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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容华全文阅读

作者:寻找失落的爱情     一品容华txt下载     一品容华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三百九十二章 亲近

    六皇子沉默片刻,才低声说道:“容表姐,父皇对我这么好,我心中十分欢喜。可有时,我又有些惶恐。”

    “眼下看来鲜花着锦,风光之极。可这一切,都是来自父皇。如果有朝一日,父皇对我不满,心生厌弃。我就会像大皇兄二皇兄一样,被责罚被冷落,惶惶不安地祈求父皇的眷顾怜惜。”

    “一想到这些,我就觉得满心不是滋味。”

    程锦容静静地凝视着六皇子。

    目光温柔如水,满是怜惜。

    这种被人全心关怀和疼爱的感觉,令六皇子心生暖意,藏在心底的话一股脑地说出了口:“我知道,这些话说出来,别人一定会觉得我很矫情虚伪。可我心里真的是这么想的。我喜欢父皇对我的好,我是父皇的儿子,儿子希冀得到父亲的喜爱,没什么可耻的。”

    “可父皇是天子,他的偏爱,在所有人眼中代表着圣眷,意味着储位的动摇……其实,我没那么想做储君。”

    “可是,现在我已走上了这条路,再也退不得了。”

    到底还是个半大少年,要担负起宣和帝的浓厚圣眷和众人瞩目期待或怨憎算计,对他来说,这份压力沉沉如山,压在他的略显单薄的肩膀上。

    程锦容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六皇子走到今天这一步,绝不是偶然。

    她在暗中不动声色地谋算推动,利用自己对裴皇后和六皇子的影响力,一步一步推着六皇子向前。贺祈会站到六皇子的阵营,也有一半是因为她的缘故……

    六皇子什么都不知道。

    在他眼里,她是疼爱他的容表姐。

    对着这双满是信任的眼眸,程锦容忽然生出愧然和自责,一时情难自禁,脱口而出道:“殿下,如果我告诉你,其实我也盼着你做储君。你会不会对我心生失望?”

    六皇子的反应出人意料,轻笑了起来:“这怎么会。我能这么快博得父皇欢心,你不知暗中出了多少力。便是贺校尉,也是因为你,对我格外亲近。”

    “你一心为我筹谋考虑,我心中欢喜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对你失望。”

    六皇子的眼睛生得极好,清澈如水。这双眼睛,此时清晰地倒映着她不为人知的晦暗。

    程锦容心中涌起强烈的酸涩,眼眶微微湿润:“我没你说的那么好。我为你暗中筹谋打算,也是有私心的。”

    我希望你不再年少夭折。

    我希望你好好地活下去。

    我希望你能做储君,保护好我们的亲娘。

    我希望你日后登基为帝,做一个宽厚仁和的天子,令天下百姓休养生息,令大楚国泰民安。

    ……

    六皇子凝望着眼眶微红的程锦容,轻声道:“人谁无私心。容表姐,我知道,你一直藏着一个极大的秘密。就因这个秘密,你才会进宫,才会有今时今日。”

    程锦容心跳漏了一拍,面上不敢流露出半分异样,就这么和六皇子对视。

    “我还年少,力量薄弱,还帮不了你什么。”六皇子声音压得更低了:“所以,你不能将这个秘密告诉我。”

    “我很快就长大了。到那时,我有足够的力量助你一臂之力。你也就可以放下心中的秘密和负担了。”

    程锦容眼眶一热,鼻间酸意更浓,热流在心头奔涌。

    能言善道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一个字都说不出口。只伸出手,用力地握住六皇子的手。

    六皇子反手握住她纤长有力的手,思忖片刻,忽地笑了起来:“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像喜欢容表姐这样喜欢过谁。真可惜,容表姐和贺校尉已是未婚夫妻。不然,等过几年,容表姐就可以嫁给我了……”

    程锦容一不小心被口水呛到了,连连咳嗽,一边低声急语:“这等玩笑,殿下可不能乱说。”

    六皇子咧嘴一笑,目中闪过一丝淘气:“我就是随口说说嘛!你放心,在贺校尉面前,我绝不会乱说。不然,贺校尉第一个就饶不了我。”

    程锦容哭笑不得地提醒:“不仅是贺祈,在皇后娘娘面前,也不可随意开这种玩笑。”

    要是让裴皇后听到这等玩笑话,怕是要气得吐血三升。

    六皇子从未见过程锦容这等慌乱无措近乎尴尬的样子,不由得一乐:“就是随口说笑而已,怕什么。”

    “再说了,就算我有这份心,母后这么喜欢你,想来也不会反对。你就是大我五岁,又不是十岁八岁。等过几年,我长得比你高了,我们站在一起,说不定也相配得很……诶哟!”

    额头上被用力敲了一记。

    六皇子龇牙咧嘴,用手按着额头:“怎么舍得这么用力敲我的头!你还是不是最疼我的容表姐了!”

    此时的六皇子,倒是有了这个年纪的少年郎特有的顽皮淘气。

    程锦容笑着瞪了他一眼:“再敢胡说八道,我再敲你一记重的你信不信?”

    六皇子委委屈屈地住了嘴,心里却甜丝丝美滋滋。

    只有真正亲近的人,才会这样毫无顾忌地对他。比起几位皇兄假惺惺的关切,他更喜欢容表姐的亲昵举动。

    程锦容不用多想,也猜得出六皇子心里在乐什么,抿唇一笑,正要说话,门忽地被用力敲响。

    程锦容眉头微皱:“是谁?”

    这里是她在保和殿的住处。平日除了传信的内侍宫女之外,几乎无人踏足。

    现在正是傍晚,杜提点在御前当值。若没有什么急事,没有人敢来惊扰她。

    “阿容,是我。”

    熟悉的声音传进程锦容耳中。

    程锦容皱起的眉头迅疾抚平,唇角扬起。

    六皇子却有些心虚。刚开过这样的玩笑,怎么贺校尉就来了。总不会是长了千里眼顺风耳吧!

    六皇子心里嘀咕着,主动去开门:“贺校尉,你怎么来了?”

    贺祈见六皇子在此,倒是没怎么惊讶,也没露出什么不该有的醋意来,冲六皇子点头示意。然后沉声对程锦容说道:“阿容,祖母令人送急信来宫中。二嫂提前发动,怕是要难产了。”

第三百九十三章 难产

    对妇人来说,生产是一道鬼门关。死于难产的妇人,绝不在少数。

    胎儿过大,脐带绕颈,胎位不正等等诸如此类,只要遇到其中一个,都是极危险的事。一个不慎,一尸两命也是常事。

    魏氏怀这一胎,颇为不易。因心忧贺袀,魏氏茶饭不思是常有的事,数月来,有大半时间都在床榻上躺着。

    算一算时日,魏氏应该在一个月后临盆。现在提前发动,显然不是什么好征兆。

    两个月前,贺家就请了四个产婆住在府里。想请太医院里的太医,也不是难事。现在急得要送信进宫,可见魏氏情形十分不妙。

    程锦容一听也拧了眉头,快步走到贺祈身边:“我现在就去向皇上禀明情形,和你一同出宫。”

    贺祈立刻道:“来之前我已经先去向皇上禀明过了,你不用再去,直接随我去平国公府。”

    救人要紧。

    程锦容略一点头,对六皇子道:“殿下请自便吧!”

    六皇子知道轻重,没有啰嗦废话,点点头:“你们快些走吧!”

    程锦容和贺祈并肩离去。

    六皇子看着一双璧人身影,心里暗暗想着。

    贺校尉对容表姐一片情深,始终不渝,也就罢了。要是贺祈敢做什么对不起容表姐的事,容表姐也别嫁贺祈了,还是嫁给他好了。

    ……

    两人一路疾行,很快出了宫门。贺家的马车早已在宫门外等候。

    贺祈没骑马,和程锦容一同上了马车,沉声吩咐车夫:“快些回府。”

    车夫应了一声,马鞭在半空中打了个脆亮的响声,骏马长嘶一声,马蹄声踢踢踏踏。马车平稳又快速的前行。

    平国公府离皇宫不远,以马车此时的速度,一炷香左右就能到。

    程锦容此时终于有时间细问详情:“来送信的人,有没有说清楚二嫂到底是因何早产?”

    贺祈皱着眉头,英俊的脸孔闪过一丝无奈:“边关一直在打仗,时常有战报送回来。二堂兄立了战功,也受了伤。我们一直瞒着二嫂。没想到,二嫂还是知道了。一时悲戚忧伤,动了胎气,就早产了。”

    在战场上打仗,死伤都是难免。

    能说出这般轻飘飘的话的人,一定是因为没有至亲之人在边军里。

    魏氏对贺袀情深意重,知道贺袀背部挨了一刀受了重伤,心中忧急悲恸。结果动了胎气,肚痛发作。

    这样早产,最是危险。

    贺祈对贺袀的恨意,早在贺袀随亲爹去边关时就消散殆尽。他对魏氏这个二嫂,也一直十分敬重。现在的忧虑,绝不是装出来的。

    程锦容暗叹一声,伸手握住贺祈的手,低声又坚定地说道:“别担心,我一定竭尽全力,令二嫂安然无事。”

    贺祈自然清楚程锦容的能耐本事。

    前世在边关时,程锦容曾救过一个难产妇人。以利刃为妇人开腹,将婴儿取出。那个婴儿被取出来的时候,已经呼吸微弱,再迟一步,就要被闷死在娘胎里。妇人也会因难产而死。

    程锦容一出手,救了母子两人的命。就连众人以必死的妇人,肚子上的伤口被缝合后卧榻调养半年,竟也活了下来。

    因为此事,程锦容彻底名噪边关,成为人人口中的女神医。

    所以,贺祈在接到急报时,第一个想起的就是程锦容。

    贺祈默然无声,将程锦容的手握在自己的掌心里。

    程锦容的手,柔软细致,纤长而有力。就是这只手,握着利刃,救了许多被众人认定了必死的病患。

    ……

    平国公府。

    产房里传出一声声凄厉的惨呼声。

    太夫人坐在产房外的厅堂里,听着魏氏一声接着一声的惨呼,太夫人眉头紧皱,面色沉凝。

    坐在太夫人身边的朱氏,肚子也已隆起,低声说道:“孙媳还是进去陪一陪弟妹吧!”

    妇人难产,有人陪在一旁安抚打气,自然是好事。

    可平国公府里的女眷,现在看来竟没一个合适的。魏氏的婆婆郑氏,还在“病中”,不能出来见人。

    朱氏自己也怀着身孕,不能见血气。

    太夫人轻叹一声:“不必你去,我进去便是。”顿了顿又道:“我已令人去镇远侯府送信,镇远侯夫人来了,你代我相迎吧!”

    魏氏难产,不知能不能安然熬过去。贺家送信给魏氏的娘家,也是正理。

    朱氏还想说什么,太夫人已起身进了产房。

    朱氏抚了抚自己隆起的肚子,咽下喉间叹息。

    魏氏这一胎怀相,确实不太好。大半时间都躺在床榻上养胎。贺袀受伤之事,太夫人一直瞒着没说,就是怕魏氏忧思伤心过度。

    没想到,魏氏心忧自己的夫婿,私下许以重金,收买了太夫人身边的一个管事嬷嬷,得知了贺袀受伤之事。

    魏氏一下子就撑不住了。

    太夫人愤怒之下,已令人将泄密的管事嬷嬷打了一顿板子。可就是把那个贪财的管事嬷嬷打死,也于事无补了。

    镇远侯府的人很快就来了。

    魏氏是镇远侯嫡女。镇远侯夫人这个亲娘,闻讯立刻急急赶来,一双眼泛着红。和镇远侯夫人一同前来的,还有魏氏的亲妹妹,未来的四皇子妃魏芳华。

    产房是血光之地,未出阁的少女不能进产房。

    镇远侯夫人吩咐魏芳华留下,自己便进了产房。

    魏芳华红着眼眶,默默坐着,耳边不时传来魏氏的哭喊声,令人揪心。

    “姐姐会不会有事?”魏芳华忍不住轻声问朱氏。

    朱氏心里苦笑不已,口中安慰道:“女子生产,都是这样。有的要疼上两三日,才能生出孩子,不必心急。”

    这等宽泛的安慰之词,听着格外无力。

    魏芳华不吭声了,眼圈却越来越红。

    就在此时,门外又响起了脚步声。

    朱氏抬头见了来人,目中闪过惊喜,立刻起身相迎:“三弟,程太医!”

    程太医?

    魏芳华一怔,抬头看了过去。

    快步而来的英俊少年身侧,站着一个清艳动人眉眼沉静的少女,少女穿着绿色官服,背着药箱。正是大楚独一无二的女太医程锦容!

第三百九十四章 妙手

    看到程锦容的刹那,魏二小姐心里涌起奇异又微妙的滋味。

    身为侯府嫡女,她自少才名卓著,容貌出众,是京城贵女中的佼佼者。能和她相提并论的,也唯有江敏郑清涵裴绣几个人罢了。身为贵女的骄傲,早已烙印进了她们的血液里。

    程锦容“横空出世”,先是考取太医院成了大楚第一位女医官,紧接着进宫博得裴皇后欢心,拜杜提点为师,和贺三公子两情相许定下亲事,成了天子的专职太医。

    一桩桩一件件,无不令人震惊,吸引众人瞩目。

    勋贵圈里有一个众人心照不宣的传闻,据说宣和帝的陈年宿疾,被程锦容治好了。神医妙手,程锦容当之无愧。

    有这么一个程锦容,一众京城贵女,顿显黯然失色。

    魏二小姐和程锦容并不熟络,此时见面,心中微妙唏嘘,并未流露在面上。她轻盈起身,冲程锦容行了一礼:“有劳程太医多费心,一定要保住我长姐的性命。”

    魏二小姐生得美丽妩媚,声音柔和悦耳。

    程锦容无暇和魏二小姐客气寒暄,略一点头:“我一定竭尽全力。”然后,转头叮嘱贺祈一声:“甘草到府里,立刻让她进产房。”

    贺祈点头应下。

    今日送信到宫中的人是苏木。他接了口信之后,立刻让苏木去程府将甘草接来平国公府。只是,程府离平国公府不算近,便是快马加鞭,也得一两个时辰。

    程锦容不再多言,迈步先进了产房。

    魏氏面色惨然的躺在产床上,额上满是冷汗,不时一声痛呼。

    四个产婆围拢在床榻边,一个为魏氏擦拭汗珠,一个低声安抚魏氏的情绪,另外两个,正在为魏氏按揉肚子。

    太夫人神色还算镇定,镇远侯夫人眼眶通红,握着魏氏的手簌簌落泪。

    魏氏疼得死去活来,偶尔睁眼,看到亲娘悲戚含泪的模样,心里一阵惶惑惨然。

    她提前一个月就发动,产婆又说胎位不正,肚中的孩子头朝上脚往下。要以特殊的手法,将胎儿的方向转过来,才能安然生下孩子。

    那两个产婆用力按揉她的肚子,她本就疼得要命,被这么一摆布,更是痛不可当。

    她这样,一定熬不过去了吧!

    苍天保佑,让她熬到生下孩子吧!只要孩子平安无事,她就是闭了眼,也心甘情愿。

    剧烈的疼痛,令魏氏的思绪混沌不明。她口中喃喃地低语:“母亲,女儿没用,怕是熬不过这一劫了。”

    镇远侯夫人哪里听得这样的话,顿时泪落如雨:“芳云……”

    苦命的女儿啊!

    女婿毁了相貌,锦绣前程也没了,被扔进边军斥候营里,现在受了重伤。可怜的女儿,好不容易怀上身孕,却动了胎气早产,又是胎位不正。

    老天也太狠心了。这是要她女儿的命啊!

    母女两个一同落泪,产房里弥漫着不祥的气氛。

    就在此时,一个冷静清亮的少女声音响起:“二嫂别哭了。生孩子最需要力气,二嫂还是保存体力,留着生孩子才是。”

    魏氏反应远比平日迟缓,一时竟未听出来人是谁。

    太夫人的眼中闪过喜色,迅疾转身:“锦容,你总算来了!”

    镇远侯夫人也是一惊,一同站起身来,在看清程锦容的脸庞后,心中涌起强烈的希冀:“程太医,你一定要救救芳云。”

    程锦容妙手无双,连宣和帝的陈年宿疾都能治得好。也一定能救魏氏!

    程锦容迎上两双满含期盼的眼眸,镇定地说道:“有我在,不用担心。”

    ……

    短短几个字,似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太夫人眉头略略舒展,镇远侯夫人也不哭了,迅速以袖子擦了眼泪,将位置让了开来。程锦容也未客气退让,坐到了魏氏的身侧。

    魏氏这才看清来人是程锦容,还没来得及张口,肚中一阵剧烈的疼痛陡然袭来。魏氏不由得痛呼一声。

    程锦容轻声道:“二嫂,生孩子最需要体力。从现在起,你不能再哭,也尽量不要呼喊,尽力忍耐。”

    魏氏急促地喘气,胸膛起伏不定,声音微弱:“好,我、我都听你的。”

    程锦容又看向正用力按揉肚子的产婆:“二嫂胎位不正,你们有几分把握,能令胎位正常?”

    产婆们不知道程锦容是谁,不过,程锦容过人的冷静和气场,令人情不自禁地生出敬畏之情。

    其中一个经验最丰富最有名气的产婆,低声应道:“大概有四成把握。”

    程锦容略一点头:“我给你们一个时辰时间。一个时辰后,若不见效,就不必你们几个忙活了。一切交给我便可。”

    好大的口气!

    她们几个,可是京城最有名气的产婆了。也就是她们出手,魏氏才有平安生下孩子的可能。换了别的产婆,遇到这样的早产难产,怕是连救人的念头都没有。

    这个年少貌美的姑娘,哪来的底气说这等话?

    产婆们心里嘀咕,口中却连声应下。

    一个时辰,匆匆而逝。

    魏氏身下的被褥已被汗水浸湿,此时让她呼喊,她也没力气了。

    参汤也喝了两碗。

    产婆们用尽法子,也没能将胎位转过来。换在普通百姓家,这时候就要问“保大人还是保孩子性命”了。

    “小姐!”

    一个肤色黝黑貌不惊人的丫鬟快步进了产房。

    是甘草来了。

    程锦容舒展眉头,冲甘草说道:“来得还算及时。立刻去准备,我要为二嫂剖腹接生。”

    什么?

    剖腹?

    几个产婆俱是一惊。太夫人早就从贺祈口中听说过程锦容的本事,早有心理准备,并不慌乱。唯有镇远侯夫人,心系爱女安危,听到剖腹两个字,差点当场晕厥。

    程锦容无暇安抚镇远侯夫人,她俯下头,在魏氏耳边低语:“二嫂,别怕,待会儿喝了药,好好睡一觉。等一觉醒来,就能见到孩子了。”

    魏氏用尽力气睁开眼,声音微弱颤抖:“锦容,救救我的孩子。”

    程锦容用帕子为她擦拭汗珠:“孩子会没事,你也会好好的。”

第三百九十五章 妙手(二)

    太夫人和镇远侯夫人都在程锦容的建议下离开产房,四个产婆也被“请”了出去。产房里只余昏睡不醒的魏氏,还有程锦容主仆两人。

    甘草动作十分利索,很快熬好了汤药端来。

    程锦容亲自喂魏氏喝了褐色的汤药。

    汤药很苦,一点点滑过喉咙,滑入胃中。

    魏氏意识渐渐模糊,口中犹不忘低语:“锦容,一定要救我的孩子。”

    程锦容听在耳中,心里也觉恻然。

    魏氏这是以为,自己现在要做的是“保住大人还是保住孩子”的选择。魏氏不停呢喃低语,请自己救她的孩子。哪怕因此要付出她的性命。

    这是一个母亲,在生死关头对孩子最强烈最真挚的爱。

    当年的裴婉如,也是这样爱着自己的女儿。为了女儿能平安活下去,饱受苦楚折磨,连自尽轻生也不敢,只能痛苦地活着。

    二嫂,别怕,我不但要救孩子,也要救你。

    程锦容心中默念,拿起剪子,将魏氏腰腹处的衣服剪开,露出高高隆起的肚子。

    甘草拿起利刃,递入她的手中。

    她手持利刃,稳稳地落了下去。

    ……

    产房外,镇远侯夫人面色惨白的坐在椅子上,全仗着过人的自制力,才忍下了冲进产房的冲动。

    魏二小姐蹙起眉头,低声道:“产房里为何什么声音都没有?”

    可不是么?

    妇人临盆生产,要经历诸多苦楚。哭喊不断才是正常的。之前魏氏的痛呼,几乎就没停过。

    可现在,产房里安静无声,一点动静都没有。

    这份异样的安静,令人莫名的心慌意乱。

    镇远侯夫人心乱如麻,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没有声音才对。不对,怎么会没有声音。我要进去看看。”

    太夫人立刻出言阻止:“请镇远侯夫人稍安勿躁。锦容刚才有言,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免得惊扰了她救魏氏。”

    “你这时候进去,乱了锦容的心神,扰了她救人,到时候后悔都来不及。”

    镇远侯夫人浑身哆嗦了一下,喃喃低语:“说的对,不能进去,我们就在这儿等着。”

    镇远侯夫人已经陷入慌乱中,六神无主了。

    女儿都是亲娘的心头肉。女儿在产房里苦熬,生死不知。亲娘哪有不忧心牵挂的道理?

    相较之下,太夫人虽也挂心孙媳妇,不过,总比镇远侯夫人强多了。

    她们所能做的,唯有等待。

    在心如油煎的等待中,时间过得格外缓慢。

    ……

    院子里,贺祈低声问苏木:“你去接甘草,程府上下可有人问你什么?”

    素来冷静沉稳的苏木,难得露出一丝愤慨:“别人都没说什么。唯有那个叫紫苏的,坚持要跟着甘草一同上马车前来。说是瓜田李下,我会损了甘草的闺誉名声。”

    “真是太可气了!难道我苏木娶不到媳妇了?我会觊觎那个黑脸小丫鬟不成!”

    贺祈:“……”

    苏木这副恼怒愤慨的模样着实少见。贺祈也觉好笑,随口问道:“紫苏人呢?”

    苏木闷声应道:“她没有进来,在院子外等着。”

    前世紫苏死得早,贺祈认识程锦容的时候,紫苏已经香消玉殒。这一世,贺祈从程锦容的口中,不止一次听过紫苏的名字。深知紫苏在程锦容心里的分量。

    贺祈只当不知苏木的不乐意不情愿,张口吩咐:“去请紫苏姑娘进来。”

    苏木:“……”

    苏木不情不愿地应了一声,去了院子外。

    此时天已彻底暗了下来,院墙上悬着风灯。风灯光线暗淡,紫苏的额角被浓密的头发遮着,陈年旧伤也被遮了起来。

    “紫苏姑娘,”苏木声音硬邦邦地,显然之前被紫苏气得不轻,到现在还没消气:“世子爷请姑娘进去等候。”

    紫苏瞥了面色不甚美妙的苏木一眼:“多谢世子爷好意了。我在这儿等着小姐就行了。”没等苏木张口,又气死人不偿命地说道:“小姐忙完了要回宫,我等甘草一同回程府。到时候就不劳你相送了。”

    苏木:“……”

    苏木气得想翻白眼。

    当时他就是说了一句:“时间紧急,马车不及骑马速度快。”结果,就被紫苏认定了“居心不良”。

    真是冤得他吐血的心都有了。

    他比甘草大了十岁不止。在他眼里,甘草就是个小丫头而已。身为平国公世子的亲兵统领,他要是想成亲,贺家多的是年轻貌美的丫鬟愿意嫁给他。便是他想娶一个小官员府上的闺秀,也不是什么难事。

    紫苏是从哪儿看出来他对甘草有“狼子野心”的啊!

    苏木一气之下,故意说道:“紫苏姑娘误会了。便是要送,我想送的人也是紫苏姑娘。说来,你的名字里有一个苏字,我姓苏,倒是巧的很。”

    紫苏:“……”

    成功噎到了紫苏一回,苏木心中郁闷之情稍解。

    ……

    一个多时辰后,产房里终于传出了婴儿的啼哭声。

    在产房外等的心焦的众人,不约而同地露出喜色。

    太夫人镇远侯夫人不约而同地起身,到了产房外,没等推门,门内就传来程锦容的声音:“暂时都别进来。”

    太夫人和镇远侯夫人停下脚步,站在门边,竖长耳朵聆听。

    婴儿的哭声断断续续,还算响亮。可见是一个健康的婴儿。

    却没听见魏氏的声音。

    也不知魏氏到底怎么样了。太夫人心中暗自焦虑,和心神不宁的镇远侯夫人继续等候。

    这一等,又是半个多时辰。

    产房的门终于开了。

    忙碌了两个时辰的程锦容,面上有一丝疲倦,更多的是救人后的释然和喜悦。她的怀中抱着刚出生的孩子,已被擦拭干净,用柔软的小被褥包裹得整齐。

    “恭喜祖母,二嫂生下一子。”程锦容眉眼含笑,将怀中的孩子送到太夫人眼前。

    太夫人既惊又喜,小心翼翼地将孩子抱进怀中。

    镇远侯夫人颤抖着问道:“芳云呢?”

    程锦容微微一笑:“二嫂还在昏睡,要等再过一两个时辰才能醒。接下来,等好生卧榻静养数月,才能恢复如初。”

第三百九十六章 妙手(三)

    母子平安!

    镇远侯夫人激动喜悦的泪水夺眶而出,猛地抓住程锦容的手:“程太医,谢谢你。谢谢你救了芳云的性命!”

    今日如果不是程锦容及时赶来,为魏氏破腹生子,只怕会是一尸两命的结局。

    镇远侯夫人满心感激,几乎泣不成声:“程太医日后若有用得着镇远侯府之处,魏家上下绝不推辞。”

    镇远侯夫人激动之余,手下力气不免大了些,甚至握痛了程锦容的手。

    程锦容没有多说什么,轻声笑道:“夫人不必如此客气。二嫂和孩子都平安无事就好。”

    孩子还在扯着嗓子哭喊。

    太夫人忙喊道:“快去叫奶娘来。”

    孩子还没出生,府里就已备好了两个奶娘。太夫人一声令下,两个丰腴的奶娘立刻应声而来,将孩子抱了过去。

    众人移步,进了产房。

    产房里血气未散。

    魏氏面色惨白地躺在床榻上,带着斑驳血迹的被褥已被换成了干净的被褥。

    镇远侯夫人坐在床榻边,轻轻抚摸女儿的脸孔,眼中的泪水又落了下来。

    虽然吃了很多苦头,好在魏氏撑过来了,只要人活着就好。

    ……

    疼!

    肚子好疼!

    魏氏头脑一片昏沉,意识模糊中,只觉得腰腹间阵阵剧烈的刺痛。她忍不住低声呼痛:“疼。”

    耳边响起众人惊喜的声音:“醒了醒了!”

    “芳云,你总算醒了。”

    魏氏勉强睁开眼,声音沙哑又微弱:“孩子……”

    我的孩子!

    太夫人忙抱着孩子过来,将孩子放在魏氏身侧:“孩子在这儿。”

    魏氏费力地转头,一张红通通的小脸映入眼帘。刚出生的婴儿,眉眼小小的,满脸通红,扯着小嘴哭喊,实在好看不到哪儿去。

    可在魏氏眼里,这一定是世上最漂亮可爱的小脸。

    魏氏心中溢满了欢喜和初为人母的温柔怜爱,腰腹间的痛楚,也奇异地缓和了许多。

    “二嫂,”程锦容出现在魏氏眼前,含笑说道:“孩子健康平安。就是二嫂,吃了不小的苦头。现在一定觉得肚子很疼吧!接下来得静养数月,腰腹上的伤口,每日都要复诊换药。”

    魏氏感激地低语:“谢谢你。”

    程锦容笑着轻声安抚:“这些客套话,不必说了。二嫂现在身体虚弱,不能动弹,也不宜说话,好生歇着吧!孩子就让奶娘带着,想孩子的时候,让奶娘将孩子抱过来看看。”

    魏氏也确实没有力气说话了,嗯了一声,便闭上了眼睛,再次沉沉睡去。

    此时已是深更半夜。

    程锦容奔波忙碌一整晚,此时也觉疲倦了。

    太夫人笑道:“锦容,这么晚了,你也别来回奔波了。我已命人收拾好了客房,你就在我的院子里歇息一晚。”

    程锦容也未矫情推辞,笑着应了一声。转头吩咐甘草:“这段时日,你留在平国公府,每日为二嫂换药。”

    甘草张口应了下来。

    镇远侯夫人母女两个,却未留下,一同起身离去。临走前,镇远侯夫人犹不忘再三向程锦容道谢。

    ……

    程锦容出了院子,第一眼见到的就是高大英俊的黑衣少年。

    贺祈不便在产房外,一直在院子里等候。

    夜风微凉,更深露重。

    贺祈走上前,将披风披到程锦容的身上:“别着凉了。”

    这样的举动,极其亲昵。他几乎将她拥在了怀里。属于他的温热气息,在她的鼻息间环绕。

    程锦容面颊微红,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贺祈厚着脸皮,慢腾腾地为程锦容扣好披风,低声笑道:“我送你去客房。已经半夜了,早些睡,明早还得早起进宫。”

    两人正好可以一同进宫,在御前当值,倒是有些小夫妻同进同出的意味。

    贺祈心湖荡漾,目光也透出了几分灼热。

    两人间的温度,骤然升高。四目对视间,各自心中微甜。

    一个颇有些煞风景的咳嗽声忽然响起:“小姐!”

    程锦容:“……”

    程锦容故作从容地后退两步,看向站在一旁的紫苏,笑着说道:“紫苏,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紫苏的目光里有些哀怨:“奴婢一直都站在这儿。可小姐出来之后,眼里只见到世子爷,哪里还会留意别人。”

    程锦容难得窘迫了一回。

    紫苏也就是随口说笑打趣,舍不得程锦容困窘太久,很快又笑道:“奴婢可有好些日子没见小姐了。”

    可不是么?

    算一算时日,前后总有几个月没见了。

    程锦容心里那点羞臊之意,很快消散,笑着上前握住紫苏的手:“可不是么?今晚你也别走了,和我一起睡。”

    紫苏欢喜地应了一声。

    主仆两个亲亲热热地拉着手走了。

    贺祈:“……”

    每次都是这样。难得有机会独处,总会冒出些不相干的人来。程锦容一转脸,就将他抛到脑后了。

    贺祈按捺下心里的哀怨,不紧不慢地随在程锦容主仆身后。

    此时已是深夜,因魏氏临盆产子的喜事,贺家上下都没入睡。一路上不时碰到打着灯笼的丫鬟小厮,显得格外喜气热闹。

    夜风中传来主仆三人的柔声低语。

    “小姐真是越发有出息了。现在是皇上的专职太医了!”紫苏低声絮叨:“奴婢心里也为小姐高兴的很。要是夫人地下有知,也一定会为小姐欣慰开怀。”

    你口中的“夫人”,好端端地活在宫里。

    贺祈在心里暗暗接了一句。

    程锦容轻轻嗯了一声。

    提起“已逝”的主子,紫苏照例有些伤怀。不过,到底这么多年过去了,紫苏唏嘘片刻,又欢喜地笑道:“奴婢就等着小姐早日成亲了。等小姐早日生了孩子,奴婢再照顾未来的小小姐小少爷。”

    他和阿容成亲,阿容生下他们两人的孩子……

    贺祈遥想着那一日,情难自禁地扬起嘴角。忽然觉得紫苏格外顺眼。

    程锦容哑然失笑,下意识地转头看了贺祈一眼。繁星满天,贺祈蕴满笑意的黑眸比星辰更耀目。

    程锦容心弦如琴,被轻轻地拨动。

    是啊,一切都在往最希冀的方向进行。她终于可以奢侈地想一想未来了。

第三百九十七章 缘分(一)

    隔了几个月没见,紫苏憋了一肚子的话要说。一路上拉着程锦容的手说个不停。

    进了客房,紫苏催促程锦容早些歇下:“小姐明日还得早起进宫,现在就睡,还能睡两个时辰。”

    程锦容抿唇一笑:“我难得出宫一回,你一定满肚子的话要问我。我迟些睡也无妨。”

    她年少体力佳,熬一夜不睡也撑得住。

    紫苏舍不得她熬着不睡陪自己说话,立刻道:“我有什么话问甘草也是一样。小姐还是早点睡吧!”

    甘草要留下照料魏氏的身体,少说也得三个月。

    程锦容先是点点头,旋即反应过来,随口笑问:“甘草要留在贺府,你莫非也想留下陪着甘草?”

    “那是当然。”

    紫苏想也不想地接了话茬:“小姐,奴婢今晚算是看出来了。那个叫苏木的,对甘草不怀好心。一张口就让甘草随他一同骑马,好在被奴婢及时拦下了。甘草留在贺府,那个苏木要是趁机占甘草的便宜怎么办?奴婢放心不下,还是一并留下才是。”

    程锦容:“……”

    程锦容哭笑不得,揉了揉额头:“紫苏,你一定是误会了。苏木是贺祈的亲兵统领,行事沉稳周全,在贺家家将亲兵里,也是数得着的一个。”

    “他要是想成亲,贺家不知多少貌美的丫鬟想抢着嫁给他。”

    何至于觊觎甘草嘛!

    倒不是她贬低自己的丫鬟。甘草有甘草的好处,没有心机,性情耿直坦率,心思纯正讨喜。不过,甘草相貌平平,也是事实。

    紫苏一听程锦容这话,才知自己误会了,有些张口结舌:“真的是这样吗?奴婢还以为,他不想提亲,只想占甘草便宜……糟了,奴婢还冷嘲热讽,说了一通不客气的话。他一定被奴婢气得火冒三丈!”

    紫苏越说越不好意思:“诶,都怪奴婢,一把年纪了,还这般毛糙冲动,沉不住气。明日我可得找个机会,向他陪个不是。”

    程锦容听得好笑不已:“紫苏,你也才三十岁罢了,怎么就一把年纪了。日后你若遇到可心合意的人,只管成亲嫁人。我一定给你备一份厚厚的嫁妆。”

    说着说着,程锦容心里忽地悄然一动。

    说起来,苏木年纪也不小了,和紫苏倒是般配……

    “小姐就别说笑了。”紫苏不以为然地说道:“奴婢早就立志终生不嫁,永远陪在小姐身边。再说了,奴婢又老又丑,额上还有一道疤,破了相。还是别去祸害人了。”

    这个话题,程锦容不知说过多少回。

    每次紫苏都是这样的反应。

    其实,紫苏额上的伤疤被头发挡着,根本看不出来。而且,紫苏容貌秀丽,这些年对她有意的管事不是没有。是紫苏自己不愿嫁人。

    程锦容心下有了计较,也不多说什么:“我有些乏了,歇了吧!”

    紫苏笑着应了,出去要了热水,伺候程锦容简单梳洗睡下。

    程锦容自幼时起住在永安侯府。身边最亲的人,就是紫苏。主仆两个同塌而眠,也是常事。

    熟悉的气息传入鼻间,程锦容十分安心,很快入眠。

    ……

    这一夜,程锦容只睡了两个时辰。

    五更天,程锦容便起身,简单地梳洗一番,便去探望魏氏。

    “小姐,”甘草熬了一夜,眼里有些血丝,精神还算不错:“二少奶奶四更天醒了一回,奴婢熬了一碗止痛宁神的汤药,喂二少奶奶喝下,又换了一回药。二少奶奶又睡下了。”

    程锦容嗯了一声,坐在床榻边,仔细打量魏氏的面色,又为魏氏诊了一回脉。

    这三日,她本该守在魏氏身边。

    可惜她有这份心,也无法留下。告假一晚,倒是无妨。连着告假三日,绝无可能。宣和帝劳心劳力,龙体虚弱,身边离不得人。

    程锦容只得将照料魏氏的重任,全部托付给甘草:“甘草,你从今日起,就在这里住下。每日守在二嫂身边,精心照顾她的身体。”

    “每日熬药换药,都由你亲自动手。”

    “如果二嫂高烧不退,或是有忽然出血的症状,立刻告诉太夫人,命人送信进宫。”

    甘草正色应下:“小姐放心,奴婢一定尽心尽力。”

    过去这一年多来,甘草一直在杜提点的私宅里照顾开腹救治后的病患,经验十分丰富。论医术,甘草也丝毫不弱于一方名医。

    程锦容也没什么不放心的,笑着嗯了一声,起身离去。

    紫苏在门外候着,和程锦容一同出了院子。

    贺祈就在院子外等候。

    站在贺祈身侧的男子,身形高大,肤色黝黑,一脸憨厚正直。正是苏木!

    紫苏一见苏木,颇有几分尴尬,正暗自盘算着以后找个机会私下赔礼道歉,就听自家小姐笑着说道:“苏木,昨晚紫苏心生误会,对你说话不甚客气。我代紫苏向你陪个不是。你大人大量,就别和紫苏计较了。”

    紫苏一怔。

    苏木也是一惊,立刻笑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我早就忘了。”

    反正,他昨晚已经为自己出了闷气。程锦容又亲自张口说和,他面子里子都有,也就不必耿耿于怀了。

    程锦容微微一笑:“甘草和紫苏都要留在府中,劳烦你照拂一二。”

    苏木二话不说应了下来。

    紫苏去了心中偏见,再看苏木,忽然又觉他一脸正派,一看就是个正人君子。奇怪,昨日傍晚她怎么会生出误会。

    紫苏定定心神,冲苏木行了一礼:“苏侍卫心胸豁达,委实令人钦佩。”

    苏木有些手忙脚乱:“紫苏姑娘这般多礼,倒让我汗颜了,快些请起。”

    这个黑大个子,昨天晚上嘴贱又讨嫌。现在倒是多了几分傻气。

    紫苏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

    晨光中,紫苏容貌秀丽,一笑间眸光盈盈,颇为妩媚。

    苏木不由得多看了一眼,不知怎么地,一张黑脸泛起了一丝红晕。

    贺祈看在眼里,若有所悟,意味深长地看了程锦容一眼。程锦容冲贺祈眨眨眼,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一笑。

第三百九十八章 缘分(二)

    程锦容上了马车,贺祈也厚着脸皮上来了。

    为了能亲近未婚妻一二,这张脸皮是豁出去了啊!

    程锦容唇角微弯,张口揶揄:“堂堂御前侍卫统领,不骑骏马,和女子一样坐马车。就不怕传出去被人嘲笑?”

    贺祈理所当然地应道:“随行的都是我的亲兵,对我忠心不二。谁会将此事传出去!”

    程锦容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幸好你昨晚及时来了贺府。不然,二嫂怕是性命难保。”贺祈又一脸感激地说了下去:“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容我以身相许。”

    程锦容笑着啐了他一口:“我救二嫂的命,又不是救你,谁要你以身相许了!”

    贺祈一脸正经:“如果不是我相请,你也不会来贺家。说到底,你是冲着我才会出手。这份恩情,总要落到我身上。程神医,你就别推辞了。”

    程锦容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柔和的晨曦中,笑颜如花盛放。

    贺祈心旌摇曳,情难自禁地凑上前,迅速在她的面颊上落下轻吻。

    轻轻一触,如蝴蝶沾上花蕊般轻柔。

    程锦容面颊陡然热了起来,凶巴巴地瞪了过去。贺祈无声一笑,未再轻薄,立刻坐直了身体,一派“正人君子舍我其谁”的风范。

    程锦容又瞪了一眼过去。

    贺祈咧嘴笑了起来。

    那一抹甜意,从心头漾至舌尖,久久不散。

    马车很快平稳前行。

    “你想撮合紫苏和苏木?”贺祈低声笑问。

    程锦容不答反问:“苏木今年也有三旬了吧!为何一直不成亲?”

    这是要仔细询问苏木的情形了。

    贺祈心中了然,低声说道:“平国公府里有众多亲兵侍卫。他们有的娶妻生子,不过,一直不成亲的也大有人在。他们中大部分人要随主子去边关打仗,成亲有了媳妇孩子,就多了牵绊。而且,战场上难免死伤,要么一直在边关打仗,要么就马革裹尸而还,留下孤儿寡母。”

    “所以,很多人不肯成亲。”

    苏木是贺祈的亲兵统领。将来一定会随贺祈离开京城。

    所以,苏木一直不愿成亲。苏木还有两个弟弟,这两个弟弟倒是都已娶妻生子,苏家早就有了后。也就没人再催苏木成亲了。

    程锦容听了之后,若有所思:“听你这么说来,苏木确实不是良配。”

    贺祈笑道:“对别的女子来说,苏木不是良配。对紫苏来说,却最合适不过。日后我们两个成亲,紫苏也会随你到平国公府来。她和苏木成亲,照样能在你身边伺候。再过数年,我们去边关,紫苏也可随着苏木同去。不是挺好么?”

    程锦容不由得抿唇轻笑:“你是在为苏木说话,还是委婉地提醒我记住承诺,日后随你去边关?”

    “当然是两者皆有。”贺祈毫无被拆穿的愧色:“定了亲事,我就是你的人了。我生性忠贞,你可不能对我始乱终弃。”

    程锦容:“……”

    程锦容被肉麻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忍不住又笑着啐了他一回。

    笑了片刻,程锦容才道:“他们两人有没有缘分做夫妻,现在还不好说,等等看再说。紫苏和甘草要在平国公府住上几个月,你吩咐苏木多照拂她们吧!”

    也算给两人一个见面说话的机会。

    贺祈笑着应下,心里暗暗想着,以后找个机会“点拨”苏木一二。

    ……

    京城勋贵圈近来最热门的消息是什么?

    平国公府的二少奶奶魏氏忧思过度,动了胎气,提前发动,胎位不正难产,孩子迟迟生不出来。眼看着就要一尸两命。结果,程太医及时赶到,以利刃剖腹,令二少奶奶平安生下一子。

    剖腹产子,母子平安!

    这是一举救回了两条人命!

    简直是妙手回春,说是大楚神医也不为过啊!

    程锦容为天子看诊,治好了宣和帝的陈年宿疾。此事早已成了众人心照不宣的“秘密”。一众勋贵妇人,再长舌也不敢私下议论天子病症。程锦容名气虽大,众人也不便提及。

    这一回却是大大不同。

    魏氏是镇远侯夫人的嫡长女,是平国公府的二少奶奶。在难产之际被程锦容妙手救回性命。此事一传开,立刻就引来众人惊叹。

    一时间,程锦容的神医之名,喧嚣尘上,人尽皆知。

    再者,疑难杂症不常见,女子却都是要怀孕生孩子的。而且,生三个五个都是常事。要是能和程神医套套近乎,关键时候就能请程神医救自己或女儿儿媳一条性命啊!

    于是,在程锦容尚未察觉的时候,她的神医大名已如雷贯耳声震京城。

    程锦容身在宫中,每日在御前当值。众贵妇再厉害,也到不了御前。只得去程府,或是送帖子去平国公府了。

    一时间,程府和平国公府都是访客如云。

    孩子的洗三礼,有许多人不请自到,十分热闹。

    太夫人年龄渐长,体力不济。长孙媳朱氏怀着身孕,魏氏躺在床榻上不能动弹。一摞厚厚的帖子摆在眼前,令人头痛。

    太夫人忍不住揉了揉额头,叹了一声:“这一个个地不消停,都想来凑热闹套近乎。亏得锦容还没嫁进贺家,不然,这帖子还会更多。”

    朱氏下意识地抚了抚日渐隆起的肚子,低声笑道:“锦容神医之名,再无人质疑,总是一桩好事。不瞒祖母,我也想求一求三弟。待我临盆之日,也请锦容回府一趟,以备万一。”

    有神医在侧,格外踏实安心啊!

    太夫人哑然失笑:“你的念头倒是转得快。”

    朱氏有些赧然:“好在是未来弟媳。不然,哪有脸张这个口。”

    程锦容可不是太医院官署里的普通太医,如今是御前红人。等闲之辈,连句话也递不到她耳中,更别说请她登门了。

    太夫人近来颇为倚重这个温和细心的长孙媳,打趣一句话,笑着允诺:“放心,此事你不说,我也记在心里。”

    朱氏心里欢喜,忙谢过太夫人。

    一个丫鬟悄步过来,低声禀报:“启禀太夫人,二少奶奶今日醒来后,已能喝些米粥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殷勤(一)

    魏氏的肚子上有一道长约三寸的伤口。

    这道伤口被程锦容妙手缝合,每日敷药止血止疼。短短几日,魏氏便已能勉强翻身。到今日,已能进食,喝些稀粥了。

    太夫人和朱氏心中高兴,闻讯去探望魏氏。

    魏氏侧身躺着,面色依然苍白,目中却多了神采。

    “太婆婆,大嫂,”魏氏歉然笑道:“我还不能下榻,失礼了。”

    太夫人笑道:“你安心将身子养好,便是孝顺我了。”

    “是啊!”朱氏含笑接过话茬:“你现在什么都别多想,孩子有奶娘们照看,你也只管放心。安心养好身子才是正理。”

    魏氏现在这样,确实顾不上孩子。每日由奶娘抱过来,看上两眼罢了。

    太夫人叫来甘草,仔细询问:“魏氏的伤口恢复得如何了?要多久才能下榻?”

    甘草耿直地答道:“伤筋动骨还得一百天。二少奶奶是剖腹取子,肚子上的伤口太长了,少说也得躺上三个月,等伤口完全长好了,才能下榻。”

    太夫人见多了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不敢吭声的丫鬟,这个甘草,半点都不畏怯,抬头挺胸,说话声量也不小,倒是有趣。

    太夫人目中闪过笑意:“你好好伺候魏氏。我定有重赏!”

    甘草面上掠过喜色,立刻道:“太夫人,奴婢不要别的赏赐。一日三餐让奴婢吃饱了就行。”

    太夫人:“……”

    感情这几日,甘草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

    太夫人哭笑不得,转头问朱氏:“每日让厨房多送些饭菜来。”

    朱氏也有些汗颜,忙应道:“是。这几日府中琐事繁多,孙媳一时疏忽,安排不周。待会儿孙媳就去吩咐厨房一声。”

    说来,这也怪不得朱氏。

    厨房是按一个人的饭量送的饭菜。可甘草一个人能顶三个人的饭量,送来的饭菜只能吃个六七成饱。

    甘草听了朱氏的话,松了口气,咧嘴笑了起来。

    一旁的紫苏抽了抽嘴角,暗暗瞪了甘草一眼。

    紫苏一同留在平国公府。她不是贺家丫鬟,谁也不会派差事给她。她闲着无事,每日就随甘草一同来伺候魏氏。

    待太夫人和朱氏走了,紫苏将甘草扯到角落里,低声嗔怪:“你脑子里除了吃,还有什么?太夫人要赏你,你张口就说吃饱就行。这岂不让太夫人和大少奶奶难堪?”

    甘草挠挠头,有些委屈:“我哪想这么多。太夫人问我,我当然就实话实说了。”

    紫苏又瞪甘草一眼:“以后说话多动一动脑子。”

    躺在床榻上的魏氏,听得好笑不已,轻声说道:“甘草姑娘心思单纯,性情耿直,想什么就说什么,这样也很好。”

    真是老天疼憨人。

    甘草毫无心机,说话耿直。不过,接触过甘草的人,都很喜欢甘草。

    紫苏也一样疼惜偏爱甘草,这样“教训”几句,有大半都是做样子给魏氏看的。

    魏氏一张口,紫苏便顺势下了台,笑着应道:“甘草天生就是这等脾气,奴婢教了她几年,她也没学会在主子面前如何回话。奴婢也无奈的很。二少奶奶不见怪,奴婢就放心了。”

    这个紫苏,真是口不对心。最偏疼甘草的人分明就是她。

    魏氏抿唇轻笑。

    ……

    这一日正午,厨房送来的饭菜多了一倍。

    甘草埋头苦吃,十分欢畅。

    任谁和甘草同席,都会平添几分好胃口。紫苏也比平日多吃了半碗,才搁了筷子。

    魏氏喝的汤药里,有止痛宁神之效,每天要睡大半日。魏氏睡下后,甘草便可稍事休息。紫苏趁着这个闲空,细细地做起了袜子。

    程锦容在宫中,每日穿着官服。不过,贴身的中衣和脚下的袜子,都是紫苏亲手做的。

    紫苏现在所用的衣料和针线,是苏木昨日送来的。

    这个黑大个子,倒是挺细心。

    紫苏脑中念头,一闪而过。

    一个小丫鬟快步走了过来,笑着说道:“紫苏姑娘,苏侍卫来了。”

    昨日才送了衣料针线来,今日怎么又来了?

    紫苏心里暗暗嘀咕。不过,人来都来了,也不好避而不见。她自觉一把年岁了,又立志终身不嫁,倒是没多心多想,很快起身走了出去。

    身材高大相貌憨厚的苏木,手里捧着一个点心匣子。约莫是太阳晒的厉害,一张黑脸有些暗红:“紫苏姑娘,我今日出府,经过点心铺子,顺手买了一些。我一个人吃不完,给你送一些来。”

    自己吃不完,才送来给她啊!

    紫苏微微抽了抽嘴角,笑着道了谢:“多谢苏侍卫。”

    苏木见紫苏收了点心,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两日前,贺祈回府后,特意将他叫到面前,问他是否有成亲之意。他本想摇头,不知为何,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公子是想为小的做媒?”

    贺祈挑眉,意味深长地一笑:“没错。你觉得紫苏如何?”

    苏木没吭声。

    贺祈和苏木相处十余年,自然清楚他的脾气。要是他没半点没动心,此时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贺祈目中闪过笑意,张口说道:“阿容和我定下亲事,迟早会嫁入贺家。紫苏是她的身边人,也会随她来贺府。日后我去边关,阿容也会和我同去。”

    “你这些年一直不肯成亲,是不想有家室牵挂。如果你娶紫苏为妻,倒是没这份困扰了。”

    “不过,此事能不能成,得看你能不能打动紫苏的芳心。不然,阿容绝不会点头应允,我也没法子。”

    苏木琢磨了一晚,终于下定决心。

    昨日送了衣料和针线,紫苏很是高兴。

    今天再接再厉,送的是京城老字号糕点铺里最有名的芙蓉糕。

    他的心意表露得这么明显,紫苏一定已经察觉到了吧!

    苏木看着紫苏,目中隐隐流露出期盼。

    紫苏被看得莫名其妙,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你稍等,我去去就来。”

    她想做什么?莫非是要送他定情之物?

    苏木黑脸泛红,心湖荡漾。

    很快,紫苏出来了,将一个荷包塞入他手中:“你有空出府,再为我多带些点心回来。甘草最爱吃了。”

    苏木:“……”

第四百章 殷勤(二)

    晚上,贺祈从宫中当值回府。

    贺祈先去给太夫人请安,然后问起魏氏:“……二嫂今日如何了?”

    太夫人一脸欣慰地笑道:“魏氏今日已能进食,喝些稀粥了。以后慢慢将养,过三个月应该就能下榻了。”

    然后,对程锦容的绝妙医术赞不绝口:“锦容真是神医妙手!竟会剖腹取子之术。有这等医术,以后若有女子难产,便能逃过一死了。”

    “这两日,送来府里的帖子厚厚一摞,都是冲着锦容来的。幸好锦容身在宫里,不然,定会不胜其扰。”

    贺祈哑然失笑:“看来,祖母已经不胜其扰了。”

    太夫人先点点头,旋即笑道:“也没那么夸张。只是,魏氏卧榻养身体,朱氏也怀着身孕,不宜过度操劳。有人送帖子登门,我少不得要出面应酬几句,不得清闲。”

    说来,还是贺府的女眷太少了啊!

    贺祈生母早逝,往日都是郑氏打点这些琐事。郑氏被软禁后,太夫人便抬举孙媳朱氏管事。

    朱氏也是名门闺秀,不过,到底年轻了一些。遇到身份贵重的长辈登门,还得由太夫人出面才不失礼。

    贺祈笑着说道:“有祖母在,我才无后顾之忧,安心当差做事。”

    “别整日里嘴甜来哄我。”太夫人笑着白了他一眼:“过了这个年头,你也十八岁了。也该娶媳妇过门了吧!也让我这个一把年纪的老骨头享一享孙媳的福。”

    这一个月来,太夫人已是第三次提起这个话题了。

    贺祈咳嗽一声,转移话题:“天色已晚,祖母早些歇下吧!”

    太夫人好气又好笑:“一提成亲,你就左顾言它。我知道,锦容和普通的闺阁少女不同。她在御前当值,深得皇上信任。便是成了亲,也不可能日日待在内宅里。可也不能就这么拖下去吧!”

    “难道她一日当差,一日就不成亲?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

    “你不急,我还急着抱曾孙呢!”

    朱氏魏氏都有儿子。

    可贺大郎是长房庶子,贺袀是二房嫡出。贺祈才是长房嫡出,他的子嗣,才是贺家最正统的嫡支血脉。

    太夫人不满地看着贺祈,一派“必须给个确定的成亲日子”的架势。

    贺祈有些头痛。祖母真是越发不好糊弄了。

    难道他不想成亲吗?他前世截然一人,加上这辈子,一共活了二十多年,还是忠贞的童子身呢!他怎么会不想娶心上人过门?

    只是,眼下朝堂动荡,边关战事胜负未定,裴皇后和六皇子在宫中看似风光,实则立足不稳。别说程锦容无心思虑成亲,就是他也知道此时绝不是成亲的好时机。

    至少,也得等到彻底解决了元思兰这个心腹之患再提成亲。

    “祖母,”贺祈笑容一敛,正色说道:“有些事,我不便直言。不过,我可以告诉祖母,婚期至少也要在后年。”

    也就是说,至少还要等一年多。

    贺祈的性情脾气,太夫人再清楚不过,闻言叹了一声:“罢了,你愿等,我也不说什么了。”

    贺祈笑了一笑,简短地说道:“只要她肯嫁,多久我都等。”

    太夫人抽了抽嘴角,挥挥手,打发贺祈回院子休息:“这些甜言蜜语,留着对你的程太医说去。就别说给我这个老婆子听了。快些回去歇着吧!”

    ……

    贺祈回了院子后,没急着休息,先叫了苏木过来:“这两日怎么样?你有没有去找紫苏姑娘?”

    苏木没什么表情的黑脸上闪过一丝羞惭。

    贺祈看在眼里,有些好笑:“到底怎么了?莫非紫苏不肯搭理你?”

    “这倒不是。”苏木有些郁闷:“我昨日送了针线衣料,紫苏姑娘高高兴兴地收下了。今日送了一匣子糕点去,她也笑着收了。”

    贺祈饶有兴味地追问:“既肯收你送的东西,可见紫苏姑娘对你也有些好感。你怎么还这般闷闷不乐?”

    苏木先还不肯说,在贺祈的追问下,才将最后一幕道来:“……她收了点心,又塞了荷包给我。让我出府时多买几匣点心,说是甘草爱吃。”

    贺祈:“……”

    贺祈努力控制脸上的表情,免得爆笑出声伤了苏木的自尊。

    苏木有些悲凉地叹了一声:“公子想笑就笑吧!”

    贺祈终于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苏木也太悲催了点。单身了三十年,终于动了娶媳妇的心思,满心如小鹿乱撞地去献殷勤。

    没曾想,紫苏竟是半点不解风情。还塞个荷包给苏木买点心,这是将苏木当成跑腿小厮了吧!

    诶哟,真是太好笑了。

    苏木终于被笑得恼羞成怒,面无表情地提议:“公子有些日子没去演武场了吧!小的陪公子松松筋骨如何?”

    ……

    隔日凌晨。

    贺祈刚迈步到了保和殿外,一张熟悉的俏脸便映入眼帘。

    正是程锦容。

    程锦容显然是特意在等着贺祈,笑盈盈俏生生地站在檐下。在看清贺祈的脸孔时,程锦容一怔:“你昨夜没睡好么?”

    贺祈的眼下泛着青影,一看就是没睡好的样子。

    贺祈随口笑道:“昨晚和苏木在演武场里练刀,一不小心练到半夜。”

    程锦容听出些许微妙来,挑眉相询:“苏木怎么了?”

    贺祈咳嗽一声,目中闪过笑意,迅速将苏木的糗事道来:“……我听得好笑,就笑了一回。苏木被我笑得恼羞成怒,昨晚在演武场里格外勇猛,我差点抵挡不住。”

    程锦容:“……”

    程锦容没有笑,目中闪过一丝唏嘘。

    贺祈心里一动,低声问道:“莫非紫苏是故意以此举动,打消苏木的念头?”

    程锦容无奈地轻叹一声:“十有**是这样。自我年少记事起,永安侯夫人一直想为紫苏许配一门亲事。紫苏唯恐嫁人生子后,对我照顾不够仔细周全。坚持不肯成亲!那些年,明里暗里对她示好的着实不少,都被她拒绝了。”

    以紫苏的聪慧灵透,想来已经窥出了苏木的用意,以此举动,委婉地表示拒绝之意。

第四百零一章 厚赏

    为了她,紫苏这些年一直没嫁人,美好的青春韶华,皆蹉跎成空。

    难道紫苏真的要一直这样孤零零的一个人?

    想及此,程锦容又是一声轻叹。

    贺祈低声安抚程锦容:“你先别叹气。苏木既是动了心思,不会轻易退缩。烈女怕缠郎,等过些时日,说不定紫苏主动就要张口求嫁了。”

    程锦容并未因此言开怀,反而警告地瞪了贺祈一眼:“你可别给苏木出什么馊主意。一定要紫苏心甘情愿地点头才行。”

    贺祈一脸被冤屈的神情:“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然要你情我愿才好。我什么时候出馊主意了?就是让苏木主动去献一献殷勤罢了!”

    说起来,程锦容对身边人都很好。

    裴皇后和六皇子就不必说了。就是甘草和紫苏,也都被程锦容放在心里。

    贺祈想到这些,情难自禁地冒出些许酸意来:“你对紫苏可真好。”

    那酸意四处飘散,程锦容想当做没听出来都不可能,不由得抿唇而笑:“紫苏的醋你也要吃么?”

    贺祈从鼻子里轻哼了两声。

    程锦容被逗得嫣然一笑。

    “程太医,”赵公公颇为煞风景地出现在两人眼前,陪笑道:“皇上宣程太医进去。”

    程锦容笑着应下,冲贺祈略一点头,转身进了保和殿。

    ……

    宣和帝的情形说不上好。

    自回宫之后,宣和帝一直操劳政事,为了边关战事,召众臣议事至半夜,也是常有的事。朝堂政事烦心,后宫也不消停。寿宁公主一事,令宣和帝勃然大怒,迁怒二皇子,大皇子母子也被波及。

    如此盛怒,伤肝也伤身。

    宣和帝陈年宿疾是被治好了,却也大伤元气,又无法安心静养。为了在人前撑着天子的尊严体面,时常服用参丸。表面看来精神奕奕,实则精元亏损,龙体愈发虚弱。

    也正因此,程锦容和杜提点每日守在保和殿里,不敢擅离天子左右。

    程锦容进了保和殿,为宣和帝查看腹上的伤口。

    过了五个月,伤口已经长好了。只留下一道两寸左右的伤疤。

    程锦容以手指按压伤疤四周:“皇上可觉得疼痛?”

    宣和帝沉声说道:“不疼。”

    程锦容嗯了一声,仔细检查后,才后退几步,含笑禀报:“皇上的外伤内伤都好了,不必再敷药了。”

    至于龙体调养,不是一日两日之功。宣和帝自己也心知肚明。程锦容也不会在此时说这些丧气话。

    宣和帝舒展眉头,目中有了笑意:“辛苦程太医了。”

    身体的虚弱,没有人比宣和帝更清楚。

    不过,折磨了他十年的陈年宿疾,彻底消失无踪,还是令宣和帝十分愉悦。

    宣和帝心情大好之下,竟也说笑了几句:“程太医出宫一趟,救了平国公府的二少奶奶一命,神医之名赫赫,连朕也听说了。”

    程锦容微微一笑:“皇上盛赞,微臣便厚颜领受了。”

    神医之名,程锦容确实受之无愧。

    宣和帝心情一好,张口便赏了一堆金银玉器:“朕知道你不爱金银之物。你出身低了一些,日后嫁进贺家算是高嫁。嫁妆丰厚些,也无人敢小瞧于你。”

    难得天子有这等雅兴说笑,一旁的杜提点立刻笑着凑趣:“皇上说的是。程太医还不快谢过皇恩。”

    程锦容含笑谢恩:“微臣谢过皇上恩典。其实,皇上误会微臣了。金银一点都不俗气,微臣一直都很喜欢,多多益善。”

    宣和帝被逗地开怀一笑。

    裴皇后和六皇子一前一后进了保和殿。

    “父皇今日为何这般开怀?”六皇子行礼后,好奇地问道:“儿臣离得老远,就听到父皇在笑了。”

    宣和帝动怒发脾气常见,这般开怀大笑,着实稀奇少有。

    裴皇后笑吟吟地看了过去。

    宣和帝平日从不愿和人说起自己的陈年宿疾,如今宿疾痊愈,真是无比畅快,竟未隐瞒:“朕的宿疾彻底好了。”

    裴皇后和六皇子俱是眼睛一亮,满面喜色。

    这份感同身受的喜悦,令宣和帝心情愈发愉悦。

    裴皇后笑道:“程太医应居首功。皇上可别忘了重赏程太医!”

    “皇上已经厚赏了微臣,”程锦容笑着接了话茬:“赏下的金银,够微臣花用十年了。”

    裴皇后抿唇一笑:“如此功劳,理当厚赏。皇上赏过了,臣妾也得赏一赏锦容才是。”

    裴皇后做了多年的中宫皇后,虽未争权揽权,体己私房却着实不少。裴皇后早就盘算过要多给程锦容一些,如今可算是过了明路,有了正大光明的理由。

    果然,宣和帝毫无阻拦之意,随口笑道:“皇后的体己私房,也别都给出去了,好赖给小六留一些。”

    ……自寿宁公主犯下大错,被关进公主府。宣和帝的口中便再未提起过寿宁公主了。

    裴皇后心情畅快,笑着应下。

    ……

    当日,裴皇后便令珞瑜拿来自己的库房账册。

    这是皇后的私库账册。以前账册和钥匙都在菘蓝手中。菘蓝死了之后,珞瑜便成了掌管皇后私库的掌事宫女。

    厚厚几本账册,一时看不完。

    裴皇后索性令人召了程锦容前来。

    宣和帝召了卫国公等人议政事,程锦容此时清闲的很,很快应召前来。

    进了椒房殿,看到裴皇后兴致勃勃地翻着一摞库房账册,程锦容不由得失笑:“娘娘这是要做什么?”

    可别是想将整个私库都给了她吧!

    裴皇后笑道:“本宫说了要赏你,又不知你喜欢什么,干脆叫你过来。账册上的东西,你随意挑便是。”

    寿宁公主要是知道了,非怄得吐血不可。

    程锦容既觉窝心又有些好笑,轻声说道:“娘娘对我的好,我心中清楚的很。不过,娘娘真的不必如此。宫中人多口杂,今日我若接了娘娘手中的账册,怕是不出一日,就会传到公主殿下和二皇子殿下的耳中。”

    “只怕公主殿下和二皇子殿下心中不满,徒生波折事端。”

    “娘娘随意赏一些,也就是了。”

第四百零二章 隐忧

    程锦容黑眸清澈,语气恳切。

    裴皇后鼻间微微泛酸,紧紧握着程锦容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锦容,我的女儿。

    这些年,我没能伴在你身边,没有尽过做娘亲的责任。我亏欠你良多。我恨不得将我的所有都给你……

    可是,你说的没错。我不能这么做。因为,我是“裴皇后”。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能再做回裴婉如了。

    一丝水光在裴皇后的眼底闪过。

    程锦容心里也有些酸涩,面上笑容如常:“娘娘的心意,我已经领受了,先谢过娘娘。”

    裴皇后深呼吸一口气,展颜笑道:“也罢,那就由本宫做主了。”

    程锦容笑着嗯了一声。

    她见裴皇后情绪不稳,有意说些趣事哄裴皇后高兴:“我说一桩趣事给娘娘解闷吧!”然后,将紫苏和苏木的事说了一回。

    裴皇后听到昔日忠婢的名字,心里又是一阵唏嘘。不过,程锦容说的有趣,裴皇后不由得轻笑出声。

    过了片刻,裴皇后才轻声道:“你这个做主子的,得为紫苏的终身大事操操心。这个苏木若真如你说的这样好,就让紫苏嫁给他吧!”

    程锦容笑着说道:“紫苏平日好说话,唯有此事格外固执。不宜催促得过急。让苏木多献一献殷勤,说不定紫苏自己动了心,便肯嫁了。”

    裴皇后笑着略一点头。

    ……

    裴皇后到底还是从库房里挑了许多好东西,赏给了程锦容。

    因为赏赐的东西颇多,索性单独造了一本账册。这些赏赐,和宣和帝的赏赐一起被送出宫,送去了程府。

    赵氏满心欢喜地接了赏赐,然后一件未动,一律抬进了程锦容的院子里。

    金银玉器衣料首饰名贵药材名家字画前朝古董等种种贵重之物,几乎堆满了一间屋子。凑成六十四台嫁妆绝无问题。足以令程锦容日后风光出嫁了。

    帝后如此厚赏,令赵氏高兴之余,竟生出些许惶恐来。

    当日傍晚,程方父子四人都回了府。赵氏忙将帝后赏赐送到程府一事告诉父子四个:“……皇上和娘娘的赏赐着实是太丰厚了。有些好东西,我连听都没听说过。”

    程锦容圣眷浓厚,风光无限。程方这个大伯父也十分快慰,笑容里满是骄傲和自得:“宫中珍品,别说你,就是我也没见识过。”

    “日后锦容出嫁,有皇上和娘娘的赏赐做嫁妆,既丰厚又风光体面。”

    他有心照拂侄女。可惜,这两年来,除了一开始程锦容报考太医院的时候他出了几分力气,后来根本没机会。

    程锦容凭着自己的精妙医术,治好了皇后娘娘的心疾,又治好了皇上的陈年宿疾,成了御前一等一的红人。

    他这个大伯父,倒是沾了不少程锦容的光。近来接到的请出诊的帖子,都多了三成有余,且都是皇室宗亲或勋贵名门。

    程景宏生性稳重,没有多言。

    程景安小声嘀咕了几句:“容堂妹现在这般风光,怕是太过惹眼,招人嫉恨。现在她圣眷正浓,倒是无妨。只怕日后失了圣眷,定会有小人落井下石。”

    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

    现在越风光,一旦行步差池,就会摔得越重啊!

    程景安一说完,便缩了缩脖子。他说这样的丧气话,爹娘定要骂他了!

    没曾想,赵氏竟也叹了一声:“景安说的,也正是我担心的。皇上和娘娘如此器重偏爱锦容,是一桩好事。只是,锦容和六皇子殿下十分亲近,几位皇子不知何等记恨不快。”

    一家人在一起说话,没有外人,也没什么顾忌。

    程锦宜下意识地说了一句:“这也没什么。只要六皇子殿下被立为储君,谁还能奈何容堂姐?”

    程方收敛笑容,神色微沉:“册立东宫,事关江山社稷,是国朝大事。就连朝中众臣,也不敢轻言此事。你岂可胡乱议论?”

    程锦宜是家中幼女,平日最受宠爱,几乎从未受过斥责。

    程方一板起脸孔,程锦宜心中颇有些委屈,扁扁嘴不吭声了。

    程景宏看了泪水盈盈的程锦宜一眼,低声道:“父亲说的对。立储是国之大事,我们程家力微,不能也没资格掺和立储一事。你刚才那些话,以后不可再说了。免得为程家招来祸端。”

    程锦宜以袖子擦了眼泪,低声应了下来。

    赵氏和程方对视一眼,在心中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

    待儿女们各自告退离去,夫妻两人也回了屋子,梳洗一番睡下。

    程方似有满腹心思,翻来覆去难以入睡。

    赵氏也睡不着,低低地问道:“老爷,你是不是也在担心锦容?”

    夜半无人,夫妻枕畔私语,也没什么可隐瞒忌讳的。

    “我确实担心的很。”程方叹道:“锦容和皇后娘娘六皇子殿下太过亲近密切了。就连我这个不问朝事的太医院院使,都有所耳闻。”

    “眼下边关在打仗,皇上无心立储之事。皇子们暗中争锋较劲,面上还算和气。等战事平定,立储一事定会被提起,到那时候,宫中就更不太平了。”

    “锦容已被视为六皇子一党。日后的立储争斗风波,定会波及到她的身上。”

    “六皇子能被立为储君,当然是最好。否则,不管哪一位皇子做了储君,只怕都容不得她。”

    程方顿了顿,又压低声音道:“皇上龙体虚弱,不是秘密。不知寿元还有多久。有皇上在,无人敢动锦容。一旦皇上驾崩归天,就不好说了。锦容的隐忧,不在眼前,在日后。”

    赵氏听得心神震荡,脱口而出道:“莫非贺祈也护不住她?”

    程方笑着叹了一声:“万幸结了这么一门好亲事。有贺祈在,她性命总是无忧。最坏的结果,就是退出太医院,辞官回平国公府做世子夫人了。”

    还好有条退路。

    赵氏想了想,也笑了起来:“罢了,我们也别为她忧心了。什么隐忧,到底是日后的事。眼下这份风光,别人羡慕眼热还来不及。”

第四百零三章 相请

    程方夫妻的不安和隐忧,程锦容并不知晓。

    就是知道了,程锦容也只能默默对大伯父大伯母说声对不起。从她决意进宫的那一日起,她就已走上了这条布满荆棘的路。

    她不能退,也不愿退。

    裴皇后对她的好,确实有些扎眼了。如果她足够冷静理智,就该劝裴皇后再收敛一些,或是自己主动避让几分。

    可她和亲娘被逼分别十余年,如今终于得以日日相见相伴。这份母女间的亲情,她如何能割舍得下?

    裴皇后将私房账册碰到她面前,她劝阻了裴皇后。可她的心里,却十分欢喜。

    这种被亲娘疼爱的感觉,是世间最幸福最美妙的滋味。

    “程太医,”宫女珞瑜悄步而来,轻声笑道:“今日二皇子妃娘娘进宫请安。皇后娘娘命奴婢前来,请程太医过去,一同说话。”

    此时天子正在早朝。

    程锦容含笑应下,随珞瑜去了椒房殿。

    二皇子妃江氏,身孕已有五个月左右。之前因受过伤又动过胎气,卧榻静养了两个月之久。如今总算能下榻走动了。

    女子孕期多丰腴,二皇子妃的脸孔却清瘦了许多。隆起的肚子,被宽松的衣裙遮掩了大半。乍一看去,根本不像是怀了身孕的女子。

    嫁给二皇子后,二皇子妃几乎没过几天舒心日子。现在的清瘦憔悴,也是难免。

    程锦容心里浮起一丝怜惜和唏嘘,上前行礼:“微臣见过皇后娘娘,见过二皇子妃娘娘。”

    二皇子妃笑道:“程太医快请免礼。你在御前当值,想见你一面,着实不易。今日我进宫来给母后请安,厚着脸皮请母后召你前来说话。”

    程锦容和二皇子妃相识已久,不过,两人平日见面的机会并不多。二皇子妃忽然这般热情,想来定有些缘故。

    程锦容微微一笑:“看来,二皇子妃娘娘是有事要问微臣了。”

    裴皇后笑着接了话茬:“江氏之前动过胎气,将养了两个多月,才敢下榻。总担心怀相不好。你神医之名传遍京城,江氏动了心思,想请你这个神医为她诊诊脉,开一副安胎药方呢!”

    这是连程锦容和二皇子妃一并打趣了一回。

    程锦容抿唇一笑:“神医之名,是众人胡乱传出来的。皇后娘娘也这么说,倒是令微臣汗颜了。”

    二皇子妃笑道:“先别忙着汗颜。我来都来了,神医怎么也得顾着情面,为我诊了脉再说。”

    这话说得风趣,宫女都凑趣地笑了起来。

    程锦容面上笑着,心里暗叹一声。

    ……

    前世,二皇子妃就是死于难产。内情到底如何,她也不清楚。只听闻孩子闷死在娘胎里,一尸两命。

    这一世,有她在,总要伸手救二皇子妃一命。

    程锦容走上前,为二皇子妃请脉。

    二皇子妃心里有些忐忑,目光紧紧地盯着程锦容。程锦容连眉头都未动一下,从她的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程锦容诊了脉后,又问了二皇子妃平日的身体情形。

    二皇子妃有些犹豫,下意识地看了裴皇后一眼。

    裴皇后打从心底不喜二皇子,对这个儿媳倒是颇为喜欢。见她这般谨慎,裴皇后温声说道:“你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二皇子妃这才轻声说道:“我卧榻安胎两个月,每日都喝安胎药。约莫是安胎药喝多了,伤了胃口,饭量没见长,倒是大不如前。”

    孕期中的女子,应该多吃一些。二皇子妃胃口不佳,吃得少,日渐清瘦。如此下去,自然不是好事。

    二皇子妃忧心腹中孩子,这才厚颜进宫请程锦容看诊开方。

    二皇子妃抬头看向程锦容,目中露出希冀:“程太医可否为我开一副安胎药方?令我胃口好一些,能多吃一些。”

    程锦容含笑说道:“二皇子妃娘娘不用心急,听微臣一言。”

    “娘娘孕期已有五个月,不宜再喝安胎药。再好的汤药,也有药性。喝得多了,对肚中的孩子总不是好事。”

    二皇子妃一听这话,愈发不安:“那该怎么办?我身边的嬷嬷说了,寻常女子孕期五个月,肚子比我至少大一圈。定是因为我吃的少,肚中的孩子长得慢……”

    “这倒未必。”程锦容笑着安抚焦虑不安的二皇子妃:“女子怀相各自不同。有的人肚子大,是因怀相靠前,羊水多,临盆生下孩子,个头倒是不大。也有的女子,怀相靠后,羊水少一些,看着肚子就比常人的小。其实孩子同样健康。”

    二皇子妃略略松了口气。

    程锦容又道:“娘娘脉相还算平和,没什么大碍。从今日起,娘娘不要总躺在床榻上,多下榻走动。最好是去园子里多转转,赏一赏秋景。”

    “整日闷在屋子里,好人也会闷出病来。”

    “时常走走转转,纾解闷气,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就好了。”

    二皇子妃听出程锦容话语中的劝慰开解之意,心中涌起感激和一丝心酸:“多谢程太医。”

    一开始,她是因为安胎,不得不卧榻。后来,她是不想出屋子,不想面对暴躁易怒阴鸷的二皇子。

    这些隐晦的心思,她是万万不能说出口的。

    程锦容委婉地开解几句,不便再深言,只笑着说道:“娘娘若觉身子不适,打发人进宫给微臣传个口信便是。二皇子府离皇宫近,来回一趟,花不了多少时间。”

    宣和帝总不会拦着不让她出宫给二皇子妃看诊。

    二皇子妃打起精神笑道:“待我临盆时,少不得要请程太医去府中坐镇。平日里,我闲着无事,隔几日就进宫给母后请安。正好顺便请程太医给我诊脉,无需程太医出宫了。”

    程锦容是天子专职太医。按着宫中惯例,只需为宣和帝请脉看诊。其余人等,包括皇子和皇子妃在内,都没这个资格召程锦容看诊。

    二皇子妃早已想过了,借着请安之名,隔五日进宫一回正好。

    这是要“蹭”神医蹭到底了。

    裴皇后暗暗好笑,张口道:“这样也好。”

第四百零四章 试探

    裴皇后点头应允,二皇子妃心中一喜,立刻起身谢恩:“多谢母后。”然后又冲程锦容笑道:“以后就有劳程太医了。”

    程锦容含笑应道:“二皇子妃娘娘言重了。”

    二皇子妃抿唇一笑。

    对程锦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于她而言,却无异于吃了一颗定心丸。

    其实,太医院里有许多医术高明的太医。譬如周太医李太医,皆是医术精湛老道的老太医了。不过,男女有别。临盆生产时,有程锦容在身边更方便也更安心踏实。

    更何况,魏氏剖腹生子一事,被众人传得神乎其神。万一遭遇难产,或许就能从阎王手中抢回一命。

    二皇子妃来意达成,心情颇佳。试探着提起了寿宁公主:“……前两日,我去了一趟公主府,探望寿宁。一见之下,颇为心惊。寿宁苍白憔悴了许多,一直躺在床榻上,不见好转。听闻是不肯按时喝药之故。”

    一提寿宁公主,裴皇后的神色顿时冷了下来,淡淡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她不好好养身子,这般折腾。本宫也管不了她了。”

    二皇子妃心里一凛。

    寿宁公主的“病症”到底是怎么回事,外人不清楚,也不敢打探。二皇子妃却早就从二皇子的口中得知了实情。

    二皇子妃对这个糊涂透顶的小姑颇有几分恨其不争的恼怒,也有些淡淡的同情怜悯。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寿宁公主已彻底失了宣和帝的欢心。元思兰这个鞑靼太子前路如何,也不好说。

    寿宁公主要是表现出幡然悔悟及时悔改来,或许还有转机。偏偏寿宁公主满心怨恨,钻了牛角尖,根本转不过弯来。

    裴皇后表明了不想过问寿宁公主的事,二皇子妃却得硬着头皮为寿宁公主说情:“母后请听儿媳一言。寿宁是一时糊涂,母后宽宏大度,就别和她计较了。母女连心,想来,母后心里也时时挂记寿宁。”

    “儿媳请母后,另派医术高明的太医前去公主府,为寿宁调养身体。”

    裴皇后看着二皇子妃,冷不丁地说道:“这些话都是二皇子让你说的吧!他是不是还让你求本宫,让本宫赏赐些补品去公主府,让人知道寿宁并未失宠?”

    二皇子妃:“……”

    二皇子妃妃面上闪过羞惭之色,起身告罪:“儿媳言语有失,请母后息怒。”

    裴皇后神色淡淡,不轻不重地说道:“你回去告诉二皇子。他的心思,本宫都知道。不过,寿宁的事,没有皇上点头,本宫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能体谅本宫的难处最好。体谅不了,或心中不满不快,本宫亦是莫可奈何。”

    二皇子妃愈发愧然,战战兢兢地继续请罪:“都是儿媳的错。儿媳不该胡乱言语,令母后不快。”

    二皇子吩咐她说,她又岂能不说?

    裴皇后没有怪罪二皇子妃的意思,不过,也没心情再多言了,挥挥手令二皇子妃告退。

    ……

    二皇子妃走后,裴皇后屏退所有宫女,对程锦容低声冷笑道:“这个二皇子,眼见着小六越发受宠,心里不知何等嫉恨不平。这是借着寿宁一事,试探本宫!”

    “本宫若肯依他的意思,给寿宁体面。那下一步,他就会进宫来见本宫,让本宫为他出力争宠了。”

    程锦容抬眼,和裴皇后对视片刻,才轻声道:“娘娘已经下定决心了?”

    过早地表明态度,对年少的六皇子而言,既是支持,也是压力。

    裴皇后眸光一闪,低声说道:“是,本宫已经深思熟虑过了。有些事,瞒不过明眼人。与其遮遮掩掩,倒不如摆明态度,令皇上知道本宫的心意。”

    身为正宫皇后,裴皇后有天然的身份优势。

    她的全力支持,对宣和帝会有深远的影响。

    宣和帝对六皇子的偏爱,已表露得十分明显。再有裴皇后从中推一把,六皇子的储君之路会走得更快一些。

    程锦容沉默片刻,轻声说道:“娘娘既已想好了,我也不再多言了。希望娘娘有所准备。”

    二皇子绝不会甘心坐视储君之位落入六皇子之手。

    还有大皇子四皇子五皇子,各有得力的外家。尤其是大皇子,在朝中经营几年,颇有些声望势力。

    日后争储,不知会有多少明枪暗箭。

    裴皇后目中闪过一丝坚定,深深看了程锦容一眼:“放心,本宫早有心理准备。”

    这一刻,程锦容的心情无比复杂。

    她亲眼看着孱弱苍白近乎自闭的亲娘,一步步走出阴霾,走到了今时今日。

    眼前这个神色坚定目中闪着冷芒的裴皇后,已不再是昔日任人揉搓的裴婉如了。在权势的漩涡中,人人身不由己。

    裴皇后宛如脱胎换骨,再无人能相欺。

    或许以后,裴皇后会有更多的改变……到那时,也是她离开的时候了。

    ……

    正午前,二皇子妃回了二皇子府。

    二皇子平日正午不见踪影,今日特意赶了回来,陪二皇子妃一同用午膳。

    个中缘由,二皇子妃心知肚明,嘴角不由得溢出一丝苦涩的笑意。

    果然,刚搁下筷子,二皇子便急不可耐的问道:“你今日进宫,都和母后说什么了?”

    二皇子妃打起精神笑道:“臣妾请程太医诊脉,母后二话不说就应了。还允了臣妾每五日进宫请安一回。”

    二皇子想听的显然不是这些。

    二皇子妃抿了抿嘴角,轻声说了下去:“臣妾也说了寿宁的事。不过,母后听了颇为不悦。说父皇不松口,母后也不敢妄动。”

    二皇子笑不出来了,直直地盯着二皇子妃:“母后都说了些什么?”

    “殿下稍安勿躁,请听臣妾一言……”

    “一字一句都说出来,”二皇子脸上笑意全无,眼里闪过阴冷得似要择人而噬的光芒:“不得隐瞒。”

    二皇子妃心里狠狠一跳,不得已,只得将裴皇后说过的话学了一遍。

    二皇子动也未动,神色僵硬,许久,才露出一个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好!好的很!”

第四百零五章 反目

    二皇子此时的笑容,比动怒发脾气更可怕。

    二皇子妃心跳加快,只觉后背渗出阵阵冷汗,急急低语道:“殿下先冷静。寿宁犯下大错,父皇直至现在还没完全消气。想想宫中的郑皇贵妃,就是因此事被贬为郑婕妤。母后若是为寿宁求情,触怒父皇,中宫之位怕是也保不住了。”

    “母后稳坐中宫之位,于殿下才最有利……”

    二皇子发出尖锐的冷笑,打断二皇子妃:“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我当然不希望母后被废。不过,她就是坐稳中宫之位,对我也没什么益处。寿宁被重罚,我也被父皇迁怒责罚。倒是小六,借着这个机会,彻底入了父皇的眼。每晚去保和殿伺候笔墨,聆听父皇教导。”

    “这份圣眷,我可是远远不及。”

    “母后在想什么,你还看不出来吗?”

    “都是母后的儿子,长子不得圣心,还有幼子。不管谁做储君,她都是中宫皇后。日后都是皇太后。对她来说,支持哪一个儿子都可以。”

    “好!真是好的很!”

    “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小觑了母后。以为她懦弱无主见。今日才知道,她心里的主意多的很。”

    二皇子说着,竟又笑了起来。

    二皇子妃看着二皇子阴测测的笑容,心里阵阵发寒。

    二皇子不再多说,站起身来:“你怀着身孕,安心养胎就是。以后这些事,就不用你过问了。”

    二皇子妃哪里坐得住,起身拉住二皇子的衣袖:“殿下,你这是要去哪儿?”

    二皇子不耐地一挥手,甩开二皇子妃的手,快步走了出去。

    万幸二皇子妃早有准备,及时扶住了椅子,稳住了身形。

    二皇子沉浸在汹涌的怒火中,没当场倾斜怒火,已算是有自制力了。他压根就没留意到二皇子妃身形踉跄差点摔倒,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去。

    二皇子妃面色略略泛白,扶着椅子喘息片刻,才站直了身子,唤了贴身丫鬟进来。扶着自己慢慢进了内室。

    ……

    二皇子一腔怒火无处可泄,索性骑马去了寿宁公主府。

    离寝室老远,就听到寿宁公主摔碎药碗的声音,伴随着寿宁公主的嘶喊:“滚!通通都滚!”

    宫女们狼狈地退了出来。

    二皇子阴沉着脸推门而入。

    坐在床榻上的寿宁公主,一张俏脸瘦得可怕,眼中喷着怒焰,随手拿了手边之物砸了过来:“你来做什么?是想来看看我现在有多凄惨吗?快滚!我看见你这张虚伪的脸,就觉得恶心!”

    二皇子被气得面色铁青,心里澎湃的怒意,忽然找到了出口:“你再闹腾又有何用?父皇母后都不在意,小六面上做样子,心里根本没拿你这个亲姐姐当回事。他对那个程锦容,比对你还要亲近。”

    “这世上,我是你最亲近的兄长,是唯一疼惜在意你的人。你看我虚伪,看我恶心。等我真的走了,再也不来了,还有谁来多看你一眼。”

    寿宁公主被戳到痛处,目光如嗖嗖如飞刀一般:“你疼惜在意我?真是可笑!”

    “当日你哄骗我离宫,骗我喝下落胎药。我疼得死去活来,可怜我肚中的孩子,就这么死了。世上有哪个兄长会这般对自己的妹妹!”

    “你就是披着人皮的畜生。”

    任谁被这样怒骂,心情都好不到哪儿去。

    二皇子面色难看至极:“我不哄骗,你怎么肯乖乖喝药!闹腾起来,你只会更难堪。被人捆住手脚,灌下汤药,难道就好了?”

    “父皇绝不可能让你留下肚中的孽种!”

    “你难道还想悄悄生下孩子不成!真是荒谬!”

    “你老老实实地养身体,表现出悔过的样子来,日后还有回宫见父皇母后的一天。否则,你这个大楚公主,就一直被关在这座公主府里吧!”

    每次兄妹见面,这样的对话都要发生一回。

    寿宁公主根本听不进半个字,冲二皇子冷笑:“我怎么样,都是我的事,和你有什么相干!”

    二皇子忍着怒气道:“你非要这样说话吗?”

    寿宁公主冷冷说道:“是,对,没错。我就这么和你说话!你不想听,以后就别来。也省得我见你一回,就恶心一回。”

    二皇子:“……”

    往日言听计从的亲妹妹,就这么反目成仇。

    二皇子是刻薄寡情,却也是有血有肉的人。被寿宁公主这般怒目仇视,心里既恼怒窝火,又有些难过。

    再想到裴皇后和六皇子,二皇子更是阴郁烦闷,难得放软了语气:“寿宁,事已至此,你怪我也没用。还是好好想想,要怎么令父皇消气,早日回宫吧!”

    “我也不瞒你。如今小六颇得父皇欢心,每日晚上去保和殿伺候笔墨。父皇亲自教导他如何看奏折。要不是他年岁还小,父皇怕是已经让他上朝听政了。”

    “上书房里的几个太傅,对小六赞不绝口。朝中那些没骨头的文臣,似乎有拥立小六之意。还有母后,她也有扶持小六之意。”

    寿宁公主继续冷笑:“是又如何?小六得父皇欢心,被立为储君,我是他亲姐姐。对我来说,也不是什么坏事。小六心肠软,对我也算不错。我有什么可着急的。”

    “倒是你,一直视储君之位是自己的囊中物。一见父皇母后心意动摇,属意小六,你的心就彻底慌了吧!”

    二皇子:“……”

    二皇子面如锅底,太阳穴突突直跳。

    寿宁公主见二皇子气成这样,不但没慌乱,反而咯咯笑了起来:“原来你也有心,也会被刺伤。现在你知道被最信任亲近之人背叛伤害,是什么滋味了吧!哈哈哈……”

    笑声极其刺耳难听。

    二皇子太阳穴又是一跳,想怒骂回击,却一时找不到能合适的词句。

    寿宁公主还在笑:“真是太痛快太解气了!元泰啊元泰,真没想到,你也有这么一天!”

    二皇子忍无可忍,终于转身离去。

    身后响起寿宁公主放肆畅快近乎疯狂的长笑声。

第四百零六章 悔恨(一)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

    边关。

    秋风瑟瑟,秋雨微凉。

    一片伤兵营帐里,不时传来阵阵痛声惨呼。二十余个军医忙忙碌碌,几乎没有停手的时候。饶是如此,也依然忙不过来。

    边关战事紧急,边军死伤严重。每日送来营帐的伤兵也越来越多。到后来,营帐根本不够用,只得扩充一片营帐出来。重伤的优先抬进营帐,伤势较轻的就在营帐外,或坐着或躺着。

    偏逢今日下雨,又湿又冷。伤兵们都挤到了营帐里,分外拥挤,血腥味也分外浓烈。

    唯有角落处的营帐里,只躺了一个伤兵。伤兵们自动自发地让出了这个营帐。

    这个伤兵,姓贺名袀,是贺大将军的嫡子,平国公嫡亲的侄儿。

    贺家执掌边军百余年,历经几代经营,在边军里拥有极高的威望。说句不客气的话,边军也就是贺家军。贺袀这等身份,日后也该像亲爹一样,做军中大将军,成为下一任平国公的左膀右臂。

    平国公府的“家丑”,就是在京城里,知道的人也寥寥无几。更不用说边军里的将士了。

    众士兵私下里提起贺袀,要么是惋惜这么俊俏的脸孔被毁了容,要么就是感慨贺大将军铁面无情,竟真的将亲儿子安排进了斥候营。

    鞑靼骑兵忽然大举进犯,斥候营十不存一。贺袀福大命大,活了下来。之后上了战场,杀了不少敌兵,凭借战功晋升成了低等武将。

    一个多月前,贺袀在战场上挨了一刀,受了重伤。满身鲜血地被抬进伤兵营帐。被誉为军中神医的程医官,亲自为贺袀看诊疗伤,将奄奄一息的贺袀救了回来。

    贺袀趴了一个月,背上的刀伤慢慢愈合。如今已能勉强走动几步。不过,想痊愈如初再次上阵打仗,少说也得再养两个月。

    贺袀戴着眼罩,脸上的伤疤却未遮掩,左脸完好无损,愈发映衬得右脸丑陋狰狞。除了背后的刀伤,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也不知添了多少,沧桑而沉默。

    他慢慢起身,以手中木杖支撑,缓缓走动。不到片刻,额上就渗出了细密的冷汗。不过,他依旧没停下。

    往日那个鲜衣怒马的贺二公子,在严酷的战场里历练了大半年,俨然变了一个人。

    ……

    营帐的门帘被掀起,一个高大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手中端了一碗热腾腾的汤药:“二弟,喝药了。”

    贺袀停下脚步,略略转头:“多谢大哥。”

    这个青年男子,正是领着亲兵随援军一同前来增援的贺大郎。

    贺袀心高气傲,往日从未将温和平庸的庶出大堂兄放在眼里。如今历经变故,贺袀那份心气早就被磨平了。对主动请缨前来边关的贺大郎也颇为敬佩。

    贺大郎到了边军后,随平国公上过两次战场。得了空闲,就来陪伴受伤的贺袀。

    以前兄弟两个感情平平,近来倒是亲近了许多。

    贺大郎端着汤药进了营帐,笑着说道:“我们兄弟,还说这样的客套话做什么。”一边说着,一边将汤药送了过去。

    贺袀接了汤药,慢慢喝了下去。

    汤药很苦,不过,为了治伤不能不喝。

    “你背上的伤怎么样了?”贺大郎关切地问道:“还疼得睡不着吗?”

    贺袀低声答道:“已经好多了。”

    贺大郎笑着赞道:“程军医真是医术如神。你背后那么深那么长的刀伤,他就用一根细细的针,缝得整整齐齐。”

    “是啊,要不是有程军医,只怕我这条性命难保。”提起程望,贺袀满心感激。

    当日他受伤颇重,血流不止。军中有许多受了这样的重伤的士兵,救治不及,就这么流血身亡。

    他当时也觉得自己必死无疑。是程望,从阎王手中抢回了他这条性命。

    “程军医也不是外人。”贺大郎低声说笑:“等三弟妹过了门,我们见了程军医,就得改口了。”

    程锦容是贺祈的未婚妻,是他们未来的弟妹。程望是程锦容的亲爹,也是他们的姻亲长辈。

    贺袀笑着嗯了一声,目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提起程锦容,不免就要想到贺祈……

    贺大郎只做不知贺袀的复杂心情,笑着说道:“程军医医术超卓,未来的三弟妹更是青出于蓝。如今在皇上身边当值,风头犹胜过杜提点。”

    “论圣眷,就是三弟也不及她。”

    贺袀回过神来,低声附和:“我在边军里,也听闻过程太医的赫赫声名。”

    以女子之身为太医,名扬天下。程锦容堪称独一无二举世无双了!

    兄弟两个正低声闲话,一个亲兵匆匆而来:“二公子,京城送了家书来。”

    这是当时随贺袀离京的亲兵,张口还是昔日称呼。

    贺袀目中闪过喜色,接了家书,迫不及待地拆开。

    自从到了边军之后,贺袀的人生天翻地覆。他咬牙苦撑到今时今日,心中最惦记的,就是魏氏和她肚中的孩子了。

    军中传信颇为不便。一个普通士兵或低等武将,一年里有机会写两封家书就算幸运了。

    好在他还有一层身份。

    平国公每个月都派亲兵送家书往返,他也能时时和魏氏通信。不过,他受伤之事,根本没敢告诉魏氏。免得魏氏忧心过度,动了胎气……

    贺袀拆开信,只看了几行,面色就变了,握着信的右手不停轻颤。

    贺大郎心知有异,低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贺袀恍若未闻,径自看了下去,直到看完信,颤抖不停的右手才慢慢恢复平稳。苍白的脸孔也有了血色。

    “大哥,”贺袀抬起头来,目中闪着水光:“魏氏听闻我受伤一事,动了胎气早产。”

    什么?

    贺大郎一惊,脱口而出道:“二弟妹没事吧!”

    “幸好三弟及时请程太医出宫,去了府中。”贺袀眼睛泛红,声音里有些哽咽:“程太医为魏氏剖腹取子,魏氏母子平安。”

    幸好贺祈不计前嫌。

    幸好程锦容去了贺府。

    不然,魏氏就是一尸两命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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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容华介绍:
程锦容重生了。当然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等等,她真的只是来报恩的,绝没有觊觎恩人的美色!一品容华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一品容华,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一品容华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