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一品容华TXT下载一品容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品容华全文阅读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一品容华txt下载     一品容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四十二章 虐妻

    天子立储昭告天下的那一日,二皇子知道此消息后,将书房的东西砸了个精光,然后来了二皇子妃的院子。

    之后发生的事,红云根本不愿回想。

    那一日,二皇子在二皇子妃的屋子里待了一个下午。二皇子妃隐忍着不肯呼痛叫嚷。在二皇子走后,红云进了屋子,在见到满身青紫淤痕几乎奄奄一息的主子时,红云顿时痛哭出声。

    偏偏这等事,根本无法张扬。夫妻在房中之事,便是帝后也不好过问。

    受了凌~虐的二皇子妃,身心俱遭受重创。连着几日未曾下榻。又不能召太医来看诊,红云只能拿着上好的伤药,为主子清洗敷药。

    二皇子妃本就不是多话之人,如今更是极少张口了。每日唯有见到儿子衡哥儿的时候,才有些鲜活气。

    二皇子迈步上前,正要推门。红云鼓起勇气上前阻拦:“殿下,二皇子妃娘娘刚睡下不久。”

    二皇子脾气日渐暴虐,红云也没少挨打挨踹。之前背上的伤好了,却留了疤。

    二皇子冷冷扫了红云一眼:“别以为你是江氏的陪嫁丫鬟,本皇子就动不得你。再敢多嘴,我让人剪了你的舌头!”

    这绝不是威胁!

    二皇子是真的说得出也做得出!

    红云心底一寒,只得让开。

    二皇子推门的动静,惊醒了浅眠的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一睁眼,看到二皇子的脸孔,胃里顿时阵阵抽搐,恶心反胃之极。身体反射性地微微发颤发抖。

    二皇子看到二皇子妃眼底的惧怕和憎恶,心里掠过奇异的扭曲的快意:“怎么?看见我不高兴吗?”

    二皇子妃下意识地将头扭到一旁。

    二皇子目中闪过暴虐和阴冷,坐到床榻边,伸手拧住二皇子妃的下巴,毫不怜惜地用力扭向自己。

    二皇子妃下巴处一阵疼痛,被逼着看着二皇子。

    “元辰刚才来了。”二皇子冷冷道:“从今日起,就不用再封府了。明日,我带着衡哥儿进宫赴宴。你还在病中,就不用去了。”

    二皇子妃沉默不语。

    这种沉默,既是默认,也是无言的反抗。

    二皇子眼底的阴沉渐渐堆积,闪过令人心寒的光芒。

    二皇子妃心中生寒,脑海中闪过几日前的不堪又痛苦的画面,身体不停颤抖。

    “你怕我?”二皇子心里愈发畅快,狞笑着逼近二皇子妃:“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皇子妃,我是你的夫婿。夫妻亲近敦~伦是理所应当,你为什么怕我?”

    二皇子妃面色惨白,胃里翻腾不息,眼看着又要吐出来了。

    “江敏,”二皇子张口威胁:“你给我听好了。江家人登门,要是你敢乱说半个字,以后我每晚都睡在你的屋子里。”

    二皇子妃面无人色,终于张了口:“殿下放心,妾身不会乱言。”

    二皇子冷哼一声:“你身边的丫鬟,你也管好了。否则,我就替你好生管教一番。尤其是那个红云,今日竟敢拦着我。要不是看在你的颜面上,我就令人剪了她的舌头。”

    二皇子说这样的话,绝不是威胁。因为他确实说得出做得到。

    二皇子妃垂下眼,应道:“是,妾身一定好好管教红云她们几个。”

    二皇子妃太过柔顺听话,二皇子也觉得没什么趣味,哼了一声,松了手,起身走了出去。门再次被关上了。

    二皇子妃闭上双眸,泪水从眼角不停滑落。

    ……

    天还没黑,北风凛冽,乌云沉沉。

    先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很快,雨点中夹杂着雪花,漫天而落。

    到了天黑之际,地上的雪堆了厚厚一层。

    宫中四处悬挂着宫灯,宫人们都穿着厚厚的新衣,多领了一个月的月例。一个个喜气洋洋,便是天再冷雪再大,也遮挡不住心里的喜悦。

    保和殿里燃了许多炭盆,殿内暖融融的。

    宣和帝叫了六皇子过来,照例是一个读奏折,一个闭目倾听。临近年底,朝中的政事琐事丝毫不见少。不过,按着惯例,除了特别要紧的政事,大多会压到年后再处理。

    “父皇,”六皇子读完奏折后,皱了眉头:“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今日又下了大雪。今日送来的奏折里,有三个郡都报了大雪。这等天气,若百姓无棉衣御寒,怕是要冻死不少。”

    冬日难熬。每逢大雪严寒,穷苦百姓被冻死的不在少数。

    宣和帝沉声道:“不止如此。雪后也易有饥荒民乱。朕已经令户部调拨钱粮,已备赈灾之用。”

    治理一个国家,要付出的心力和精力,绝非常人所能想象。宣和帝不是什么仁厚天子,不过,对朝政也算尽心。教导起六皇子来,更是仔细。

    说完正事后,宣和帝才问六皇子:“你今日去二皇兄的府上,你二皇兄是何反应?”

    六皇子自要为二皇子遮掩几分:“二皇兄感激涕零,说明日领着衡哥儿进宫赴宴,亲自向父亲请罪。不过,二皇嫂病了,还在卧榻养病,不能进宫了。”

    宣和帝目光一闪:“他对你可曾口出恶言?”

    六皇子应道:“父皇立儿臣为储君,二皇兄心里有些不痛快,也是难免。不过,二皇兄并未口出恶言。”

    主要是没这个机会!

    宣和帝意味深长地看了六皇子一眼:“你现在是东宫储君,待行了册封典礼后,朕就为你设东宫詹事府。你几个兄长心里或多或少都不太服气。要如何折服他们,就看你自己的能耐和手段了。”

    简而言之,你可以做仁厚贤明的太子,但是不能软弱,被人欺负到头上来。

    六皇子正色应道:“父皇说的话,儿臣心里都明白。父皇放心,儿臣不是任人拿捏揉搓的面团。”

    “儿臣会善待几位兄长。如果兄长们心中不服,有意给我添堵使绊子,我也不会客气。”

    明白就好。

    兄友弟恭之前,是君臣有别。既做了储君,便是大楚未来的天子。绝不可一味善良温软,被人所乘欺负到头上来。

    宣和帝满意地嗯了一声。

    ……

第五百四十三章 岁末

    此时,程锦容正在椒房殿里,和裴皇后话别。

    裴皇后屏退左右,握着程锦容的手,轻声叮嘱:“这是你嫁到贺家的第一年。你今晚回府,等过了初五再进宫来。”

    朝中众臣,都是过了上元节才回官署当差。

    身为太医,却没这么多的假期。按着宫中惯例,太医们要轮流在宫中值守。御前侍卫们就更惨了,过年时也没假期。

    裴皇后心疼女儿和女婿,私下向天子进言,让每日在宫中当值的小夫妻回府过年。宣和帝已经恩准了。

    程锦容含笑应道:“好,我初六进宫给娘娘请安。”

    裴皇后看着气色红润容颜如花的女儿,心中愉悦舒畅,也笑了起来:“你在夫家过的好,我这颗心也能放下了。”

    痛苦磨难的往昔,终究已成了过去。

    如今她稳坐中宫之位,小六做了太子,程锦容嫁得如意夫婿。上苍待她不算太薄。

    不过,也不是全无隐忧。

    程锦容低声道:“明日宫宴,二皇子和寿宁公主都会列席。娘娘说话行事,要谨慎一些。”可别露出破绽来。

    裴皇后眸光微闪,淡淡一笑:“放心,本宫心中有数。”

    在宫中,人人都有几张面具。在不同的场合,戴不同的面具,做符合身份的事,说恰如其分的话。

    裴皇后这两年潜心“修炼”,应付这样的场合不成问题。

    程锦容又轻声道:“听闻皇上下了口谕,令郑婕妤明日也在宫宴上露面。”

    裴皇后嗯了一声,目中闪过一丝讥讽,不知是因郑婕妤还是因宣和帝:“皇上已下旨立了储君,宫中总得做出个一团和睦的样子来。郑婕妤虽已失宠,到底是大皇子四皇子的生母。

    再者,郑婕妤也被关了一年多了,也该出来见见人了。”

    母女两个闲话许久,程锦容再次张口辞别:“娘娘,我该回去了。”

    裴皇后也未再多留,笑道:“这两年来还未下过这样的大雪。你路上多加小心。”

    ……

    积雪颇深,一脚下去,就是一个深深的脚窝。

    程锦容一路踩着脚窝,去了宫门处。

    贺祈早已在宫门口等候,远远地见了程锦容的身影,已按捺不住上前,伸手握住程锦容微凉的手:“阿容,我们回家。”

    程锦容抿唇一笑:“好。”

    她真的很喜欢回家这两个字。

    月光印着雪光,无需宫灯照明,一切清晰可见。程锦容眼底的愉悦和唇畔的笑意,清楚地映入贺祈的眼底。

    在宫门处,不便孟浪。贺祈按捺住心里的骚动,拉着程锦容的手上了马车。

    车厢里燃着炭盆,暖融融的。贺祈将新婚娇妻拥入怀中,狠狠孟浪了一番。

    程锦容面如桃花,红唇娇艳,呼吸有些急促不稳,瞪了贺祈一眼。不过,这一眼显然没什么力道。

    贺祈无声笑了起来。将怀中的娇妻搂得更紧了。

    马车外寒风凛冽,马车内春意融融。

    小夫妻稍解相思之苦,然后低声细语。

    “阿容,六皇子的册封典礼在三月。过了三月,皇上就要为六皇子设东宫詹事府了。”

    贺祈低声道:“文臣那边,钱周顾三位太傅,自会为六皇子谋划打算。这些我们插不上手,也不必去管。”

    六皇子是嫡出的皇子,又是皇上下旨立的储君,名正言顺。文臣们最讲究正统,自会拥护六皇子。

    再者,六皇子仁厚之名人人知晓。被手握重兵深得圣眷的武将们牢牢压了一头的文臣们,早就盼着有这么一个喜欢亲近文臣的储君了。

    程锦容略一点头。

    贺祈接下来说的才是重点:“六皇子被立为储君,几位皇子定然心有不甘。以后六皇子身侧要加强防卫。”

    “按着宫中规制,皇子可以有一千亲兵。东宫储君可以有两千侍卫。册封典礼后,六皇子就要增一千亲兵。万一有包藏祸心之人混了进去就不妙了。此事不得不防!”

    “等过了年后,我就私下去向六皇子进言。挑选东宫亲兵时,一定要慎之又慎。尤其是东宫侍卫统领一职,更是要紧。”

    程锦容神色也凝重起来:“你说的是。六皇子身边,一定要有忠心可靠身手又好的人。”

    然后,程锦容看了贺祈一眼。

    夫妻心有灵犀。程锦容什么也没说,贺祈便明白了她的心意,笑着说道:“我既是这么说了,就有自动请缨的打算。”

    从御前侍卫统领,到东宫侍卫统领,显然是降了一级。

    不过,东宫太子是未来的天子。于公于私,贺祈都得站在六皇子身侧。

    程锦容心中感动,将头靠在贺祈的胸口:“三郎,谢谢你。”

    “夫妻一体,说谢谢就太见外了。”

    贺祈低声笑道:“你也不必担心祖母二叔他们会不乐意。储君未立时,平国公府不能掺和立储一事,我身为平国公世子,也不能早早表明立场。如今六皇子已是储君了,我向未来的天子效忠也是理所应当。祖母二叔知道了,也一定会赞成。”

    ……

    贺祈所料半点不错。

    第二日晨起请安,贺祈便对太夫人和贺淞说起了自己想做东宫亲兵统领一事。太夫人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只说道:“你主动请缨,也得看皇上的心意。”

    贺淞目光一闪:“三郎和六皇子殿下一直十分亲近。论身手论领兵论家世论忠心,三郎都是东宫侍卫统领的最佳人选。皇上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贺祈笑道:“祖母和二叔都赞成就好。”

    太夫人笑了起来:“这有什么不赞成的。你在京城当差,官职高一点低一点都不要紧。反正你日后总要去边军里做主将。”

    “能为太子殿下效力,是件好事。祖母也盼你好好当差,保护好太子殿下的安危。”

    太夫人这一声太子殿下,叫得极其自然。

    在天子下旨立储后,众人的称呼就都改了。倒是在宫中,还习惯了称呼一声六皇子。

    贺祈笑着应下,一边冲程锦容悄悄眨眼示意。

    程锦容心中如春暖花开。

第五百四十四章 宫宴(一)

    大年三十,家家户户贴起了红春联,炮竹声不停回响。

    宫中更是热闹。

    天刚亮,后宫众妃便一一来请安了。除了常见的脸孔,有些常年“养病”极少在人前露面的嫔妃,也都来了。

    其中,便有郑婕妤。

    被禁在钟粹宫一年多,不能出宫门半步,见不到宣和帝,也见不到大皇子四皇子。个中滋味,也只有郑婕妤自己明白了。

    昨日,赵公公去钟粹宫传天子口谕,令郑婕妤参加宫宴。郑婕妤当时就哭了起来。待赵公公走后,郑婕妤又哭了一场。泪水中满是心酸苦楚,还有无可奈何的悲凉。

    今日天还没亮,郑婕妤就起身,精心装扮后到椒房殿来请安。

    “妾身见过皇后娘娘,”郑婕妤恭敬地裣衽行礼,神色中透着谦卑:“妾身听闻皇上下旨,立六皇子殿下为储君。妾身也为六皇子殿下和皇后娘娘欢喜。”

    裴皇后看着低头诚服的郑婕妤,不知为何,心里并无太多快意,反而有些淡淡的唏嘘。

    这些年,郑氏自己得宠,又有两个皇子傍身,执掌宫务,风光无限。她这个皇后,闭宫养病,被压得黯然无光。

    而如今,两人一个端坐凤椅,一个毕恭毕敬地请安问好。

    一切都凭宣和帝的喜好爱憎而已。

    ……

    “郑婕妤平身,赐坐。”裴皇后淡淡张口。

    郑婕妤忙谢恩入座,抬起头来。

    裴皇后这才仔细打量郑婕妤一眼。

    郑婕妤和死了多年的裴婉清同龄,今年四旬了。这个年龄的妇人,得精心保养梳妆。否则,便显得苍老。

    容貌美艳的郑婕妤,这一年多老得很快。发间有了几丝白发,眼角也多了几条深深的皱纹。

    相较之下,裴皇后气色红润眉眼含笑,看来比郑婕妤年轻了数岁。

    郑婕妤笑着奉承:“许久未见娘娘了,娘娘气色极佳,愈发美丽年轻了。”

    裴皇后淡淡一笑:“郑婕妤倒是显得苍老了些。”

    郑婕妤被刺中痛处,不敢表露半分,卑微又小心地应道:“妾身整日在钟粹宫里养病,心中时时挂念着皇上和娘娘,还有大皇子四皇子。心思多了,老得就快了。”

    郑婕妤这般低声下气,裴皇后也没了痛打落水狗的兴致,随口道:“今日正午的宫宴,你就能见到大皇子四皇子了。”

    顾淑妃含笑接过话茬:“二皇子今日会领着衡哥儿进宫。还有大皇子府的两位小皇孙和一个皇孙女。孩子多了,一定热闹得紧。对了,四皇子妃肚子也不小了,再过三四个月就该临盆了。”

    论子嗣,大皇子府的子嗣最兴旺。除了嫡出的皇孙皇孙女,叶侧妃在数月前又生下一子。还有四皇子妃魏芳华,肚子也很争气,过门几个月就有了身孕。

    郑婕妤眼里的笑意真切多了:“孩子多些才好。”

    魏贤妃以帕子掩嘴,笑了一笑:“说来,二皇子府上也是喜讯连连。听闻后院里怀孕的美人就有三个。到了明年,皇孙一个接着一个出世,皇后娘娘心中不知何等欢喜。”

    说起这个,可就是笑话了。

    被罚禁足反省,二皇子却流连酒色,后院侍妾美人,身份卑贱。大皇子府里的庶子,好赖是出自侧妃的肚子。二皇子可就太不讲究了。

    魏贤妃这哪里是恭贺,分明是有意添堵来了。

    裴皇后瞥了魏贤妃一眼,不疾不徐地笑道:“不管如何,添丁总是一桩喜事。说起来,本宫真是为五皇子着急。五皇子妃过门也有大半年了,一直没有喜讯。”

    “别的皇子都有了子嗣,太医为四皇子妃诊脉,说这一胎十有**是个男婴。几个皇子里,只有五皇子膝下空虚。贤妃是五皇子生母,也该为五皇子多操操心才是。”

    一席话,说得魏贤妃颜面无光,都快笑不出来了。

    顾淑妃心里暗想,真是自找没趣。

    皇后娘娘独宠中宫,六皇子又做了储君。就连郑婕妤也不敢多说半个字,唯恐触怒裴皇后。

    魏贤妃倒好,偏要跳出来蹦跶。可不就落了个灰头土脸?

    ……

    魏贤妃吃了排头,接下来就老实多了。

    很快,一众皇子和皇子妃纷纷入宫。

    大皇子妃去年缺席宫宴,今年总算又露了面,神色格外恭谨。

    四皇子妃怀着六七个月的身孕,四皇子对妻子也算体贴,不时看一眼。五皇子没忍住,也不时瞄四皇子妃一眼。

    五皇子妃心里又嫉又气。

    若在私下里,夫妻两个早就吵起来了。今日是宫宴,五皇子妃不得不将心里的嫉火按捺下去,挤出笑容来。

    不过,在座的都是挑眉通眼的伶俐人,略扫一眼,就知是怎么回事了。

    魏贤妃看着不争气的儿媳,心里火苗蹭蹭。

    这个郑清涵,自命清高,心眼又极小。略有不如意,动辄吵闹。五皇子成亲后,日子过得并不顺心。私底下时有争吵。

    今日都丢人到宫里来了,实在可气!

    “寿宁公主殿下觐见。”宫女扬声禀报。

    裴皇后笑着说道:“让她进来。”然后叮嘱众人:“寿宁的病症还没好,你们说话都仔细些,别提起病症二字。”

    众人纷纷应下。

    寿宁公主回宫也有几个月了,一直闭宫养病,众人谁也没见过她。杜提点一日不落地去长乐宫请脉,众人背地里时常揣度寿宁公主的病症。今日总算能亲眼得见了。

    很快,寿宁公主出现在人前。

    寿宁公主最喜红色,今日穿着一袭红色宫装,长发梳做流云髻,发钗上的明珠光华夺目。一脸的骄矜之色,和以前一模一样。

    魏贤妃忍不住和顾淑妃对视一眼。

    奇怪,这哪里有半点像生病的样子!

    “女儿寿宁,见过母后。”寿宁公主行礼后,便去了裴皇后身侧。

    裴皇后笑着叮嘱一句:“你父皇待会儿就来,你今日少说些话,别惹你父皇不高兴。”

    寿宁公主娇嗔道:“母后这般说女儿,女儿真是委屈的很。女儿什么时候惹过父皇了。”

    众人:“……”

第五百四十五章 宫宴(二)

    魏贤妃再次看向顾淑妃。

    寿宁公主确实不那么对劲啊!

    不说别的。寿宁公主当日对元思兰何等深情痴心,众人可是都看在眼底的。元思兰后来死在贺祈刀下,归根结底,也是因天子下旨,令元思兰去边军劝降之故。寿宁公主的心里怎么会没有怨气?

    顾淑妃心里也诧异的很,忍不住细细打量寿宁公主。

    寿宁公主还是那副骄傲又任性的模样。要是能装模作样到这等地步,也不是寿宁公主了。那么,就只剩一个解释了。

    寿宁公主的病症,定然和此相关。

    裴皇后眸光一扫,掠过众人的脸,目中透出不动声色的警告。众人各自压下心头的疑惑,纷纷张口说笑起来。

    又过片刻,宫女前来禀报,二皇子进宫了。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二皇子今日显然着意拾掇过了。一年的酒色无度生活,在他的脸上烙下了挥之不去的印记。还有那胖了一圈的身材,穿上皇子服也没了往日的挺拔。

    “儿子见过母后。”二皇子恭敬拱手请安。

    裴皇后眼底的憎恶一闪而过,声音还算温和:“平身吧!本宫也有些日子没见你了,快些坐下,和本宫好好说会儿话。”

    二皇子恭声应是。

    刚一坐下,寿宁公主便迫不及待地张口道:“二哥,你怎么忽然变得这么胖了?母后说你领着差事出京,我回宫几个月,也未能见你一面。今日这一见,我都快不敢认了。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这一番话里,透出的信息着实不少。

    众人心中各自错愕不提。

    倒是二皇子,进宫后就得了内侍提醒,有了心理准备,顺着寿宁公主的话音说道:“我离京一年,在外当差行走辛苦,在吃喝上恣意了些,就胖了不少。”

    寿宁公主略有些嫌弃地扁扁嘴:“丑死了。”

    二皇子:“……”

    二皇子抽了抽嘴角,挤出一个笑容来:“哪有做妹妹地这般嫌弃兄长的。”

    裴皇后笑着接过话茬:“也不能怪寿宁嫌弃你。瞧瞧你,这一年将骑射习武都搁下了。以后不可惫懒,好好上朝当差,别令你父皇失望。”

    二皇子恭声应下:“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裴皇后又问起了二皇子妃:“江氏病得如何?”

    二皇子一脸愧色地应道:“江氏感染风寒,卧榻数日,也没多少好转。儿臣也担心她进宫过了病气给母后,所以,便没让她硬撑着来。便是新年的宫宴,江氏也不能进宫了。儿臣代江氏,向母后告罪。”

    裴皇后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心中愈发厌憎。口中淡淡道:“既是如此,让她好生养着便是。”

    顿了顿又道:“待到上元节,你领着江氏一同进宫吧!”

    这也是变相地敲打警告二皇子,不可再凌~虐江氏。

    二皇子恭声应下。

    裴皇后目光一掠,又笑道:“这就是衡哥儿么?快些抱过来,让本宫看看。”

    衡哥儿生得健壮,奶娘一路抱着,早已累得胳膊酸软。此时正要将衡哥儿抱上前,衡哥儿却闹着要自己走路。

    裴皇后笑道:“衡哥儿想走,就让他自己走。殿内铺了软的毛毯,便是摔了也不疼。”

    奶娘这才松口气,将衡哥儿放了下来。

    衡哥儿被众人看着,半点不怯,摇摇摆摆地走到裴皇后面前。含糊不清地喊了一声“祖母”。

    裴皇后笑着赞道:“衡哥儿果然聪明,这么小便会叫祖母了。”立刻令宫女将准备好的见面礼拿出来。

    衡哥儿被亲娘教导得极好,团着小手道谢。面团似的小人,学着大人抱拳,看着别提多可爱了。

    裴皇后厌恶二皇子,对衡哥儿却很是喜爱。她伸手抱起衡哥儿,将衡哥儿放在腿上。顾淑妃魏贤妃立刻凑趣,笑着夸赞衡哥儿聪慧听话。

    “都说母亲聪慧,生出的儿子就聪明。”裴皇后笑着说道:“由衡哥儿就能看得出来,本宫有个好儿媳啊!”

    于是,众人又开始夸赞二皇子妃。

    二皇子一句句听在耳中,只觉刺耳,心中冷笑不已。

    江敏有什么好?

    外人以为她贤良温顺。殊不知,她心思大的很。根本就没将自己这个夫婿放在心上。自以为有娘家撑腰,就敢拂逆他的心意。

    哼!他就让她知道,什么是夫婿为天。惹怒了他,她休想有好日子过。

    唯有寿宁公主,愣愣地看着白胖可爱的衡哥儿,心头一阵茫然。

    二哥什么时候成的亲?

    怎么忽然就有孩子了?

    好在她近来病情颇有好转,不再动辄头痛发作了。身畔的康宁公主,扯了扯寿宁公主的衣袖,小声说起话来。

    寿宁公主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衡哥儿一眼。

    ……

    等到宣和帝领着六皇子来的时候,椒房殿里众人齐至,一个个面带笑容,一派天家其乐融融的景象。

    裴皇后起身,领着后宫众妃及皇子公主等,一同行礼问安。

    宣和帝心情极佳,笑着说道:“免礼平身。今日没有外人,随意些便可,不必拘谨。”

    熟悉的声音入耳,郑婕妤身体微颤,鼻间满是酸楚。

    帝王无情!

    二十年的情意,一夕之间就被打入尘泥。

    这一年多来,她想得最多的是他,恨的怨的最多的也是他。可现在,她不能露半点怨怼,得感激涕零的谢过天恩。然后安静端坐,看着他坐在裴皇后身侧,和六皇子犹如一家三口。

    殿内这么多嫔妃,都是天子的女人。皇子公主皇孙皇孙女都是天子的血脉。

    可真正被宣和帝看在眼底放在心上的,唯有裴皇后和六皇子罢了。

    宣和帝看着裴皇后的目光含着温情,看着六皇子的眼神有着父亲的慈爱。

    不仅是郑婕妤。

    谁都看得出来。

    大皇子心中嫉火蹭蹭。二皇子心中冷笑连连。四皇子五皇子各自移开目光,心里呵呵。年少的七皇子八皇子倒是没想那么多。

    反正他们年少,一直不太受重视。早就被忽略惯了。

    ……

第五百四十六章 敲打

    这一场宫宴,气氛和睦,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堪为表率。

    宫宴散后,宣和帝召了几个皇子去保和殿。

    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七皇子八皇子,站在一排,按着年龄序齿排开。被立为储君的六皇子站在众皇子身前,突显出了大楚太子独一无二的尊贵地位。

    宣和帝先看向六皇子:“小六,你如今做了太子,以后要善待手足兄弟。”

    六皇子正色应下:“儿臣谨记父皇教诲,绝不会兄弟相疑。”

    宣和帝略一点头,然后看向大皇子:“你是朕的长子,在众皇子里最为年长,入朝的时间也最久。朕一直对你信任有加,令你在兵部里当差。以后,你要尽心辅佐小六,守好大楚的江山。”

    大皇子心中想掀桌骂人,面上却一派诚恳:“请父皇放心。儿臣一定全力辅佐六弟。”

    宣和帝嗯了一声,又看向二皇子:“你是朕的嫡子,也是小六一母同胞的兄长。朕没立你为储君,选了小六做太子。你心里是不是不服?”

    二皇子:“……”

    当然不服!

    凭什么?

    他比小六年长五岁。长幼有序,要立储君也该立他这个二皇子。凭什么轮到小六!明明就是父皇偏心!

    可是,这些话,他一个字都不能说!

    二皇子将满心的怨怼不甘咽下去,恭敬地应道:“小六聪慧敦厚,得父皇亲自教导,得文臣武将的爱戴支持。他是最合适的太子人选,儿臣并无半点不服。”

    宣和帝的声音轻飘飘地传入二皇子的耳中:“今日你说过的话,朕都记下了。如果他日你动了不该动的心思,做了不该做的事,朕绝不会轻饶!”

    二皇子低下头,掩去眼底的憎恨,恭声应是。

    四皇子五皇子见了这阵仗,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父皇这是趁着宫宴齐聚的机会,敲打他们兄弟几个哪!

    偏心!太偏心了!

    宣和帝重点要敲打的,是大皇子二皇子。到了四皇子五皇子,语气就和缓多了:“你们两个,在朝中听政也近一年了。到明年,朕会派些差事给你们。好好磨练做事,日后封王就藩,做了一地藩王,也得体恤百姓。”

    四皇子五皇子一起恭声应下,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父皇这是连京城都不打算让他们多待了。要早早撵他们滚蛋了。

    再到年少的七皇子八皇子,宣和帝话语更温和几分:“小七小八,你们两个都还小,以后要用功读书。多向你们的六哥学一学。”

    七皇子八皇子挺直身板,齐声应道:“儿臣谨遵父皇教诲,儿臣一定不负父皇厚望。”

    轮番敲打过后,宣和帝吩咐众皇子退下,只留了六皇子在身侧伴驾。

    储君一立,六皇子的身份地位顿时不同。皇子们心里服不服气不重要,总之,面上都服气的很。

    ……

    椒房殿里,一众宫妃告退离去,裴皇后只留下了几个儿媳说话。

    大皇子妃贺氏毕恭毕敬,不管裴皇后说什么,一律柔声应下。

    四皇子妃怀着身孕,整个人丰腴了许多,仔细看,脸孔还略显得浮肿。

    裴皇后笑着叮嘱:“你是双身子的人,如今月份渐大了,身子也笨重的很。以后在府中安生养胎,不必时时进宫请安了。”

    女子最娇贵的,也就是此时了。

    四皇子妃略有些羞涩地谢恩:“多谢母后体恤儿媳。不敢瞒母后,儿媳近来时时觉得困倦,精力不济。今日宫宴,到了半途,就有些撑不住了。借着梳洗的名义,悄悄退下,歇了小半个时辰呢!”

    裴皇后笑道:“怀着身孕,难免辛苦些。”

    五皇子妃在一旁听着,心里酸溜溜的。

    几个月前,听闻四皇子妃有孕,她心里不太痛快,生过些口舌是非。结果被裴皇后派人呵斥,不大不小的丢了人,后来就收敛多了。

    哪怕心里酸得冒泡,也能挤出笑容来附和:“四皇嫂是有福之人,这一胎十有**是皇孙。便是辛苦些,也值得了。”

    四皇子妃微微一笑,声音温雅:“我们身为儿媳,理应为天家开枝散叶。我也盼着这一胎是儿子。若是女儿,也是我的掌心宝心头肉,我一样喜欢。”

    只听说话,高下立见。

    裴皇后瞥了不讨喜的五皇子妃一眼,淡淡道:“魏氏说的有理。只要是自己的骨肉,做亲娘的没有不疼的道理。郑氏,你过门也快一年了吧!不拘是儿子女儿,总要先怀一个,向本宫报个喜才好。”

    五皇子妃讪讪地应是,低下头,不敢吭声了。

    ……

    钟粹宫。

    郑婕妤从宫宴回来后,就有些心神不宁,不时打发人去宫门处等候。

    往日伺候郑婕妤的贴身宫女,早被换过一茬了。现在这几个宫女,皆是裴皇后挑出来的人。

    “婕妤娘娘被关了一年多,今日总算能出钟粹宫了。”

    “娘娘惦记大皇子四皇子,一遍遍打发我们来等着。”

    “娘娘以前何等风光,现在落魄成这样,着实也有些不忍。”

    “嘘!这等话可不能乱说,要是传到主子们耳中,你们两个要被掌嘴了。再说了,娘娘落魄不落魄,也是锦衣玉食,比我们这些奴婢强多了。我们在这儿忍不忍心的,说来也太可笑了。”

    宫女们嘀咕几句,各自住了嘴。

    等了许久,大皇子夫妇和四皇子夫妇终于来了。

    郑婕妤对着两个儿媳没什么可说的,随意说了几句,便令她们退下歇着。只留了大皇子四皇子说话。

    母子三人在寝室里不知说了什么,过了一个时辰,大皇子四皇子才走了出来。

    仔细看,大皇子四皇子的眼眶都有些泛红。

    郑婕妤没有出来送行,是因为她哭了大半个时辰,眼睛红肿不说,嗓子也哑了。心里的委屈不平懊恼不甘,被她深深压进了心底。

    郑婕妤坐在镜前,看着镜中憔悴苍老的妇人,暗暗咬牙。

    他们母子暂时落后几步,还没彻底落败!暂且隐忍,暗中谋划,以等来日翻身的机会。

第五百四十七章 新年

    噼噼啪啪!

    天还未亮,响亮的炮竹声就在窗外响起。

    程锦容三更才睡,好梦正甜,冷不丁被炮竹声惊醒,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这副迷糊的样子,引得夫婿低笑一声,俯头在她脸颊边亲吻一口:“昨夜太过操劳,你再多睡会儿。今儿个是新年初二,府里人来人往,自有祖母和两位嫂子担待。你迟些露面,没人会说你的。”

    程锦容:“……”

    呸!亏他有脸说!还不都怪他!

    程锦容伸手,用力揉搓脸颊,让自己快速清醒。

    平日她在宫中当差,府中诸事无暇露面过问,也就罢了。如今身在府中,迟迟不露面可就有些过分了。

    偏偏贺祈手脚不安分,一直黏在她身边亲昵嬉笑。

    程锦容推也推不开,哭笑不得地白了几眼,才勉强逼退厚颜的丈夫。

    夫妻两个梳洗穿戴整齐后,推门而出。

    凛冽的空气里透着丝丝梅花的香气。

    程锦容深深嗅一口气,只觉沁人心脾,心情舒畅。

    这是她在贺府过的第一个新年。

    “阿容,”她的手落入熟悉的温暖有力的手掌里:“我们先去给祖母请安。”

    程锦容转头,冲贺祈一笑,晨曦中笑颜如花:“好。”

    贺祈心头一热,手中略一用力,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两人手指相扣,亲密相偎。

    岁月静好,就是如此了吧!

    小夫妻携手前行,一路上不时有丫鬟小厮见礼:“奴婢见过世子,见过世子夫人。”

    程锦容在府中时间不多,熟悉的是贴身伺候的几个丫鬟。此时见到的多是陌生脸孔,或是眼熟也叫不出名字来。索性一律微笑点头。

    待夫妻两人慢悠悠地走过去,丫鬟们才凑到一起嘀嘀咕咕。

    “世子夫人生得真美。”

    “是啊,人美医术高,性子又好。见了我们,极少摆主子架子,总是对我们笑意盈盈。”

    “瞧瞧我们世子,以前性情蛮横霸道,现在可温和随意多了。”

    ……

    太夫人身为一品诰命夫人,自然有份进宫觐见皇后。

    昨日新年元日,太夫人四更天就起身梳妆,天未亮就到了宫门外等候。在宫中劳累一整天,晚上回府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草草吃了几口就睡下。一直睡到天亮方醒。

    新年初二,才是一家齐聚的好日子。

    太夫人的好心情,维持到了巳时正。

    大皇子妃贺初领着一双儿女回来了。

    大皇子亲自送妻儿回府,贺家上下只有笑脸恭迎的份。太夫人心里不痛快,也得和颜悦色地招呼说话。

    大皇子在平国公府略坐片刻,便先离去。

    大皇子妃领着一双孩子,在平国公府里待了半日。

    贺淞对女儿颇为冷淡,大皇子妃想见亲娘,也被贺淞拦下了:“你娘身子不适,这个新年一直在卧榻静养。你贵为皇子妃,别被过了病气。”

    大皇子妃一听这话,顿时满腹委屈:“我只是想见一见母亲,不会乱说话。父亲难道连女儿也信不过吗?”

    贺淞目中闪过讥削,淡淡道:“我确实信不过你。”

    大皇子妃:“……”

    “我信不过你,也信不过你母亲。”贺淞的声音透出凉意,目光骤然锐利:“之前你犯下大错,我主动向皇上进言重罚你。你心里一定觉得十分委屈,怪我这个父亲冷血无情。我没什么可说的。”

    “阿初,你想回娘家,我不能拦着你。不过,你要记住。你如今是天家儿媳,是大皇子妃。一言一行都代表着大皇子府的态度,要注意分寸。”

    “你也别打着利用娘家的主意。有我在,绝不允许你生什么歪心思。也绝不会为大皇子所用。”

    “我们贺家,只对皇上忠心,对储君效忠。”

    大皇子妃被亲爹教训了一顿,心里羞愤不已。本想起身离去,转念一想,见不到亲娘,去见一见弟妹也好。

    没想到,魏氏的态度更冷淡。

    大皇子妃说什么,魏氏都只一个字,嗯哦好,要么就是两个字,是吗?

    大皇子妃心里懊恼,忍不住嗔道:“弟妹,你以前就不喜说话,现在直接就像哑巴一般。这半日了,也没说几个字。”

    魏氏神色淡淡地应道:“相公在边关九死一生,拼着一条性命去争前程。我现在只想将孩子好好抚养长大,其余的什么都不想。皇子妃娘娘说的宫中内外的事,我委实听不懂。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大皇子妃:“……”

    大皇子妃在魏氏这儿碰了软钉子,心中气恼却也无可奈何。正午过后,便领着孩子走了。

    贺家上下齐齐松了口气。

    ……

    除了这一段小小的插曲之外,平国公府的新年过得热闹愉快。

    初四,程锦容随贺祈一同去了平西侯府。

    平西侯府近来喜信连连。先是朱家和郑家的亲事定下了,婚期定在了今年八月。有大半年的时间备嫁,时间十分宽裕。

    还有,宫中传出消息。康宁公主府已建成,宣和帝很快就会令礼部择吉日。不出意外的话,朱启珏这个准驸马,很快就要变成真驸马了。

    有这么两桩喜事,平西侯府上下喜气洋洋。

    众人张口打趣朱启珏,朱启珏满面春风,半点不恼。

    叶凌云和周二小姐也定了亲,婚期同样在今年。好友们都是满面喜色,江尧压根不愿提自己的新婚妻子和新婚生活。

    朱启瑄拉着程锦容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表嫂,你二堂兄现在如何了?”

    程锦容低声笑道:“你不用担心他。之前我回府劝过他一回,后来他想开了,也松了口。大伯母四处为他张罗亲事,相中了杜家的三姑娘。再过些日子,就要过定了。”

    这位杜家三姑娘,正是杜提点的侄女,惠民药堂杜管事的女儿。

    朱启瑄听了此事,很是高兴:“这可太好了。我终于能放下心里的自责了。”

    然后,又兴致勃勃地问起杜三小姐为人。

    程锦容笑道:“我也未见过杜三小姐。昨日回程家,是大伯母主动提起了这桩喜事。”

第五百四十八章 姻缘

    杜家是大楚杏林世家,传承数代,名医辈出。程家比起杜家来,一直略逊几分。直至数年前,程望名震边军,被誉为大楚神医。程家出了一个真正能撑起名医世家这四个字的人。一跃成了大楚顶尖杏林世家。

    论门第,程家和杜家相当。论情分,程家最出色的后辈程锦容拜了杜提点为师。程家兄妹皆在惠民药堂里义诊,杜管事对他们都很熟悉。

    程家刚透了口风,杜管事也未拿捏,当即就应下了。

    这一门亲事,两家都很满意。

    盼着儿女成亲的赵氏,在苦等了几年后,终于等来了第一桩儿女亲事。这段时日,忙得脚下生风,满面喜气洋洋。

    程锦容昨日去程府,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赵氏就喜滋滋地说道:“锦容,有一桩喜事我可得告诉你。”

    “景安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就等着过礼下定了。他的未来岳父不是别人,正是惠民药堂的杜管事!”

    程锦容讶然又惊喜:“这可太好了!”

    赵氏笑道:“杜三小姐今年十七岁了,自少学医,专学妇人科。从十四岁起,就能出诊看病了。她极少抛头露面,去的都是各府内院后宅。”

    “论医术,可比你二堂兄强多了。便是相貌,也生得十分标致。”

    “杜三小姐也是个有心气的,打算明年五月参加太医院官署的考试。家中想为她定亲,她原本不肯,后来松口,要求挑一个允儿媳出诊行医的人家。我们程家,可不正合适么?”

    “我请官媒去杜家提亲,杜家很快就应了。”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杜管事没有儿子,只有三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顺顺当当出嫁。到了幼女这儿,却颇为头痛。

    杜三小姐自小聪颖过人,颇有学医的天分。在杜家一众子侄后辈里,也属顶尖。

    杜家的姑娘在内宅行医治病,算不得如何抛头露面。杜三小姐想行医,杜管事也是乐意的。

    杜三小姐及笄之后,登门提亲的人家着实不少。可杜家三小姐一律不应。一直拖到了十七岁,再不定亲,可就真的成老姑娘了。

    杜管事心里着急,这一琢磨,就相中了程景安。

    程景安在惠民药堂义诊也有两年多了,性情热诚,说话风趣讨喜……可见萝卜青菜都有人爱。程景安那张跳脱又率直的嘴,难得投了杜管事的眼缘。

    再者,程家人口少,家风清正,同为杏林世家,儿媳要外出行医就诊,也不会阻拦。

    程家一提亲,杜管事就点了头。

    这门亲事一定,两家齐齐松了一口气,暗暗庆幸自家儿女有运道。

    ……

    程锦容听赵氏絮叨了半日,对这位未来的堂嫂不免也多了些好奇。午饭后,扯了二堂兄到一旁探问。

    程景安最大的好处是,没有心机,有什么话都藏不住。

    程锦容一问,程景安就露出个傻笑来:“杜三小姐,闺名一个鹃字。她平日潜心钻研妇人科,颇有些名气,医术也是极好的。”

    瞧这傻笑的样子,看来也是很中意了。

    程锦容暗暗好笑,打趣道:“我问的是杜三小姐的容貌性情。你只说她的医术好,看来,她的形貌和脾气都不太好了。”

    “这怎么会。”程景安立刻道:“她生得容貌秀丽,性情沉稳,气度也和普通姑娘家不一样。那一日,她随杜管事到药堂来,我见她第一面,就被她震住了。”

    原来已经见过了啊!

    程锦容没有急着追问,摆出侧耳聆听的架势来。果然,憋不住话的程景安,很快就将心里话都倒了出来。

    “后来我才知道,杜管事早就相中我这个女婿了。他私下和杜三小姐提起我,杜三小姐坚持要见我一面,再考虑亲事。”

    “杜管事就答应了。借着义诊的由头,让杜三小姐来了药堂三日。”

    “当时,我也不知道这就是我未来的媳妇,不然,我一定会矜持一些。你也知道我的脾气,向来是个热心肠。杜三小姐乍来惠民药堂,我就想着,我好赖待了两年多,对药堂里的人事都熟悉,就热心地指点了几句。”

    “杜三小姐话语不多,笑着道了谢,义诊三日后,就不来了。”

    “我还怪不舍的。难得遇到这般稳重少言的姑娘,我说什么她都耐心听着,既不恼也不嫌我聒噪。”

    说到这儿,程景安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又过几日,娘问我,中不中意杜三小姐。我心里高兴得不得了,连连说中意。后来,娘就请官媒去杜家提亲,这门亲事就成了。”

    这门亲事,实在顺遂。前后不过两个月,就定下了亲事。

    程景安这般喜悦,可见是真的中意杜三小姐。

    程锦容忍不住笑道:“二堂兄,恭喜你。”

    程景安咧嘴笑了起来,眼底的喜意遮也遮不住:“容堂妹,你那一日劝我的话,我都听在心里了。”

    “你说的对。不是我的姻缘,我强求不来。是我的,缘分来了,挡也挡不住。”

    “杜三小姐医术比我高明,也是个有远志的好姑娘。我心里早就想好了。等以后成了亲,我绝不会拦着她行医治病。她想考太医院官署做女太医,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支持她。”

    “我天资平平,这辈子在医术一道上怕是没什么大出息了。那我就照顾好一家老少,不令妻子为家中琐事烦心,可以专心行医。”

    程锦容看着神采飞扬的程景安,由衷地感叹:“二堂兄,杜三小姐能嫁给你,是她的福气。”

    这世间,有多少男子能心无芥蒂的承认自己不及未婚妻?

    有几个男子甘心退让,愿意照顾好家中老少,让未来的妻子专心行医?

    杜三小姐是个心思清明的女子,她看到了程景安的好。如果杜三小姐不点头,杜管事也不会那么快应下程家的亲事。

    程景安被夸得心花怒放,美滋滋地说道:“其实,我也是这么想的。我这么好,不管哪个姑娘嫁给我,都是有福之人。”

    程锦容:“……”

第五百四十九章 上元(一)

    这一个新年,因天子立储之事,宫中内外多了几分热闹和喜气。

    上元节这一日,宫中的御花园里四处悬挂着花灯。椒房殿里的宫女们,也精心准备了花灯和灯谜,悬挂在树枝或树梢上。

    宣和帝颇有兴致,宫宴散后,亲自驾临御花园,和裴皇后一同赏花灯。皇子们一旁随行伺候,或赏花灯或猜灯谜。

    六皇子天资聪颖,读书勤奋刻苦,论文才远胜几位兄长。一猜灯谜,立刻就将大皇子等人比了下去。

    宣和帝笑着赞道:“小六果然聪慧无双。”

    众皇子们心里呵呵呵,口中连连附和。

    六皇子连连笑着自谦几句。按着宫中习俗,猜中了灯谜,便可取下花灯。他身后的几个内侍,很快双手就都满了。

    年少的八皇子看着眼馋,小声说道:“六皇兄,你送一盏花灯给我吧!”

    六皇子立刻笑着点头,转头挑了一盏,送给八皇子。又取一盏花灯,送给同样年少的七皇子。

    七皇子八皇子十分高兴,齐声道:“谢谢六皇兄。”

    这两个马屁精!

    大皇子二皇子心中同时冷哼一声。

    贺祈裴璋等数十个御前侍卫,一同伴驾随行。

    程锦容笑盈盈地随在裴皇后身侧,和贺祈不过数步之遥。小夫妻两个不便说话,只偶尔对视一笑,情意绵绵。

    裴璋默默看了程锦容一眼,很快收回目光。

    自小到大,每年的上元节,他都会亲自做一盏花灯送给他的容表妹。

    如今,她已是贺家妇,夫妻恩爱,眼里除了贺祈,再看不到别人。

    ……

    康宁公主和寿宁公主本来走在一处,眼角余光瞄到一个俊俏少年的身影,康宁公主秀气的小脸顿时红了一红。

    那个俊俏少年显然是有意在靠近。在数步之外停下脚步,目中露出希冀。

    康宁公主的脸更红了。

    公主府已经建了,礼部也在择吉日,最迟今年年底就要大婚。她和未来驸马见见面说说话,应该不会被指指点点吧……

    “康宁,你怎么不走?”寿宁公主诧异地看了康宁公主一眼。

    康宁公主咬咬嘴唇,小声说道:“皇姐先走吧!我有些乏了,歇息片刻再走。”

    寿宁公主略有些不满:“这才走了没几步,你就乏了,也太不中用了。罢了,我陪你一同歇着好了。”

    康宁公主:“……”

    这个皇姐,从来不懂什么是体贴,更不会看人脸色说话行事。

    康宁公主不便直言,含糊地嗯了一声。目光又偷偷瞥向朱启珏。

    这一回,寿宁公主终于留意到了。她顺着康宁公主的目光看过去。

    御花园里到处都是花灯,朱启珏正好站在一盏花灯下。白皙俊俏的脸孔被柔和的灯光映衬着,比平日更俊俏几分。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令寿宁公主脑海在瞬间空白。

    似乎在很久以前,也曾有过一个俊美的青年男子在花灯下冲她微笑……可她根本记不清男子的脸孔是何模样。

    寿宁公主愣愣地站在原地,目中一片茫然。

    康宁公主察觉出不对劲,悄悄扯了扯寿宁公主的衣袖:“皇姐,你是怎么了?”

    连着扯了几下,寿宁公主才稍稍回神,用梦游一般的语气说道:“康宁,刚才我的脑中好像出现一个人影。这个人,我应该很熟悉很熟悉。可我现在,已经记不起他的脸孔了。”

    康宁公主心中一阵恻然。

    寿宁公主被元思兰的死讯刺激过度,得了“失忆”怪症。之前一发病就头痛,如今头痛之疾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失去的记忆却成了空白。

    宣和帝下了口谕,传令后宫,严禁任何人在寿宁公主面前提起元思兰这个名字。和元思兰相关的一切事情,也闭口不能提。

    “皇姐,”康宁公主此时也顾不得殷殷等候的未婚夫了,轻声哄道:“想不起来就别想了。我陪皇姐去猜灯谜。”

    寿宁公主茫然地嗯了一声,脚下动也未动。

    康宁公主放心不下,想了想,低声吩咐身边的宫女。

    ……

    过了片刻,宫女回来了。一同前来的,还有程锦容。

    康宁公主歉然一笑,低声说道:“程太医,皇姐刚才说脑中闪过一个人影,又记不起这个人的模样。她一直站在这儿,不走也不动,我心里担心的很。不得已才令人请你过来。”

    康宁公主性情柔顺讨喜,程锦容对她印象颇佳,闻言笑道:“些许小事,公主殿下不必挂齿。”

    杜提点年迈,也没凑热闹的兴致,现在怕是已经睡下了。程锦容伴驾随行,为寿宁公主看诊也是理所应当。

    程锦容眸光一扫,将寿宁公主满面惘然的模样尽收眼底:“那边有一处凉亭,请殿下移步坐下,微臣替殿下诊脉。”

    寿宁公主看了程锦容一眼,略一点头。

    杜提点每日去长乐宫看诊,程锦容每隔几日也会去一回。药方也是师徒两人斟酌商榷后一同开的。

    程锦容对寿宁公主的病症了然于心。

    寿宁公主的头痛之症好了,失忆的症状却越来越明显。就如一幅图画,被割裂成了数块,缺失的部分太多太琐碎,留下的同样支离破碎。

    每次一碰触到失去的记忆,寿宁公主就会怔忪发愣许久。

    杜提点曾私下忧心忡忡:“这样下去,或许有一天,寿宁公主会将一切都忘得干干净净。到最后,连自己的父母兄弟亲人都不认识。就像我父亲当年诊治过的病患那样,变成一个全无记忆之人。”

    当年那个妇人,最终成了疯子。

    寿宁公主有世间最高明的大夫为她精心看诊调养,珍贵的药材应有尽有。不至于沦落到全疯的地步。不过,这样下去,着实不甚美妙。

    寿宁公主进了凉亭,坐了下来。程锦容坐在寿宁公主身侧,凝神诊脉。

    康宁公主紧张又忧心的看着程锦容。

    半晌,程锦容放下手,微笑着说道:“公主殿下脉象平稳,没有大碍。”

    康宁公主松口气,还没等她张口,寿宁公主冷不丁地问了一句:“程锦容,我到底生了什么病?”

第五百五十章 上元(二)

    寿宁公主消瘦的脸颊,被名贵的补药滋养得丰润了,气色也比以前好多了。双眸没了往日的怨毒,却也失了这个年龄的女子应有的灵动。

    此时,这双略显木然的双眸紧紧地盯着程锦容,又问了一遍:“程锦容,我问你,我到底生了什么病?你老老实实地告诉我,不要隐瞒。”

    程锦容和寿宁公主对视,温声答道:“公主殿下没有病,只是忘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

    “杜提点也这么说。”寿宁公主执拗的脾气一点都没变:“你们都在瞒着我。我遗忘的事,一定十分重要。不然,你们为什么不明明白白地告诉我?”

    寿宁公主患了失忆怪症之后,脑子倒是比以前清明了。

    程锦容心里暗暗想着,声音愈发温和:“公主殿下不要胡思乱想了。生了病,慢慢诊治调养,总有好的一天。”

    “如果那些事真的十分重要,殿下又怎么会忘记?”

    “既然忘了,就说明并不要紧。”

    听起来好有道理啊!

    康宁公主用钦佩的眼神看了过来。

    程锦容微笑着继续说道:“对殿下来说,现在最重要的是静心调养。殿下身体好了,可以随时出寝宫。若是病症没有起色,又得像之前那样,闭宫养病。想出来透透气解解闷都不行。”

    寿宁公主显然很厌恶闭宫养病不能见人的生活,很快就被程锦容说服了:“程太医言之有理。”

    程锦容和康宁公主对视一眼,然后笑道:“殿下要看花灯,不妨继续再转一圈。若不想赏灯,就回宫歇着吧!”

    那还用选吗?

    寿宁公主立刻起身:“我要去赏花灯。”

    康宁公主的目光飘向不远处的少年身影。

    程锦容心中暗暗好笑,神色自若地笑道:“康宁公主想在此小歇片刻,微臣先陪公主殿下赏灯吧!”

    寿宁公主略一点头,起身出了凉亭。

    程锦容不紧不慢地随在寿宁公主身侧,心里不无唏嘘。

    世事难料。

    谁能想到,有朝一日,她会心平气和地陪寿宁公主一同逛御花园一同赏灯?

    走出一段路后,程锦容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朱启珏和康宁公主相对而立的一幕,不由得扬起了嘴角。

    ……

    朱启珏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和康宁公主面对面说话的机会,紧张得手心直冒汗:“公、公主殿下,请、请恕我唐突冒昧……”

    紧张之下,说话结结巴巴。

    康宁公主原本也有些羞涩局促,此时被少年舌头打结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你叫我康宁便是。”

    朱启珏红着脸,改口叫了一声康宁。

    康宁公主嗯了一声。

    两人定下亲事也有一年多了。圣旨赐婚第二日,朱启珏就去了边关。半年才回京城。每日在御前当值,和康宁公主远远地见过几回,像这般近距离地相对而立,是第一回。说话也是第一次。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时红着一张脸。

    朱启珏暗骂自己没出息。鼓起勇气,将自己想好的话都说了出去:“康宁,你的公主府已经建好,礼部也在择吉日了。短则三五个月,最迟不过一年,我们就会成亲了。”

    “论骑射武艺,我不出众。论家世门第,我在勋贵少年中也不是最顶尖的。皇上下旨赐婚,选我做你的驸马,我心里既高兴又惶恐。”

    “今日我来见你,就是要告诉你。等我们成了亲,我一定会对你好。”

    少年人的满腔真情,化为最淳朴的一句话。

    我一定会对你好。

    康宁公主嘴角的笑意甜甜,眼眸中闪出了喜悦的光芒。那张清秀的脸孔,也因娇羞和喜悦变得格外动人。

    “我也对你好。”

    康宁公主小声应了一句。

    几个字入耳,朱启珏顿觉全身轻飘飘的,嘴角都快咧到耳根,只会傻笑。什么话也说不出口了。

    一双少年少女就这么傻乎乎地对视而笑。

    过了片刻,朱启珏才低声道:“康宁,我陪你去赏花灯。”

    上元节,京城里会有灯市。这一晚,有情的男女相约一同去赏花灯是常事。便是规矩再紧的人家,也会默许定了亲的女儿出门。

    康宁公主抿唇一笑,轻轻点头。

    两人结伴赏花灯,走得慢,不时悄声低语。

    ……

    顾淑妃和魏贤妃等人在一处,慢悠悠地前行。

    她们在宫中多年,每年都赏宫中的花灯,早已没了新鲜乐趣。

    宣和帝和裴皇后并肩而行,丝毫没有眷顾嫔妃们的意思。别说她们这几个年老色衰的,就连七皇子八皇子的生母和年轻娇艳的赵贵人罗贵人,宣和帝也没多看一眼。

    魏贤妃遥遥地看了前方的帝后身影,忽地轻声叹了口气。

    往日,宣和帝还肯踏足后宫,众宫妃都有侍寝的机会。

    可这两年来,宣和帝的身侧只有裴皇后一人。后宫众嫔妃都被晾在一旁。时日久了,晾得一个个心灰意冷。

    顾淑妃和魏贤妃有几分交情,见魏贤妃一脸落寞,轻声开解:“五皇子已经成了亲,只等着封藩就藩。你还有什么可心忧的?”

    年纪一把了,还奢求什么圣恩?

    不犯错不被责罚,衣食优渥,安然度日,也就罢了。

    魏贤妃忍不住刺了顾淑妃一句:“你心态平和,甘于冷清,我不及你。”

    说完,又有些后悔。

    顾淑妃到底是一片好意安慰她。她说这等酸话,实在没什么意思。

    魏贤妃想道歉,一时又改不了口。

    顾淑妃确实淡定平和,并不介怀,一笑置之罢了。

    顾淑妃目光一扫,不见康宁公主的身影,有些放心不下,召来宫女低声问道:“去瞧瞧康宁人在何处?”

    宫女低声领命,过了一炷香时间,才来复命:“娘娘,康宁公主和朱三公子一同赏花灯呢!”

    这个朱启珏,倒也机灵,趁着众人赏灯,悄悄亲近康宁。

    顾淑妃哑然失笑,心里并不怪罪,反而有几分欣慰。

    她进宫十数年,常年过着隐忍憋屈的日子。只盼着女儿成亲后,小夫妻甜蜜恩爱,日子过的和睦。

第五百五十一章 典礼

    时间一晃,进了三月。

    又是一年春日,草长莺飞,春光漫漫。

    礼部周尚书迈步进了保和殿,精神奕奕地向天子禀报:“……启禀皇上,储君册封典礼已经准备妥当,三日后便可举行。”

    这些时日,为了准备储君册封典礼,礼部众人忙得脚不沾地。尤其是周尚书,为了确保典礼不出疏漏,已私下演练过两回了。

    周尚书身兼礼部尚书和太傅一职,对六皇子的教导尽心尽力。也是朝中最早表明态度支持六皇子的文臣之一。

    宣和帝略一点头,笑着说道:“辛苦周尚书了。”

    “老臣分内之责,不敢言辛苦。”周尚书笑着拱手,连着忙了多日,一张老脸竟没什么疲态。

    说完正事,宣和帝随口笑着打趣:“听闻周家和叶家结了亲事。有了这桩喜事在前,文武不结亲的惯例也就被打破了。”

    靖国公府登门提亲,周尚书一开始不肯应。耐不住靖国公府提亲的诚意足,官媒三番五次登门,拖延了几个月,这门亲事才定下。

    靖国公府是世袭的国公爵位,这爵位当然轮不到叶凌云的头上。不过,文臣武将不结亲,是朝中惯例,在宣和帝有意无意的默许下,这个惯例延续了多年。周尚书迟迟不点头,也是顾虑天子会心生猜忌。

    这一两年来,宣和帝对文臣们的态度缓和了许多,选定的储君六皇子,也乐意亲近文臣。朝堂中武将牢牢弹压文臣一头的情形,不复再有。

    在朝堂混迹多年的朝臣们,没一个是傻瓜。周尚书思来想去,到底还是应下了这门亲事。

    宣和帝拿周家叶家结亲的事来打趣,周尚书坦然笑道:“老臣不敢瞒皇上。之前老臣也一直犹豫不决,唯恐破了这个先例,会惹来众人非议。”

    “不过,靖国公府颇有结亲的诚意。叶家小子还曾大着胆子拦住老臣,指天立誓会一心待未来妻子。老臣这才松口点了头。”

    周尚书一边说着,一边留意宣和帝的面色变化。

    宣和帝心里在想什么,从面上当然窥不出来。不过,宣和帝心情显然颇为不错,并无不快。

    周尚书这才彻底放了心。

    ……

    立储典礼,绝非等闲小事。在宫中,除了天子登基大典,最隆重的就是立储典礼了。

    礼部在几日前就送来了太子礼服。

    六皇子兴致勃勃地私下试穿,叫了自己的侍卫统领进来:“贺统领,你来看看,我穿这一身礼服如何?”

    明黄色的太子礼服,映衬着身量长成的六皇子身姿挺拔,俊秀的脸孔神采奕奕,一双黑眸也格外有神采。

    贺祈略一打量,笑着赞道:“殿下豫章风姿,气度出众。穿上太子礼服,更多了几分威严。”

    没错,贺祈如今已经是东宫侍卫统领了。

    上元节过后,贺祈便向宣和帝毛遂自荐,自动请缨做东宫侍卫统领。

    宣和帝有些意外,随口笑道:“贺祈,你可得想清楚了。做了东宫侍卫统领,品级比朕的御前侍卫统领要低了一级。”

    贺祈正色应道:“末将早已想过了。六殿下是大楚太子,身份贵重,不容有半分闪失。皇上身边有裴校尉等众多御前侍卫,少末将一个也无妨。末将愿为东宫侍卫统领。希望皇上信得过末将,将守护太子殿下安危的众人交付给末将!”

    只见人脑袋削尖了想升官,像贺祈这般宁肯降职也要去太子身边的,委实不多见。

    宣和帝目中闪过笑意,叫了六皇子过来,当面问六皇子的心意:“小六,贺祈想做你的东宫侍卫统领,你可信任他?可愿将自己的安危托付给他?”

    六皇子一脸喜色:“当然信任,当然愿意。父皇,儿臣其实私下里早就琢磨过数次,想着要找个合适的机会向父皇张口。没想到,贺校尉也有此意。儿臣心里十分高兴!”

    一个乐意,一个情愿,宣和帝也没什么不允的,很快点了头。

    东宫侍卫,要从一千扩充为两千。

    贺祈上任为东宫侍卫统领的第一件事,就是挑选人手。

    按着宫中惯例,皇子亲卫多从御林军中选拔而来。多是武将子弟,或是身家清白身手出众的士兵。东宫侍卫要守护太子的安危,太子出入宫廷时要随行守卫。这也是太子可以正大光明握在手中的兵力。

    所以,选人要慎之又慎。绝不能让别有居心的人混迹其中。

    六皇子对贺祈十分信任,私下对贺祈说过:“贺校尉,选东宫侍卫的事,都由你做主。我的安危,也都交托给你了。”

    十三岁的六皇子,此时还没有上位者的杀伐果决,却有着令人折服的仁厚风范。

    看着那双满是信任和程锦容颇为肖似的黑眸,贺祈心中涌起阵阵热流,沉声应道:“末将定不负殿下信任。”

    这两个多月里,贺祈从御林军中挑选了三千士兵。经过层层筛选,三人中只留一个,最终选出的一千侍卫,皆是军中精锐。

    再加上原来的一千侍卫,一共两千人。

    这两千侍卫分为十营,每日在演武场里习武练箭练习兵阵。其中表现上佳之人,才有资格被选入真正的随行亲卫。

    六皇子住在宫中,出入时阵仗不宜太大,随行的亲卫只有二十个。可谓是百里挑一。最后选出的二十个亲卫,俱是能以一当十的高手。

    贺祈用心良苦,六皇子心知肚明,对贺祈愈发亲近信任。

    六皇子身边有十余个内侍。

    这些内侍,都是精挑细选出来的。一个个行事仔细伶俐。其中两个内侍,贴身伺候六皇子衣食起居,也最得六皇子信任。

    谁也没料到,这些内侍中,出了内鬼。

    立储典礼前一晚,六皇子和宣和帝裴皇后一同用晚膳。

    素来沉稳持重的赵公公,忽地面色有异地走了进来,先看了六皇子一眼。六皇子心里一个咯噔。

    只听赵公公低声禀报:“……六殿下身边的内侍前来禀报,说殿下的礼服不知被谁人剪坏了。”

第五百五十二章 小人(一)

    什么?

    太子礼服,竟被人以利剪剪坏了?!

    赵公公话一出口,众人都是一惊。

    礼服被损,绝非吉兆!一旦传出去,定会惹来群臣非议。对六皇子这个储君的声名极为不利。

    立储大典筹备了几个月,一桩桩一件件皆精心准备。谁也没料到在典礼的前一日晚上会出这等纰漏!

    宣和帝的面色瞬间阴沉。

    裴皇后也是一脸震惊和愤怒:“到底是何人,竟敢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六皇子将心头的惊愕和怒火按捺下去,站起身来:“父皇母后,儿臣这就回寝宫,仔细调查此事。”

    “且慢!”面色阴冷的宣和帝出人意料地阻止了六皇子:“此事不能宣扬,更不可传出半点风声。”

    “明日就是立储典礼!先平稳安然地过了立储典礼,再严查此事。”

    此事摆明了是有小人从中作祟。阻止不了六皇子被立储君,就使出这段贱~招膈应恶心人。

    现在要是大动干戈,严查到底,根本瞒不住众人!

    六皇子骤闻此事,怒火蹭蹭,一时没想到这些。被宣和帝出言提醒,才冷静下来。

    “父皇说的是。”六皇子迅速调整心情:“是儿臣思虑不周了。”

    宣和帝心里的愤怒,其实比六皇子犹有过之。

    有胆量有能耐做出此事的,要么是后宫诸妃,要么就是几个皇子暗中指使。他百般敲打警醒,竟还是有人做出这等事!

    要是有朝一日,他驾崩西去,这些“暗箭”怕是就要变为“明枪”了。

    这个人,到底是谁?

    裴皇后咬牙怒道:“皇上,这件事就交给臣妾吧!臣妾一定严查此事,趁此机会,也好好肃一肃后宫。”

    宣和帝的目中闪过寒意,沉声道:“好,此事就交给皇后。”

    然后又道:“明日是小六的立储大典。准备好的太子礼服被损,无论如何也来不及做新的。将朕当年穿过的太子礼服找出来,按着小六的身量尺寸连夜改好。”

    也只得如此了。

    裴皇后和六皇子一.asxs.头应下。

    ……

    宣和帝一声令下,毓庆宫里所有的内侍都被秘密关押进了宫中天牢。以待明日过后严审。

    赵公公的干儿子小喜公公,被派至毓庆宫里伺候。另外几个内侍,也都是宣和帝身边的人,极为忠心可靠。

    内务府总管接到天子口谕后,立刻悄然领着几个绣娘进了毓庆宫。

    太子礼服被损一事,不能张扬。册立储君的大典上,储君穿的是旧的改过的太子礼服,这事说来既不好听也不体面。要想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得守口如瓶,绝不能走漏风声。

    好在宣和帝当年的太子礼服,只穿过一日,一直保存得极好。此时拿出来,看着还是崭新的样子。长了一些,腰身宽了一些。几个绣娘熬上一夜不睡,赶在天明前改好便是。

    几个绣娘战战兢兢地忙碌。

    六皇子遇到这等晦气事,心情怎么也好不起来。

    贺祈陪在六皇子身侧,低声劝慰:“殿下立储之路,极为平顺。这点小事,算不得什么,殿下不必放在心上。”

    想一想宣和帝当年,几个庶出的皇子为了储位争斗激烈,宣和帝暗中不知用了多少手段,手上沾染的鲜血绝不在少数。

    相较之下,六皇子确实可以算是一帆风顺了。

    没经历过惨烈的手足相残,也未费多少力气去经营朝堂势力争夺朝臣们的支持。这一切都是因为,他是皇后所出的嫡子,又得圣心。

    礼服被剪坏又能如何?明日的立储大典,会照常进行。过了明日,他就是大楚太子。

    六皇子深深呼出心头浊气,对着贺祈无奈一笑:“你说的这些,我心里都明白。这等鬼祟伎俩,于大局没什么影响。”

    “我心里就是憋闷的厉害。”

    “若不是出了此事,我竟不知道,每日身边伺候的内侍里,早就被人安插了眼线。”

    礼服存放之处,毓庆宫里所有的内侍都知道。保管库房钥匙的内侍,首当其冲,嫌疑最大。其余的内侍,也都有嫌疑……

    这么一想,六皇子甚至有不寒而栗之感。

    这个暗中作祟的主谋之人是谁?

    谁是那个内鬼?

    连身边人都不可信了,他还能信谁?

    昔日熟悉的脸孔,仿佛都带上了模糊狰狞的面具,变得陌生又可怕。

    刚上任的东宫内侍总管小喜公公悄步走了过来:“启禀殿下,程太医来了毓庆宫,想求见殿下,不知殿下是否见程太医。”

    话音未落,就见六皇子殿下已快步走了出去。

    小喜公公:“……”

    他早知程锦容和六皇子关系亲密。不过,当着贺祈的面,六皇子殿下就这么迫不及待地出去相迎,会不会刺了贺统领的眼?

    就算他六根清净,也深知男人的小心眼。比起女子来,有过之无不及啊!

    小喜公公迅速瞥了贺祈一眼。

    就见贺祈一脸淡定,没有半点介怀之色,还主动张口吩咐众侍卫退下,便连自己也去了门外。

    真是世间难得一见胸怀坦荡的男子汉大丈夫!

    ……

    被小喜公公在心里狠狠夸赞了一回的贺统领,亲自守在门外。

    毓庆宫里发生的事,被下了封口令。知情的只有寥寥几人。

    程锦容是从裴皇后口中得知了此事,心中忧心牵挂六皇子,便趁着夜色无人留意,来了毓庆宫探望六皇子。

    “容表姐,”不知为何,一见程锦容,六皇子满心的委屈难过都涌了出来,鼻间隐隐泛酸:“毓庆宫里发生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殿下不必难过。”程锦容目光坚定,声音柔和:“此人只敢用些鬼祟伎俩,根本动摇不了殿下的根基。”

    “过了明日,皇后一定会彻查严查到底,将这个暗中弄鬼之人揪出来。”

    “殿下也别对人心失望沮丧。毓庆宫里出了内鬼,不是殿下之过。是有小人在暗中生事。”

    “殿下身边的内侍,大多忠心殿下。等事情查明了,殿下还他们清白,再令他们回毓庆宫便是。”

第五百五十三章 小人(二)

    一席话,听得六皇子鼻间更酸了,眼眶隐隐泛红。

    “殿下身边可信之人很多。”

    程锦容似能窥破他心底所有的不安,每一句都说中了他的心坎里:“皇上和娘娘都对殿下极好。还有我和贺祈。不管到了何时,我们都站在殿下的身后。”

    十三岁的少年郎,在表姐面前哭鼻子是不是太丢人了。

    六皇子用手背揉了揉发红的眼睛,用力点点头:“容表姐说的,我都听懂了。”

    “我之前心里有些委屈,也有些难过。我自问一直对身边内侍十分宽厚,几乎从不苛责惩罚。每年的赏银也给的丰厚。我一直自以为,我对他们这么好,他们一定会我忠心耿耿,绝不会背叛我。”

    “今日发生的事,就像一记耳光,将我打醒了。”

    “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被立为储君,被众皇兄嫉恨。有父皇护着我,他们不敢明着对我如何,私底下做些小动作膈应我,不足为奇。”

    “以后,这样的事绝不会少。我不能因噎忘食,也不能因此捕风捉影,对身边所有人都生疑心。这样一来,才正中了小人下怀。”

    程锦容眸中露出笑意,声音愈发温柔:“殿下能想明白这些就好。”

    也不枉她闻讯就跑来毓庆宫了。

    六皇子定定心神,低声道:“你晚上要当值,这般出来,要是父皇忽然宣召不见你身影,可就不妙了。还是快些回保和殿吧!”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六皇子又补了一句:“我让贺统领送你一程。”

    程锦容笑着点点头。

    ……

    夜风中含着花草的香气,迎面吹拂而来。

    程锦容和贺祈并肩而行,不时低声悄语。

    “今日这桩事,像谁的手笔?”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左右就是那几个人。”贺祈目光一闪,声音压低了几分:“我有预感,此事只是一个开端。以后,类似的事绝不会少。”

    程锦容无声轻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要做人上人,就得承受比常人更多的压力和重担。”

    心地善良柔软,是六皇子最大的优点,也会是六皇子的弱点。

    年少的六皇子,一直活在宣和帝这棵遮天蔽日的大树下。总有一天,他要真正长大,自己长成参天巨树,面对风雨,保护自己在意的人。

    她心疼胞弟,却也知道,这是他必经的路程,也是躲不开甩不掉的磨砺。

    贺祈伸手握住程锦容的手,温暖的掌心,给她无言的抚慰。

    程锦容停下脚步,转身,和贺祈相对而立,四目互视,双手交握。

    贺祈定定地看着程锦容,忽地笑了一笑,凑到程锦容耳边低语:“你再这么看着我,我可就要在宫里孟浪一回了。”

    程锦容耳后微热,瞪了一眼过去。

    贺祈无声地扬起嘴角,迅疾拉起程锦容的手,在她的掌心里一吻。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手,继续前行。

    程锦容心里的甜意,久久挥之不去。

    贺祈一路送程锦容进了保和殿里太医当值的屋子里,才回转。

    杜提点已经睡下了,程锦容今晚独自当值。两个宫人在一旁伺候茶水点心,程锦容喜欢在这样宁静的夜晚看医书。

    一杯热茶,一本医书,时间在安静中无声滑过。

    过了子时,她便可去小塌上睡几个时辰了。程锦容放下医书,有些困倦,轻轻打了个呵欠。

    就在此时,裴皇后身边的宫女忽地来了:“程太医,奴婢奉皇后娘娘之命前来。”

    这么晚了,裴皇后怎么还没入睡?莫非又出了什么事?

    程锦容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旋即恢复如常,轻声低问:“出什么事了?”

    宫女低声禀报:“天牢里传来消息,毓庆宫被关押的十几个内侍,有一个卢公公服毒自尽了。”

    “这个卢公公,平日负责掌管六殿下的衣物。殿下的太子礼服也正是由他掌管。此次礼服被损,他的嫌疑最大。”

    “娘娘下令,让这些内侍分别关押。卢公公被独自关在一间天牢里,这几个时辰里,只有两个人靠近过卢公公的牢房。一个是送饭的,另一个是开锁的。”

    “卢公公双腿双脚都被捆住,全身也被绳索捆束,最多动一动手指。谁能想到,他早在牙里藏了毒药。半个时辰前,卢公公咬破了毒药,中毒死了。”

    很显然,卢公公本就是一颗用过就死的棋子。

    卢公公一死,线索也就断了。

    程锦容心中一沉,略一点头:“你去回禀皇后娘娘,就说我已经知道了。夜色已深,明日是六殿下的册封大典。还请娘娘早些歇下。”

    ……

    这一夜,裴皇后满心郁气怒火,迟迟未曾入眠。

    六皇子听闻卢公公的死讯后,心情波动,也没睡好。

    毓庆宫里的内侍,资历最老的就是卢公公。当年他七岁的时候,卢公公就被挑进了毓庆宫。

    卢公公为人不算伶俐,沉默少言,一派忠厚可靠。

    三年后,卢公公就被提拔,专司掌管衣物。能近身伺候主子的内侍,都是深得主子信任之人。毓庆宫里,六皇子最信任的除了伺候饮食起居的丁公公之外,就要数到安稳可靠的卢公公了。

    谁能想到,卢公公竟是别人安插在毓庆宫的一颗钉子。

    这颗钉子,六年未动。一朝动手,将他的太子礼服剪得支离破碎。旋即在天牢里咬破毒药自尽身亡。

    六皇子不知该为自己所信非人难过,还是该为卢公公的死悲凉。

    不管六皇子心情如何,第二天的立储大典如常进行。

    临时担当重任的小喜公公不愧是赵公公精心调教出来的人。虽然初到六皇子身边,伺候衣食却十分仔细精心。

    “奴才以后就是殿下的人了。”小喜公公还不忘拍马屁表忠心:“请殿下放心,奴才一定尽心尽力伺候殿下,对殿下忠心耿耿,绝不会有二心。”

    小喜公公这是看出六皇子心情低落,有意扮丑逗主子高兴。

    六皇子领了这份心意,冲小喜公公笑着点了点头:“好!你忠心不二,我这个做主子的,绝不会薄待你。”

第五百五十四章 是谁?

    立储大典要举行一整天。

    宣和帝龙体虚弱,每日正午都要歇两个时辰,才能继续看奏折打理政事。这也是众人皆知的“秘密”了。

    今日,宣和帝却满面红光,毫无虚弱疲惫的模样,撑足了一整天。一直到晚上的宫宴,也未露半点疲态。

    众臣当然不知道,宣和帝一大早就服了两粒参丸。

    参丸是杜提点和程锦容一同配制而成。只要人还剩一口气,服下一粒,也能续命一日。只是,这种参丸不宜多用。药效过了之后,人的精力体力也被透支得厉害。

    六皇子穿着太子礼服,站在宣和帝身侧,目光清明,满面肃穆,风采卓然。

    昨夜毓庆宫里发生的事,一个字都未传出宫廷。也因此,一众朝臣恭敬地跪拜大楚太子殿下,无人知道,太子殿下身上穿的礼服是旧日宣和帝曾穿过的。

    宣和帝的目光不时掠过站在一旁的大皇子二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就连年少的七皇子八皇子也被省视的看了几回。

    没有半点异样!

    莫非,礼服被损之事和他们几个真无关系?而是后宫里的嫔妃所为?

    抑或是,此人心机深沉,一边暗中传令给卢公公这颗棋子,一边装得若无其事?

    卢公公六年前就被派到了毓庆宫。一开始就是棋子,还是后来几年中被人收买,甘心做内应?

    种种念头,在宣和帝的脑海中闪过。

    六皇子今日倒是无暇多想多思了。

    立储大典礼仪繁琐,不能有错。他在心中不停回顾默念礼部周尚书兼太傅教导过的礼仪,确保自己不出半点差错。

    ……

    椒房殿里也设了宫宴。

    立储是宫中大喜事,所有宫妃都来了。寿宁公主康宁公主同坐一席,大皇子妃二皇子妃五皇子妃也都进了宫。

    唯有四皇子妃魏氏临盆在即,未能进宫。

    宣和帝在省视一众皇子时,裴皇后的目光也一一落在后宫众妃和几位皇子妃的脸上。

    裴皇后最怀疑的人,是郑婕妤。

    六年前,郑婕妤还是宠冠后宫的郑皇贵妃,代掌凤印,掌管宫务。在毓庆宫里安插一个眼线,不费什么力气。

    而且,六皇子被立储,心中最怨恨不平的,非郑婕妤莫属。也只有后宫嫔妃,喜欢用这等上不得台面的鬼祟伎俩,摆明了就是恶心你膈应你给你添堵。

    反正人都死了,没凭没据,查也查不清了。

    郑婕妤似察觉到裴皇后的目光,也看了过来。不过,目中没了昔日的锋芒,反而多了一丝谦卑和讨好。

    裴皇后看着郑婕妤,郑婕妤便笑着起身举杯,庆贺六皇子立储之喜。

    裴皇后不动声色地笑道:“郑婕妤这般喜悦开怀,本宫心里也甚为欣慰,就饮下此杯吧!”

    除了郑婕妤,第二个令人疑心之人,就是魏贤妃了。

    魏贤妃封妃早,又生了五皇子,位分比顾淑妃高。裴皇后令顾淑妃代掌宫务,魏贤妃被撇除在外,心里一直愤愤不平。

    会不会是她在从中做鬼?

    裴皇后目光淡淡扫过魏贤妃。

    魏贤妃以为得了暗示,立刻笑吟吟地站了起来:“妾身也敬皇后娘娘一杯。”

    裴皇后笑着举杯,心里继续思虑。

    顾淑妃平日恭谨柔顺,膝下只有一个康宁公主,不管哪一个皇子被立为储君,于顾淑妃都没什么影响。此事顾淑妃应该能排除嫌疑。

    康宁公主也没什么嫌疑。

    寿宁公主还在病中,前程往事往得干干净净,而且她身边时刻都有人看守。应该不是她。

    七皇子的生母安妃,八皇子的生母静妃,都不甚得宠。不过,也都是有皇子的妃子。表面看着老实安分,私底下有没有小心思就不好说了。

    几个皇子妃,手还伸不进宫里来。不过,也不能排除是哪一个皇子暗中捣鬼。

    至于无子的贵人美人们,没有切身的利益冲突。既没动机也没这个能耐。

    一个宫女悄步走了过来,在裴皇后耳边低声禀报几句。

    裴皇后面色微微一变。

    郑婕妤魏贤妃顾淑妃等人一直在留意裴皇后神色变化,见状立刻纷纷出言询问:“娘娘,出什么事了?”

    “莫非是皇上龙体有什么不妥?”

    宣和帝龙体不佳,今天撑足了一整天。到了晚上宫宴,撑不住也是有的。

    众嫔妃想到这个可能性,纷纷张口表示对皇上龙体的关心。

    裴皇后很快恢复镇定,神色如常地笑道:“你们关心皇上龙体是好事。不过,皇上好端端的,什么事也没有,你们就放心吧!”

    既然皇上好端端的,皇后你的脸色刚才为什么倏忽一变?

    嫔妃们心中各自揣度,总算没人会不识趣地问出口。唯有寿宁公主,嘀咕了一句:“母后刚才脸色忽然一沉,定是出什么事了。”

    寿宁公主声音不小,听到的人不在少数。

    康宁公主轻轻咳嗽一声,将话题扯了开去:“皇姐,舞姬们跳的这支舞十分好看,我们来赏歌舞。”

    ……

    宫宴散后,众人一一离去。

    裴皇后一举一动皆受人瞩目,不便亲自去天牢。叫来瑜美人,低声交代一番。

    瑜美人是裴皇后一手提携起来的心腹,曾私下处置过青黛和菘蓝。裴皇后对她颇为信任。

    瑜美人领命退下,趁着天黑悄然去了天牢。

    卢公公死了,还有十几个内侍。

    为了查出卢公公背后之人,这些内侍皆被用刑拷问。就连年轻俊俏的丁公公也不例外。丁公公和卢公公同一年被派进了毓庆宫,彼此私交颇为不错。或许能从他的口中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来。

    众内侍被用刑之后,一个个鬼哭狼嚎,有用没用的都交代了。确实说了一些有关卢公公的事。

    据说卢公公是犯官之子,净身进宫前有妻有女。后来卢公公进了宫,妻女都进了教坊司。六年前,卢公公的妻子不堪受辱,自尽身亡。年幼的女儿不知被何人买走。

    前几日,卢公公心神不宁,在丁公公面前忽地说了一句:“若有下辈子,我宁肯做猪狗畜生,也不想做人了。”

第五百五十五章 一箭

    卢公公当时忽然冒出这么一句,丁公公心中诧异,追问是何缘故。卢公公接下来却如河蚌一般,闭口不语。

    没出五日,就发生了礼服被损之事。

    卢公公嫌疑最大,被单独关押在天牢里。没等严刑审问,就服毒自尽了。

    “……他死得倒是轻巧痛快,连累得我们这些内侍也没了前程。”

    丁公公被用了刑,说话有气无力断断续续,目中满是憎恨和绝望:“奴才知道的,已经都说了。奴才也盼着皇后娘娘,早日查清真相。至少还奴才们一个清白。”

    内侍们命贱如纸。毓庆宫里出了这等要命的事,他们不死也要跟着脱层皮。

    原本六皇子被立为太子,他这个近身内侍也跟着水涨船高。说不定,日后也有像赵公公那样风光的一日。

    没曾想,这个美梦这么快就破碎了。

    出了这样的事,六皇子身边伺候的内侍定会被重新换一茬。他们能保住这条贱命就是幸事了。

    瑜美人看着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丁公公,目中闪过一丝怜悯和庆幸。

    在宫中,伺候主子的宫女和内侍都得小心谨慎提心吊胆。一旦出了事,挨板子被罚都是常事。像丁公公这样,精心伺候主子数年,一朝被牵连,就是这等下场。

    她费劲心思,终于从奴婢变成了主子。没有天子的宠幸也无妨,只要能安安稳稳地在宫中活下去,衣食优渥便可。

    ……

    丁公公交代的线索,确实很关键。

    裴皇后立刻命人暗中去教坊司细查,有卢公公的妻女姓名,很快就从教坊司的记录里查到了当年买走卢公公幼女之人的姓名。

    这个人姓张,是蜀中的一个行商。再查下去,原来这个张行商的姐姐是神策军里的一个低等武将的爱妾。

    这个低等武将,曾是永安侯亲兵。

    线索查到这儿,已经能确定,卢公公背后的人是永安侯。

    裴皇后怒不可遏,私下叫了程锦容来,咬牙怒道:“这个裴钦!从来都没存好心!竟在几年前就在小六身边安插了眼线。那时候,小六还是个七岁孩童!若是他存了歹意……”

    一个几岁孩童,若被人算计,“意外夭折”也极有可能。

    裴皇后越想越觉后怕,下意识地握紧了程锦容的手。

    程锦容听到此事,倒是并不意外:“六年前,我还住在永安侯府。永安侯有我在手中,又在六皇子身边安插眼线。”

    “这颗棋子,他从未用过。因为,一旦动用,就是一颗死棋。要在宫中安插眼线,不是易事。永安侯手中这样的‘棋子’,也不会多。”

    “我心里倒是有些疑惑不解。以永安侯为人,这几个月来,他一直竭力向六皇子示好。要借着六皇子之势翻身。在这等时候,他怎么会动用暗棋,将自己的眼线曝露在娘娘眼前?彻底激怒娘娘和六皇子,对他有什么好处?”

    是啊!

    仔细想来,此事颇有疑点。

    裴皇后从盛怒中冷静下来,细细思索。

    程锦容沉吟片刻,低声说了下去:“永安侯这些年和二皇子十分亲近。说不定,早已暗中将宫里的暗棋透露给了二皇子知晓。”

    裴皇后目中闪过冷芒:“你的意思是,这件事是二皇子所为!”

    程锦容眸光一闪:“永安侯频频向六皇子示好,二皇子心中恼怒,动用暗棋,既给六皇子和皇上娘娘添了堵,又令永安侯陷入困境。依我看来,这件事的主谋,十之**是二皇子。”

    裴皇后冷笑一声:“这个元泰!被禁足了一年,才出府三个月,就开始不安分了。”

    程锦容深深看了裴皇后一眼:“如果皇上问起此事,娘娘打算怎么说?”

    “当然是如实照说!”裴皇后不假思索地接过话茬:“永安侯数年前就居心叵测,二皇子心存怨怼,这两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皇上碍于颜面,不便正大光明地处置他们,心中也会多几分厌弃。”

    程锦容淡淡道:“如果皇上心中生疑,追问娘娘,为何永安侯这个舅舅只亲近二皇子却对六皇子不怀好意,为何永安侯在六年前就在只有七岁的六皇子身边安插眼线,娘娘打算如何回答?”

    裴皇后:“……”

    这些话,就如一盆冷水,生生浇在裴皇后的心头。

    “娘娘心中恼怒,我都知道。我也一样愤怒。”程锦容无声轻叹:“可眼下,六皇子羽翼未丰,最大的依仗就是皇上。所以,绝不能惹来皇上的疑心。”

    “永安侯现在已不足为惧,却也不能将他逼入绝境。万一他来个鱼死网破,在皇上面前说出所有的真相。可就得不偿失了!”

    所以,这件事不但不能说,还得全部遮掩下来。

    裴皇后思虑了片刻,才叹了口气:“你说的没错。我刚才太过冲动了。”

    现在还不是彻底铲除永安侯的时候。

    投鼠忌器的感觉,确实有些憋闷。不过,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裴皇后压低声音,和程锦容商量了许久。

    ……

    这一日晚上,裴皇后将此事的“原委”告诉宣和帝。

    卢公公的幼女被人买走,被逼成为棋子,安插在六皇子身侧。买走卢公公幼女的,是一个姓张的蜀中行商。

    “……这个姓张的行商,用的是化名。买走了人之后,就离开京城,不知下落行踪。时隔六年,想查也无从查起。”

    裴皇后目中闪着怒火,眉头紧皱:“六年前,小六还是个几岁的孩子。这个幕后主使之人,在一个孩童身边安插眼线,居心险恶。臣妾一想到这些,就觉心寒胆战。”

    九真一假。前面的话都是真的,就连最后两句,也不是假话。

    不过,这样的语气,配着裴皇后愤怒又不愿直言的神情,虽未明说,矛头却指向了郑婕妤。

    在皇子身边安插眼线,还有谁比当年执掌宫务的郑皇贵妃更方便?

    理由动机都是现成的。这盆污水,泼在她的身上,再合适不过。

    果然,宣和帝听完这番话,目中闪过愠怒,冷哼了一声:“这个郑氏,真是心如毒蝎!”

第五百五十六章 黑锅

    裴皇后微红着眼眶,低声哽咽:“说到底,都是臣妾太过懦弱无用。这些年,臣妾一直闭宫养病,对小六鲜有过问。”

    “有人在暗中要谋害小六,臣妾这个亲娘,竟懵懂不知。好在这些年小六平安无事,安然长大成人。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妾真是无颜再见皇上了。”

    裴皇后目中含泪,以手帕捂着眼,转过头轻轻啜泣。

    宣和帝难得自省自责了一回:“说来也怪朕,当年是朕轻信了郑氏,令她代掌凤印掌管宫务,也纵得她的心越来越大,竟生出歹意。”

    “这如何能怪皇上。”裴皇后红着眼道:“臣妾是中宫皇后,管理后宫是臣妾的分内之责。是臣妾失责,方令小人有机可乘。”

    宣和帝眼中怒气汇聚,张口就要传口谕降罪郑婕妤。

    裴皇后忙出言拦下:“皇上请息怒,臣妾还有一言,不吐不快。”

    “当年之事,到底没有真凭实据。只凭查证的线索,郑氏绝不会甘心承认是她所为。一旦动起干戈,此事想遮也遮不住,定会传出宫中。”

    “小六立储典礼刚过,一切以稳妥为要。这件事,还是暂时压一压。等日后,寻个别的由头,发落郑氏也就是了。”

    宫闱丑事,传出去确实不好听。

    宣和帝最重脸面,裴皇后这番话,正合他的心意。闻言略一点头:“皇后说的有理。只是,这么一来,就委屈小六了。”

    “父皇,儿臣不委屈。”六皇子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及时接了一句:“母后已经和儿臣说过了,儿臣也以为,此事不宜声张。”

    “之前二皇兄被封府禁足,已闹得沸沸扬扬。要是再传出郑婕妤这一桩事,天家体面何存?”

    宣和帝听了这番话,怒色稍稍缓解:“既然小六也这么说了,那就先压下此事。”顿了顿,又道:“小六你放心,朕迟早要算这笔账。”

    六皇子目中露出孺慕和被亲爹喜爱的愉悦:“儿臣先谢过父皇。”

    宣和帝眼里有了一丝笑意,招呼六皇子去批阅奏折。六皇子恭声应下,随着宣和帝一同去正殿。

    裴皇后暗暗松了一口气。

    这一关,总算蒙混过去了。

    ……

    两日后,裴皇后召了二皇子夫妇进宫。

    二皇子妃愈发清瘦,胭脂水粉也遮掩不住眉眼间的暗淡,目中早已没了往日的神采。唯有看着衡哥儿的时候,眼眸才有真正的亮光。

    程锦容陪在裴皇后身侧,和二皇子妃见了礼之后,见二皇子妃清瘦憔悴得厉害,心中顿生恻隐之心,轻声道:“娘娘愈发清减了。”

    二皇子妃嘴角露出无奈的苦笑,当着二皇子的面,一个字都不能多说。

    裴皇后目光掠过二皇子,忽地说道:“元泰,本宫有话单独和你说。你随本宫去寝室。”

    做贼的人,总有几分心虚。

    二皇子目中闪过一丝警惕,转念又想,卢公公是永安侯的人。怎么查也查不到他的身上。再者,宫中并未传出什么动静风声,想来,宣和帝和裴皇后为了宫中体面,是要将毓庆宫里出了内鬼的事压下去了。

    二皇子恭声应下,起身随裴皇后离去。

    二皇子妃对丈夫的去留安危,毫不关心。二皇子走了,她甚至有心头巨石被挪走的释然。

    她看着程锦容,低声道:“程太医,对不起。当日若不是你,我根本无法安然生下衡哥儿。可殿下恩将仇报,暗中令刺客对你动手。我……”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到底平安无事,二皇子殿下也受了责罚,不必再提。”程锦容轻声打断二皇子妃的自责:“再者,这件事和娘娘无关,娘娘何须道歉。”

    二皇子妃目中愈发苦涩:“夫妻一体。殿下做过的事,我这个二皇子妃也难辞其咎。我如今真是无颜见你了。”

    程锦容心中暗叹一声。

    江敏躲过了前世难产身亡的命运,可显然,有二皇子这样的夫婿,她在二皇子府中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二皇子在私下凌~虐正妻一事,知道的人总有几个。她也正是其中一个。

    看着被折腾得如枯败的残花一般的二皇子妃,程锦容心里也不是滋味。她沉默片刻,扯开话题:“不知娘娘身体恢复得如何,我为娘娘请一回平安脉吧!”

    二皇子妃身体微微一颤,反射性地推辞:“多谢程太医美意。府中有太医,每隔三日就为我请一回脉,不必劳烦程太医了。”

    事实是,她身上有许多见不得人的暗伤。根本不便让太医看诊。每次都是私下让贴身丫鬟红云敷药。

    二皇子在人前收敛了不少,装也装出个改过自新的样子来。心中怨毒,却有增无减。凌~虐会使人上瘾,心里阴暗扭曲的二皇子也只折腾端庄贤良的正妻。

    二皇子妃不肯看诊,程锦容不能勉强,便将话题扯到了衡哥儿身上。

    一提起儿子,二皇子妃脸上才有了真正的笑意。

    衡哥儿迈着小腿四处走动,不时地转头喊一声“娘”。二皇子妃柔声应着,目光追逐着儿子的身影。

    为了衡哥儿,再多的苦难她也要忍下。

    ……

    此时,世间身份最尊贵的一对“母子”,在寝室里相对而立,冷冷相对。

    没了外人,裴皇后连做戏的心情都没了,冷冷道:“元泰,你可知错?”

    二皇子心中倏忽一沉,面上故作镇定:“母后说什么,儿臣实在不懂。儿臣之前做了错事,被封府禁足。这三个月来,儿臣处处谨小慎微,行事说话不敢有半分差池。到底错再在何处,还请母后明言!”

    裴皇后冷笑一声:“好,本宫就明言一回。”

    “元泰!你心中嫉恨自己的六弟被立为太子,又恼怒亲舅舅倒戈。所以,私下动用了永安侯安插在毓庆宫里的内应,在立储大典前一日,令卢公公损坏太子礼服。”

    “本宫要是严查到底,就会查到永安侯的身上。”

    “这一箭双雕的妙计,亏你想的出来!”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190/ 第一时间欣赏一品容华最新章节!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所写的《一品容华》为转载作品,一品容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品容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品容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品容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品容华介绍:
程锦容重生了。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等等,她真的只是来报恩的,绝没有觊觎恩人的美色!一品容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容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容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