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其他小说一品容华TXT下载一品容华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一品容华全文阅读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一品容华txt下载     一品容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五百一十二章 笑话

    程锦容心中一热,低声道:“师父,你还是辞了这桩差事吧!有事弟子服其劳。有我在宫中,师父尽可安心离去。”

    杜提点捋着胡须,故作严肃地板起脸孔:“行了,为师已经做了决定,焉能轻易更改。再者,皇上也已应允首肯,为师现在去改口,你以为皇上会怎么想?”

    以宣和帝的脾气,定会心中恼怒不快。

    杜提点想平平安安地致仕回乡,想成就一段君臣相得的佳话。就不能触怒宣和帝。

    在杜提点张口之后,就注定了继续得在宫里待着,继续做太医。

    程锦容凝视着杜提点,半晌才轻声道:“师父,谢谢你。”

    她和寿宁公主私怨重重。由她为寿宁公主诊治,其实不太合适。她这张脸日日在寿宁公主面前出现,说不定就会勾起寿宁公主潜藏的记忆,引发头痛之疾。

    退一步说,就算是平安无事,难道她对着寿宁公主就能半点不怨不怒?

    她不是圣母,强自隐忍按捺,不过是为了裴皇后和六皇子,还有为了杜提点早日脱身罢了。

    杜提点无声地笑了笑:“行了,我们师徒还用谢来谢去吗?”然后,便扯开话题,和程锦容说起了寻访病例一事。

    木已成舟,再多想也无益。

    程锦容也未矫情地再说什么。

    正如杜提点所言,师徒之间,互相为彼此着想,是天经地义的事。谢来谢去,反倒见外。

    师徒两人这一商议,就是半个时辰。紧接着,又商榷起了如何给寿宁公主看诊。

    “药方以止痛宁神为主。”程锦容低声道:“除了汤药之外,还可配制药包,让公主每日药浴半个时辰。”

    杜提点略一点头:“每日我去诊脉施针,开药方的事也交给我。你尽量少在公主面前露面。”

    程锦容笑着接过话茬:“好。为皇上请平安脉的事,就交给我。”

    杜提点又点点头。目光掠过程锦容的脸孔,忽地笑道:“你也别只顾着忙碌当差,得了空闲,多回一回夫家。你和贺祈新婚燕尔,也该多相聚才是。”

    说来也奇怪。没成亲的时候,提起贺祈,程锦容落落大方。成了亲之后,脸皮倒是薄了起来。

    被这么一打趣,程锦容微微红了脸,嗯了一声。

    ……

    这一夜,程锦容梦境连连,睡得不甚安稳。清晨起床时,眼下有淡淡的青影,气色却格外红润娇艳。

    今日是小朝会。如今天子一日两次平安脉,程锦容手脚利索,很快梳洗穿戴整齐。

    到了殿外,遇到了裴璋。

    御前侍卫们皆身着银甲。一堆英俊少年郎,身姿挺拔,腰佩长刀身着银甲,威风神气,看着十分养眼。

    面容俊美风度翩然的裴璋身在其中,无疑是最醒目的一个。

    要是贺祈也回宫当差多好,出来进去都能见一面。

    程锦容分神地想着,缓步走上前。

    裴璋看着神色娇艳如花的程锦容,心里竟没什么嫉恨不平。心底的黯然酸涩,也被遮掩得严严实实。

    裴璋冲程锦容点头示意。

    程锦容略一点头还礼,从裴璋身边走了过去。

    裴璋很快收回目光。

    站在不远处的朱启珏,冲江尧挤眉弄眼。

    那可是你未来的大舅兄,要不要去安慰几句?

    江尧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过去。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现在一想到要成亲,心里就如被棉花堵住一般,说不出的别扭。哪有心情去和大舅兄套近乎。

    再者,裴璋和永安侯父子反目一事,人尽皆知。

    这个裴璋,也是狠人,直接就在平国公太夫人送的宅子里住下了,这大半年来,没踏过永安侯府半步。

    也不知裴绣出嫁那一日,裴璋会不会回府……

    裴璋十分敏锐,似是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目光一凝,扫了过来。

    江尧立刻收回目光,眼观鼻鼻观心。

    ……

    永安侯府。

    往日热闹的永安侯府,如今正门紧闭,门庭冷落。门房管事清闲得连连打呵欠。便是裴绣将出嫁的喜事,也没能令永安侯府热闹起来。

    和卫国公府人来人去的热闹情形,形成了强烈的对比和反差。

    病了一场养了数月才慢慢痊愈的裴绣,怔怔地坐在闺房里。

    永安侯夫人坐在裴绣身侧,一边以帕子抹泪,一边低声絮叨:“阿绣,真是委屈你了。可我们裴家眼下这样,不得不早些让你出嫁……”

    兄长还没成亲,她这个妹妹就先一步出嫁。还是女方主动提的婚期。

    这件事,卫国公府不会去宣扬,可京城勋贵官宦圈能有多大?还有谁不知道?往日骄矜的裴五小姐,早已成了众闺阁少女口中的笑话。

    裴绣哭过几回,如今颇有些认命的意味,神色木然地听永安侯夫人继续说了下去:“阿绣,你父亲也是没法子了。”

    “你父亲这谢罪折子,一写就是大半年。这大半年里,他没能出府一步。也无人敢违抗圣意登门。你父亲私下令人传信出府,请托人在朝堂上为他说情。倒是有人碍不过颜面应了,可皇上就是不松口。”

    “再这么下去,你父亲不知何时才能回朝堂。我们裴家也成了众人眼里的笑话。”

    裴绣幽幽地张口:“现在不是吗?”

    永安侯夫人:“……”

    裴绣看着永安侯夫人,木然说道:“大哥和父亲闹得父子反目,这大半年了,根本没回过府。”

    “父亲倒是有意缓和父子关系,想让大哥在皇上面前为他说情。可惜大哥不肯回来,这心结越结越深。”

    “满京城的人,都在笑话父亲,将得圣心的儿子撵出了家门。”

    “父亲急了,便将主意打到了卫国公的身上。所以,我这个女儿就该不顾体面的抢在兄长成亲之前出嫁。”

    “我没出府,也不知别人在背后怎么嚼舌。母亲总能出府吧!不妨说给女儿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说裴家的?”

    永安侯夫人:“……”

    这一席话,犹如一巴掌,重重地扇在她的脸上。

    火辣辣的刺痛后,是无尽的尴尬和难堪。

第五百一十三章 松口

    二皇子是被封了府邸,府中所有人都不得进出。永安侯府里,被禁足的只有永安侯。她这个永安侯夫人,还是能出府的。

    永安侯不便也不宜出府,一应人情来往走动,都落在了她身上。她顶着众人异样的嘲弄目光,厚着脸皮出府走动,和一众勋贵官宦女眷来往。

    往日风光无限,不管到了何处,都有人奉承示好。

    可这大半年来,她受冷遇被奚落被冷嘲热讽……

    那些人在背地里都是怎么说裴家的?

    “这永安侯,以前看着风光得很。现在被皇上勒令写请罪折子,左写右写就是不顶用。我看哪,这裴家是完了!”

    “就连二皇子,也被关了大半年不见人。更别说永安侯了。”

    “皇上气恼永安侯教坏了二皇子,所以才这般严惩!这个永安侯,已经彻底失了圣心。”

    “可别这么说。二皇子不顶用了,还有六皇子。皇上有意立六皇子为储君,永安侯到底是六皇子嫡亲的舅舅。以后说不定就有翻身的那一天。”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永安侯对二皇子那是掏心掏肺,对六皇子一直都十分冷淡。以后想再烧热灶,谈何容易。”

    “永安侯为儿女都定了好亲事。现在和儿子闹翻脸了,就把主意打到女儿身上。听闻裴家主动提了婚期,要让女儿出嫁。婚期就定在十月。卫国公少不得要为永安侯求求情,总不能大喜的日子里亲家不露面吧!”

    “啧啧!亏永安侯有脸,做出这等事情来。”

    “兄长还没娶妻,就让妹妹先出嫁。这等热闹,可不多见。等裴五小姐进了江家的门,怕是还有的热闹可看。”

    “嘘!小点声,可别被永安侯夫人听见了……”

    永安侯夫人也有几个交好的官宦女眷。总有人将这些话传进她耳中。她当面硬撑着笑容,背地里气得全身发抖。

    “母亲为何不说?”裴绣声音依旧木然:“是不是那些话太难听了,母亲说不出口?”

    永安侯夫人胸口似中了一支支利箭,痛不可当,难堪至极。终于忍不住落了泪:“阿绣,是娘没用。我也劝你父亲了,可他执意要这么做,我根本就拦不住他啊!”

    “你大哥和你父亲闹成这样,如今连家门都不回。你父亲整日阴沉着脸,看着我就像看仇人一般。我每日战战兢兢,唯恐一个不慎,惹得你父亲不快。他现在是半点脸面都不给我,动辄张口谩骂羞辱。”

    “还有,你父亲现在亲自教导裴珏读书习武。你大哥还未请封世子。你父亲怕是已经动了心思,要将爵位传给裴珏了。”

    裴珏是永安侯庶出的次子,比裴璋小了三岁,今年十五。也是个勤奋好学又上进的英俊少年郎。

    永安侯夫人再不喜庶子,也得承认,裴珏虽不及裴璋,却也是个出色的少年郎。更重要的是,裴珏孝顺听话,对永安侯言听计从。

    相比起桀骜难寻固执的裴璋,裴珏显得可爱多了。

    一想到裴珏,永安侯夫人心意难平,擦了眼泪,恨恨说道:“你父亲真是吃了猪油懵了心,竟处处抬举着一个庶子。他也别忘了,这请封世子的折子是他写没错,也得看皇上点不点头。”

    “阿璋一片忠心,为皇上当差做事,皇上岂会亏待他。你父亲痴心妄想,真是可笑之极!”

    原本说着她的亲事,很快,话题就转到了裴璋的身上。

    永安侯夫人也不哭了,拉着裴绣的手絮叨了半日:“你大哥也太狠心了。那一日你父亲打了一巴掌,又怒斥他一顿。他竟就当了真,如今住在平国公太夫人送的宅子里,不肯再回府。”

    “这个没心没肺的,恨上了你爹,就连我这个亲娘也不惦记了。如今你这个亲妹妹要出嫁,他总得回来送嫁。趁着这一次机会,也能让他们父子修好。”

    “阿绣,你也别你父亲心狠。你迟早是要嫁到江家的,现在就是早一些而已……”

    说来说去,总是这些。

    裴绣垂着眼,掩去眼底的失望和漠然。

    罢了!嫁就嫁吧!裴家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

    永安侯夫人一边忙着为裴绣备嫁妆,一边派人去裴璋的宅子里送信,催裴璋回永安侯府。

    裴璋每日在宫中当差,每隔两日回来一次。宅子里原本就有下人,裴璋又买了几个小厮。就这么干脆利落地在外安了家。

    永安侯夫人时常打发人送东西来,裴璋也未拒绝。不过,对催促他回永安侯府的口信,裴璋恍若未闻。

    他已经离开裴家了,再也不想回去了。

    “启禀公子,”这一日天黑,裴璋一踏进宅子,门房管事便殷勤地禀报:“夫人又打发人过来了。还说一定要见公子。”

    裴璋略一点头。

    来送口信的,是永安侯夫人的心腹大丫鬟白薇。

    白薇行了礼后,低声道:“夫人请公子得了空闲,回府一趟。”

    裴璋连眉头都未动一下,淡淡道:“我早就说过了,我不会回去。”

    “公子,五小姐就快出嫁了。”白薇一脸恳求:“公子就是不念着侯爷夫人,也该念着兄妹情分。”

    “公子是五小姐一母同胞的兄长。如果小姐出嫁之日,公子不在府中,五小姐的颜面要往何处放?日后嫁到卫国公府,也会被夫家低看小瞧。”

    “女子出嫁,一生只有一回。公子还是回去吧!”

    这话一听就是出自永安侯夫人的授意。

    她惯常以“情”动人。也清楚地知道他的软肋。

    他和父亲反目,和母亲心有隔阂。可对亲妹妹,总有几分怜惜。

    裴璋目光一闪,沉默片刻,才说道:“你回去告诉母亲。阿绣出嫁当日,我一定为阿绣送嫁。”

    白薇眼睛一亮,正想张口再劝裴璋送府,裴璋已冷冷地看了过来:“那些没用的废话,你不必再说了。回去向母亲复命便可。”

    白薇心里一凛,不敢再多嘴,恭声告退。

    好在裴璋已经松了口,她也能回去复命了。

第五百一十四章 被困(一)

    白薇回府复命后,永安侯夫人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有了久违的笑意:“好!他答应就好!”

    裴璋最重承诺,说话肯定算话。

    白薇趁机说些好听的,哄永安侯夫人高兴:“夫人也不必再发愁了。等公子回府,和侯爷见了面,父子之间定会和好如初。”

    永安侯夫人心中高兴,立刻去了永安侯的书房。

    这大半年来,永安侯独自住在书房里。他不能出府,也见不了同僚故旧,便时常召府中的幕僚说话。

    书房外有重重侍卫把手。永安侯夫人也得在外等着通传。

    等了一炷香功夫,永安侯夫人才进了书房。

    这一进书房,永安侯夫人就见到了刺目碍眼的一幕。

    永安侯沉着脸坐在书桌前,裴珏站在永安侯身侧,专心磨墨。父子两个一个坐着一个站着,画面颇为和谐。

    呸!

    一个贱~妾生的庶子,再抬举又能如何?

    裴家的爵位和家业,都是她儿子的。

    永安侯夫人忍住鼻子里的冷哼,笑着上前:“妾身有一桩好消息,要告诉侯爷。”

    永安侯目光阴鸷,冷冷瞥了满面笑容的永安侯夫人一眼:“怎么?那个孽子终于点头,肯在阿绣出嫁之日回府了?”

    永安侯夫人:“……”

    “你也别高兴得太早了。”永安侯话语里满是讥讽:“那个孽障,亲口说过再不认我这个父亲。又怎么肯老老实实地回府。”

    “你每隔两日就打发人去一趟,连着去了七八回,他都没松口。今日怎么忽然就应了?十有**是不胜其扰,先应了安抚你。”

    永安侯夫人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侯爷多心了。阿璋性子是犟了些,不过,他自少就是一诺千金的脾气。只要是他应下的事,一定会做到。”

    永安侯冷笑一声:“他回不回来,都无妨。我也不缺他这个儿子!”

    永安侯夫人生平最恨听到这句话,闻言顿时心火蹭蹭,也没心情一味低头陪笑了:“侯爷请慎言!”

    “阿璋是侯爷的嫡长子,深受皇上信任器重。侯爷说这话,就不怕传到皇上耳中吗?侯爷在府中写了大半年的请罪折子,莫非还想一直写下去不成?”

    永安侯:“……”

    永安侯顿时被激怒,霍然起身,快步走到永安侯夫人面前,扬手就是一巴掌。

    永安侯夫人挨了响亮的一巴掌,一阵头晕目眩。不过,她心中怒火胜过了畏惧,或许也是因为时常争吵之故,被辱骂被打都是常事,她也没了一开始的羞愤欲绝。

    她以手捂着面颊,目光亮得惊人:“侯爷心里再不痛快,妾身该说的话也得说。”

    “侯爷走到今天这一步,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和阿璋反目离心。否则,有阿璋在御前说情,皇上也不会一直晾着侯爷!”

    “侯爷张口就说不要儿子了。阿璋不仅是侯爷的儿子,也是妾身的儿子。妾身也只认这一个儿子。那些贱~妾生的东西,根本上不得台面。侯爷还是趁早打消不该有的念头!免得被人耻笑!”

    站在一旁的裴珏尚且年少,脸皮薄。被嫡母一通怒骂,裴珏一张俊脸羞愧得通红。

    永安侯面色铁青,怒目相视:“滚!”

    滚就滚!

    永安侯夫人愤然转身离去。

    ……

    永安侯夫人一走,书房里又安静下来。

    永安侯神色变幻不定,不知在想些什么。

    裴珏不敢多言,垂手束立一旁。

    过了许久,永安侯才转身,目光掠过循规蹈矩的裴珏,心里暗叹一声。裴珏头脑聪颖,资质上佳,不和那个孽障比,也是出色的少年郎了。

    可人最怕相比。

    那个孽障是嫡长子出身,文武双全,样样出众,自小就进出宫廷。一身气度,绝不是裴珏能比的。

    他这些时日一直亲自教导指点裴珏如何为人行事,如何揣摩人心,如何和朝臣们打交道等等。不过,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裴绣出嫁那一日,只要裴璋肯回府,肯撑着裴家脸面,他这个亲爹心里再恼怒不快,也得先忍下闲气闷气再说。

    “父亲,”裴珏被永安侯长久地注视,只觉浑身都不自在:“母亲不喜见到我在书房,要不然,以后我还是别进父亲的书房了……”

    永安侯神色一沉,张口打断裴珏:“府里我说了算。我让你进书房,你只管进便是。她说的话,你不必放在心上。”

    裴珏鼓起勇气说道:“其实,母亲说的话也有些道理。大哥是父亲的长子,也一直是父亲的骄傲。”

    “我这个做弟弟的,一直敬重大哥,也盼着大哥早点回府。”

    “我……父亲对我好,我心里很高兴。可我知道,我远不及大哥。我也没肖想过不该想的。等大哥回来,父亲还是放下身段,和大哥和好吧!”

    永安侯:“……”

    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永安侯心头火起:“你也给我滚!”

    裴珏灰头土脸地告退,乖乖滚出了书房。

    很快,书房里传出了咚的一声巨响。

    守在书房外的亲兵们,早就熟悉了这样的声响。侯爷被困在府中,心情不佳,踹翻桌子是常有的事。等里面的动静消停了,再进去收拾也不迟。

    ……

    二皇子府。

    比起永安侯府,二皇子府更冷清。

    永安侯不能出府,永安侯夫人总能出府走动。裴家的下人也可以出入。而二皇子府是被封了府,府里所有人都不得出府。衣食用度,皆有内务府的人送进府中。

    有裴皇后和六皇子在,内务府的管事太监也不敢怠慢克扣。

    二皇子照样吃着珍馐美味,府中美妾们穿着绫罗绸缎,每日舞姬们妖娆起舞,歌姬的歌声曼妙。

    这大半年里,二皇子身边有两个美妾怀了身孕。

    “二皇子妃娘娘,”大丫鬟红云走到二皇子妃身边,低声禀报:“后院的玉美人,今日请了太医去诊脉。时日尚浅,不过,也是喜脉。”

    二皇子妃随意嗯了一声,拿起手边的铃鼓,轻轻摇晃。

    铃鼓声清脆作响,八个月大的小皇孙流着口水,爬了过来。

第五百一十五章 被困(二)

    嫡出的皇孙出世,按着宫中常例,应该大办满月酒宴。天子也会在满月这一日为皇孙赐名。

    可二皇子自己作死,激怒了宣和帝,二皇子府被封。这个小皇孙,从出生的那一天起,就没见过外人的面,洗三满月宴百日宴通通没办,宫中也没半点赏赐。

    如今,小皇孙八个多月了,只取了乳名,叫做衡哥儿。大名一直都没取。

    堪称大楚历史上最惨的皇孙了。

    二皇子妃人比成亲前瘦了许多,吃的再精心,也养不出肉来。脸颊也没有这个年龄的女子应有的红润和风韵。

    就如失了水分的鲜花,看着依旧美丽,却已渐渐干枯。

    衡哥儿倒是生得白胖健壮,一双胳膊白白嫩嫩,如藕节一般。小胳膊小腿的,爬起来略有些吃力,哼哧哼哧地爬到了二皇子妃面前。伸出小手,咿咿呀呀。

    二皇子妃的目中盛满了笑意,声音温柔:“衡哥儿真厉害。”将手里的铃鼓,给了衡哥儿。

    衡哥儿拿着铃鼓,用力晃了几晃,听着清脆的铃声,衡哥儿高兴得咯咯直笑。

    孩子笑起来,鲜活生动,真可爱。

    足以抚平她心底所有的荒芜和悲凉。

    红云的声音在她徘徊:“……二皇子妃娘娘,玉美人那儿该怎么办?”

    二皇子妃抬起头,神色淡淡:“按着府中常例,月例提高五成,多拨几个人。再去开库房,赏些衣料首饰吧!”

    之前两个美人有了身孕,就是这般赏赐。

    红云看着二皇子妃那副枯井一般波澜不惊的模样,心里一阵阵难受。一个冲动之下,低声道:“娘娘就这么听之任之吗?”

    二皇子妃看着红云,轻声反问:“不然又该如何?”

    “殿下失了圣心,这二皇子府被封了大半年。皇上没有半点软化的迹象。照这样下去,不知还要被关多久。殿下心气不平,在美色上稍稍纵情恣意一些,也是难免。我这个二皇子妃,若是劝阻,就是不贤。”

    “府中侍妾们有了身孕,为天家开枝散叶。以后生的小皇孙或是皇孙女,都要叫我一声母妃。”

    “我倒觉得,这样也很好。”

    二皇子整日和歌姬舞姬们厮混,后院美人接二连三地有孕。二皇子妃连半点嫉意都没有,表现得无比平静。

    二皇子妃这是已经彻底对二皇子死了心。

    “娘娘也别太苦着自己了。”红云哽咽着低语:“娘娘心里有什么不痛快,就和奴婢说一说吧!”

    二皇子妃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红云,现下这样,我还有什么可说的。好在我已经有了衡哥儿,便是就这么过一辈子,我也认了。”

    红云眼圈一红,泪珠滚出了眼眶。

    二皇子妃轻叹一声:“连我都没哭,你哭什么。行了,擦了眼泪,照我的吩咐,去赏玉美人。”

    ……

    玉美人有孕的消息,也传进了二皇子耳中。

    二皇子纵情声色,又喜美酒佳肴,整个人没有消瘦,反而胖了一圈。英俊的脸孔也有了纵情酒色的颓靡之气,目光却愈发阴沉。

    内侍小心翼翼地禀报玉美人有孕一事,二皇子没有半点喜悦,甚至有些不耐地说道:“这等事,告诉江氏就行了。”

    二皇子如今脾气暴躁,比起宣和帝有过之无不及。因被御史弹劾,被宣和帝接连呵斥,二皇子现在倒不会随意杖毙内侍了。

    不过,想动手惩治身边的奴才,多的是办法。这几个月里,二皇子身边伺候的内侍已经换过两拨了。

    内侍心里一紧,哪里还敢多嘴,唯唯诺诺地应了。

    提起江氏,二皇子便想到儿子了,起身便去了二皇子妃的院子。

    二皇子和二皇子妃相敬如冰,府中上下人尽皆知。

    当日,二皇子妃费尽力气,生下孩子。醒来后,听到的就是二皇子命人刺杀程锦容一事。素来好性子的二皇子妃,当时就气得昏厥过去。然后发烧了几日,全靠着府中太医和甘草的精心伺候,才慢慢好转。

    在衡哥儿满月那一日,二皇子难得有些好心情,去看衡哥儿。结果,二皇子妃一番诘问,令二皇子恼羞成怒。

    夫妻两人,大吵了一回。

    至此之后,二皇子每次来只看孩子,再未踏进过二皇子妃的寝室。

    二皇子妃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衡哥儿身上,对自己的失宠丝毫都不在意。

    她是二皇子明媒正娶的正妻,娘家卫国公府势大根深。二皇子再怒再气,也不能对她如何。她照旧安安稳稳地坐着二皇子妃。

    “殿下来了,”红云低声道:“奶娘已将衡哥儿抱了过去。娘娘也过去吧!”

    红云恨二皇子恨得咬牙切齿。可是,自家主子还这般年轻,现在就过着守寡一样的生活。后院那些美人们倒是一个个滋润妖娆。

    总不能一直这么下去!

    二皇子妃神色淡淡:“相见两厌,不如不见。”

    红云见主子毫不动容,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也不再多劝了。

    不过,二皇子妃不想见二皇子,二皇子今日却主动踏进了她的寝室。

    二皇子妃垂下眼,起身行了一礼:“妾身见过殿下。”

    卫国公府精心教养出来的嫡女,气度出众,端庄优雅早已刻进了骨子里。便是心里厌恶极了二皇子,二皇子妃也没失了为人妻子的礼数。

    二皇子伸手扶住二皇子妃的胳膊:“免礼,起身吧!”

    那只手碰触到胳膊的刹那,二皇子妃身体微微一僵,很快恢复如常,站起身后,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拉开距离:“殿下今日过来,不知是有何事?”

    二皇子没错过二皇子妃细微的动作,目中闪过浓浓的不快,却未发作,反而笑了起来:“我们夫妻两个,很久没有坐在一处好好说话了。”

    何止没说话,就连见面都极少。

    明明都被困在府中,却十天半月不见一回。

    二皇子妃眼底闪过一丝讥讽,抬起头,和二皇子对视:“殿下就不必兜圈子了。有什么话,和妾身直言便可。”

    二皇子:“……”

第五百一十六章 被困(三)

    二皇子妃的冷淡和讥讽,很快激怒了二皇子。

    二皇子目中闪过怒气,声音也冷了下来:“江氏!你竟敢这般和本皇子说话!女子当以夫为天,三从四德的道理,你也不懂吗?”

    “殿下现在说这个,是要妾身传信回娘家,请祖父为殿下在父皇面前说情吧!”二皇子妃淡淡应道:“如果殿下有此打算,请恕妾身不能遵从。”

    二皇子:“……”

    二皇子目中怒火高燃,额上青筋隐现,一副要择人而噬的凶残模样:“江氏!你在说什么?有胆子,你就再说一遍!”

    二皇子妃看着二皇子,缓缓说道:“殿下没听清,妾身就再说一遍。妾身不会传信回江家,也不会为殿下令祖父为难。”

    “殿下不高兴,想打想骂,妾身都受着。妾身嫁给殿下为妻,理当和殿下同甘共苦。殿下被禁足,妾身陪殿下一同待在府里。可妾身绝不会为了殿下,将娘家也拖进浑水里来。”

    咚地一声巨响!

    二皇子一脚踹翻了一旁的圆桌,发出骇人的巨响。桌子上的茶壶瓷碗纷纷落地,茶水洒了一地。

    一旁的丫鬟们被吓得瑟瑟发抖,纷纷跪下。

    红云心里一紧,下意识地挡在了二皇子妃身前。

    二皇子盛怒之下,压根没将一个丫鬟放在眼底,狰狞着一张脸,伸手便将红云推开。红云踉跄着倒地,后背恰巧压到了被碎的瓷碗片,陡然一阵痛楚。

    红云没顾得上自己的疼痛,惊呼一声:“娘娘!”

    二皇子已一把抓住二皇子妃的衣襟,目光凶狠得要吃人一般:“江敏!你好大的胆子!你仗着娘家撑腰,就敢在本皇子面前耀武扬威!你真以为本皇子不敢动你吗?”

    二皇子妃几乎被揪得双脚离了地,脸孔胀红,狼狈不堪。

    不过,她声音却依然平静:“妾身不敢如此做想。殿下是嫡出的皇子,生来尊贵,自然不用将妾身放在眼底。”

    “殿下也无需顾虑江家。俗话说,嫁出门的女儿泼出门的水。妾身已经不是江家女了,殿下就是动手,卫国公府也不敢有什么怨言。”

    ……

    这个江氏!

    二皇子怒火中烧,一双眼睛赤红,手下握住二皇子妃的脖子,愈发用力。

    二皇子妃脖间一阵剧痛,很快呼吸不畅,眼前阵阵发黑。

    几个陪嫁丫鬟再也按捺不住,一起冲上前,用尽力气拉开了二皇子。二皇子大怒之下,一脚一个,将丫鬟们踹得东倒西歪,惨呼连连。

    红云后背鲜血涔涔,又被踹中了小腹,口中吐了一口鲜血。

    二皇子妃的双眸也被怒火染红,再也维持不住平静冷然的表情,张口直戳二皇子痛处:“殿下有这等能耐,应该去领兵上阵杀敌,或是上朝当差为父皇分忧。在这儿冲几个丫鬟耍威风,真是可笑之极!”

    二皇子一怒之下,扬起手就扇了二皇子妃一巴掌。

    二皇子妃的左脸顿时肿了起来,嘴角破裂,溢出鲜血。

    二皇子犹不解气,伸手又是一巴掌。

    二皇子妃两边脸颊都是一片红肿,说话都没那么利索了:“殿下今日索性直接打死我吧!正好今后再娶一个贤良淑德柔顺听话的皇子妃!”

    打两巴掌出出恶气无妨,真将二皇子妃打出个好歹来,卫国公那个老匹夫绝不会坐视。

    二皇子狞笑一声,扫了二皇子妃一眼:“你想气我走,我偏偏不走。今儿个,我还要在这儿留宿。来人,去厨房传晚膳来,本皇子要饮酒。”

    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看着眼前晃动的脸孔,心里阵阵反胃作恶,头一侧,竟吐了起来。

    二皇子面色倏变,终于待不住了,怒骂几句,便拂袖离去。

    留下一屋狼藉,还有受了伤的二皇子妃和丫鬟们。

    “娘娘!”红云哭着上前,颤抖着扶住主子:“娘娘,你没事吧!奴婢这就让人去请太医过来。”

    “不必了。”二皇子妃将胃里吐了个干净,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别闹出动静来。也别将此事传出府,免得祖父祖母他们都为我忧心。”

    封了府,府中的人出不去。不过,每日都有人送米粮蔬菜进府。想传些消息进来,只要买通内务府的内侍便可。

    反之,想送消息出府,也不是难事。

    红云哭道:“娘娘被打成这样,怎么能不传信回去?殿下这也太欺辱娘娘了!”

    二皇子妃脸上阵阵刺痛,一张口,愈发疼痛:“红云,记住我的吩咐。这件事,万万不可让江家上下知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是我的命,我认了。”

    红云嚎啕痛哭。

    几个丫鬟也各自红了眼眶,纷纷垂泪。

    这么好的主子,偏偏嫁给了二皇子!

    二皇子妃在丫鬟们的搀扶下,在床榻上躺了下来,闭上双目,缓缓呼出一口气。

    她宁肯挨打,也不想和他同床共枕。

    ……

    二皇子妃虽然想瞒着挨打的事,只是,府里有众多天子耳目。这件事,很快就传到了宫中。

    这两日,宣和帝一直为了寿宁公主的怪症心情不佳。再听到二皇子动手打伤二皇子妃的事,顿时怒从心头起,张口便骂:

    “这个混账!朕让他好好在府中自省,他倒好,整日纵情酒色,毫无自省之意。现在,还动手打起媳妇来了。”

    “真是丢朕的人!”

    有能耐去领兵打仗杀敌,对女子动手算什么本事?

    裴皇后一想到二皇子,心中也觉憎厌。

    奈何她是二皇子的“亲娘”,不得不强忍着心里的厌恶,张口为二皇子说情:“皇上请息怒!臣妾这就命人去二皇子府传话,呵斥这个不成器的孽子一顿!”

    宣和帝冷冷说道:“朕已经让赵公公去了。”

    赵公公是内侍总管,深得宣和帝信任。时常代天子传旨或传口谕。前几回,也是赵公公去二皇子府传天子口谕。

    裴皇后默默垂头,心里却十分痛快解气。

    不必客气!

    狠狠训斥二皇子吧!也别让他出府了,一直关着吧!

第五百一十七章 小别

    九月初五,傍晚。

    程锦容脱下官服,换上青色罗裙。

    这罗裙是以宫中上好的锦缎制成,衣料垂而顺滑,闪着雅淡的光泽。映衬得程锦容肤白似玉,清艳无伦。

    嫁为人妇,就该挽起长发,梳妇人发髻了。

    程锦容梳妆整齐后,揽镜自照,觉得素净了些,从梳妆台上拿起一支镶着明珠的金钗,插在发髻边。明珠光华灼灼,俏脸顿时多了一层莹润的光泽。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

    唇畔笑容清浅,眸光盈盈。

    真是越看越美。

    程锦容冲镜中的自己抿唇一笑,起身出宫回府。

    坐着马车回家,这种感觉对程锦容来说,陌生又奇妙。

    她在裴家长大,不管她如何厌憎永安侯,十几年的记忆总是牢牢印在脑海里。回了程府,她倒是有了家的归属感。可惜没过几个月,她就进了宫。

    爹在边关,娘在宫中。哪里才是她的家?

    现在,她和贺祈成亲做了夫妻,也终于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家。

    回家。这两个字在舌尖萦绕,带着淡淡的喜悦和甜意,久久不散。

    马车在平国公府停了下来。随行的数十个御林侍卫各自下马,为首的依旧是韩统领。韩统领尚未出声,就见平国公世子兼御前侍卫统领贺祈快步走了过来。

    “见过贺校尉!”

    贺祈亲热地拍了拍韩统领的肩膀:“韩统领不必客气!每次阿容出宫,都辛苦韩统领随行护送。改日得了空闲,我一定请韩统领喝酒。”

    韩统领笑道:“我也是奉皇后娘娘之命行事,不敢居功。”

    寒暄客气几句后,韩统领一行人回宫复命。

    程锦容已下了马车,笑盈盈地立在马车边。

    夕阳在天际似落未落,漫天红霞,无比绚烂。却不及她唇边的那抹笑意耀目。

    贺祈按捺不住,大步走到程锦容面前,伸手握住程锦容的手:“阿容,你总算回来了。”

    他的手结实有力,掌心温暖。她微凉的手,很快就被他的掌心焐热。这一刹那,程锦容的脑海中掠过了一句。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

    回府第一件事,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近来诸事顺遂,心情极佳。脸上的皱纹都浅了许多,满面红光,笑声洪亮。拉着程锦容的手笑道:“皇上和娘娘真是宽厚仁德,体恤你们小夫妻。”

    程锦容笑着应道:“祖母说的是。”

    每隔五日就能回府一晚,实在不错了。

    宣和帝不会这般细心体贴,那么,细心体贴周全的那个人,一定是裴皇后了。

    裴皇后对程锦容的青睐喜爱,人尽皆知。可只有亲自领略,才会惊叹这份“眷顾”到底有多浓厚。

    胡乱探询宫中之事是大忌,太夫人并未多问,只闲话几句,叮嘱程锦容安心当差。

    太夫人眼角余光一掠,瞥到贺祈眼巴巴的模样,心里不由得暗暗好笑:“罢了,你们夫妻小别,一定有许多话要说。晚饭也不必过来了。”

    程锦容正要说什么,贺祈已经抢着应了:“就听祖母的。”

    程锦容:“……”

    程锦容面颊微红,不着痕迹地瞪了贺祈一眼。

    贺祈咧嘴一笑,当着太夫人的面就挽起程锦容的手:“小别胜新婚。祖母体谅我们,我们夫妻就领受祖母的美意了。”

    太夫人开怀一笑。

    程锦容忍无可忍,啐了贺祈一口。

    贺祈拉着程锦容的手,回了院子。闻讯等在院中的紫苏,满面喜悦地迎上前来。还没等行完礼,贺祈就扔下一句:“我和少奶奶要独处,都在外面候着,没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惊扰。”

    紫苏:“……”

    程锦容脸上红晕深了一层,嗔恼不已:“贺祈!”

    紫苏以袖掩嘴,低笑不已。

    ……

    小别胜新婚。

    夫妻两人一独处,就是一个多时辰。

    紫苏早已令丫鬟们都退得远远的,免得惊扰了主子。直至天黑透了,贺祈和程锦容才露了面,传了晚膳。

    程锦容脸上如涂了一层胭脂,格外妩媚娇艳。

    贺祈将布菜的活儿都抢了去。紫苏无用武之地,只得站到了一旁。

    贺祈每样菜都夹了一筷子,放入程锦容的碗里。然后,他有些惊讶地发现,程锦容竟是每样菜都吃了一两口:“阿容,你真是半点都不挑食。”

    谁能没点喜爱偏好?

    就拿贺祈自己来说。他是无肉不欢之人,蔬菜瓜果类的菜肴,根本没人往他面前端。

    程锦容抬头,冲贺祈微微一笑:“我自小在裴家长大,锦衣玉食,没人亏待过我。不过,我自小就懂事听话,从不挑食。”

    短短几句话,听得贺祈心疼又心酸。

    没了亲娘,亲爹也不在身边。裴家再好,她也是寄人篱下。说话行事总是要多几分小心。

    “阿容,”贺祈凝视着程锦容,低声道:“你现在已经有家了。我是你的夫婿,我们在哪里,哪里就是你的家。你想说什么做什么,只管说只管做,不必有任何顾虑。”

    程锦容心头一热,鼻间微酸,轻轻嗯了一声。

    用了晚膳,两人又去沐浴。

    这一洗,又是一个多时辰。

    程锦容腰腿酸软,全身无力,被贺祈抱着出了净房,一路抱到了床榻上。

    也不知是被热水蒸腾,还是别的缘故,程锦容脸颊都红透了。她躺在床榻上,狠狠地拧着贺祈腰间的嫩肉。

    一脸餍足自得的贺祈,被拧得直抽凉气。

    亲昵嬉闹片刻,两人才相拥着说起了宫中事。

    “皇上已经松口,很快就会令你进宫当差。”程锦容低声道:“不出十天半月,就会下旨。”

    贺祈低低笑道:“还是岳母心疼女婿。”

    程锦容失笑,伸手刮了刮贺祈的厚脸皮:“谁心疼你了?”

    贺祈挑眉一笑:“是是是,岳母疼的人是你。怕你思夫成疾,所以才在皇上面前为我求情……”

    听到思夫成疾四个字,程锦容扑哧一声笑出了声。

    过了片刻,程锦容又低声说起了寿宁公主患上怪症一事。

    贺祈笑容一敛,思忖片刻,问道:“阿容,寿宁公主会不是在装病?”

第五百一十八章 回宫(一)

    程锦容白了贺祈一眼:“真病装病,怎么能瞒得过大夫?”

    这倒也是。

    程锦容前世便是闻名边关的神医,杜提点行医数十载,更是经验丰富。寿宁公主是不是真病,逃不过这对师徒的利眼。

    贺祈忙为自己的失言赔不是:“对不住,我这是有眼不识泰山,一时胡言乱语。请程神医不要和我一般见识。”

    程锦容轻声笑了起来:“油嘴滑舌。”

    贺祈“咦”了一声:“你怎么知道?”

    程锦容:“尝过当然知道。”

    贺祈低笑一声:“那一定是你尝错了。”

    又过了许久许久。

    幔帐里传出两人的低语声。

    “寿宁公主做了许多错事,不过,生了这等怪症,皇上也心软了。令人接了她回宫,又命我和师父为她看诊治病。”

    “师父一直想告老致仕。我本来已经将张口,将为寿宁公主看诊一事揽到了身上。没想到,师父又改了主意,要继续留在宫中。”

    “这样才算有些做师父的样子。”贺祈不以为意地接了话茬。

    程锦容笑着轻叹一声:“当日他收我为弟子,确实有他的私心。我拜他为师,也是为了借着师徒名分,早些随他进宫当差。各有所求,不必苛求什么师徒情分。”

    “这两年来,我也时常以师父为挡箭牌。相处日久,总有几分师徒情谊。这一回,他告老致仕离宫回乡,我不会失望,也不会怪他。不过,他不肯走,选择留在宫中。我心里也是高兴的。”

    有杜提点在宫中,遇事就便利多了。

    贺祈想了想,也笑道:“他有这份心意,你就领他的情。日后,你也同样以弟子之心待他就是。”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人与人之间的情谊,就是这么一点一点相处而来。彼此体谅,彼此包容,彼此理解,彼此支持,这样的情谊才会越发深厚。

    两人偶偶私语,一直到了半夜才睡。

    隔日五更,程锦容便得起身进宫了。

    贺祈依依难舍,将程锦容搂在怀中舍不得松手。

    程锦容心中也觉不舍,伸手搂住贺祈的脖子,抬头在他的下巴上亲了一口:“过几日我就回来。”

    贺祈先是点点头,然后露出幽怨的怨夫嘴脸:“这才刚成亲,我就要独守空房了。”

    程锦容轻笑连连,安抚地再亲一口,这才起身下榻。

    ……

    从这一日过后,程锦容每隔五日回府一晚。

    贺祈每隔三天就上一份谢罪折子。没出半个月,宣和帝果然下旨,令贺祈重新回宫当差。

    平国公府上下,俱为此这个好消息振奋不已。

    便是贺凇,也叫贺祈进了书房,笑着说道:“此次你能这么快就重回宫中,锦容从中出力良多。”

    御前当差的人不在少数,不过,像程锦容这般日日面圣且对天子有影响力的,却是少之又少。再得裴皇后眷顾的,更是绝无仅有。

    此时,贺凇也忍不住为贺祈庆幸:“三郎,你果然娶了个好媳妇。”

    高门大族联姻结亲是常事,彼此同气连枝,互相之间有个照拂也是常事。可娶程锦容过门,带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贺祈听着这话,微微有些刺耳。

    他看着贺凇,淡淡说道:“二叔,我娶阿容,只因为我喜欢她这个人。和一切身外之事无关。”

    贺凇也不介意贺祈的冒犯,随口笑道:“你娶了心爱的姑娘,我们贺家有了一个做天子太医深得圣眷的儿媳,又不矛盾。更没人会因此质疑你的真心。”

    贺祈:“……”

    他确实有些反应过度了。

    贺祈哑然片刻,张口向贺凇道歉:“二叔,对不起。我刚才说话失了礼数分寸。”

    贺凇毫不介怀,爽朗地笑了起来:“叔侄两人说话,想到哪儿说到哪儿,哪有这么多礼数分寸的计较。”

    贺祈看着眉眼舒展笑容满面的贺凇,心中也觉欣慰。

    他当日的决定果然是正确的。

    纵然郑氏犯过大错,到底和贺凇是少年夫妻。有郑氏相伴,贺凇心结渐去,心情一好,寝食皆安,于养病也颇有好处。这些时日,贺凇气色比之前好多了。

    “二叔,”贺祈心里忽然有了主意:“你要养病,不宜劳累。不过,大舅兄也说过,多走动走动,对身体也有好处。”

    “我明日就要进宫当值。五郎六郎两个淘气包,没人督促管教,习武练箭时常偷懒。不如就请二叔,每日去一趟演武场,看看他们两个,指点几句,权当是解闷消遣如何?”

    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贺凇每日在屋子里躺着,确实气闷。他如今不能骑马射箭,不便用力,不过,眼力还在,动动嘴指点两个毛头小子倒是无妨。

    贺凇欣然应道:“也好。”

    ……

    第二日,天蒙蒙亮,平国公府就开了正门。

    贺祈换上了御前侍卫银甲,腰挎长刀,骑着黑色的骏马。秋风飒爽,猎猎地吹在脸孔上,一阵阵微凉。更多的是驰骋而来的快意。

    在府中闷了近半年,贺祈口中不说,心里其实颇为憋闷。今日终于得以骑马驰骋,重回宫中,心情之畅快,几乎难以言喻。

    御前侍卫每日辰时换班。

    贺祈一露面,一众御前侍卫纷纷围拢上前打招呼。

    贺祈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孔,心里涌过阵阵热流。

    “贺三!你总算回宫当差了!”一只手重重拍在他的肩上。好在他早有防备,依旧站稳得平稳。倒是手贱的郑清淮,右手掌心拍红了,疼得直抽凉气。

    该!

    贺祈笑着瞥了郑清淮一眼:“要不要我送些伤药给你敷手?”

    众人哄笑起来。

    朱启珏一脸欢快地说道:“昨日皇上下旨,我们几个都替你高兴。就是昨天出宫太迟了,便没去府中叨扰。等休沐日,你可得请我们几个好好喝顿酒。”

    江尧和叶凌云一同附和:“没错!这顿酒你非请不可!”

    有了娇妻没了人性的贺祈,立刻道:“不行,阿容一个月休沐一日。我要陪她。”

    众好友:“……”

第五百一十九章 回宫(二)

    众人嬉笑打趣一番,很快各自去换班轮值。

    贺祈则进了保和殿觐见天子。

    程锦容为宣和帝请平安脉,正低声和杜提点商议调养的药方。就听赵公公禀报一声:“启禀皇上,贺校尉前来觐见。”

    宣和帝淡淡道:“宣贺校尉进殿。”

    程锦容心下微动,下意识地看了殿门的方向一眼。

    杜提点看在眼里,心里暗笑不已。新婚小夫妻,正是蜜里调油如胶似漆的时候。偏偏不能日日相守。如今贺祈也回宫当值,小夫妻两个至少每日能见面了。

    很快,贺祈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

    一身银色软甲的贺祈,面容俊美,散发着武将特有的凌厉肃杀,气势夺人。当他的目光和程锦容在空中遥遥相对时,目中的冷厉顿时化为笑意。

    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亦不过如此了。

    杜提点又是暗暗一笑。

    “末将贺祈,见过皇上。”贺祈快步上前,拱手行礼。

    宣和帝目光一掠,语气淡淡:“贺校尉,你亲手斩杀鞑靼太子,犯下大错。朕顾念你对大楚一片忠心,罚你在平国公府自省四个月,你现在可知错了?”

    贺祈一脸诚恳:“末将早就知错了!皇上宽宏仁厚,不计前嫌,召末将重新回宫。末将铭感五内,日后定然不负圣恩,一定尽心尽力当差。”

    表忠心的话,宣和帝一日少说也要听个三五回,早就听惯了。贺祈格外诚恳真挚的表情,也未能令宣和帝动容。

    宣和帝瞥了贺祈一眼,冷不丁问道:“如果再遇到类似之事,你会如何选择?”

    贺祈不假思索地应答:“末将还是会一刀杀了鞑靼太子!末将一个人的性命声名前程,远不及大楚边关安危重要!”

    宣和帝目中闪过一丝笑意,声音却沉凝了几分:“混账!朕令你闭府自省,你就是这么自省的吗?”

    竟张口叱责了贺祈一顿。

    贺祈被臭骂一通,适时地露出些许羞惭愧色。趁着宣和帝喝茶润喉之际,飞快地冲程锦容眨眨眼。

    不用担心,皇上骂几句也就过去了。

    程锦容微微抿唇。

    被天子亲自叱责,等闲人根本没这等“荣幸”。譬如朝中六品以下的官员,基本没有独自面圣的机会。四品五品的中等官员犯了错,多是被关押进刑部问审定罪。宗室皇亲有人犯错,则有宗人府。

    真正能到圣前,被天子亲自叱责怒骂的,寥寥一数,加皇子公主在内,也不会超过二十人。

    这是天子心腹才有的待遇。

    ……

    一炷香后,贺祈才迈步出了保和殿。

    阳光明朗,不知从哪儿飘来一丝甜甜的桂花香气。

    贺祈深吸一口气,将积郁了几个月的闷气一并吐了出来。

    不远处的郑清淮和叶凌云冲他挑眉示意,江尧冲他咧嘴一笑。朱启珏身为未来驸马,底气足实,胆子也比他们几个大多了。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过来。

    贺祈无声一笑。

    朱启珏凑过来,低声问道:“表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贺祈压低声音应道:“皇上足足骂了我一炷香时间。我不老老实实听着,还能偷溜不成?”

    这倒也是。

    朱启珏哑然失笑,想了想低声道:“皇上既是召你回宫,想来气早已消了。今日训斥一顿,约莫是做做样子给外人看罢了。”

    正在当值,到底不便多说。

    两人匆匆低语几句,各自当差不提。

    到了正午,众御前侍卫要轮换着吃午饭,还可以趁此机会略略休息片刻。几人很自然地凑到了一起,围坐在一处桌子边。

    饭菜不算如何精致,两荤两素,四菜一汤。不过,胜在分量足实。众人运筷如飞,很快填饱了肚子,筷子一搁,便开始戏谑说笑。

    “贺三,在府里闲散了几个月,今日重新回宫当差,感觉如何?”江尧笑问。

    贺祈挑眉一笑:“每日闲得骨头疼,今天一站就是半日,只觉浑身舒爽痛快。”

    郑清淮嘴欠地接过话茬:“我看是趁机偷偷瞥一眼程太医,然后心情恣意痛快吧!”

    贺祈没半分不好意思,理所当然地点点头:“这么说也没错。”然后以睥睨的目光扫了一众好友:“等你们几个娶妻成亲,就知道个中滋味了。”

    叶凌云忽然露出一个堪称忸怩羞臊的笑容来:“其实,这滋味我就明白了。自去年,我见过周二小姐一面之后,我就朝思暮想,日日念着她。”

    “前些日子祖母请了官媒去提亲,周家没有回绝,说是要考虑一段时日再给回音。我做梦都盼着早点定下亲事,娶媳妇过门。”

    众人被肉麻得险些吐出来。

    朱启珏戏谑笑道:“你再着急,也得慢慢等着。从定下亲事到成亲,少说也得半年。接下来是江六娶媳妇,要急也该是他着急才对。”

    成亲娶媳妇总是一桩喜事。随着喜日的临近,江尧心里那点别扭也放下了。听到众人打趣,咧嘴笑了起来。

    这等笑闹动静,引得周围的御前侍卫们纷纷探头张望。

    众人多是出身武将府邸的儿郎,彼此熟络的不在少数。很快便有人插嘴笑道:“江六成亲这等大喜事,可惜我们都要在宫中当值,不能去喝一杯喜酒。”

    江尧立刻笑道:“等大家伙儿休沐时,都来卫国公府,我先请大家喝酒。”

    众人立刻鼓噪着应下。

    一个人独坐在角落的裴璋,默默注视着这喧闹的一幕。

    他和二皇子反目,和亲爹决裂,颇有些只忠心天子的孤臣直臣的意味。这几个月来,宣和帝对他越来越器重信任。在宫中,他可谓风光得意。

    可他并无少年得志的得意轻狂,反而愈发沉默少言。

    便如此刻,众人嬉闹说笑,他没有加入,也无眼热羡慕之意。他的目光掠过准妹夫江尧,然后,落在贺祈的脸上。

    有的人,有着与生俱来的耀目和令人折服的魅力,不管置身何处都是焦点。

    贺祈显然就是这样的人。

    贺祈似有所察,目光遥遥看了过来。

第五百二十章 情敌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一触。

    没了往日的争锋相对剑拔弩张,反而多了些难以言喻的复杂微妙。

    贺祈没有犹豫,很快起身,走到裴璋面前:“裴璋,借一步说话。”

    裴璋似早有预料,略一点头,站起身来。

    贺祈身高腿长俊美不凡,裴璋同样身量修长俊美翩然。两人都是御前侍卫里最顶尖最出色之人,同样圣眷浓厚。

    更凑巧的是,两人还是情敌……不过,现在用情敌来行形容,已经不太合适了。贺祈和程锦容成亲做了夫妻,裴璋也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表面看来,和程锦容疏远淡薄,没什么瓜葛。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朱启珏目光追随着两人的身影,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江尧也有些头痛,低声嘀咕:“他们两个,不会打起来吧!”一个是他好友,另一个是未来舅兄。他帮哪一个都不合适啊!

    郑清淮眼珠一转,低声笑道:“放心吧!就算要打,裴璋也不是贺三的对手!”

    叶凌云白了郑清淮一眼:“你就别跟着起哄了。这里可是宫中,贺三怎么会和裴璋动手。”

    再者,裴璋怎么说也对程锦容有救命之恩。贺祈总得承这份人情。

    碍着众人,他们几个不便多言,彼此目光示意,按下不提。

    ……

    贺祈没有走远,在饭厅外的廊檐下站定,看着神色淡然的裴璋,缓缓说道:“裴璋,当日你救了阿容,我感激不尽。”

    “我一直欠你一声谢谢。今日,我正式向你道谢。并向你承诺,日后有用的着我之处,我绝不推辞。”

    贺祈很清楚,裴璋为程锦容牺牲了什么。此时的道谢,俱是发自肺腑的由衷之言。

    裴璋神色冷淡,声音里没有半点起伏:“我不是为了你,你不必谢我。”

    贺祈略一挑眉:“不管你出于什么用意,总之,你救了阿容。我是她的夫婿,自要承你这份恩情。”

    裴璋冷冷看了贺祈一眼:“你表达谢意的方式,就是要反复提醒我,我心爱的姑娘已经嫁你为妻,我注定了要遗憾终身是吗?”

    话语中,终于露出了尖锐。

    在程锦容面前,他竭力压抑,故作从容。不过,对着抢走了程锦容的贺祈,裴璋显然没什么耐心。

    贺祈目光一闪:“为了救阿容,你和二皇子反目,和永安侯父子决裂。你收下了祖母送去的宅子,在阿容面前云淡风轻,没有刻意纠缠不清。裴璋,就冲你做过的这一桩桩事,我贺祈也不得不心服口服。”

    “有你这样一个情敌,也未辱没了阿容。”

    裴璋俊脸冷漠如冰:“我自己是什么样子,我心里清楚,无需你称赞。你心不心服,我半点都不在乎。”

    ……于是,天被聊死了。

    事实证明,有些人天生磁场不和。

    贺祈抽了抽嘴角,皮笑肉不笑地为这场道谢落幕:“君子一诺千金。你记住我今日说过的话便可。”

    谁要你承情了!

    裴璋冷笑一声,拂袖走人。

    贺祈:“……”

    算了,看在你救了阿容的份上,就忍你这一回。

    ……

    平国公府。

    午后,阳光依旧炽烈。偶尔有些秋风吹过,吹得枝叶飒飒作响。

    贺五郎和贺六郎各自骑着温顺的母马,踢踢踏踏地在演武场里绕圈。

    “谢天谢地,三哥终于去宫里当差了!”贺五郎一脸庆幸喜悦:“以后,就没人天天盯着我们兄弟两个了。”

    贺六郎也咧嘴笑了起来,露出两个大豁牙:“是啊!今天我吃饭都格外香甜,多吃了一碗呢!”

    贺六郎今年开始换牙了,两个大门牙掉了没几日,新牙尚未长出来。说话不停漏风。

    贺五郎不客气地张口嘲笑了几句:“瞧瞧你,一张口说话就漏风,根本听不清。你还是少说几句吧!”

    贺六郎冲贺五郎做鬼脸。两人嘻嘻哈哈,笑闹声传出老远。

    一旁牵着母马的侍卫们无奈对视。

    三公子离府的第一天,五公子六公子就像脱了缰绳的一对小野马。上午在书房里读书不用功,下午来演武场里,也一直在嬉闹。

    得,还是去禀报四公子一声吧!虽说四公子管不住他们两个,好赖比没人督促强一些。

    就在此时,一个侍卫忽地身体一震,目中满是惊讶。

    其余几个侍卫一同看了过去,然后,俱是错愕又惊喜:“太好了!”

    太好了!

    二老爷贺凇在贺四郎的陪伴下慢悠悠地过来了。这对淘气小子总算有人管教了!

    贺五郎贺六郎听到动静不对,一起转头,然后被吓得差点跌下马。

    “二叔怎么来了!”

    “该不会是三哥请二叔来管教我们吧……”

    贺五郎贺六郎对视一眼,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大难临头的凄惨悲凉。

    贺四郎扬声喊道:“五弟六弟,你们两个都过来。”

    贺五郎贺六郎在贺凇凛然的威压和气势下乖乖下马,老老实实地走了过来行礼:“见过二叔,见过四哥。”

    贺凇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贺四郎见两个淘气包乖如鹌鹑的模样,心里好笑不已,咳嗽一声说道:“从今日起,二叔每日会来演武场里,指点你们两人骑射习武。你们还不快谢过二叔?”

    预感很快成了现实!

    贺五郎贺六郎心里同时悲鸣一声。

    贺五郎年长一岁,大着胆子说道:“二叔身上有伤,应该静心养伤,为我们兄弟操劳。我们如何敢当。”

    贺六郎连连点头:“五哥说的对。二叔还是安心养伤吧!我们一定勤学苦练,不必二叔操心。”

    贺凇目中闪过一丝笑意。

    三郎说的没错。这两个淘气小子天资都属上佳,正是好玩惫懒的年纪。没人督促管教,岂不是浪费了两块良才美玉?

    贺五郎贺六郎还在拍着单薄的小胸脯,口沫横飞地保证自己一定会好好习武用心练习骑射二叔只管放心云云。

    贺凇终于张了口:“我身体不必你们两个担忧,指点你们习武绰绰有余。你们两个,先去扎半个时辰的马步。”

    贺五郎贺六郎:“……”

第五百二十一章 舅家(一)

    数日后,贺祈休沐回府。一同离宫回府的,还有程锦容。

    贺祈也不骑马了,厚着脸皮上了马车。

    程锦容笑着伸出手指,轻轻刮了刮贺祈的俊脸:“堂堂御前侍卫统领,不去骑马,和我一同坐马车。也不怕大家伙儿笑你。”

    “夫妻亲近,天经地义。”贺祈理直气壮地应道:“谁敢笑我!”

    程锦容被逗得轻笑连连。

    直至唇边的笑意被吻覆盖。

    温柔又缠绵。

    良久,贺祈才抬起头,心满意足地将程锦容搂入怀中。

    他们两人在宫中当差,日日能见面,却没多少说话的机会。更别说彼此相拥亲昵片刻了。此时两人亲密相拥,眼里心底只有彼此,柔情蜜意悄然蔓延。

    两人静静相拥,过了一会儿,贺祈才张口打破沉默:“难得我们一同休沐,明日你随我去平西侯府吧!”

    程锦容笑着应下,随口问道:“江尧他们几个,不是说要和你一同喝酒吗?我们去平西侯府,他们几个岂不是扑了空?”

    “别提了。”贺祈翻了个白眼:“我刚一张口说要去舅舅府上,启珏立刻张口邀他们几个一同去平西侯府。”

    也就是说,小聚浅酌的地段换成了平西侯府。反正,休想甩脱他们几个就是了。

    程锦容轻笑不已:“你们几人一同长大,情谊深厚,彼此照拂,亲如兄弟。有这样的好友,别人羡慕你还来不及。”

    程锦容口中的那个“别人”,正是她自己。

    她自少住在永安侯府内宅,很少见外人,也没什么同龄的玩伴或闺中好友。和嫡亲的表妹裴绣也不对盘。

    她的世界里,曾经只有裴璋。

    贺祈深深地凝望着程锦容,忽地说道:“阿容,我忽然很感激裴璋。在你年少的漫漫时光里,至少有人伴着你一起长大。”

    至少有一个人,在意她的悲喜嗔恼。会费尽心思搜罗她喜爱的医书,博她一笑。令她冷清寂寞的生活里,多一抹鲜艳的色彩。

    不然,年少的她会何等孤单。

    程锦容深知贺祈的小心眼,笑着瞥了他一眼:“你拈酸吃醋就直说,不必拐弯抹角地暗示。”

    贺祈:“……”

    其实他是真心的。

    当然,酸意也有那么微乎其微的一点点。

    贺祈咳嗽一声,也不辩驳了,很快转移话题:“下个月底,江六就要娶裴五小姐过门了。到时候,你要不要送一份贺礼去永安侯府?皇后娘娘又是什么打算?”

    裴皇后程锦容对永安侯恨之入骨,除之而后快。不过,一日没彻底撕破脸,这场面功夫也是少不了的。

    “皇后娘娘和我说了,她会赏赐裴绣,为裴绣添妆。”一提永安侯,程锦容笑容淡了下来,声音里也多了几分凉意:“这么做,是全一全娘娘的颜面。再多的就没了。”

    “我也打发人送些添妆礼去裴家。”

    礼到人不到就是了。

    贺祈略一点头:“如此也好。对了,江六成亲那一日,我要陪他一同去迎亲。那一日,不知裴璋会不会回府。”

    一不小心,话题又绕回了裴璋身上。

    程锦容淡淡道:“裴绣是他嫡亲的妹妹,他会去送嫁。会不会踏入裴家大门,就不好说了。”

    还真是了解裴璋。

    贺祈心里冒酸水,面上却笑道:“这么说来,到那一日又有热闹可看了。”

    永安侯府和卫国公府结亲操办喜事,裴璋这个永安侯嫡子没在裴家喜宴上露面,永安侯的脸面要往哪儿放?

    ……

    马车停了下来。

    两人颇有默契地同时住口。

    下了马车,进了平国公府,照例先去给太夫人请安。

    太夫人见夫妻两个一同回府,心中欢喜:“好好好,都回来就好。我这就吩咐下去,备两席家宴。今日晚上,大家伙儿凑在一起热闹一番。”

    当日晚上的家宴,确实热闹。

    女眷们一席,凑在一起闲话,从府中琐事说到京城最新八卦。

    男子们这一席,今日贺凇也露了面。他如今不能饮酒,只饮清茶。贺五郎贺六郎端端正正地坐在席上,从头至尾老实安分,再不像往日那般猴子般的淘气乱动了。

    不愧是以治军严厉闻名的二叔。这才短短几日,就将两个淘气包调理得有模有样了。

    “五弟六弟的教导,还劳二叔费心。”贺祈笑着举杯:“我敬二叔一杯。”

    贺凇油然一笑:“些许小事,不值一提。”喝下一口茶,又道:“五郎六郎虽然淘气了些,底子都不错,资质也属上佳。有我在,他们两个想不成才也不行。”

    一边说,一边淡淡扫了两人一眼。

    贺五郎贺六郎:“……”

    兄弟两个全身一个激灵,各自挺直小身板,异口同声地应道:“二叔放心,我们一定勤学苦练。”

    声音洪亮,连屏风那一边的程锦容等人也听得清清楚楚,众人顿时都笑了起来。

    现在想来,贺凇回京养病,也是一桩好事。

    虽然贺凇没领什么差事,不过,府中有他在,便有了主心骨。贺祈再无半分后顾之忧,可以全心在御前当差了。

    ……

    第二日,程锦容随贺祈一同去了平西侯府。

    众人相见,自有一番热闹不提。

    平西侯对程锦容这个外甥媳妇别提多满意了,给了一份厚厚的见面礼。直接就是一个千亩的田庄。

    程锦容忙笑着推辞:“舅舅的心意我心领了。不过,这田庄我不能要。”

    平西侯朗声笑道:“舅舅给你的,你拿着就是。”

    平西侯夫人也是个爽朗的脾气,笑着说道:“锦容,你就收下吧!不然,你舅舅心里不高兴。等你们一走,就该瞪眼发脾气捋袖子要揍人了。”

    被揭了老底的平西侯,笑着瞪了妻子一眼:“尽说这些没影子的话。”

    然后,挤出生平最和善亲切的笑容,唯恐吓到了外甥媳妇:“别听你舅母胡说。我就是看着凶了些,其实我心肠最软心地最好。”

    众人各自扭头偷笑。

    程锦容忍住笑,温声应道:“我也是这般想的。”

第五百二十二章 舅家(二)

    程锦容平日不爱溜须拍马,不过,想奉承讨好一个人,嘴皮子格外麻溜。

    她微笑着说道:“舅舅骁勇善战,是大楚朝的名将。我素日对舅舅十分景仰,如今总算有机会亲近一二,心中十分欢喜。”

    平西侯顿时朗声笑了起来,连声夸赞外甥媳妇有眼光。

    程锦容抿唇轻笑:“舅舅这般英雄人物,长了眼睛的都能看见。我这算什么有眼光。”

    平西侯几乎快被捧飘了,咧嘴笑道:“三郎真是娶了个好媳妇。”

    众人又是一阵笑。

    贺祈心中一阵舒畅愉悦,温柔地凝望着程锦容。

    为了她,他可以厚着脸皮去讨好岳父。

    为了他,她也会笑着夸赞他的舅舅,哄平西侯高兴。

    原来,被人放在心尖上的感觉,是这般美好。

    大概是贺祈看的时间略略久了一些,朱启珏忍不住笑着打趣:“表哥,你和表嫂成亲都一个月多了,还没看够啊!”

    贺祈睥睨朱启珏一眼:“等你成亲就懂了。”

    朱启珏厚着脸皮笑道:“承表哥吉言,我也盼着早日和康宁公主成亲。”然后,又对程锦容道:“表嫂每日在御前当值,时常见皇上和皇后娘娘。可别忘了替我探探口风。”

    程锦容笑着打趣:“好。等明日回宫,我就私下问皇后娘娘。就说未来驸马急着想成亲,是否能将婚期提前。”

    众人哄笑。

    在场的江尧叶凌云,也没拿自己当外人,纷纷张口戏谑打趣。一时间,笑声此起彼伏。

    平日嘴贱的郑清淮,今日说话最少,一脸正经严肃的表情。个中原因,大家当然都懂。郑家已经请官媒到朱家来提亲了,朱家还未给回音。现在来平西侯府,可不就得憋足了劲装深沉么?

    叶凌云心生促狭,故意以肘撞了故作正经的郑清淮一下。

    郑清淮一个没提防,身体往前趔趄一步。众人的目光顿时被吸引过来。其中,便有朱启瑄的亲爹亲娘。

    郑清淮反射性地站直身体,瞪叶凌云一眼。

    等过了今日,看我怎么收拾你。

    叶凌云咧嘴一笑,压根没将这点警告放在心里。几个好友中,就属郑清淮说话最刁钻刻薄,平日他可没少受欺负。今日可算是报仇了。

    ……

    平西侯府并未分家,三房住在一起,女眷人数着实不少。正午的家宴,男子开了两席,女眷也开了两席。

    朱启瑄和程锦容原本就相识,年龄又相当,便坐到了一处。

    朱启瑄生得俏丽,眸光灵动,今日穿着一袭粉红色罗裙,嘴角边笑涡深深,看着既可爱又讨喜。一口一个表嫂,叫得十分亲热:“表嫂!多吃些。”

    “这是我们府中厨子的拿手菜,我夹一块给表嫂尝尝。”

    程锦容没有拂逆朱启瑄的好意,笑着一一吃了。

    朱启瑄往日对贺祈还有那么一丝丝小念想。不过,这个念想在见过程锦容之后,就彻底打消了。

    如今程锦容仕途得意,是御前红人,又已和贺祈成了亲。朱启瑄对着程锦容,更是亲热亲近。

    宴席散后,朱启瑄拉着程锦容去了自己的闺房说话。

    两人也不算太熟悉,闲话几句,便冷了场。

    朱启瑄扭着手指,欲言又止。

    程锦容心中了然,轻声问道:“你特意叫我过来,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说?”

    朱启瑄咬了咬嘴唇,鼓起勇气张了口:“表嫂,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程锦容没有追问,安静聆听。

    “这两年,我偶尔会出府,也去过惠民药堂几回。”朱启瑄吞吞吐吐,似乎有些说不下去了。

    程锦容心里一动,猜到了几分:“你和二堂兄私下有往来?”

    朱启瑄点点头:“也不算私下往来。我觉得他说话有趣,偶尔想起的时候,就去惠民药堂,和他说话解闷。”

    “我一直将他当朋友,并无他念。可没想到,他对我竟有些念想……半个月前,我见过他一回。我告诉他,郑家和朱家正在议亲,这门亲事约莫是要定下了。”

    “没想到,他当时就哭了。”

    “他和我说,从见了第一面起,他就喜欢我。还说,家中想为他操持亲事,他一直不肯应下。想娶的人只有我一个。”

    “我听懵了,张口就说我对他没有男女之情。后来,他哭了小半个时辰。”

    程锦容:“……”

    少年失恋是件悲伤的事情。可不知怎么,一想到程景安哭鼻子抹眼泪的模样,程锦容就忍不住想笑。

    朱启瑄显然有些苦恼,捧着脸叹气:“表嫂,我真不知道他喜欢我。我一直将他当成朋友。要是早知他心中有意,甚至为我不肯成亲,我绝不会去药堂见他。”

    “现在,我一想起此事,就觉得有些对不住他。也无颜见你了!”

    程锦容略一思忖,张口问道:“启瑄,你确实对他毫无男女之情吗?”

    朱启瑄点头:“是。”然后,不太好意思地承认:“我情窦初开的时候,喜欢的人是表哥。别的少年郎,我从不多看一眼。”

    “不过,表嫂放心。自表哥和你定亲后,我就收拾了所有不该有的念头。”

    程锦容:“……”

    程锦容还不至于吃醋,不过,心里有些微妙难言的滋味也是难免。

    她定定心神,缓缓说道:“启瑄,你没有对不起谁。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要么听从父母之言。如果有喜欢的人,更要竭力争取。二堂兄一样都不占,对不起这三个字,无从说起。”

    “你和他说清楚说明白了,也是好事一桩。他难受一段时日,就会彻底放下这段念想了。”

    朱启瑄听着这话,心里好受多了:“表嫂,你真的不怪我么?”

    程锦容笑了一笑:“感情的事,勉强不来,没什么可怪的。他对你死了心,或许很快就会听大伯母的话,另外说亲,安心娶媳妇过日子了。”

    朱启瑄压了半个月的心事总算消融,俏脸上也有了笑容:“表嫂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程锦容顺口问道:“你中意郑清淮吗?”

第五百二十三章 失恋(一)

    朱启瑄的回答出乎意料:“算不上中意。”

    程锦容有些讶然:“可是,晋宁侯府已经来平西侯府提亲了。这门亲事很快就要定下了……”

    “表嫂,”朱启瑄轻声打断程锦容:“像你和表哥这般两心相许情意相投终成眷属的,世间少之又少。更多的是盲婚哑嫁。”

    “勋贵世家们彼此联姻是常事。我是平西侯府的嫡女,总得嫁一个门第相当的夫婿。”

    “郑清淮长得勉强入眼,一张嘴刁钻了些,也不算什么大的缺点。而且,他对我颇有几分情意。有这份情意,日后他总会好好待我。便是他偶尔薄待我,二哥和表哥他们也会为我撑腰。”

    “我若拒了这门亲事,以后又要嫁给谁去?”

    “就拿江六的亲事来说。裴五小姐在背地里抱怨哭诉过数回,几乎所有的京城闺秀都知道裴绣不中意自己的未来夫婿。可卫国公府和永安侯府联姻,她不嫁也得嫁,江六乐不乐意,也得装着高兴地去迎亲。”

    “我出身公侯府邸,自幼锦衣玉食,享尽富贵。亲事听从家中安排,也是应该的。”

    “不瞒你说,我自小就想嫁给表哥。表哥是平国公唯一的嫡子,生得俊美无双,身手又好。贺家和朱家本就是姻亲,若是想亲上加亲,我或许能如愿以偿。”

    “可惜,表哥遇到了你,对你一见倾心。我还为此去寻过你的麻烦,现在想来真是羞愧。”

    朱启瑄说到这儿,自嘲地笑了一笑:“这两年多来,也有不少人家登门提亲。父亲母亲都疼我,舍不得我早早出嫁,一律没应。如今郑家登门提亲,郑清淮勉勉强强算是入了父亲母亲的眼。”

    “母亲私下问过我的心意,我想了两天,点了头,母亲这才下定决心应下亲事。他们也是很疼我了。”

    程锦容:“……”

    她对朱启瑄的印象还停留在有些娇蛮刁钻又不失可爱的少女。没想到,朱启瑄心思清明,看的想的这么清楚。

    程锦容默默地注视着朱启瑄,心中五味杂陈。

    往日,是她太过小瞧了京城的名门闺秀们。她们或坚韧或聪慧或灵透,就连看着没心没肺的朱启瑄,也是一个心正又聪慧的姑娘。

    朱启瑄冲程锦容笑了一笑,若有所指地说道:“表嫂,你难得有空闲登门来做客。我却在你面前絮叨了这么多,真是不好意思。”

    程锦容定定心神,微微笑道:“放心,你说过的话,我不会告诉任何人。就是你表哥问起,我也不说。”

    被说中了心思的朱启瑄,咳嗽一声:“那就多谢表嫂了。”

    两人相视一笑。

    倾诉过心事后,两人之间的距离消融,无形中亲近了许多。朱启瑄悄声央求:“表嫂,你有空就回一趟程家,劝一劝你二堂兄吧!”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

    在平西侯府待了大半日,贺祈和程锦容才一同告别离去。

    上了马车后,程锦容轻声对贺祈道:“我难得休沐,今晚想回一趟程家,看看大伯父大伯母。”

    重点是去看看失恋的二堂兄。

    贺祈笑着点头,扬声吩咐车夫去程府。

    傍晚时分,程锦容回了程府。

    赵氏没料到程锦容和贺祈会登门,既惊又喜,笑着迎出了正门:“锦容,你和三郎要回来,怎么也不提前说一声?你大伯父和你大堂兄今日都在官署当值呢!我这就打发人去给他们送信,让他们回府……”

    “这倒不必。”程锦容笑道:“我今日是特意回来探望大伯母的,大伯父大堂兄不在也无妨。”

    赵氏被哄得乐呵呵的,拉着程锦容的手往府中走,一边笑道:“那就听你的,不叫他们父子两个回府了。过一会儿,景安和锦宜就该从药堂回来了。”

    在内堂里坐定后,程锦容笑着问道:“二堂兄和锦宜堂妹在惠民药堂里义诊,也有两年了。他们两个现在医术磨炼的如何?”

    赵氏笑答:“景安性子沉稳了不少,做一个坐堂大夫没问题。不过,你大伯父说,景安天资有限,考太医院就别想了。”

    “倒是锦宜,细心沉稳,学医十分用心刻苦,一心想学你做太医。还打算明年报考太医院官署呢!”

    有程锦容珠玉在前,赵氏其实也支持女儿程锦宜考太医院。

    让赵氏头痛的另有其事。

    “他们兄妹三个,一个一个都不肯成亲。”一提起此事,赵氏就头痛心也痛:“任凭我说破了嘴皮子,一个都不点头。真是我命里的魔障!”

    程锦容笑着安抚:“大伯母别心急。或许是缘分未到,说不定,他们很快就红鸾星动。你拦都拦不住!”

    赵氏笑着叹了口气:“但愿如此。”

    家长里短的闲话,贺祈插不上嘴,就这么耐心地坐在一旁聆听相伴。

    小半个时辰后,程景安程锦宜回来了。

    程锦宜一脸欢喜地喊了一声:“容堂姐,姐夫!你们今日怎么回来了?”

    满面颓唐的程景安有气无力地招呼:“容堂妹,妹夫。”

    跳脱又爱怼人的程景安这是怎么了?

    贺祈一眼就窥出了不对劲,以目光询问程锦容。

    程锦容心里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冲贺祈略一摇头,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就这么几个人,也不必分席了。晚饭时团团围坐,饭菜也十分丰盛。赵氏唯恐薄待了侄女婿,不停地为贺祈夹菜。

    换在往日,程景安定会嘀咕几句,诸如“只疼侄女婿儿子就是无人疼爱的一盆草”之类。今晚,程景安却闷闷地不吭声,草草吃了几口,便吃不下去了。也不说话,就这么呆呆地坐着发愣。

    程锦宜显然知道些内情,在桌子下扯了扯程景安的衣袖。

    容堂姐难得回来一次,别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程景安咧咧嘴,挤出一个僵硬的笑容。

    程锦宜暗暗翻了个白眼。

    程锦容将这一幕尽收眼底,心里有些好笑,轻声说道:“二堂兄,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第五百二十四章 失恋(二)

    程景安一头雾水,却未多问,点了点头。起身和程锦容走到了外面的廊檐下。

    程锦容只短短的一句话,就令程景安全身一震:“二堂兄,我白日去了平西侯府,见了启瑄。”

    程景安眼里终于闪出了亮光,带着一丝希冀和热切:“她是不是让你带话给我了?”

    程锦容点点头。

    程景安眼睛又是一亮:“她说什么了?是不是……”

    是不是冷静下来发现,其实她对他也有情?

    或者,她根本不愿嫁给郑家公子,真正想嫁的人是他?

    程锦容没给他做美梦的时间,冷静地接了话茬:“她说,这两年来一直将你当成朋友,并无他念。没曾想,你对她情根深种。误了你的亲事,她心里十分过意不去。所以,请我来劝你一回。”

    “郑家已经登门提亲。过两日,朱家就会给回音。很快,这门亲事就会定下。最多明年春日,就会操办亲事了。”

    “二堂兄,你还是趁早将她忘了吧!”

    程景安:“……”

    容堂妹,你也太心狠了!

    这半个月来,他每晚都躲在被褥里哭一场。已经没那么伤心欲绝了。就是做什么事都蔫蔫的没精神罢了。

    现在被程锦容再浇一遍冷水,其实也没想象中那么痛。

    说到底,是他一厢情愿的单相思。朱启瑄既未喜欢过他,也从未骗过他什么。

    “她没有对不住我。”程景安红着眼睛张了口:“从头至尾,都是我自己心思浮动。她现在有了良缘,就安心等着嫁人。我会默默祝福她。”

    程锦容目中闪过赞许:“拿得起放得下,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程景安没精打采的叹了一声:“要是她喜欢我,我才不做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程锦容哑然失笑,放缓了声音:“可见,你和她没有做夫妻的缘分。少年时遇到喜欢的姑娘,为她哭一场,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不过,你可得振作起来,别这么一直颓唐不振。”

    程景安一不小心就说漏了嘴:“我每晚都哭一场,加起来哭半个月了。”

    程锦容:“……”

    程锦容忍住笑,柔声道:“哭过就放下吧!二堂兄,你比我年长一岁,今年十八。一直不肯成亲,大伯母心里着急的很。”

    程景安又叹了口气:“大哥一心痴迷医术,妹妹也想考太医院。我医术平平,考太医院是没指望了。我娘就指着我早点成亲,生一堆孩子,给程家开枝散叶。”

    “说起来真是有点心酸。我能为程家做的最大的贡献,好像也就这么一桩了。”

    程锦容实在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程景安忿忿地白了程锦容一眼:“还是不是亲堂妹了?一点同情心都没有!”

    程锦容被逗得笑弯了腰。

    ……

    半个时辰后,贺祈和程锦容一同离去。

    回府的路上,贺祈笑问:“你和程景安嘀咕了半天,说了什么?”

    程锦容答应了朱启瑄要保密,自不能说出口,随口应道:“闲话几句。”

    贺祈瞥了程锦容一眼,冷不丁地说道:“是不是和启瑄表妹有关?”

    程锦容:“……”

    “今日在舅舅家,你和启瑄单独待了许久。出了平西侯府,你张口要回程家。然后和程景安嘀咕了半天。”

    贺祈将其中的疑点一条条道来:“这其中,肯定有些事。”

    贺祈已经猜到了大半,程锦容也就不瞒着了,低声将此事原委道来:“……少年郎慕少艾,也是常事。过些日子,他也就该放下了。”

    这倒未必。

    有些人,就一直惦记着“青梅”,“青梅”都出嫁为妇了,还没放下。

    贺祈心里默默酸了一回,口中却笑道:“说的是。郑家和朱家的亲事,已算定下了。程景安也该打消念头,早些成亲娶妻才是。”

    程锦容似笑非笑地瞥了贺祈一眼:“贺校尉似乎话中有话。”

    贺校尉矢口否认:“没有的事。我就事论事,绝没有攀扯他人的意思。”

    程锦容笑着啐了他一口,到底没再说下去。

    裴璋这个名字,还是少提为好。免得贺祈又小心眼泛酸吃醋。

    ……

    送走了程锦容贺祈夫妇,赵氏张口将程景安叫了过去:“景安,平西侯府的朱小姐已经要定亲了。你也该死心了。”

    程景安:“……”

    程景安瞪大了眼,脱口而出:“娘,你是怎么知道的?”

    问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傻话。

    果然,赵氏白了一眼过来:“你和我说过倾心朱小姐,我这个做娘的,自是要留意平西侯府里的动静。前些时日,我听闻晋宁候府请官媒去平西侯府提亲,再看你每日要死不活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自小就爱哭。这段时日,肯定没少躲在被褥里偷哭。”

    程景安被揭了老底,有些羞恼:“我什么时候偷哭了!”

    赵氏放软了声音:“好好好,是娘说话不慎。男儿有泪不轻弹。”

    “锦容今晚回府,也是为了特意来劝你。”

    “以后,你也别再惦记着人家了。在外人面前,更不可随意提起朱小姐。免得传出风声,损了朱小姐的闺誉。”

    程景安点点头:“娘放心吧!我又不是那等不知轻重的浑人。这等事,绝不会乱说。”

    赵氏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这么想就对了。这世道,对姑娘家总是格外苛刻几分。要是传出什么,朱小姐日后在夫家如何做人?”

    “便是你自己,以后也是要说亲的。让人家知道,你惦记过平西侯府的小姐。只怕会被人取笑是想攀高枝没攀成。”

    “总之,这件事到此为止。以后对着谁都别提了。”

    程景安应了下来。

    被亲娘谆谆教诲反复叮嘱了许久的程景安,今晚果然没有再哭。

    躺在床榻上,想着那张俏丽灵动的脸庞,程景安心里还是酸酸的。他的眼眶热了又热,到底,还是将眼泪忍了回去。

    他做了一场美梦。这场梦里,有他喜欢的姑娘。

    现在,这场梦也该醒了。

第五百二十五章 对峙(一)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了。

    眼看着裴五小姐出嫁在即,永安侯再不露面,实在于两家颜面不好看。卫国公只得老着一张脸皮,在朝中为永安侯说情。

    靖国公和卫国公颇有交情,张口附和。于是,朝中武将们,多多少少都张口了。

    宣和帝这才不咸不淡地点了头,下了一道口谕,召永安侯还朝。

    永安侯接了口谕,一颗心终于落了地,满面感恩戴德的进宫觐见谢恩。

    永安侯一进保和殿,就连着磕了三个头,满面羞惭自责,先做了一通深刻的自我检讨。说到后悔动情处,一双眼都红了:“……千错万错,都是微臣的过错。多谢皇上,肯给微臣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微臣日后一定尽心当差,以报皇恩。”

    到底是嫡亲的大舅兄,君臣多年也算相得。宣和帝满腔的怒火也在这大半年间消退得差不多了。淡淡说道:“既已知错就好,起身吧!”

    待永安侯站起身,宣和帝又道:“你既回来当差,神策军统领的位置还是你的。朕也盼着你,以后谨言慎行,不要再出什么差错。”

    永安侯感激涕零的谢恩,心里却恨意丛生。

    他做了十余年的神策军统领,暗中经营多年,军营里的中高等武将,大半都是他的心腹。

    这大半年,他卸了差事,在府中“自省”。虽然不能出府半步,军营里的消息却瞒不过他。宣和帝没有提携副将,而是从宗室里挑了忠勇郡王去暂任神策军统领。

    这个忠勇郡王,文武皆平平,却颇得天子信任。宣和帝派忠勇郡王去军营后,不到半年,就以各种手段将永安侯的心腹拔了大半。或降级,或调任,或逮着错处直接开革。

    现在他就是回了军营,也远不及往日指挥便利。

    “忠勇郡王这大半年来当差也十分精心。朕将他留在神策军里做副统领,你意下如何?”宣和帝龙目一扫,落在永安侯的脸上。

    似在省视永安侯是否心存怨怼。

    永安侯心中一凛,面上立刻露出感激的笑容:“忠勇郡王为人精干,做副统领再合适不过。微臣谢过皇上恩典!”

    宣和帝目光一闪,淡淡说道:“皇后心里也惦记你这个兄长,你去椒房殿,见一见皇后吧!”

    永安侯恭声谢恩,然后告退。

    从头至尾,宣和帝没有提起二皇子。永安侯也不敢提。

    ……

    永安侯退出殿外,一眼便看到了一众御前侍卫。

    阳光灼灼,银色软甲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闪出炫目的光泽。一张张意气风发的少年脸孔里,裴璋的俊脸格外醒目。

    众侍卫也在看着裴璋,兴味十足地等着看好戏。

    裴校尉和永安侯父子反目,现在父子在宫中碰了面,会不会上前行礼?

    应该会吧!到底是亲父子!

    这可未必。听说裴校尉整整大半年没踏进过裴家半步。

    那怎么一样。这是众目睽睽之下,又是在宫中。裴校尉要是连亲爹都不理,可就要结结实实落个不孝的声名了。

    有这样的亲爹,不孝就不孝吧!

    身在其中的不是你,你想的倒是轻松。换了你,你能不理自己的亲爹吗?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裴璋面无表情地和永安侯对视一眼,然后面无表情地转过头。

    永安侯心中冷笑连连,一张英俊的脸孔同样沉凝,迈步向椒房殿的方向走去。

    就在此时,一个脚步声在永安侯身后响起:“永安侯请留步。”

    听到这个熟悉的少年声音,永安侯眉头跳了一跳,眼底杀意一闪而过。转过头时,依然恢复如常,颇为亲切地寒暄招呼:“原来是贺校尉!”

    贺祈的目光掠过永安侯的脸:“皇上吩咐末将,送永安侯去椒房殿。”

    既是奉了圣谕,永安侯没有拒绝的道理,笑着应下。

    保和殿离椒房殿颇有一段距离。永安侯迈步不疾不徐,随口笑道:“我是锦容的亲舅舅。贺校尉娶了锦容,以后就是一家人。私底下叫我一声舅舅就行了。”

    亏他有这个脸。

    贺祈心中冷笑一声,笑着应道:“改日,我陪锦容去永安侯府,等侯爷给了见面礼,再改口也不迟。”

    想来,永远不会有那一天了。

    永安侯故作欣然的笑了起来。

    ……

    椒房殿。

    “启禀皇后娘娘,永安侯前来觐见。”

    “宣永安侯进殿!”

    片刻后,永安侯迈步进了椒房殿。

    端坐在凤椅上的裴皇后,今日一袭正红色的宫装,薄施脂粉,气色红润。唇角似笑非笑,凤威十足。

    程锦容站在裴皇后的身侧,神色平静,目光漠然的落在永安侯身上。

    永安侯此次进宫谢恩,早已做好了低声下气忍辱求全的心理准备。

    可在迈入椒房殿见到裴皇后程锦容母女的刹那,心底的愤怒如波涛汹涌,永安侯差点没控制住。眼底闪过一丝寒意。

    早知有今日……他就不该让程锦容安然长大成人。

    如今程锦容羽翼已成,裴皇后也和往日那个懦弱的裴婉如截然不同了。还有即将被立为储君的六皇子……

    永安侯定定心神,走上前,拱手行礼:“微臣裴钦,见过皇后娘娘。”

    裴皇后没有出声,永安侯就这么维持着躬身抱拳的姿势。

    以永安侯的身手,这样站半个时辰,也不会累倒下。可其中的羞辱滋味,只有永安侯自己清楚了。

    半晌,裴皇后才慢悠悠地说道:“永安侯起身吧!”

    永安侯将所有的屈辱愤怒咽下,恭声谢恩后起身抬头,和裴皇后的目光遥遥对视。

    这对兄妹,以目光默默对峙。

    昔日的裴钦居高临下有恃无恐,昔日的裴婉如性情软弱一退再退。如今,裴钦满身黯然处境尴尬,裴皇后端坐凤仪目光冷漠。

    最终,永安侯先败下阵来,一脸羞惭地叹了一声说道:“微臣犯下大错,实在无颜再见皇后娘娘。”

    裴皇后并未改口喊大哥,照旧是淡漠的口吻:“永安侯能知错,也不枉皇上和本宫的一片苦心了。”

第五百二十六章 对峙(二)

    永安侯愧声应是。

    裴皇后目光一掠,又道:“皇上格外开恩,召你重回朝堂。本宫也望你用心当差,改一改胡乱说话乱出主意的恶习。”

    最后这一句,几乎是明着指责永安侯背地里教唆二皇子行凶。

    永安侯心中大恨,面上还得恭恭敬敬地应下。

    对着宣和帝,永安侯不敢提二皇子。对着裴皇后,永安侯顾虑就少多了,试探着说道:“二皇子府被封了这么久,殿下一直被困在府中。皇后娘娘一片慈母心肠,不知何等痛惜。若有机会,还请娘娘在皇上面前说说情,早些令殿下出府。”

    裴皇后冷冷瞥了永安侯一眼:“锦容福大命大,当日在二皇子府外预刺,只受了些轻伤。要是锦容有个三长两短,本宫绝不会善罢甘休!”

    二皇子不过是被禁足,永安侯就如此焦虑。

    她的亲生女儿当日险之又羡,差点命丧刺客之手。谁知道她心里是何等的心痛和愤怒!

    永安侯还有脸在她面前提二皇子,哼!

    永安侯为了二皇子,倒是不吝啬这张脸,低声下气地继续求情:“锦容是我嫡亲的外甥女,我也一样疼她。好在锦容当时无事,不然,微臣也没脸为殿下说话了。”

    裴皇后冷笑一声:“本宫倒是有心为他求情。可你看看,他被禁足在府中,整日都做些什么?”

    “每日不见读书习字修身养性,也未勤练武艺,只和歌姬舞姬厮混,对贤惠的江氏不理不睬。心里不痛快,就拿身边人出气。内侍也是人,他动辄就令人杖毙。其残暴恶毒,简直令人心寒。”

    “皇子府里有皇上的人,他一举一动都落在皇上眼底。本宫还有什么脸为他求情?”

    “前些日子,他还动手打了江氏。卫国公府上下都知道此事,强忍着悲愤罢了。皇上心中恼怒,命人去府中叱责他一顿,他方才老实些。皇家的体面,都被他丢尽了。”

    裴皇后越说,永安侯面色越难看。

    他不是气恼二皇子做的事。

    堂堂皇子,召幸几个歌姬算不得什么,杖毙几个不省事的内侍也不是大事。倒是江氏,是卫国公府的嫡女,就是冲着卫国公,也得给江氏留些体面。

    他怒的是裴皇后,借着这些事冠冕堂皇地摆出大义灭亲的借口。不过是借着这个机会贬低二皇子,趁机捧一捧六皇子罢了。

    裴皇后看着永安侯不虞的面色,嘴角扯出哂然的冷笑:“想来,本宫说的这些事,在永安侯眼中,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吧!”

    “本宫也不妨告诉你。皇上一日未消气,他一日别想出府。他再这么下去,被关个几年也是有的。”

    永安侯心里一凉,再不敢摆什么脸色,连连拱手为二皇子求情。

    程锦容冷眼看着永安侯。

    这个永安侯,生性凉薄狠毒,对自己的亲妹妹下得了毒手,对自己的儿子也一样心狠。对二皇子,却堪称掏心掏肺。

    真是个权欲熏心的主!

    程锦容冷眼看戏,永安侯已看了过来,一脸哀求之色:“锦容,舅舅求你了。你到底安然无事,就大人大量,放下这段恩怨吧!”

    程锦容淡淡道:“永安侯这么说,实在不妥。照这么说来,但凡是被刺杀没死的人,都应该宽容大度,为刺杀自己的主谋求情不成?”

    “能做到这一步的,只有佛祖。我这等小心眼爱记仇的俗人,是万万做不到的。”

    永安侯被堵得哑口无言。

    裴皇后也懒得再看永安侯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孔:“本宫该说的说,都已说了。希望你铭记于心,别再做出令人不屑鄙薄触怒皇上的事情来。到了那时候,本宫也保不住你。”

    本宫也没打算保你,倒是要推波助澜火上浇油,一步一步将你推入深渊。

    永安侯不知有没有听出裴皇后的话中之意,深深地看了裴皇后一眼,拱手告退。

    ……

    永安侯离去,裴皇后心头郁积多年的恶气,稍稍抒出胸膛。转头对程锦容低声道:“今日本宫心里真是痛快。”

    程锦容冲裴皇后一笑,轻声提醒:“皇后娘娘也得多加小心。”

    狗被急了都会跳墙。

    永安侯心性阴险恶毒,被逼到极处,定会出手对付裴皇后和她。

    裴皇后眸光一闪,略一点头:“放心,本宫心中有数。”

    永安侯此人,心性狭窄阴狠,惯用鬼蜮伎俩,没有和人同归于尽的勇气。她这个替身的隐秘,永安侯一定会死死捂住。

    否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永安侯自己。

    程锦容心中了然,也不再多言。

    裴皇后转而说道:“再过几日,就是裴绣出嫁的日子。你打发人送些添妆礼前去,堵一堵众人的嘴就行了。”

    程锦容到底在永安侯府住了十余年。外人不知个中内情,程锦容若是连添妆礼都不送,少不得有些闲言碎语。

    程锦容笑着应是:“娘娘说的是。”

    裴皇后也得做做表面功夫,两日前就令人赏了添妆礼去永安侯府。算不得如何丰厚,全一全身为皇后的体面。

    裴皇后又问起了寿宁公主的病症:“寿宁可好些了?”

    程锦容低声道:“提点大人每日去为公主殿下看诊请脉,我也会一同前去。公主殿下这一段时日一直在针灸,一日三顿也没断了汤药。头痛之症已大有改善。原本一日发作两三回,如今是两三天发作一次。”

    不过,头痛发作的时候,疼痛剧烈,十分痛苦。寿宁公主一疼起来,就抱头痛呼,在床榻上或是地上打滚。

    长乐宫里时常传出骇人的凄厉惨呼。

    后宫中听闻的宫人不在少数,私底下胡乱揣度,想什么的都有。倒是多了几分惧意,根本没人敢靠近。就连一开始想去长乐宫探望的宫妃们,现在也都消停了。

    裴皇后目中闪过一丝唏嘘,站起身来:“本宫也有几日没去长乐宫了。现在闲着无事,正好去看看寿宁吧!”

    程锦容点头应下,随裴皇后一同去长乐宫。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190/ 第一时间欣赏一品容华最新章节!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所写的《一品容华》为转载作品,一品容华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一品容华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一品容华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一品容华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一品容华介绍:
程锦容重生了。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等等,她真的只是来报恩的,绝没有觊觎恩人的美色!一品容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容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容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