行礼,有模有样,煞是可爱。这么一对俊俏的白胖小子,实在招人喜爱。

    梁皇后一手拉着一个,耐心地和孩子们说话。还亲自喂阿圆阿满吃了一回点心。点心渣掉到裙摆上,也是笑盈盈的。

    便是装出来给裴太后看,也很难得了。

    程锦容抬眼,和裴太后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心里暗暗松一口气。

番外之师徒(一)

    程锦容心里惦记杜提点,张口对裴太后说:“太后娘娘,微臣难得进宫,想见一见提点大人。”

    裴太后不假思索地应道:“哀家这就命人宣杜提点前来。”

    程锦容笑着谢恩。

    一炷香后,杜提点迈步进了仁和宫。

    半年多未见,杜提点已是满头白发满额皱纹,苍老了许多。

    程锦容心中暗暗唏嘘。为宣平帝调养身体的重任都落在杜提点身上。杜提点一把年岁了,迟迟不能告老离宫。

    杜提点也看了过来,略一打量程锦容,心中颇觉欣慰。程锦容伤势早已痊愈,身体已经恢复如初,气色比以前还要好一些。可见程锦容离开宫廷后,过得更好。

    杜提点上前向裴太后和梁皇后行礼。裴太后笑道:“锦容有些日子没见你,心里惦记的很。你们师徒两人今日便在仁和宫里好好说说话。”

    在仁和宫里有如此体面的,也只有程锦容了。

    杜提点欣然应下,和程锦容一同告退,去了偏殿里说话。

    “你胸口的伤彻底好了吗?”杜提点率先张口问道。

    程锦容点点头:“两个月前就痊愈了。师父不必为我忧心牵挂。”

    杜提点深深看了爱徒一眼:“你以后就在太医院官署里当差,不再进宫做太医了吗?”

    程锦容没有用惯用的借口来敷衍杜提点,她看着杜提点,轻声说道:“是,以后我每个月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一回。不过,我不会再进宫做太医了。”

    程锦容没有解释。

    杜提点也没有再追问,只叹了一声:“如此也好。宫中人多口杂,说话行事都要三思而后行。如今又有了皇后娘娘,以后还会有年轻的嫔妃进宫。你早些抽身也好。”

    程锦容轻声问道:“师父打算何时告老离宫?”

    杜提点苦笑一声:“现在这情形,为师如何张得了口?”

    年轻的宣平帝被剧毒伤了根本,静心调养了大半年,也只比整日卧榻的人强一些。以后宣平帝的寿元和子嗣,或许都会受些影响。

    这等话,杜提点不敢直言告诉裴太后,对着程锦容却未隐瞒,低声说道:“……宫里一众太医里,以周太医医术最佳,李太医资历最老。不过,周太医擅长妇人科,李太医擅长小儿科。为皇上调养龙体的重任,现在只有为师能担得起。”

    “不瞒你说,当日皇上体内的剧毒已经发作,我勉强抢回了皇上一条命。不过,皇上也落了病根,伤了根本。再如何调养,也不及常人康健。寿元和子嗣都会受影响。”

    程锦容早有预料,亲耳听到这些话,心里依旧一沉。

    杜提点又叹一声:“身为臣子,我总得尽心尽力。拼着这一把老骨头,也得再撑几年。”

    程锦容有些歉然:“是我这个徒弟不中用,不能为师父分忧。”

    如果程锦容在宫中,以她的圣眷和医术,杜提点便可以卸下重担,告老回乡了。

    杜提点笑了一笑,温言道:“你不能进宫,一定有你的苦衷。这怎么能怪你。你有一双儿子要照顾,在太医院里当差,每晚都能回府,如此也好。”

    提起阿圆阿满,程锦容目光一柔:“我也是这么想的。”

    师徒两人闲话许久,才各自离去。

    谁也没料到,这会是两人最后一次长谈。

    ……

    半个月后。

    程锦容一大早进了太医院官署,照例又是一摞出诊的帖子。

    杜氏少不得笑着打趣几句:“自你来了太医院官署,所有医官的帖子都少了一半。”

    人的名,树的影。

    程锦容声名太过显赫,闻风而至的帖子也越来越多。

    程锦容无奈地笑道:“我只一个人,出诊的帖子再多,我每日也最多接三到四张帖子罢了。”

    一边说着,一边飞速地看帖子。她从中挑出几张帖子,其余的帖子一律退回。改由分配给其余的医官。

    就在此刻,程方神色凝重地迈步走了进来。

    程方平日里言笑晏晏,鲜少有这般肃穆沉凝的时候。

    程锦容和杜氏心里一个咯噔,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道:“出了什么事?”

    程方看向程锦容,快速低语道:“锦容,宫中打发人来送信。杜提点昨晚重重摔了一跤,当时就昏迷不省人事。今日早上才睁了眼,却是身不能动口不能言。”

    什么?

    程锦容面色倏忽一变:“是卒中!”

    程方神色沉重地点了点头:“没错,正是卒中。”

    杜氏面色也变了,声音骤然颤抖:“大伯父怎么会忽然卒中了?”

    卒中,在中医上又叫中风。多见于年迈的老人。患了此病的老人,全身不能动弹,只能躺在床榻上。病症轻一些的,神智还算清醒。病情重的,神智不清,连话都说不出来。

    这等病重,一旦患上,几乎没有救治的办法。汤药针灸也只能缓解病症,延长寿元,让病人多活几年而已。

    程锦容鼻间满是涩意,一张口,声音已经哽咽:“我要进宫见见师父。”

    杜氏想也不想地说道:“我也要去见大伯父。”

    程方看了儿媳一眼:“杜氏,你心中忧虑自己的大伯父,这份心情我能体谅。不过,宫中不是谁想进就能进的。皇上打发人送信来太医院官署,宣召锦容进宫。你的名字不在其中,不能一同前去。”

    别说杜氏了,就连他这个堂堂太医院院使也不能进宫。

    说起来,这也是件奇事。

    太医院官职最高的是提点,其次就是院使。往日常山为院使时,日日在宫中当差伺疾。到了程方这儿,官职是升了,却从未被召进宫看诊。

    眼下杜提点倒下了,按理来说,也该轮到他这个太医院院使进宫了……偏偏还是绕开了他。

    程方心中疑惑暂且不提。

    杜氏是个性格刚强的女子,水光在眼眶里打转,却未落下。她看向程锦容,哽咽着央求:“锦容,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想办法,救一救我大伯父。”

    程锦容眼眶微红,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竭尽全力。”

番外之师徒(二)

    能医者不能自医。

    杜提点这一摔,摔出了卒中。整个人瘫软在床榻上,连手指也不能动一动。

    当看到眼眶泛红的程锦容时,杜提点神情陡然激动起来,奋力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只挤出啊啊两声。

    周太医李太医都来为杜提点诊过脉了。程锦容见杜提点之前,先问过了周太医李太医。亲眼看到杜提点这副动弹不得的模样,程锦容鼻间还是一酸。

    她坐到床榻边,低声道:“师父别心急,我先为你诊脉。”

    杜提点神色黯淡,目中满是苦涩。

    卒中这等病症,根本治不好。

    他这一把年岁了,便是此时合眼,也算高寿了。只是,他心里还有诸多牵挂……

    “师父,你别胡思乱想。”程锦容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人食五谷杂粮,没有不生病的道理。师父行医几十年,比谁都清楚这个理。现在轮到师父病了,也得有个病人的样子。我会尽心替师父看诊。”

    “有什么事,都由我这个弟子担着。师父只管安心养病便可。”

    杜提点眼里闪出了一点水光。

    程锦容此时此刻倒是冷静下来。

    事情已然如此,怨天尤人毫无用处。现在得先安抚住师父,尽力为师父诊治。

    程锦容先为杜提点诊了脉,心里直直往下沉,面上却露出笑意:“师父脉象还算平和,没有性命大碍。我先为师父施针,再配以汤药。想来不出一个月,就能见效。”

    杜提点明知程锦容是在宽慰自己,听到这等话,心里的焦虑还是缓和了许多。

    程锦容打开药箱,取出金针,为杜提点施针。十数根明晃晃的金针不停地刺入穴位。

    她的针灸之术学自杜提点,用青出于蓝来形容绝不为过。

    周太医和李太医都自叹不如。两位老太医凑在一处,低声叹道:“世事难料,真没想到,提点大人忽然就病倒了。”

    “按着宫中惯例,提点大人这一病,就得离宫养病。免得将病气传给主子。”

    “可是,皇上每日都要请平安脉,还要施针,药方也是隔一段时间就得换。谁能替代提点大人,担下这等重任?”

    两位太医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落在床榻边那个纤细的女子身影上。

    周太医和李太医对视一眼。

    这个人,非程锦容莫属。

    ……

    杜提点忽然卒中,最情急的人非梁皇后莫属。

    梁皇后一刻按捺不住,立刻去见裴太后,蹙着眉头说道:“母后,杜提点卒中,现在不能动弹,更别说诊脉施针开方了。”

    “按着宫中规矩,他今日就得离宫回府养病。可他这一走,皇上身边该怎么办?”

    太医多的是,可想找一个能替代杜提点的,却极为不易。不说别的,只杜提点的针灸之术,就没第二个会……不对,还有一个!

    梁皇后心念电闪,脑海中闪过一张脸庞,眉头动了一动。

    她没有多想,直截了当地说道:“程太医是杜提点的爱徒,听闻杜提点的针灸之术都传给了她。为了皇上的龙体安危,儿媳恳请母后立刻下旨,令程太医进宫为皇上看诊伺疾!”

    裴太后神色复杂,没有立刻出声。

    梁皇后对宣平帝情真意切,也是真的心急如焚。没有立刻听到裴太后的回应,她颇有些情急:“母后为何不立刻应允?程太医本就是宫中太医,召她进宫为皇上看诊伺疾是理所应当之事。莫非母后还有什么顾虑?”

    裴太后瞥了梁皇后一眼。

    梁皇后心里一颤,忙躬身赔礼:“儿媳心忧皇上龙体,一时心急,言语冒犯了母后。还请母后不要见怪。”

    裴太后淡淡道:“杜提点这一病,实属意外。你心中焦虑,哀家也一样着急。”

    “不过,宣程太医进宫之事,哀家得和皇上商议过再做决定。皇后耐着性子等上一两日。”

    梁皇后满面羞愧,唯唯诺诺地应是。

    裴太后看着年轻惊惶的梁皇后,心中五味杂陈百般滋味。

    程锦容不愿进宫。她为了女儿的平静生活,不得不慢慢放手。

    可惜,天不从人愿。杜提点这一病,只能由程锦容顶上。

    ……

    这一日,宣平帝下旨,令杜提点出宫回杜府养病。

    程锦容随杜提点一同去杜府,没有合眼地照顾了一天一夜。

    杜提点的病症没有加重,也没见好转。喂药勉强能喂下半碗,到了进食的时候,就更麻烦了。只能以勺子一点点地喂些稀粥。

    杜管事将惠民药堂里的事暂且交给了女婿程景安,自己则领着女儿杜氏亲自照料杜提点。

    程锦容也没能在杜府待多久。很快,宫中来人了,亲自接她进宫。

    这个前来接程锦容进宫的人,正是御前侍卫统领贺祈。

    夫妻两个早有默契,对视一眼,无需多说,便明白各自心中所想。

    “是皇上让你来的?”程锦容问道。

    贺祈点点头:“皇后娘娘昨日上午去见太后娘娘,求娘娘召你入宫。娘娘当时没应,和皇上见面商议后,才下定决心。”

    程锦容无声轻叹,目中闪过一丝苦笑。

    真是世事难料。

    兜兜转转,她还得进宫。

    贺祈走上前,握住程锦容的手,低声道:“不用担心。往日我们夫妻两个一同在御前当差,如今宫中只多了一个皇后娘娘,不必太过多虑。”

    有裴太后和宣平帝压着,梁皇后便是有些疑心,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

    程锦容打起精神说道:“之前我是为了避嫌,所以不想进宫。眼下这等情形,得以皇上龙体为重。我这就随你进宫。”

    贺祈将程锦容拥入怀中。

    夫妻两人静静依偎片刻,才各自松开彼此。

    一个时辰后,程锦容背着药箱进了保和殿。

    这个药箱,是她的弟弟送给她的生辰礼物。这几年来,从未离过她身边。从今日起,她要背着这个药箱,每日为亲弟弟请脉看诊。

    宣平帝见了亲姐姐,眼睛亮了起来,脸上满是笑意。

    程锦容微微一笑,上前行礼:“请皇上容微臣请脉。”

番外之姐弟

    见了程锦容,宣平帝愉悦欢喜,黑眸中满是灿然笑意。

    请安后,程锦容上前为宣平帝诊脉,然后为宣平帝施针。最后,再斟酌着将杜提点之前开的调养身体的药方略加改动。

    程锦容其实并无逾矩之处。可不知怎么地,梁皇后心里总有几分微妙的感觉。

    宣平帝和程锦容太亲近了。

    那种亲昵亲厚,在不经意的举手投足和对视一笑间悄然显露。

    宣平帝今年十五岁,程锦容比宣平帝年长五岁。这个年龄差不算大。不过,梁皇后并未往男女之情上思虑。因为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宣平帝对程锦容的感情和男女之情截然不同。

    这份感情,分明比男女之情更厚重。

    宣平帝忽地看了过来:“如月,朕有些话要问程太医,你先退下吧!”

    梁皇后定定心神,柔声告退。

    退出寝宫时,梁皇后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宣平帝和程锦容的侧脸……两人相貌不同,神韵气质却极为肖似。

    亲姐弟也不过如此了吧!

    梁皇后心里嘀咕着,退出了殿外。

    丁公公也退了出去,将门关紧,然后忠心地守在门外。

    寝室里,宣平帝低声对程锦容说道:“姐姐,我知道你不愿进宫。可眼下这等情形,我谁都信不过,只能再次劳烦你了。”

    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的联手刺杀,摧毁了宣平帝心中对人的信任。他真正能全心信任的人,只有裴太后和程锦容。

    程锦容看着那双满是信任依赖的黑眸,心尖一软,伸手握住他的手:“我们之间,不必用劳烦这两个字。便是你不下旨,我也得进宫伴在你身边。”

    宣平帝鼻间微酸:“姐姐,对不起。如果不是我和母后,你原本可以活得平静从容。可如今,你被卷入宫中,根本不得脱身。”

    程锦容凝视着宣平帝,柔声低语:“我们是血肉至亲。这世间,除了我爹,我最在意的便是你和娘亲。为了你们,我做什么都心甘情愿。”

    一句血肉至亲,令宣平帝喉间哽咽,久久说不出话来。

    过了许久,宣平帝才深深呼出一口气,郑重地许下承诺:“等我身体痊愈了,便放你出宫。”

    气氛有些凝重,程锦容有意轻快地笑了起来:“进宫为天子太医,是别人求之不得的好事。到我这儿,倒成了苦差事。这话要是让太医和医官们听见了,怕是揍我的心都有。”

    姐弟两人对视一笑,气氛缓和了许多。

    宣平帝松了手,令程锦容坐在身边,低声问道:“杜提点现在如何了?”

    提起杜提点,程锦容轻叹一声:“师父已经年迈,平日里殚精竭虑,操劳辛苦。这一回摔出了卒中,病症颇重。每隔两日要施针一回,配以汤药和精心照顾,或许能有些好转。”

    最好的,也不过是能被扶着起身走动。想恢复如初,是绝无可能了。

    宣平帝也叹了一声:“杜提点神医妙手,偏偏时运不济,患上了这等病症。以后再不能行医看诊了。”

    是啊,对一个神医来说,这才是最痛苦的事。

    程锦容打起精神说道:“师父的针灸绝艺,只传给了我这个弟子。杜家也有儿郎会针灸,却都不及我。我想着,以后每隔两日,我就出宫去一趟杜府,为师父施针看诊。”

    宣平帝想也不想,一口应了下来:“好。”

    程锦容又道:“按着宫中规矩,太医不能随意出宫。不过,我心中惦记阿圆阿满。所以,我想每隔两日就回府一晚。正好从杜家出来,就回贺府。”

    这都不合宫中规矩。

    不过,规矩是人定的。只要天子首肯,谁也不敢跳出来指责程锦容不守规矩。

    宣平帝再次点头应下。

    程锦容眉头舒展,半是玩笑半认真地打趣:“皇上现在应得好好的。只怕皇后娘娘知道了,心中不太情愿。”

    对梁皇后来说,什么都不及宣平帝的龙体重要。她这个天子太医时不时地就要出宫,梁皇后心里定然不乐意。

    宣平帝显然也很清楚梁皇后的性子,有些无奈地笑道:“如月什么都好,就是心思太重了些。”

    “杜提点一病,她就如热锅上的蚂蚁,急得立刻去了仁和宫。恳求母后召你进宫来。大概是她语气太急了,还惹得母后不高兴了。”

    “你放心。我私下会和她说,让她不要多嘴多舌。”

    程锦容却道:“你什么都别说。不然,皇后心里会更不高兴。”

    宣平帝一愣:“这是什么道理?”

    程锦容淡淡一笑:“女子善嫉是天性。对皇后来说,我是一个外臣。皇上对我太好了,皇后心里焉能高兴?”

    宣平帝:“……”

    程锦容看着哑然无语的宣平帝,缓缓说道:“我们是亲姐弟的事,贺祈一直都知道。就是这样,我们过于亲近了,贺祈也会拈酸吃醋。换了不知情的皇后,她吃醋不快是必然的事。”

    “我之前不愿进宫,也是因为如此。我不愿因为我,惹得你们夫妻不睦,惹得太后皇后婆媳失和。”

    “你已经成亲娶妻,以后,你最亲近最信任的人,应该是皇后。如果皇后察觉到你一直有秘密瞒着她,岂能不生是非?”

    别说是宫中。就是在普通人家,嫁出门的女儿,也不宜插手多管娘家的事。

    宣平帝哑然片刻,无奈笑道:“被你这么一说,我忽然觉得我不该这么早成亲。”

    他是很喜欢梁皇后。可他对程锦容的亲近和信任,绝非眼下的梁皇后能比。女子对这等事又最是敏锐……

    看来,以后是别想消停了。

    程锦容微笑着安抚头痛不已的宣平帝:“也没那么严重。我提醒你这些,也是为了防患于未然。”

    “以后,你就将我当成普通臣子。圣眷浓一些可以,却得注意些分寸。别惹得皇后生疑,更不能令皇后不快。”

    宣平帝闷闷地应了。

    这一刻,哪里还像威风凛凛的天子。分明是一个为姑嫂婆媳关系头痛的少年郎。

番外之圣眷

    小半个时辰后,程锦容告退出了寝宫。

    一直在外等候的梁皇后,立刻起身上前,低声问程锦容:“程太医,皇上龙体如何?”

    程锦容斟酌着应道:“皇上当日身中剧毒,差一点就毒发殒命。这大半年来,提点大人一直精心为皇上诊治调养,皇上龙体大有起色。”

    大有起色的意思就是,比以前好了很多。不过,离彻底痊愈还差得远。

    梁皇后心思灵敏,听懂了程锦容的话中之意,微微松了一口气,轻声道:“以后有劳程太医多多费心了。”

    程锦容微笑着应道:“这是微臣分内之责,费心二字,微臣愧不敢当。请娘娘放心,微臣一定竭尽全力。”

    程锦容的镇定自信,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一直惴惴难安的梁皇后,心情很快平静下来。

    她看着清艳无双的程锦容,不由得笑道:“不瞒程太医。本宫早就听闻你的名声,心里却总有些不踏实。毕竟,程太医这般年轻。不过,母后和皇上都十分信任你,本宫也该全心信任你才是。”

    程锦容含笑应道:“微臣的能耐,娘娘很快就知道了。”

    梁皇后忍俊不禁,扬起了嘴角。

    程锦容医术到底如何,她暂时还不清楚。不过,这份镇定从容幽默诙谐,她已经领教了。

    “你进宫当差,就不能时时照顾阿圆阿满了。”梁皇后此时才想起此事,略有些歉意。

    程锦容笑道:“微臣已经向皇上禀明,以后每隔两日出宫回府一晚,顺便去杜府为提点大人看诊。”

    梁皇后笑着说道:“如此也好。”

    闲话几句后,程锦容便告退。

    守在殿外的贺祈迎上前,目光掠过程锦容的脸孔。

    没什么不妥吧!

    程锦容略一摇头,以微笑示意一切安然。

    贺祈稍稍放了心,这才张口道:“保和殿里一直留着你的住处。不过,伺候你衣食起居的宫人换了新脸孔,都是忠心可靠之人,你不必忧心。”

    程锦容嗯了一声。

    夫妻两人同在御前当差,也不是一两日的事了。匆匆两句,便各自分别。

    ……

    保和殿里的住处空了大半年。两个宫人每日收拾打扫,依旧干净整洁。

    程锦容回到阔别已久的屋子里,心中有些唏嘘感慨。

    她进宫颇为匆忙,只带了药箱。衣物之类,她吩咐一声下去,自有人收拾妥当送进宫来。另外还有些医书之类。

    在宫中当差,也不算忙碌。无人宣召的时候,便清闲得很。只是,人得一直留在宫中待命。

    一个时辰后,裴太后令人宣召程锦容去仁和宫。

    程锦容收拾心情,前去仁和宫。

    裴太后令宫人们都退下,然后对程锦容笑叹:“兜兜转转,你还得进宫来当差。左右已经这样了,以后你每日为皇上看诊后,就来仁和宫陪伴哀家吧!”

    颇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程锦容笑道:“能陪伴太后娘娘,是微臣的荣幸,多少人羡慕眼热还来不及。微臣也心甘情愿,没有半点勉强。”

    裴太后也笑了起来:“是是是,这份荣幸哀家只赏给你。”

    母女两个对视而笑。

    有程锦容伴在身边,裴太后的好心情显而易见。飒飒秋日,秋风微凉,裴太后也愿意去御花园里走动。

    顾淑太妃和瑜太妃被召来一同陪伴。

    以前宣和帝在世时,后宫还有些波澜。如今,宣和帝死了,年少的宣平帝登基。侥幸活下来的太妃们,就如枯井一般。每天最大的乐趣,也就是彼此相伴说说话解解闷了。

    顾淑太妃和瑜太妃,和程锦容也十分熟稔。众人围在裴太后身边,在御花园里转悠了一个时辰。

    回了仁和宫后,又打起了叶子牌做消遣。

    到了傍晚,裴太后又留两位太妃和程锦容在仁和宫里用晚膳。

    ……

    天气渐渐变凉,转眼就进了腊月。程锦容再次进宫当差,也有两个月了。

    宫中各处早已燃起了炭盆。

    梁皇后身在宫中,没有刻意打听,有关程锦容的消息也不时传入耳中。

    裴太后对程锦容的青睐偏爱,宫人们早就见惯不惯了。倒是梁皇后,心里暗暗惊讶不已。

    宣平帝对程锦容的亲近信任,梁皇后也都看在眼底。她心里也有些微妙的不是滋味。

    自她进宫后,年轻俊秀温和的天子对她颇为钟情,对她温柔款款。每日都离不得她的陪伴。她也满心都是他,暗暗窃喜这份两情相悦。

    直至现在,她才惊觉,原来,在天子心中,还有一个女子的分量比她更重。

    便是不涉及男女之私,她心里也有些酸意。

    不过,她将这一份酸意掩饰得很好——至少,她以为自己半点未露。

    殊不知,程锦容私下里已经和贺祈感叹了几回:“瞧瞧,我之前预料的半点不差。我日日在宫里,每日伴着太后娘娘,又得皇上信任。皇后娘娘口中不说,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最近见了我,笑容都少了许多。”

    贺祈在御前当差,每日都能见到梁皇后,自然也察觉出了些许端倪。不由得轻哼一声:“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一开始,我还觉得皇后和皇上十分相配。现在看来,皇后太过小鸡肚肠了。”

    程锦容笑着叹道:“这也怪不得她。”

    “她今年也不过才十五岁。这个年纪的少女,心思多些也是难免。再者,她不知内情,自然觉得太后和皇上对我恩宠太过了。”

    “她就是心里嘀咕不是滋味,对着我的时候,并未流露出来。这就已经很难得了。”

    姑嫂之间,能相处到这份上就算不错了。难道还能如亲姐妹一样不成。

    贺祈见程锦容没放在心上,也不再多说。转而问起了杜提点的情形:“提点大人的身体可有起色?”

    程锦容点了点头:“施针喝药两个月,略见起色。如今手指和手腕都能动了,头也能转动。也能张口说几个字,就是含糊听不清。”

    “照此下去,慢慢诊治调养个一年半载,或许能好起来。”

番外之新年

    宣平二年,在漫天鹅毛大雪中到来。

    这是新帝登基的第一个新年。宣和帝驾崩离去的阴影,已逐渐散去。宫中紧绷冷凝的肃杀气氛,也在新年的到来中缓和了许多。

    裴太后下口谕,赏了所有宫人双份的月前。宫人们一个个喜笑颜开,感恩戴德。

    这一个新年,程锦容和贺祈都未能回府,一同在宫中度过。夫妻两个都在御前当差,日日都能相见,偶尔还能到一起私语几句。

    上元节后的大朝会,宣平帝穿着龙袍在金銮殿里亮了相。

    这是宣平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正式上朝。文武百官们心潮澎湃,一同跪拜天子:“微臣见过皇上,恭祝皇上龙体康健,大楚江山万年。”

    众臣黑压压地跪了一片。

    此时的金銮殿里,唯有宣平帝一人站着。

    年轻的宣平帝目光掠过跪拜的臣子们,心中涌起一丝奇异的激动和热流。

    原来,这就是手握皇权俯视众臣的感觉。

    “众卿平身!”宣平帝清亮悦耳的声音在金銮殿里响起。众臣跪谢皇恩后,才各自起身。

    新年的第一次大朝会,照例是歌功颂德。有资格张口的臣子们,一个个称颂新帝的仁政宽和。

    其实,今年的大雪前所未见,大楚各地受灾,冻死了不少的饥民百姓。有七八个郡县都上了奏折,奏请朝廷赈济。

    这些奏折,在新年初三那一日就送到了宣平帝的手中。宣平帝心中忧急,紧急召梁尚书等人进宫商榷赈灾一事。

    梁尚书这一个新年也没过好,从初三开始就住进了户部官署。领着户部上下清算国库,调拨米粮,筹措赈灾之事。

    只是,这些事在新年大朝会中就不必拿出来讨论了。

    大朝会散后,宣平帝赏赐百官宫宴。

    宫宴行至半途,面色泛白的宣平帝率先离去,令卫国公和吏部尚书一同主持宫宴。

    众臣以眉眼示意,胆子大一些的,凑到一起悄声低语起来。

    “这才半日,就支撑不住了。看来,皇上的龙体尚未调养好啊!”

    “当日皇上体内剧毒发作,差点就一命呜呼。万幸贺统领及时给皇上服下了解毒药丸,杜提点全力施救,这才将皇上从阎罗殿里拉了回来。不过,皇上也落了病根。哪里是一年半载就能调养好的。”

    “说的也是。好在皇上年轻,今后日子长的很,慢慢调养也无妨。”

    “杜提点殚精竭虑操劳过度,摔出了卒中。现在是程太医在宫中伺疾。程太医医术精妙,是当世第一人。有她在,定能保皇上安然无恙。”

    ……

    此时的程锦容,正凝神为宣平帝施针。

    宣平帝俊脸苍白,闭着双目,额上冒着汗。

    裴太后和梁皇后都在一旁,各自满面忧色。尤其是梁皇后,年轻没经过事,见宣平帝这般虚弱的样子,眼睛都红了。

    不过,程锦容施针时最忌讳有人惊扰。平日施针,梁皇后都得避让。今日是梁皇后坚持,程锦容才勉强应下。

    梁皇后再慌再怕也得忍着,贝齿将嘴唇咬出了深深的印记。唯恐发出一点声音,惊扰了专心施针的程锦容。

    小半个时辰后,程锦容施针结束,将金针一一取下。拿起帕子,为宣平帝擦拭汗珠。帕子刚落在宣平帝的额上,梁皇后便忍不住说道:“程太医,这点小事就交给本宫吧!”

    程锦容:“……”

    梁皇后什么都好,就是心思有些重,对宣平帝也格外在意。

    程锦容应了声是,起身让开位置。梁皇后很快坐下,拿起帕子,慢慢为宣平帝擦拭汗珠。美目中的心疼怜惜,几乎快溢了出来。

    宣平帝睁开眼,和眼睛通红的梁皇后对视。他虚弱无力地笑了一笑,低声说道:“如月,别担心,朕就是有些乏了。歇一会儿就好了。”

    梁皇后眼中的泪水滑了出来。

    宣平帝吃力地抬起手,梁皇后舍不得宣平帝太过用力,忙用手背自己擦了眼泪。以另一只手握住了宣平帝的手。

    程锦容和裴太后对视一眼,颇有默契地退出了寝宫外说话。

    “皇后细心周全,有她照顾皇上,哀家也能放心了。”裴太后这话说得很含蓄。其实想表达的是“儿子眼里只有儿媳哪里还有我这个亲娘”。

    程锦容莞尔一笑,低声安抚失落的裴太后:“少年郎娶了媳妇之后,对媳妇越来越亲近,也是常事。”

    “当年我和贺祈成亲之后,也是这样。太夫人也很是失落了一段时日。等日后,皇上和皇后圆房,皇后娘娘生下活泼可爱的皇孙皇孙女,太后娘娘享着含饴弄孙之乐,到时候就没闲空想这些了。”

    裴太后被逗得笑了起来:“哀家也盼着这一日呢!”

    对裴太后来说,衡哥儿和她并无血缘关系。再喜欢衡哥儿,也隔着一层,远不及阿圆阿满。

    等日后梁皇后生了孩子,才是嫡亲的孙子孙女。

    裴太后一想到这些,对梁皇后就多了几分宽容,笑着说道:“皇后对皇上是真的好。他们小夫妻感情好,哀家看着也欢喜。”

    梁皇后看着宣平帝的眼神,是一个女子倾心爱着自己夫婿的炽烈专注。宣平帝对梁皇后也同样倾心。

    程锦容含笑附和:“太后娘娘说的是。”

    裴太后低声问起了宣平帝的身体情形:“……皇上的身体到底如何?往日杜提点有所保留,不肯如实告诉哀家。锦容,你别瞒着哀家,哀家要听实话。”

    程锦容心里暗叹一声,在裴太后的注视下说了实话:“提点大人和我都尽了全力。皇上身体恢复到现在这样,已是万幸。皇上不宜太过操劳费心,应该安心静养。否则,寿元和子嗣都会受影响。”

    裴太后面色微微泛白,用力握紧的右手青筋毕露。

    历经变故沧桑的裴太后,已经不是昔日那个动辄落泪的柔弱妇人。

    裴太后沉默了片刻,才低声道:“这件事,哀家知道便可。皇上和皇后问起,你一个字都能说。”

    程锦容点头应下。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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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容华介绍:
程锦容重生了。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等等,她真的只是来报恩的,绝没有觊觎恩人的美色!一品容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容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容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