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90章 这不叫生意
余老怪是个棋痴，白手摆的残局，他从没见过，立即埋头摆弄起来。
看热闹的，不少也会下棋，围拢过来，给余老怪出主意。
过了半个小时，五六个人，七嘴八舌，硬是毫无头绪，不得要领。
余老怪的红方，走了十多遍，白手的黑方轻描淡写，见招拆招，就是一个赢字。
余老怪道：“你红我黑。”
白手重新摆好残局，拽着纸棋盘的两个角，把残局调了个个。
但白手没动棋子，而是笑道：“老爷子，我还要做生意。听说你很有钱，只要你答应，把我的东西全买下，我就教你这一局。”
余老怪看了看棕榈扫帚和棕榈绳，“我买扫帚，不买绳子。”
“我这有二十把，一把一块五，三十块钱。”
余老怪抠抠索索，拿出三张十块的，搁在地上，用棋子压住。
白手这才拿起了一颗红棋棋子。
余老怪照着白手刚走过的招应对。
但奇了怪了，走着走着，白手一个变招，余老怪输了。
“再来。”余老怪不服输。
又一次，余老怪还输。
“再来。”
结果与前两次一样。
白手不客气，拿起那三十块钱，揣进了自己的兜里。
“当，把扫帚都送到余老爷子家里去。”
白当应了一声，高兴的搬扫帚，人家门关着，就把扫帚搁在人家门边。
余老怪却眯着一对老眼，看着白手问道：“宋朝钱时的诗句，还有这少见的江湖残局，都是谁教你的？”
“从一本手抄本上看来的。”
“可否让我拜读拜读。”
白手笑道：“我没带在身上。下次吧，下次如果我还来这里做生意，我一定带来。”
“一言为定。”余老怪道：“我答应你，下次要是带来让我看，我再买你二十把扫帚。”
“呵呵……这倒不用。我再强卖强买，你家的扫帚，恐怕要用到二十一世纪了。”
余老怪难得的笑了，“没关系，你可以卖给我，我可以转卖给别人。”
这倒是个好主意，白手道：“那就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白手起身，冲着伍只眼和张老贵父子打过招呼，背起棕榈绳，带着二弟离开了菜市场。
“大哥，这生意做得痛快啊。”
“去，这不是做生意，这是投机取巧。”
“反正是卖出去了，结果总是好的么。”
这倒也是，白手笑道：“算是个开门红吧。下次我还来，还卖那个余老怪二十把。”
白当问道：“大哥，我没见你下棋，你从哪儿学的啊？”
“我会下棋。只是咱们村里会下棋的那伙人，不愿意跟我下棋，你才没机会见到。”
“那你刚才说的，什么什么手抄本，我怎么没有见过？”
“那是咱童爷爷留下的。童爷爷有两门手艺，说书和石匠。说书的手艺，咱爸接去了，石匠这门手艺算是扔了。但童爷爷还留下了一个小木箱，偷偷的给了我。那个小木箱里，就有一本手抄的象棋残局，上面还有几首诗。”
“我怎么不知道啊？”
“你那时候还在地上爬呢。”
“现在在哪里？咱家哪来的小木箱呢？”
“我藏起来了。”
“大哥，让我看看呗。”
“呵呵……以后，以后再让你看。”
哥俩一边说着，一边来到了九转街。
九转街宽不过三米，长达千余米，却有九个转弯，故称九转街，是县城最古老的街道。
后来白手才知道，这条九转街之所以弯弯曲曲，是因为街道的下面是一条小河，就叫九转河。
九转街有不少集体单位，都是一些手工制品的小企业，其中就有城关第三木器社，专门生产各类家俱。
这几年，第三木器社逐渐解体，原来的工人都各干各的，成了个体户。
其中有十多个体户，专门制作棕棚床和沙发。
白手的棕棚绳，就是要卖给做棕棚床的个体户。
对母亲搓的棕棚绳，白手很自信，因为外公外婆家以前专门做过，母亲属于家传的手艺。
果然，看到白手带来的棕棚绳，好几个个体户围过来，看了后都是有意收购。
白手要价一斤两块二。
最后是两家共同收购，每斤两块，一家一半，不仅收了现货，还各口头预订了十斤。
离开九转街后，白当很是不解。
“大哥，咱妈搓的棕榈绳，真的有他们说的那么好吗？”
“呵呵，不懂了吧。”
“大哥，说说呗。”
白手道：“我听妈说过，做棕棚床的棕榈绳，一行几根，都有严格的规定，而且不能变动。在这个前提下，棕榈绳不能太粗，也不能太细。咱妈搓的棕榈绳，粗细恰到好处，内行人一看便知。”
白当道：“大哥，这些我都不知道。你不告诉我，妈也不告诉我，妈对我有偏心。”
白手笑了，“臭小子，现在告诉你也不晚嘛。”
这趟生意，白手喜忧参半，喜的是头一炮打响，忧的是生意的门都没有摸着。
棕榈绳只是辅助，主要还是棕榈扫帚，而棕榈扫帚的销售，总不能靠余老怪一个人。
不管怎么说，全家人是欢欣鼓舞，因为二十把扫帚和五斤绳子，一共赚了十九块钱。
家里还有一些存货，棕榈和毛竹，至少还值十块钱。
两项相加，就是三十块上下。
全家人用了半个月时间，照这样计算，一个月就能赚六十块钱。
当然，白手更是深受鼓舞。
接下来三天，白手早出晚归，一个人连续出门。
一趟去乌龙岙，买了五十斤棕榈和七十多斤毛竹。
一趟去温桥镇的方家村，就是方玉兰的娘家，在方玉兰的介绍和陪同下，买了八十多斤棕榈。
一趟去了外公外婆家。当然，白手没进外公外婆家，而是在二舅的介绍和陪同下，买了七十多斤棕榈。
白手备足棕榈，准备大干一场。
陈三宝和陆水龙的扫帚还没有卖完，他俩没有跟着白手出门。
以陈三宝和陆水龙的能耐，也跟不上白手的节奏，一个人只能挑二三十斤，与白手根本不赶趟。
这个情况，陈三宝的爷爷陈家桥更清楚，他来找白手，提出了一个解决的办法。
第0091章 再见余老怪
陈家桥道：“手，第一批扫帚卖得这么快，恭喜啊。”
白手谦道：“哪里，是我运气好，也是托您老的福。”
“是你有本事。”
白手问道：“三宝和水龙他们卖得怎么样？”
“比不上你。”陈家桥道：“我家三宝卖了七把，还是我带着他出去卖的。水龙那边，卖是卖了九把，但其中五把是卖给亲戚的。”
白手爽快道：“这样吧，下次上街，我与三宝和水龙一起，我尽力的帮助他们。”
“要的就是你这句话。”陈家桥道：“手，我来找你，是腆着老脸来的，我还有一事相求。”
“陈爷爷，您不仅是我的长辈，您还是我师傅。有什么您尽管吩咐，我一定尽我所能。”
陈家桥道：“手啊，你进了很多棕榈，出门一趟，就能挑回百来十斤。可三宝和水龙他们不行，他们笨嘴笨舌的，就是单独出门，也不一定能买到棕榈。”
白手点着头道：“陈爷爷，我也正在想这事。说好了一起干的，我还能撇开他们。”
“你看这样行不行。他们能出门时，你带他们一起去买棕榈。他们不能出门时，又缺少棕榈，正好你又有棕榈，你就卖一些给他们。”
“我同意。”‘
“手，你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按规矩，你卖给他们时，每张加价一分钱。还有，以后卖扫帚时，如果是你帮着卖出去的，你可以每把抽成一角钱。”
白手一一应承，“陈爷爷，我听你的。”
陈家桥满意的走了。
生意归生意，情义归情义，白手明白这个道理。
为了进一步明确大家的关系，也为了更好的帮助陈三宝和陆水龙，白手借钱给他们两家，不要利息。
一家五十块，其中包括第一次出门的那个钱。
但借条必须写，以及还款日期，还得签上名字摁上手印。
理顺了关系后，白手集中精力生产扫帚。
母亲还是专门负责生产棕榈绳。
俩弟俩妹白天读书，放学后回到家，做完作业，也要完成分配的工作。
国庆节前夕，白手第二次出门销售他的产品。
与第一次不一样，这次白手带上了陈三宝和陆水龙，他们二人各带了十把扫帚。
到了县城，还去菜市场，三个人各摆了一个摊，离得也比较远。
这次白手带了三十把扫帚和二十斤棕榈绳。棕榈绳是人家预定的，而其中的二十把扫帚，白手准备推销给那个余老怪。
所以，白手的摊还是摆在余老怪的门前。
左边还是张老贵父子的馒头摊，右边还是伍只眼在卖布头针线。
白手还是先向两个“邻居”敬烟。
与上次的不冷不热不同，伍只眼接过香烟时，冲着白手笑笑，还翘了翘大拇指。
白手不明白什么意思。
张六笑道：“伍叔是说，自从你上次收拾了八字胡，他就没再出现了，让我们每天都省了三角钱。”
白手呵呵一笑，“我可没收拾他，是他自己觉得不好意思吧。”
“深藏不露。”伍只眼靠坐在竹椅上，一边抽烟，一边喝茶，悠然自得的评价了四个字。
张六也比上次热情，凑到白手身边，问道：“你练过？”
白手点了点头，“胡乱练的，当不了真。”
“几时教我几招？”
“没问题，有空时，有缘时。”
张老贵更热情，拿来两个馒头和一碗豆浆，“小白是吧？今天我请你吃早点，你要给钱，我跟你生气。”
盛情难却，白手接受。
天已大亮，来买菜的人渐渐的多了起来。
好兆头，一个小时内，白手卖出了两把，每把一块五角五分。
余老怪也出来了。
看到白手，余老怪老眼一亮，走过来，拿拐杖在水泥板的地上顿了两下。
白手急忙起身，“前辈。”
余老怪不言语，而是冲着白手伸手。
白手会意，也笑着伸手。
余老怪席地而坐，掏出三十块钱，扔到白手面前。
白手从挎包里拿出一个油纸袋，油纸袋的袋口用小红绳系着，白手先解开绳子。
接着再拿出油纸袋里的一个纸包，放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打开纸包。
纸包里的东西，居然只是一本旧得不能再旧的小学生用的图画作业本。
白手冲着余老怪做了个请的手势。
余老怪也很认真，先放下布袋和拐杖，再拿出老花镜戴上，还双手在衣物上擦了擦，这才慢慢的双手拿起图画本。
伍只眼和张六也好奇的凑过来。
第一页，是宋朝钱时的四首象棋诗。
从第二页开始，每页一个象棋的江湖残局，和残局的各种走法。
全是手画和手写，用钢笔完成的。
看年头，少说也有三四十年，基本上还清楚，但有的地方，笔迹有点模糊。
一共十七个江湖残局。
余老怪看得入迷，还一边看，一边摆棋。
白手重重的咳嗽一声。
余老怪这才停下，抬头问道：“小朋友，咱再做一个交易如何？”
“您老说。”
“借我看几天。下次你来时，我还你，再买你二十把扫帚。”
“呵呵，忍痛割爱啊。”
余老怪伸出三根手指头，“三十把，不能再多了。”
白手犹豫道：“万一您老弄丢了，或者借而不还，我怎么办。”
余老怪喊道：“张老贵，伍只眼，你俩来做担保。”
张老贵和伍只眼一.asxs.头，一起开口，为余老怪担保。
“成交，三十把。”白手点着头道。
余老怪收起手抄本和棋子棋盘，起身往家走，“小朋友，把二十把扫帚搁我门里，再帮我把门带上。”
真是个怪老头，不让白手进屋，口气还冷冰冰的。
白手不计较，照着余老怪的吩咐做。
回过头来，有人买扫帚，经讨价还价，又以一块五的价格卖出去一把。
白手高兴，拿出香烟，递给张老贵一支。
再回头找伍只眼，却发现他不在摊边，而是端着茶杯，在别人的摊前瞎遛达。
白手自己也点上一支烟吸起来。
伍只眼踱回到自己的摊位，坐到竹椅上，接过白手递来的香烟，点上火吸了几口。
“小白啊，你的扫帚质量不行，还不如你同伴做的扫帚好。”
第0092章 生意经
伍只眼主动开口，白手心喜，他早看出伍只眼不简单，早有向他讨教的心思。
“伍哥，你给指点指点呗。”
伍只眼道：“那个矮矮的小朋友，他的扫帚质量跟你的差不多。但那个瘦瘦的小朋友，他的扫帚质量，超出你俩的一大截。”
矮矮的是陆水龙，瘦瘦的是陈三宝。
“伍哥，请你说说具体的。”
“其他的都差不多，质量的差距，出在棕榈丝上。你的棕榈丝，看着不够直，摸着有点软。那瘦瘦的正好相反，比较直，也软中带刚。”
“伍哥，你继续。”
“你仔细看看，就会发现两者的区别。你的扫帚的周边，很容易散，棕榈丝也很容易弯曲。而那瘦瘦的扫帚，周边不容易散，棕榈丝也不容易折断，更加的经久耐用。”
白手一边点头，一边琢磨起来。
这棕榈和棕榈丝，大家都是一样的啊。
伍只眼道：“最能看出的不同，是他的棕榈丝光滑和光亮，你的就差了不少。这就是卖相的问题，人家的看着漂亮，看着舒服，顾客当然会优先买他的扫帚。”
白手想了想，这问题他也已发现，但没有伍只眼看得这么透彻。
“伍哥，谢谢你，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
伍只眼笑笑，接过白手递来的又一支烟，续上火吐了几个烟圈。
“伍哥，再给说说呗。”
伍只眼道：“你先回答我一个问题。你们农村人，是不是觉得我们城里人很有钱。”
白手点头道：“肯定的啊。我们是看天吃饭，不涝不旱才能丰收。而你们城里人呢，都有单位，都有班上，每个月都有工资，都发票票证证，你们旱涝保收啊。”
“哈哈……”
笑过之后，伍只眼指了指那些来来往往买菜的人，说道：“都是城里人吧。但我敢肯定，十个来买菜的人，顶多只有一二个人，他的口袋里带着两块以上的钱。其他人不是两块，就是一块，因为他们就是来买菜的，有钱也不会多带。”
白手点着头，若有所悟。
“所以，你这一把一块五的扫帚，在这里很难找到买家，原因就在这里。反观张老贵和我，他的馒头和豆奖，那是生活中的必需品。我的布头针线，顶多一角两角，人家当场买得起。相比之下，你的扫帚就属于高价品，人家不买也能过日子。说不定啊，人家还得回家商量之后，才决定舍不舍得买呢。”
“有道理，伍哥你说得太有道理了。”
“所以你的销售方式和方法也有问题。”伍只眼笑着拍了拍白手的肩膀。
白手也笑了，“伍哥，我有一事不明，可否再讨教一下。”
“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哈哈，谁让我对你有好感呢。”
“伍哥，我看你的生意也不咋的。这一上午，也没见几个人来买你的东西。再说你这都是几分几分的生意，顶多也就一角两角的，利润肯定不多。所以我不明白，你这样能赚多少钱呢？”
伍只眼又笑了，“小白，你的观察能力也不差嘛。告诉你，我摆摊不赚钱，赚钱都在摊之外。”
白手不明白了，“这话怎么讲？”
“我呀，不爱上班，承蒙政府关照，六年前就当了个体户。我就卖布头针线，我在家里卖，我卖给熟人、邻里、朋友和亲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多，名气大了，人缘广了，生意自然就好了。”
“那你为什么还到这里来摆摊呢？”
“看人，主要是看人。看人间百态，看世事变化，从中反思自己，提高自己。也就是说，根据社会的变化，调整自己的经营范围和经营方式。”
白手笑道：“伍哥，你说得太深奥，我接受不了。”
伍只眼道：“拿你举例吧。你要是有十个余老怪帮你，你用不了两年就能当上万元户。”
“呵呵，我还担心，他买了那么多的扫帚，搁在家里发霉生虫呢。”
“这个你大可放心，余老怪精着呢。他以前有单位，现在归老干部局管，又常在县政协走动。他把扫帚往三个单位一送，转眼就能卖光，他还不亏一分钱。”
白手点了点头，“伍哥，你说来说去，是不是这个意思，做生意要从熟人做起。”
“说对了。”伍只眼道：“咱们是个熟人社会，也就是特讲人情的社会。你想尽快开展自己的生意，这个办法最好。”
“伍哥，你继续说。”
“还有就是，你得先找业务后生产。就像你的棕榈绳，人家预订了，你心里就有底了。你的棕榈扫帚，你也应该先去找业务，找那些单位，找那些你说得上话的单位的人。”
“呵呵，这有点不好意思。”
伍只眼笑道：“兄弟，脸皮不厚是做不了生意的。”
“谢谢伍哥教导。”
伍只眼掏出三块钱，扔到了白手手里，“不说了，我买两把。”
白手要退一块钱，“谢谢，伍哥，我收你成本价。”
伍只眼把一块钱又塞给白手，“交情归交情，生意归生意。张老贵，你也买一把。”
张老贵笑眯眯的过来，放下一块五，拿走一把扫帚，“互相帮助，互相帮助。”
一个上午，白手还剩两把扫帚。
陈三宝剩下两把，陆水龙剩下四把。
仨人做张老贵的生意，在他摊边吃午饭。
吃罢午饭，仨人约好，独自去走街串巷，再乘三点半的班船一起回家。
白手背着棕榈绳和剩下的两把扫帚，先去九转街交货收钱。
整条街转了个遍，做棕棚床的一一走到，又获得了三家共二十斤棕榈绳的订单。
白手犹豫，要不要听从伍只眼的教导，去找杨美华医生和柳如茵老师，从熟人那里找点生意。
犹豫的结果是去，本来就厚脸皮的人，一旦做了决定，就义无反顾了。
白手先到医院，打听一下，杨医生正在门诊部接诊。
白手站在门口，冲着杨医生打招呼。
杨医生笑道：“小白，你先去找你的三个女徒弟，我待会过去找你。”
白手点点头，心道，我怎么把我的三个女徒弟给忘了呢。
第0093章 做熟人生意
三个女徒弟正在住院部的内科病房上班，见了白手都很高兴。
小青最活跃，还有小兰，当场耍了几手，向白手“汇报”她的练武成绩。
白手也是装模作样，顺便履行“师傅”的职责。
小梅最细心，逮着空问白手，“小白师傅，你来找我们，是有什么事吗？”
白手点点头，直奔主题，“我是来推销我的棕榈扫帚的。”
说着，白手拿过扫帚给三个小护士看。
其他护士还有几个病人和病人家属，也围过来看。
棕榈扫帚大家见过用过听说过，但敢拿来当面推销而且到医院推销的，白手是第一个。
白手趁机吹嘘，棕榈扫帚如何如何的好，如何如何的经久耐用。
仨小护士也帮着说话，就是忘了趁机帮白手推销，更忘了自己应该带头购买。
白手心里急，又不好意思明说，仨小姑奶奶，你们师傅不是来吹牛皮的啊。
这时，杨医生来了。
“小白，我订三把。”
白手急忙道谢。
杨医生道：“各位，这是我的救拿恩人，也是我亲弟。人家正在做棕榈扫帚，请大家支持一下。”
顿了顿，杨医生又道：“小青、小梅、小兰，小白还是你们的师傅，你们更得支持吧。”
杨医生一提醒，仨小护士纷纷响应，一人两把。
白手像个老手，拿出笔和本，一一记下。
护士长和另两个护士，还有五个病人，也各订了一把。
白手道：“杨医生，我要一个星期后才能把扫帚送来，病人他们，他们出院了怎么办？”
杨医生笑道：“傻弟弟，这几位都是县城人，你把人家的家庭住址记下来，到时候送货上门呀。”
白手噢了一声，忙着询问几位病人的家庭住址，并认真的记在本上。
待白手记完，杨医生道：“小白，跟我找院长去，让医院也买几把。”
白手大喜，向仨小护士她们道别，屁颠屁颠的跟在杨医生身后。
还别说，白手第一次细看杨医生，杨医生漂亮，起码不输柳老师。
“小白，你妈身体怎么样？”
“挺好的。我妈还老念叨你呢。”
“那药吃完了没有？”
“没有，她省着吃，说挣钱不容易，能省点就省点。”
“要吃，告诉你妈，她的病需要药物维持。”
“诶，我记住了。”
“还有呀，小白，记住以后要叫我姐。”
“这个……姐，这个合适吗？”
“听姐的，记住了？”
“记住了，我听姐的。”
“哧哧，这还差不多。”
院长见了白手，很是热情，小英雄嘛。
听了杨医生的说明，院长略作思忖，打电话与分管后勤的副院长商量。
放下电话，院长道：“小白，我们医院订你五十把，一块五一把。什么时候交货，由你来定。”
“谢谁院长。”白手躬身道。
杨医生笑道：“院长，这是我弟弟，要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哦。”
院长也笑道：“小杨，咱们医院缺钱吗？”
从院长办公室出来，白手道：“姐，谢谢你。我在菜市场那边，也订了几十把，加起来就有九十几把，我要做好几个星期呢。”
杨医生道：“那你先回家做着，一个星期送一次货，别让人家等太久。”
“姐说得对，就这么办。”
临别时，杨医生道：“小白，好好干。下次姐帮你到各科室推销，医院买了，医生护士家里也得买啊。”
“谢谢姐。”白手这才说到票证的事，“姐，票证生意我已经不做了，你以后别往家收了。”
杨医生笑道：“知道，上次打电话你不是说过了么。”
白手扛着两把扫帚而走。
杨医生还在背后喊道：“小白，没事就早点回家，别在县城瞎逛。”
白手一边应着一边走，这姐像妈，也爱唠叨唠叨的。
订货这么多，白手改了主意，暂时不去学校找柳老师。
但柳老师家还是要去。
柳老师一个人住，给白手留了钥匙，白手进她家就像进自己的家。
找了点水喝，看看闹钟，乘班船的时间还早，白手便坐下来给柳老师留字条。
内容有这么几点，除了再次告知票证生意不做外，主要是棕榈扫帚的事。
白手请柳老师帮忙，从她学校、同事和朋友那里找找，能不能预订几把。
写完字条，看快到三点，白手这才离开柳老师家往河埠头赶。
陈三宝和陆水龙二人已在埠头等船。
坐在回家的船上，白手想起了伍只眼的提醒，就是陈三宝的棕榈扫帚，质量要好于他的和陆水龙的。
陆水龙还剩两把扫帚，陈三宝还剩一把扫帚。
白手不动声色，把自己的扫帚和他们二人的扫帚做了比较。
伍只眼说得一点都没错，白手的和陆水龙的差不多。与陈三宝的比较，棕榈丝不够直，够软但不够刚，更不够光亮。
这里面有问题。
陆水龙家以前也没做过棕榈制品，而陈三宝是家传手艺，莫非陈三宝的棕榈扫帚有什么其他的奥秘？
这个很有可能，陈家桥老人手艺精湛，说不定有什么不想外传的绝活。
船到白村埠头，仨人上岸。
白手让陈三宝先走，却把陆水龙叫住。
“水龙，你有没有发现，三宝的扫帚，比咱们的扫帚质量要好？”
“手哥，我正要跟你说呢。”陆水龙道：“三宝卖的是一块五角五分，我才卖一块四角五分。我也看出来了，他的扫帚，比我的是要好一些，可就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你说说，你是怎么做的？”
陆水龙说了一遍他家制作扫帚的过程。
白手一想，跟他家的大同小异。
“水龙，你先回家吧。”
打发走陆水龙，白手一边往家走，一边又开始琢磨。
教会徒弟，饿死师傅，陈家桥老爷子怕是有这个讲究，很可能留了一手。
吃晚饭的时候，弟弟妹妹们算计着，国庆节加星期天，要放假四天，能从大哥这里赚到多少钱。
白手一边吃饭，一边还要琢磨，怎样才能搞清楚，陈家桥老爷子有没有留了一手。
忽地看到大妹，乘二哥不注意，夹走他碗里的片咸猪肉，白手心里一动。
呵呵，有主意了。
第0094章 虚晃一枪
吃罢晚饭，白手把大妹白米单独叫到了后院。
说读书，三弟白面和小妹白雪都能算学霸。
说机灵劲，白手第一，大妹白米就是第二。
白米只有十岁，她的十岁，可不比大哥的十岁差多少。
“大哥，你一定是有重要的任务交给我，你就吩咐吧。”
白手乐了，“呵呵，你猜，会是什么样的重要任务？”
“嗯……给青青姐送信？”
白手怔了怔，“米，你怎么想那儿去了？”
“大哥，别瞒我们了。你对青青姐有意思，青青姐也对你有好感，你们正好是一对呢。”
白手苦笑道：“想歪了，想歪了。米，你仔细想想，青青将来是要考大学的，肯定会变成大城市里的人，你大哥我就是一个农民。你说，这还是正好的一对吗。”
“大哥，那你们为啥还这么好呢？”
“我们是朋友，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朋友。米，记住了啊，这事不能对别人说。”
“嗯。那大哥你到底要交给我什么任务？”
白手小声的吩咐起来……
“大哥，这，这算什么任务啊？”
白手严肃道：“这就是任务。米，以后我会告诉你为什么。你要向我保证，既要保密，又要完成任务。”
“连咱妈也不能告诉吗？”
“任何人。”
“大哥，我保证完成任务。”
就这样，国庆节放假的第一天，大妹白米不在家干活，却去了陈三宝家帮忙干活。
陈三宝家的人都很好奇，问白米为什么帮他们家干活。
白家上下除了白手，也不明白，白米为什么要帮陈三宝家干活。
白米委屈的说，她想学习制作棕榈扫帚的技术，大哥不让，说她年纪太小。
所以她与大哥打赌，来陈家一边帮忙，一边学习，只要她学会了，大哥就允许她参与制作棕榈扫帚。
陈三宝全家高兴，临时多了个小工人，不疑有它。
白家这边，只有白当埋怨，说白米吃里扒外，但他拿大妹没有办法。
母亲也是一笑了之，这丫头有主见，不管比管要好。
白米吃了早饭就去，吃过晚饭才回，不赚钱，但赚了两顿饭。
白手却在晚饭过后，不忙着干活，反而匆匆的出门。
没去哪里，白手只在村里瞎遛达。
很少有人跟白手说话，独来独往，白手早已习惯。
前面的那个路口进去，左右两家户，就是方玉兰和陈老大。
这条路两边都种着村，村里有规定，路边树都是公家的，村民不敢动，所以长得特别高大和茂盛。
再往前走，与方玉兰家一墙之隔的，就是陈三宝家。
陈三宝家和方玉兰家一样，只有前院没有后院。
白手走到陈三宝家的墙外，停下来，前后左右的瞅起来。
突然，白手动如脱兔，噌噌的爬上了墙边的一棵樟树。
这棵樟树不大，但够高，枝叶也够密。
坐在树杈上，白手能看到陈三宝家的整个院子。
院子里正有两个人在干活，正是陈家桥和陈三宝爷孙俩。
天还没黑，白手听得明白，看得也够清楚。
爷孙俩正在干的活，是把一张张棕榈丝挂在竹杆上，然后拿着刷子，把刷子浸到一个木桶里。
木桶里有一种什么液体，反正不是水，爷孙俩把刷子从桶里拿出来，把液体往棕榈丝上涂抹，两边都要涂上一遍。
涂抹过的棕榈丝，被风吹干后，陈家桥收起来，放在一块木板上，用另一块木板盖住，再拿石头压在木板上。
天黑下来了，爷孙俩还在忙，白手还在偷看。
“爷爷，这桶的籽浆好像稀了点。”
“嗯，你小子差不多掌握要领了。记住，籽浆太浓，要用棕榈梗水去掺。籽浆太稀，要么加放籽粉，要么对棕榈丝多抹一遍。”
“爷爷，我还有个问题，抹了籽浆的棕榈丝，为什么不能放在太阳下晒干？”
“又忘了？一定要慢慢的风干，要是让太阳晒，棕榈丝会被晒坏的。”
白手又看又听，大概明白了怎么回事，陈家桥老人果然留了一手。
白手不生气，反而觉得好笑，因为他偷师学艺成功了。
仔细的想了一遍，白手确定全部记住，便准备下树走人。
但就在这时，白手感觉樟树在微微的颤动。
有人上树。
白手想逃，可无处可逃。
白手有点慌，要是被别人知道他在偷艺，那是绝对的千夫所指，比他是“灾星”的臭名声还要臭一百倍。
脚被一只手抓住了。
白手不假思索，拿另一只脚去踹那只手。
不料，这只脚也被一只手抓住了。
白手放弃了反击，因为他已知道下面的人是谁。
方玉兰，又是方玉兰，与上次在陈老大家外的树上一样。
方玉兰灵巧的爬上来，坐在白手身上，顺手拧住了白手的胳膊。
白手疼得差点叫出声来。
“哧哧，看你还敢不敢拿脚踹师傅。”
“姐，我不知道是你啊。”
“哎，你跑三宝家来偷看什么？”
白手实话实说。
方玉兰笑道：“真有你的。白天让你大妹来帮忙干活，我也看到了，原来是虚晃一枪啊。”
“呵呵……我也是没办法。白天让大妹来，陈爷爷就不会亮他的绝活，他非得晚上干不可。我这既叫虚晃一枪，也叫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谁也比不上你鬼。”
“不学不行。我的棕榈扫帚，跟三宝家的一比较，质量差一大截啊。”
方玉兰问道：“小白，你不会因此而怪陈爷爷吧？”
白手道：“不会，谁都一样，谁都不肯把自己的看家本事教给别人的。”
“哼，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话音不对，白手醒悟，坏坏的念叨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师傅姐姐，你饿了吗？”
方玉兰不吭声，却又拿手去拧白手的胳膊。
白手忍着痛，小声道：“姐，饶命啊。”
方玉兰不高兴道：“我还以为，我还以为是来找我的，哼。”
“姐，我明白，我明白。但现在有一个问题。”
“快说，是什么问题？”
“咱们，咱们就在这树上沟通交流吗？”
方玉兰噗嗤一声笑了，“跟我来。”
第0095章 偷师学艺
得了陈家桥的绝招，白手自己还得试验摸索，不能随便乱用。
而且还有一个问题，是昨晚在方玉兰家时，方玉兰特意提醒的。
白手不能让陈家桥知道他已获得了这个技术。
白手在自家后院，一个人干活，连家里人也不告诉。
幸好原料是现成的，自家棕榈树上摘下来的棕榈籽，一直保留着。
棕榈梗浸泡在大木桶里，桶里的棕榈梗水足有上百斤之多，够白手试验用的。
棕榈籽要碾成粉，要用到前院的石磨，弟弟妹妹们的好奇心太强了。
三弟白面问道：“大哥，你碾棕榈籽粉做什么用？”
白手一边干活一边道：“做化学实验用。”
这谎撒得，连小妹白雪都来追问，“大哥，什么叫化学实验？”
“化学实验么，初中的化学课里就有。你们二哥是初中生，他肯定知道。”
二弟白当傻笑道：“大哥，我化学课只能十几分，你这不是为难我么。”
大妹白米笑道：“二哥，十几分也是分，也是化学，你给解释解释呗。”
弟弟妹妹的注意力，集中到取笑白当的读书成绩上。
惨不忍睹，不堪回首，是对二弟读书生涯的最恰当总结。
白手磨好棕榈籽粉，倒在畚斗里，拿到后院，开始调制棕榈浆。
调好棕榈浆后，白手按照昨天晚上学来的“流程”，开始对棕榈丝进行涂浆加工。
经过三次实验，棕榈丝果然又直又韧又光亮，做出来的棕榈扫帚也更漂亮，白手大获成功。
这个成果，白手决定告诉陆水龙。
陈三宝有个爷爷，爷爷有绝活。陆水龙只有个软弱的妈，他更加可怜。
另外，别看陆水龙个头小，智商还行，特别是嘴严。
下午陆水龙过来，向白手“买”棕榈和毛竹，白手把他带到后院，把涂浆技术毫无保留的告诉了他。
陆水龙也学得挺快，帮白手干了两小时的活，就啥都会了。
“手哥，我可以了吗？”
白手坏笑道：“当然可以了。现在已经有三个陈家桥了。”
陆水龙不解道：“怎么有三个陈家桥？”
“呵呵，三宝他爷爷，加上你和我，不就有三个了么。”
“嘿嘿……手哥，你可真逗。”
白手吩咐道：“但是，咱们得绝对绝对的保密。”
“一定绝对保密。”
白手笑问：“那么，三宝要是发现后问起来，你打算怎么回答？”
陆水龙挠了挠头，笑道：“手哥，你咋说，我就咋说，咱俩一致，三宝就不会怀疑。”
白手道：“万一三宝问起，你就说是我教的，其他的啥都别说。”
“手哥放心，我记住了。”
白手还给了陆水龙大大的好处，“水龙，我在县城接了点业务，这星期下星期都要去送货。我分你一点，你准备二十把好扫帚，这星期十把，下星期十把，每把一块五角。”
陆水龙大喜，“手哥，这，这是真的？”
“当然，但绝对不能告诉三宝。”
陆水龙谢过，飞快而去。
满打满算，陆水龙家每天顶多能做三四把扫帚，二十把相当于五六天的产量，他岂能不高兴。
国庆节后，白手连着往县城送了两趟货。包括陆水龙的二十把，一共九十多把，完成了上次预订的业务。
杨医生真好，利用业余时间，把医院的同事访问个遍，又帮白手拿到五十几把扫帚业务。
不愁销路，白手干得欢实。
这小半年，白手家顺风顺水，颇有一些欣欣向荣的景象。
三亩半晚稻金黄一片，丰收在望。
后院的猪栏里，已卖出五头大猪，现在存栏十五头。五头都已长到八、九十斤，年底就能出栏。另十头小猪，会在明年春耕时变成大猪。
二十几只鸡和十几只鸭，也早已茁壮成长，现在家里天天都有鸡蛋鸭蛋上桌。
小日子过得充实，白手也不知不觉的染上了臭毛病，抽烟和喝酒。
母亲是老思想老传统，没有阻拦白手抽烟喝酒，她认为大儿子是当家人，已经是个大男人，他有资格抽烟喝酒。
白手也没让母亲失望，他把家经营得井井有条，把弟弟妹妹们也管得很好。
现在棕榈绳业务不多，母亲在力所能及的前提下，一天能做两把扫帚。
俩弟俩妹也很争气，除了学习，充分利周末和晚上，平均一天能做三四把扫帚。
白手主要负责对外，采购原料，销售成品，以及生产过程中其他必须由他完成的环节。
最主要的是，白手把“熟人生意”玩得特溜。
晚稻收割前，白手又跑了一趟县城，主要是去找柳如茵老师。
柳老师没让白手失望。她所在的小学，有四十几个教职员工，她居然拿到了五十多把业务。
杨医生的老公，还是学校的副教导主任，他帮着说动校长副校长，结果学校也订了三十把扫帚。
业务有了，白手放下了心，又起早摸黑的出了两次门，买回足够多的棕榈和毛竹，备齐秋收后的生产原料。
稻子真的熟了。
学校放了一个星期的农忙假，人多力量大，全家齐上阵，白手也决定趁机收割晚稻。
晚稻的收割不同于早稻，田里没水，不用稻船，割下的稻子直接放在田里，一堆一堆的，割完了再打稻。
两亩杂交稻，一天全割完。
另一亩梗稻和半亩糯米稻，成熟度不够，要再等上三到五天。
白手当然不会闲着，童九阳不在家，方玉兰一个女人，他得帮忙。
白手白当，加上方玉兰，半天割完了方玉兰的一亩杂交稻。
下午拉来打稻机，白手也给方玉兰家先打，打完稻还把稻谷运送回家。
白当嘀咕，大哥操心方玉兰家的稻田，比操心自家的还要操心。
白当也只敢嘀咕，大哥瞪他一眼，他就赶紧卖力。
打稻机拉到自家田头，兄妹五人一齐动手。
方玉兰当然然不会缺席，互相帮助嘛。
白手他们正干得欢呢，小妹坐在稻草垛上喊了起来。
“大哥，咱家的援兵来了。”
白手一看，是他的好朋友陈亮，陈亮身后居然还跟着老魏。
一定有事发生，白里心里咯噔。
第0096章 朋友出事
白手可不客气，本来是他和方玉兰打稻，他拉着方玉兰一起退下，让老魏和陈亮打稻。
老魏和陈亮也不含糊，又不是没干过农活，正好为朋友出把力。
老魏和陈亮都见过方玉兰，但大家互相看了一眼，都没有主动招呼，像不认识似的。
两亩杂交稻很快完成了打稻。
满车的稻谷，也是老魏和陈亮拉回家的。
好朋友来了，最忙也得招待。
白手早派了二弟去陈童街，买了不少酒肉鱼，酒还是白手平时舍不得喝的啤酒。
方玉兰本来回自己家了，这时也带着女儿丫丫过来，主动上灶烧菜。
白手乐得有闲，陪俩朋友在院子的石桌边坐下，一边抽烟喝水，一边打开了话匣子。
院子里停着一辆半新半旧的自行车，原来二人是骑自行车来的，话题也就从自行车开始。
白手问道：“这是谁的车啊？”
老魏笑道：“当然是亮子的。我到这里上百里路，不能骑个自行车过来啊。”
白手冲着陈亮竖起大拇指，“亮子，你比我更快的进入现代化了。”
陈亮憨憨一笑，“要不是为了送货，我才舍不得这七十多块。五金类产品重得很，人家要我送货上门，我总不能背着货去吧。”
老魏道：“小白，你也该弄一辆自行车。听说你每次出门剥棕榈，不但来回要走几十里路，还要挑一百多斤的担子。你要有了自行车，不但出门不用受累，而且还能事半功倍。”
这个主意好，白手心想，舍不得买新车，那就学陈亮买辆旧的。
“亮子，你帮我留意一下，我也买辆旧车骑骑。”
陈亮点了点头，问道：“手哥，你的生意怎么样？”
“现在挺好，产销两旺……”白手说了说棕榈扫帚的产销情况。
老魏点着头叹道：“入道了，小白，你已经入道了。”
白手谦笑一下，问道：“老魏，亮子，你俩过来，一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陈亮点了点头，“让老魏说。”
老魏问道：“小白，你的两个朋友，马小路和于小明，你最近有没有见到？”
“没有，自从上次在你俩的帮助下，我运了一次烟后，到现在都没有见到过，也没有他俩的任何消息。”
老魏道：“他俩出事了。马小路后来又干了一次，但被光头和于小明举报，结果血本无归。不仅血本无归，还欠下买方一大笔钱，被买方追债，追得无处可逃，惶惶不可终日。后来马小路突发奇想，跑到公安局自首，现在正在局子里待着。”
白手愣了好久，叹道：“我是一点都不知道啊。”
“光头和王小明二人，也好不到哪儿去。二人贪心，心也很黑。前不久，二人想干票大的，结果半路上遇上同行。双方斗殴，伤人上十，主要是货被毁了。糟糕的是，于小明受伤，一条腿被锯，现在正在我们那边的医院里治疗。”
白手愣了又愣，两个朋友，居然都是下场悲惨，他是做梦也难以想到的。
“老魏，你是怎么知道他俩的事的？”
“简单，我在工商部门和公安部门都有朋友，我亲戚又恰好在医院上班。他们的两个案子，都算是大案要案，案情早传到了社会上。只不过我消息来源多，我知道得比较完整。”
白手点着头道：“马小路家里没有亲人，他就是在外面十年八年，也没个人去关心。于小明有舅舅舅妈，不知道他们知道不知道，要是不知道，我该去报告一下。”
陈亮道：“千万别去。”
“为什么？”白手不解道。
陈亮又推给老魏，“老魏你说。”
老魏道：“小白，他们的案子都还没了结，这种情况下，你最好装什么都不知道。”
白手犹豫。
“小白，你不能出事，你一大家子人，缺不了你啊。”
陈亮也劝道：“手哥，老魏说得对。”
白手被说服了，“我听你们的。”
老魏这才松了口气，微笑道：“小白，我也认识马小路。我和亮子特意赶过来，是要提醒你一下。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怕马小路秃噜了嘴，把你和亮子说出去。”
白手思忖着道：“马小路知道轻重，应该不会说出去。于小明也是，我当时与他们的关系，只是一个帮工。他们即使最傻，也不能把那些帮工给出卖吧。”
“这倒也是。”老魏压低嗓音道：“小白，帮你打稻帮你烧菜的，那个那个女的，应该十分可靠吧？”
“放心，不是十分可靠，是万分可靠。”
正说着，白当白面兄弟送菜出来，还有空碗和筷子。
白手笑道：“老魏，亮子，坐在院子里喝酒，不要在意哦。”
老魏哈哈一笑，“正好，我家也在院子里招待客人的。”
三人推杯换盏的喝了起来。
陈亮憨实，白手和老魏却都是精明人。
那种事见不得阳光，白手沾过，陈亮也沾过，老魏帮过白手，一旦出事，谁都脱不了干系。
老魏此次前来，当然是提醒白手，一旦有个“万一”，不能把他给拖下水。
白手心知肚明，搞得老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因为他对白手不是百分之百的信任。
所以，大家喝酒喝得很猛，老魏和陈亮离开时，自行车是推着走的。
所以，老魏主动买了十把扫帚，还动员陈亮也买了五把。
所以，老魏来的时候，还买了很多礼品，花了不少钱。
送走老魏和陈亮，白手回到屋里，全家人和方玉兰母女，正围着老魏送的一堆礼品。
白面笑道：“大哥，好多好多吃的，你这位文州朋友一定是个大财主。”
白手也笑了，“那你们为什么不动手呢？”
白当笑道：“咱妈有令，大哥点头才行。”
“好吧，见者有份。包括婶子和丫丫，一人一份。米，由你来负责分。”
说罢，白手瞥了方玉兰一眼，转身而去。
方玉兰会意，说要帮着去院子里的石桌上收拾碗筷，也来到院子里。
“小白，怎么回事？你上次去文州的事，是不是被人泄露出去了？”
第0097章 不当专业户
白手把老魏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都告诉了方玉兰。
“……姐，老魏的意思是，万一马小路扛不住，或者想立功啥的，会把我和陈亮给卖了。”
方玉兰点了点头，“噢，然后你再把我和老魏也给卖了。”
“对，老魏现在是有钱人，最怕出事，所以特地跑来提醒我。”
“那个马小路会把你卖了吗？”
白手道：“应该不会。我不是他的合伙人，我只是帮工，把我卖了，也没多大用处。”
“万一呢？”
“万一的话，我彻底坦白，我争取主动，大不了在里面待上几天。”
方玉兰笑了笑，“彻底坦白？把我也坦白出去呀。”
白手一本正经，举起右手道：“就是打死我，就是卖了老魏和陈亮，我也决不卖了我姐。”
“哧哧，这还差不多。”
“呵呵……要是把姐卖了，谁陪我沟通交流呢。”
“呸。”方玉兰突袭白手。
白手不退反进……
这一幕，被大妹白米看到了一点点。
方玉兰和丫丫走后。
白手看到大妹看见了，他把大妹叫到院子里，拿出一块钱塞到她的手里。
“嘻嘻，大哥，丁老师刚教了我们一句古话。”
“什么古话？”
“无功不受禄。”
“呵呵……我大妹懂得真多。大妹，这是奖励你的，你最近很辛苦嘛。”
“大哥，咱妈和二哥三哥还有小妹，大家都很辛苦的。”
白手只好陪着笑脸，“大妹，你要嫌少，你就开个价。”
大妹轻笑道：“上次帮大哥去陈三宝家，大哥还没给我奖励。加上这一次，怎么着也得两块钱吧。”
白手二话不说，再拿出一块钱。
白米收起钱，小大人似的，“大哥请放心，刚才我没有看到，我啥也没有看到。”
“好妹妹，真是好妹妹。”
一块石头，总算在白手心里落了地。
杂交水稻的稻谷已晒干进仓。
白手又带着俩弟俩妹，开始收割一亩粳稻和半亩糯米稻。
方玉兰也来帮忙，连割带打，一天完成。
第二天再去帮方玉兰，她有七分粳稻和三分糯米稻。
对白手来说，晚稻收割完成后，秋收就算告一段落。
以往生产队的时候，稻田还需收拾，比如稻熟前种的花草和扁草，来年要当肥料用的。
这就需要在田里挖沟，确保在下雨时能把水排出，不至于淹死花草和扁草。
但白手又来了一次“创新”，田里啥也不种，更没有去挖沟排水。
稻草晒干，收回家中，白手就开始制作扫帚，等于宣布秋收已经胜利结束。
还别说，村里不少副业忙碌的人家，都学白手的样，扔下稻田不管了。
白手被老队长斥为败家子和坏榜样。
白手置若罔闻，这只耳朵进，那只耳朵出。
以前依靠老队长，白手能少吃亏，少受欺负，老队长的话他不得不听。
现在靠老队长靠不住，白手认准一个道理，只要发家致富，就能挺着腰杆横着走。
老队长从公社开会回来，拿着几张表格要白手填写，白手死活不肯。
母亲隔着窗户斥道：“手，好好跟你老叔说话。”
白手应道：“妈，老叔要害我呢。”
老队长哭笑不得，“土崽子啊土崽子，你学坏了，你有点臭钱就学坏了。”
二弟白当端着饭碗，从屋里出来，看了看石桌上的那几张表格。
这是公社发下来的，各大队明年专业户的报表，一共有五张。
上面有要求，特别是各种数据指标，都是硬杠子。
“大哥，这是好事啊。”
白手笑问：“老二你说说，这是什么好事？”
“大哥，咱家被人家看不起，这要当了专业户，戴大红花，发大奖状，咱家就扬眉吐气了。”
老队长笑骂道：“土崽子，还没你弟弟觉悟高。”
白手不理老队长，继续问二弟，“还有什么好处？”
白当笑道：“大哥，你当了专业户，有了好名声，将来娶老婆就更加容易了。”
老队长大笑，“哈哈，这才是大实话。”
白手踹了二弟一脚，“臭小子，滚一边去。”
白当不走还笑，“大哥，你心里一定和我想的一样，只是你口是心非罢了。”
白手又笑，想了想，冲着二弟问道：“当，打仗的电影里，什么时候最容易牺牲，谁牺牲得最快？”
“冲锋的时候，冲在最前面的呗。”
“我再问你，你有钱了，你是到处嚷嚷着你有钱了，还是在家偷偷的数着钱乐？”
“大哥，到处嚷嚷的是傻瓜，在家偷偷数的那叫聪明。”
白手呵呵一笑，指着老队长对二弟说道：“他，咱们敬爱的老叔，要你大哥我冲锋在前，还嚷嚷我有钱了，你说我是该干还是不该干。”
白当年少，脑子还不够用，“老叔，照我大哥这么一说，这也不是啥好事啊。”
老队长斥道：“你个小土崽子，你大哥这是歪理。”
白当笑道：“老叔，我得听我大哥的。因为他是我大哥，前面就是有个大坑，他让我跳下去，我也得跳下去。”
白手捧腹大乐，老队长气得又吹胡子又瞪眼。
乐过之后，白手又道：“当，你再看看，那表格上的要求，咱能不能做到。”
白当放下饭碗和筷子，拿起表格，一张一张的细看。
“养猪专业户，存栏数不得少于三十头。养鸡专业户，保有量不得少于一百只。养鸭专业户，保有量不得少于一百只。种粮专业户，稻田或旱地不得少于十五亩。副业专业户，每年产值不得少于两千块……”
白手又是笑问，“当，老叔要咱选三个，咱家能做到吗？”
这回白当捧腹大乐，“不得了，不得了。大哥，你种十五亩水田，非把你累个半死不可。咱后院全是猪和鸭，前院都是鸡，这简直就是动物园啊。”
“说句明白话，你能同意吗？”
“我不同意，大哥你要是同意，以后猪鸭鸡都归大哥你管。”
白手冲着老队长道：“老叔你听听，我家二当家也不同意。”
老队长拿起表格，气冲冲的离开。
“两个土崽子，你们给我等着，会有人收拾你的。”
第0098章 被老队长治了
姜还是老的辣，要治白手，老队长有的是办法。
第二天，老队长请来了“两朵花”，公社妇女干事李茉莉和大队妇女主任马兰花。
两朵花一到，白手立即认怂，把柄落在人家手里啊。
两朵花先进屋看望白手母亲。
老队长得意地瞅着白手，“手，你倒是叫啊，你倒是跳啊。”
“呵呵，好男不跟女斗，君子不尿小人。”
“土崽子。”老队长暴跳如雷，顺手拿起地上的毛竹筒，满院子的追着白手。
白手一边逃，一边高喊，“救命啊，老队长杀人了，快救命啊。”
院子里顿时鸡飞狗跳。
两朵花闻讯而出。
老队长及时扔掉毛竹筒，趴在石桌上，一手扶腰，气喘吁吁道：“李，李干事，马主任，这小子，这小子打我，骂我，还，还倒打一耙。你们，你们要给我作主啊。”
马兰花喝道：“小白，敢欺负老队长，你翻天啊。”
白手哭笑不得，“我服了，我服了。老叔，你跟马主任一唱一和，穿一条裤子，我必死无疑。”
穿一条裤子，这话让两朵花和老队长都笑了。
白手举着双手道：“我投降，我投降行了吧。”
老队长喊道：“不行。李干事，马主任，这回不狠狠的治治他，我这个组长没法当了。”
马兰花问李茉莉，“茉莉你说。”
“揭一揭也好。”李茉莉微笑道。
说着，李茉莉扶着老队长一起坐下。
马兰花也坐下，拿出笔记本，翻开来念道：
“白村大队第一组社员白手，曾私自砍掉属于公家的河岸树木，还曾卖土卖土……今年上半年，淘了村小的粪坑而不给钱，拿了石桥的两根桥栏垒猪圈，砍了大队树林的一棵桉树和两棵杉树，拿回家盖鸡舍……最为恶劣的是，他还曾偷看妇女洗澡，还把生产队的旧水车拿回家当柴烧，还往人家的井里撒尿，偷了村小的旧报纸换糖吃……”
马兰花足足念了五分钟，白手干过的坏事丑事损事，简直是罄竹难书。
白手哭丧着脸说道：“三位领导，我这样的人，更不能当专业户啊。”
李茉莉语重心长道：“小白，浪子回头金不换，回头是岸当先进，我们是在给你机会。”
母亲在屋里说道：“手，这是领导看得起你，咱答应吧。”
“答应答应，坚决答应。”白手苦着脸道：“但是，三个不行，太多了。我只能要两个，要再多一个，我坚决不干。”
马兰花笑道：“不吃罚酒吃敬酒，这还差不多。小白，你挑吧。”
想了想，白手道：“我当养猪专业户和副业专业户。”
老队长拿出两张表格，拍在白手面前，得意地笑了。
白手恨得直咬牙，但还是拿出圆珠笔，乖乖的填写了表格。
养鸡养鸭赚不了钱，主要是鸡鸭死亡率太高。鸡蛋鸭蛋也都被弟弟妹妹们吃了，卖钱的机会都没有。
相对来说，养猪能赚点钱，也容易养。
两朵花收了表格，起身要走。
白手点头哈腰，陪着笑脸，“两位领导走好，走好。等我养肥了猪，我请两位领导吃猪肉。猪肉营养好，吃了能长膘。猪皮能做鞋，猪毛能做刷，猪头吃了智商高……”
两朵花笑了，笑得花枝乱颤的。
老队长也笑。
看到老队长笑，白手有气，脑子一转喊道：“两位领导，我要反映一个重要情况。”
“小白，什么情况？”李茉莉问道。
“有人为老不尊，老爱往寡妇家里凑，严重败坏白村的社会风气。”
老队长气得不行。
马兰花窃笑。
李茉莉却还问，“是谁呀？”
白手斜了老队长一眼，呶了呶嘴，“人家是组长，我的顶头上司，我不敢说名字啊。”
老队长老脸通红。
李茉莉当然明白了，俏脸也有点红了。
马兰花笑着，冲李茉莉使了个眼色。
两朵花溜了。
老队长顿足骂道：“土崽子，我的老脸全被你给卖了。”
“呵呵，是您先卖我的。马主任的本本上记的，一大半是您说的，这没错吧？”
老队长有点不好意思，“这老娘们，平时当笑料，有事当材料，是他娘的损了点。”
白手乐道：“你揭发我，我也揭发您，顶多是扯平了。”
“扯平就扯平。”老队长起身往外走，可走到院门口又折了回来，“哎，你小子长点心，两个专业户，你都得给我当好，给我长长脸，给你自个也长长脸。”
“老叔，你站着说话不腰疼啊。”白手道：“我弟弟妹妹要读书，我要出门，白天就我妈一个人在家。你们要我养三十头猪，亏你们想得出来，我怎么养啊。”
老队长愣了一下，“还真是的。但我不管，你签了字的。”
老队长走了。
白手冲着老队长破口大骂。
“老家伙，老东西，你他娘的，你这是管杀不管埋啊。”
没办法，答应了就不能反悔。
白手叫了陈三宝和陆水龙帮忙，把猪舍的面积扩大一倍，一直扩大到房子边。
这样只需垒一面猪栏。家里还有几块石头，几根木料，再买点蜊灰，砌起来就成了猪栏。
也就是摆个样子，白手没想着扩大养猪的规模。十五只猪已经够忙的了，再买十五条，每天准备猪食就得忙半天，白手才不傻呢。
白手的心思，还是在副业上，做扫帚卖扫帚，来钱快来钱多。
别人还在秋收后的稻田里忙碌，白手却趁机出门，到各个山区收购棕榈。
有本钱就是好，可以多囤原料。
白手跑了三趟，足足囤了两百三十多块的棕榈和约一百块的毛竹，把院子里的几个棚子装得满满的。
人还真是有点贱，这三趟出门，白手总感觉累，是咬着牙苦撑过来的。
以前最苦也不觉累，白手稍稍琢磨，能明白了一个道理。
生活条件改善了，也得相应提高生活水平，适当的享受一下。
不错，得学学陈亮，买一辆自行车。
这天，又是去县城送扫帚的日子。
白手是扛着四十把扫帚去的。
买车是个大事，白手不懂，他想顺便找柳如茵老师问问。
第0099章 柳老师有事
这四十把棕榈扫帚，是城关小学的，白手直接扛到学校。
人家订三十把，却送去四十把，这就是熟人生意的好处。
柳如茵老师帮忙，很快就钱货两讫。
白手很想开口说买车的事，但柳老师很忙，整个上午都有课要上，白手不好意思麻烦。
柳老师善解人意，拿出两块钱，叫白手上街买菜，再回家等她，说她下午没课，有事跟他商量。
白手没有接钱，屁颠屁颠的去了菜场。
只是心里嘀咕，柳老师会跟我商量什么事？
在菜场买了菜，跟伍只眼和张老贵父子聊会天，白手没见着余老怪，拎着菜到了柳老师家。
拿钥匙开门进屋，白手洗好菜，切好肉淘好米，看看快十一点了，便开始生火烧菜。
没有煤气灶，也不是煤球炉，是一个烧煤油的小灶，白手很不习惯。
中午吃饭时，柳老师大赞白手的厨艺，胃口很开，总结说比她的厨艺好十倍。
白手有点小得意，忍不住要酒喝。
柳老师有点惊讶，但随即笑了，“好，能喝酒了，我们的小白手长大了。”
小白手，这个称呼让白手感到无比亲切。
柳老师拿来半瓶洋酒，叫什么白兰地，倒了两个半杯，“小白，咱俩碰个杯。”
真是讲究，半杯酒还碰杯。
碰了杯，白手一口而尽，“姐，这是好酒啊。”
“嘻嘻，那你就多喝点。”柳老师含笑，再给白手倒酒，“但是喝这种酒，一定要一口一口的呷，是不能猛喝的。”
白手只好学着一口一口的呷，可忒不自在，也不过瘾。
柳老师笑道：“好了，好了，你还是想怎么喝就怎么喝吧。”
白手又是大口大口的喝起来，这酒太好喝。
“姐，我也有事找你呢。”
“说，是什么事？”
“我想买一辆旧自行车，不知道县城里，有没有卖旧自行车的地方。”
“听说有，可我不知道。”柳老师道：“我帮你打听打听。不，小白，我的车旧了，要不拿去用吧。”
“呵呵，这可不行，这个便宜不能占。”
柳老师伸手，轻轻的打了白手一下，“傻，我都是你姐了，这又算什么呀。”
“姐，我给你钱。”
“你给了钱，我就不是你姐了。”
“把车给我，姐自己呢？”
“我有自行车券，正好买辆新的呗。”
白手不要，白拿人家的车，少说也有五六十块，这个人情受不起。
白手找了个理由，谢绝柳老师的好意，“姐，你那个是女式车，我骑着不够劲。我想买的车，是那种二八加重的，至少能带一百斤的货。”
“嗯，那好吧。”
白手问道：“姐，你说有事商量，究竟是什么事啊？”
柳老师有点不好意思，“还是，还是我和高明宝的事。”
“你们不是离婚了吗？”白手好奇的问道。
“是离了，但还没离净，我忽略了一个事。就是这房子，离婚协议上说是归我所有。可我忘了，还得去土管局办手续，就是把房子原来的主人名字，改成我的名字。”
“那就改呗。”
柳老师道：“这个房子，原来写着高明宝父母的名字。我要改名字，得有高明宝父母签字确认。现在他父母不签字，高明宝也不帮我，这个房子就转不到我的名下。”
“姐，找单位，让单位帮忙啊。”
“单位帮忙了，可不能硬来，人家理都不理。”
城里人，事真多，白手问道：“那姐你准备怎么解决呢？”
“谈判。明天是星期六，我请了假。我也与高明宝约好了，明天我去他爸妈家，我要与他们谈判。”
白手明白了，“姐是想让我陪着姐去。”
“对，让你给姐壮胆。”
白手不假思索，拍着胸脯道：“没问题。姐，明天我陪你去。”
“小白，谢谢你，姐就知道你会帮我的。”
白手很少接到别人的求助，他太想帮助人了。
就是陌生人求助，白头都会出手，更何况是自己的姐，义不容辞么。
柳老师高兴，把那酒全倒给白手。
白手也高兴，敞开了喝，可这酒后劲太大，他又初涉酒海，喝着喝着居然吐了。
吐了以后，白手又睡了过去。
白手醒来时，发现自己睡在床上，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正要掀开被子下床，白手大吃一惊，自己正处于原始状态。
白手发懵，这是柳老师的卧室啊。
清醒过来，白手找自己的衣服，可就是没有。
再看窗外，发现自己的衣物，全挂在那个晾衣架上，还在往下滴水。
白手傻了，心想我是吐了，可没吐到衣服上啊。
再一想，稀里糊涂，稀里糊涂就稀里糊涂吧。
床头柜上，放着一个信封，信封开着。
白手随手拿过，打开一开，是七八张男人的照片。
照片背后，还有名字和单位及联系方式，白手知道，这是有人在给柳老师介绍对象，这些人都是候选人。
门被推开，柳老师进来，手里还捧着衣服。
柳老师的脸红红的，红得不能再红。
白手慌忙放下信封，拉过被子护住自己。
“小白，你醒了。”
“姐，我，我睡了多久？”
“三个小时。”柳老师把衣服放在床边，红着脸坐下。
“这衣服……我的衣服呢？”
“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了。这些衣服，是我早就托人做了要送你的。这次你来了，正好穿上试试。”
白手顿时不好意思起来，“姐，我现在有钱，怎能让你破费呢。”
柳老师笑着白了白手一眼，“破都破了，你说怎么办？”
这倒也是，白手道：“那，那就谢谢姐了。”
“穿上，让我看看合不合身。”
白手脸红了，“姐，你在这里……我怎么穿呀？”
柳老师也红起了脸，可就是不肯起身，“小白，刚才，刚才你醒了，有没有，有没有想起什么？”
白手歪了歪脑袋，还真的想了想，“没想起什么呀。就记得我喝吐了，后来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真的没想起什么？”
“真的，我以前也醉过一回，也是醉了就睡，什么都记不住。”
“噢，那你穿衣服吧。”
柳老师出门关门。
可是，柳老师马上慌慌张张的折回了房内。
“不，不好了，高明宝他来了。”
第0100章 再帮柳老师
根本就来不及，不等白手整装，高明宝就嘭的一声，推门闯了进来。
柳老师尴尬，白手更尴尬。
高明宝不生气，认出是白手，反而叉着腰哈哈大笑。
白手一想，也是，柳老师与高明宝已不是夫妻，她跟谁在一起，高明宝没有资格生气。
再说了，高明宝对白手印象不错，又是一个小孩，也不会往那个方面想。
想到这里，白手先张嘴为强，解释道：“老高，你别误会啊。我是喝醉了酒，又把衣服吐脏了，所以才这样的。”
“哈哈……信你了，快起来吧。”
高明宝出去，柳老师也出去，还把门带上。
虚惊一场，白手急忙穿衣下床，开门来到了客厅。
柳老师已经缓过劲来，正在质问高明宝。
“高明宝，你来我家干什么？还有，你怎么还有这个房子的钥匙？”
高明宝翘着二郎腿笑道：“我有两个钥匙，只还了一个，当然还有一个。至于我来干什么，是要通知你，我爸妈明天没空，你要的谈判暂时取消。”
柳老师气道：“高明宝，你出尔反尔。”
“真是没空。”高明宝正色道：“话又说回来，就是出尔反尔，那又怎么样？柳如茵，你现在拿我没办法。”
柳老师现在一定后悔得要死，白手心想。
上次偷拍的胶卷，本来是一分为二，白手保管一半。
可柳老师心善，与高明宝离婚时，不仅把自己的一半交给高明宝，还把白手保管的另一半也交给了高明宝。
所以没了把柄，高明宝才有恃无恐。
两个人吵起来，没当白手存在。
高明宝能说会道，论吵架，柳老师根本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他还在强词夺理。
白手不得不开口帮助柳老师。
“老高，我可以插嘴吗？”
高明宝笑道：“当然可以，你尽管说。”
白手问道：“老高，要是那个胶卷或照片还在柳老师这边，你还会这样吗？”
高明宝怔了怔，“小白，你也知道胶卷的事？”
“当然知道，因为那个胶卷就是我拍的。”
“你……”高明宝吃惊不小。
“对，是我。”白手笑眯眯的应道。
“你什么意思？”
“呵呵，我意思是说，你怎么知道，胶卷没有洗成照片？你怎么肯定，胶卷全还给了你？”
高明宝明白白手的意思，转向柳老师骂道：“臭娘们，原来你在骗我，原来你留了一手。”
柳老师聪慧，白手这么一说，她也已反应过来，并且很快的恢复了从容。
“高明宝，我要不留一手，我还敢跟你爸妈谈判吗？我要不留一手，你不是占了大便宜了吗？”
高明宝迷惑了，如果柳老师手上还有胶卷，那他和女会计的丑事，就随时都有可能暴露。
与柳老师离婚后，高明宝和女会计早已公开为恋爱关系，但还没有正式结婚。
恋爱关系也不能那样，所以，胶卷的作用还在。
再说高明宝想当正厂长，正在追求进步，如果生活作风出问题，是不可能当上农机厂厂长的。
吵架变回到谈判，柳老师后来居上，重占上风。
但高明宝也不傻，他怕白手配合柳老师在诈他，他也留了一手。
“柳如茵，今天就谈到这里。明天上午，你不用去我爸妈那里，你就在家等着，我来找你。”
柳老师踌躇不决，看向白手。
白手点了点头。
柳老师道：“好吧。高明宝，我希望明天，你能带着你爸妈的亲笔签名来我这里。”
高明宝瞅了白手一眼，再恨恨的骂了声“臭娘们”，起身出门走了。
“小白，姐谢谢你。”柳如茵开心道。
可白手却开心不起来，因为他想起高明宝临走时的那一瞅，觉得事情并不简单。
“姐，你认为高明宝这回不会再变卦了吗？”
柳老师微微一怔，摇着头道：“这还真不好说。他这个人心机也是很深的，你刚才唬了他，但不一定能唬得住。”
“嗯，我担心的就是这个。”
“小白，说不定呀，他出了门就不相信你的话了。”
白手点着头道：“你们明天的谈判也有麻烦。他要是先让咱们拿出胶卷或照片，再把他爸妈的签字交给你，可咱们没有啊。”
“小白，那你说怎么办？”柳老师问道。
白手鬼主意多，及时的冒出一个，“姐，咱们还是老办法，找老高的把柄。你仔细想想，老高还有什么软肋，是咱们能抓到的。”
柳老师想了想，“要不，要不咱们再偷偷去他那里拍照？”
“老套路，没用的。”
柳老师再想，“我倒是听说过，老高伙同那个臭女人做过假帐。比方说他出差时，会搞一些假票拿来报销。可即使有，咱们也拿不到真凭实据呀。”
白手心里一动，问道：“他会不会把一些不利于他的东西，放在那个女人的家里？”
“不知道有没有。但如果有的话，他也只能放在那个女人的家里。”
白手瞅着柳老师笑了。
柳老师当然明白，“小白，你是想再去那个女人家里看看。”
“呵呵，姐你敢吗？”
“你敢，我就敢。”
“好，咱晚上去。”
柳老师嗯了一声，“小白，你今晚不回家，你妈不担心吗？”
白手道：“我经常出门，我妈都已经习惯了。”
柳老师俏脸一红，“那好，今晚就住我这里。”
白手故意的问：“邻居知道会说闲话吗？”
“不怕。”柳老师的脸更红了。
“刚才……老高来之前……”白手坏坏的说道。
“还说。”柳老师伸手，直接盖住白手的嘴。
白手推开柳老师的手，起身走到窗边，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只是白手像大人似的，突然下起了命令。
“姐，你要急需做三件事。”
“哪三件事？”
“一，我中午吃的都吐了，我现在饿了。二，你得上街买几把新锁，明天我帮你换掉。三，找些不用的被单，我有用处。”
“噢，小白，我马上上街买菜买锁。”
柳老师找出了三条旧被单，交给白手后，提着菜篮出门而去。
白手找来剪刀，对着三条旧被单忙碌起来……
第0101章 双计齐出
白手忙了好一阵子，搞了不少名堂，柳老师信任白手，也就没有细问。
吃过晚饭，白手提了一个柳老师万万想不到的要求。
“姐，陪我出去遛达遛达。”
“遛达遛达？”
“就是你们城里人说的散步。”
“我和你，我和你一起散步？”
柳老师忸忸捏捏，白手不由分说，拉着她的手出门。
反倒是白手大方，紧挨着柳老师，还挽着她的胳膊。
柳老师开始有点难为情，因为遇见不少熟人，她都不好意思解释。
对内姐弟相称，对外却是不行，因为柳老师没有弟弟。
所以，柳老师的解释是表弟。
表弟也是弟。
后来，柳老师想到下午白手醉酒后发生的“故事”，便渐渐的想通了。
姐弟俩挺亲密的，一边走着，一边聊着。
“姐，那个信封里的照片，都是你的候选人吧？”
“你看到了？你觉得哪个好些？”
“呵呵，我可看不出哪个好哪个不好，主要还是姐你能够看中。”
柳老师笑道：“你肯定看得认真，说一说，供我参考么。”
白手回忆了一下，“好像，好像都不怎么样。”
“怎么个都不怎么样？”
“就是年纪都大了点。姐你才二十多岁，可照片上的那几个人，好像都在四十岁以上。这年龄差距，也太大了吧。”
“嘻嘻……”柳老师笑了，笑得整个人都靠到了白手身上。
“姐，我说得不对吗？”
柳老师道：“你说得没错。但有一点你说得不对，他们不是我的候选人。我刚离婚不久，现在没有心思谈恋爱和再结婚，想等个一二年再说。”
白手有点糊涂了，“姐，难道你在兼职保媒拉纤的工作？”
“也不是。是有人托我转交给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正好你也认识，你也适合当送信人，所以我才让你看到了照片。”
“我认识的？还是女的？谁啊？”
“你们村小的丁雅琼老师啊。县教委的一个领导，和丁老师关系蛮好，想到丁老师还是单身，就通过他老婆张罗了这些人。”
白手不假思索道：“这事我看不靠谱。”
柳老师忙问：“为什么呀？”
“姐，丁老师是上海人，是下乡插队的知识青年，将来肯定是要回上海去的。她在上海有父亲母亲，听说还有个女儿，她怎么可能在咱们这里安家呢？”
“小白，你说得有道理。但咱们只相当于媒人，保了媒，拉了纤，成不成的，不是咱们要操心的事。”
姐弟二人走着说着，不知不觉的来到了一个地方。
柳老师惊讶道：“小白，这不是高明宝那个臭娘们的家么。”
不错，胡同那边，白手和柳老师上次来过，还偷偷进去拍过照。
“姐，咱们再进去一次，你看怎么样？”
“不好吧。不，不安全吧。”
白手呵呵笑道：“我敢说，老高和那个女人，现在肯定不在家里。”
“怎么可能呢？”
“我百分之百肯定。”
“你怎么知道的？”
“呵呵，双计齐出，天机不可泄露。”
天已黑，没行人。
白手大模大样的走到院门边，伸手敲门。
过了一会，没人前来开门。
白手让柳老师稍等，自己竟爬墙而进。
开了门，白手拉着柳老师进门，再把院门关上。
果然没人，柳老师的胆子也大了。
二人如同进自己的家，打开电灯，里里外外，翻箱倒柜，搜了个遍。
功夫不负有心人。
柳老师找到了一个帐本，“小白，有这个就够了。”
“这是什么帐本？”
“他们厂的真帐本，要是把这个真帐本公布出去，高明宝和他的那个女人就完蛋了。”
“姐你确认？”
“我确认。”
“好，目的达到，咱们撤退。”
白手和柳老师干脆利落的离开。
回家的路上，白手拿着帐本走得很快。
“小白，你走这么快干什么？”
“因为你家有客人上门，咱们得赶紧回去，以免怠慢了客人。”
“客人？谁呀？”
“呵呵……回家你就知道了。”
二人回到家里，还没进门，就看到书房的那个窗户大开着。
柳老师胆怯，白手拿出钥匙开门，拉着柳老师进门。
白手先去书房门口，往里看了一眼，捧腹大乐。
柳老师走过去一看，瞠目结舌。
书房里，高明宝和他的那个女人，也就是他厂里的女会计，双双倒在地板上，身上缠满了布带。
这些布带，正是用那三条旧被单剪成的。
书房里的书，大部分已不在书架上，丢得到处都是，不少还落在高明宝和女会计身上。
高明宝和女会计都好好的，就是被绑得不能动弹，因为紧张而说不出话来。
白手拿来剪刀，把高明宝和女会计身上的布带剪掉，“老高，你们出来，我有话说。”
高明宝狼狈不堪，搀着女会计出来，在客厅沙发上坐下。
女会计挺漂亮，主要是年轻，看着比柳老师还年轻。
“如茵，对不起，我错了。”高明宝道。
柳老师气得不行，“小白，你替我说吧。”
高明宝冲着白手道：“小白，这是人民内部矛盾，有话好事，啥都好谈。只是，只是千万不要报警啊。”
“呵呵……我要报警，那我就是全天下的头号傻瓜。”
笑着，白手举起手中的帐本，“因为你们来这里的时候，我和柳老师也没干好事，我们也正在这位女同志的家里翻墙倒柜。”
高明宝和女会计又都目瞪口呆，这个帐本，他俩太认识了。
“小，小白，你不能这样啊。”高明宝喊道。
白手笑道：“老高，你说过的，这是人民内部矛盾。你是明白人，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
高明宝起身道：“我，我这就去找我爸我妈。”
白手道：“不急，明天上午吧。这回最好是嘎嘣脆，不要藏着掖着，不要再留一手。”
高明宝点了点头，“如茵，再次向你道歉，请再相信我一次。”
柳老师冷冷的说道：“你们走吧。”
高明宝和女会计走了。
柳老师换上笑脸，关上门，又去收拾书房后，回到客厅坐到白手身边，好奇的问道：
“小白，你快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是怎么知道他们要进我家的呢？”
第0102章 蜘蛛阵
“姐，是这样的。高明宝下午来的时候，我就发现他鬼鬼祟祟的，特别是临走时，他的眼色不对。”
“我怀疑他要使坏，在你做饭时，我留意了你家屋外的情况。果不其然，有个女人躲在墙角，在监视你的家。”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就是老高的那个女会计。我当时就想，咱们想去她家搞名堂，那他们也有可能进你家搞名堂。”
“于是我就琢磨，如何才能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就是既要保证咱们安全的去而复返，又能把他们抓住，让他们无话可说。”
“我判断，高明宝要进你家，不会再开门而进，因为这容易被邻居看见。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就是从书房的窗户进来，最不容易被人发现。而你书房的窗户，那个插销有点松动，力气大的人能用手扳开。”
“高明宝也是聪明人，我估计，他会从书房窗户进来。于是我想，我得做个陷阱，把他抓个现行。可你家啥都没有，要是在我家里，做陷阱的家伙什多得是。”
“我只好就地取材，用你的三条旧被单，剪成一条条布带，做一个名叫蛛蛛阵的陷阱。这个蜘蛛阵，是我干爷爷童老五教我的，说怎么厉害怎么厉害的，可以前我从来没有在实际中用过。”
“这个蜘蛛阵的特点，就是利用绳子或布带，结成一张有弹性的网。它布置在地上，但机关设在窗门上，只要推开窗门，机关就能启动。人一旦进来，就会被布带缠住。”
“与此同时，书架上的书会纷纷掉落，砸向偷入者。而更为关键的是，被缠住的人越挣扎，就越缠得更紧。要是有充分的原材料，蜘蛛阵会布置得更加精妙，但对付高明宝和他那个女人，用三条旧被单也已经足够。”
“为了让高明宝更容易上当，吃过晚饭后，我和你出门散步，就是要让他和那个女会计看到。现在看来，高明宝肯定看到了。可他做梦也不会想到，不仅他自己束手就擒，而且还被咱们抄了老窝。”
“这一次，咱们是大获全胜，而且还不留后患。因为咱们进了他家，他也进了你家，错误互相抵销。最关键的是，帐本在咱们手里，高明宝再也不敢出幺蛾子。”
只有一个疑问，高明宝为什么非进柳老师家不可。
柳老师听得心驰神往，心潮澎湃，娇嗔的赞了一句，“你真是人小鬼大。”
白手笑道：“姐，你这是表扬还是批评呀。”
“是表扬，但最早说这句话的人不是我，是丁雅琼老师。”
白手马上好奇起来，“什么时候说的？我当时做了什么好事？丁老师又是怎么夸我的？”
柳老师道：“那是冬天的时候，特别特别的冷，村小教室里都要生炉子取暖的。当时你才九岁，还是十岁，我已纪忘了。村小只有我和丁老师住校，我俩为了御寒，买了些柴禾，就叠在村小的围墙边。”
“那柴禾买来时，一个一个都挺大，要拿斧头劈开烧，才不会浪费。可我们两个女的，哪会劈柴呀。是你主动要求，拿着家里的斧头，帮助我们劈柴。”
“我们高兴呀。可丁老师很快就发现，你劈柴的时候，时不时的往墙外扔柴禾。丁老师绕到墙外一看，你把柴禾扔出墙外，你二弟就把柴禾捡到箩筐里。”
“丁老师知道你家穷，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同情你和理解你，还蛮高兴，还挺欣赏你。丁老师说，这小子人小鬼大，将来一定有大出息，只是生在农村，生在穷人的家里，可惜了。”
白手追问道：“丁老师还说什么了？”
“嘻嘻……丁老师说，你当时劈柴的时候，眼观六路，贼眉鼠眼。但是，绝对是一本正经，一边帮人劈柴，一边偷柴，从容自若。说你像个老手，一般的大人都做不到。”
“呵呵……我也是没办法，谁让我家那时候穷呢。”
姐弟二人热聊，越聊越热乎，直聊到深夜……
第二天，高明宝早早的来了。
今天是星期六，上午上班，正好办手续。
白手让柳老师放心的跟着高明宝，带上全部材料和手续，去土管局办最后一道转户手续。
十点多钟，二人回来了。
白手不懂装懂，拿过那个转户手续，和那本红色的房产证明，认真的看了老半天。
高明宝心里有火，但不敢发作，只用嘲讽的语气，笑着问道：“小白，你看得懂吗？”
“学习，老高，我这是在学习。”
“学了也是白学。”
“呵呵……老高你信不信，将来我也会是城里人，我也会住进高楼大厦。所以，我的学习很有必要。”
“小白你行，你有远见。”
“敢不敢跟我打赌？”
“不敢，我甘拜下风。”
白手从沙发垫下拿出帐本，扔给了高明宝。
高明宝翻了翻帐本，确定没有缺页，“小白，你不会又拍照留念了吧？”
白手笑着反问：“老高你说呢？”
高明宝苦笑道：“你这家伙，诡计多端，我不能拿你当小孩看了。”
白手笑而不语。
柳老师道：“高明宝，你自己是小人，不要以为别人都是小人。”
“人心难测，人心难测啊。”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只要你不找我的麻烦，你就不会有麻烦。”
高明宝悻悻的走了。
白手开始干活，把柳老师家的锁全部换了，几个窗户有点松动，也做了加固。
吃过午饭，白手要赶班船回家。
柳老师目光如水，有些依依不舍。
白手可没有，也许有那么一点点，但他还得回家做扫帚赚钱。
“姐，我觉得高明宝还会来，你一定要小心一点。”
“他还敢来？不会吧？”
“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我知道。所以我打算，邀请我的同事来我家住。”
白手忙问：“男的女的？”
柳老师笑了，“你傻呀。当然是女的，而且是两个。”
白手噢了一声，也跟着笑了。
“快到点了，小白，你快走吧。”
白手点点头，走出柳家门。
柳老师冲着白手的背影喊道：“小白，别忘了把那些照片交给丁老师。”
第0104章 被逼读书
丁老师瞅着白手质问道：“坏笑什么？在笑话我吗？”
白手急忙解释道：“不是不是。丁老师，我是认为这些个人，用我们农村人的话说，都是歪瓜裂枣。再用我们农村人的话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丁老师哧哧而笑，“真是这样的吗？”
“真的，丁老师。连我妈都说，你是上海人，落叶归根，将来肯定要回去的。我妈还说，婚配讲究门当户对，农村人只能配农村人，大城市的人只能配大城市的人。”
丁老师微笑道：“别老你妈你妈的，说说你自己的看法。”
白手急忙摇头，“我不懂，没看法，啥看法都没有。”
“真的不懂吗？”
“真的不懂。”白手忙道，脸却有点发热。
怕什么，来什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小白，那个检讨书，你还想要回去吗？”
白手小声道：“想要回来，可你不给啊。”
丁老师笑道：“我可以给，但我有个要求。”
白手眼前一亮，“啥要求？”
丁老师走到柜子前，拿来两本各厚达一寸的旧书，“小白，这是我父亲写的书，是大学里当教材用的，叫经济学讲义。如果你能把它读完，并能通过我的考试，我就把你写的检讨书还你。”
这是哪门子要求，这不是为难人么。
白手哭笑不得，让一个看到书就发晕的人读书，还不如去赶老母猪上树。
“丁老师，我不会读书。我要赚钱，我没时间。再说了，我一个初中生，跟大学的什么教材搭不上啊。”
丁老师似乎不高兴了，“好吧，那你可以走了。”
白手起身，陪着小心说问道：“丁老师，咱，咱能商量别的要求吗？”
“不能。”丁老师道：“不过有一点我不能保证，哪天我一不高兴，把你那个检讨书给了别人。”
“我读，我读。”
白手急急忙忙，拿过那两本厚书，庄严地捧在自己的胸前。
丁老师笑了，“哧哧，回去吧。记住，两个星期写一篇学习心得，字数不得少于一千字。”
白手如逢大赦，拨脚而遁。
他娘的，这叫什么事，老鹰不小心，掉水窟里去了。
但是，白手马上又趾高气扬起来。
因为正路过陈老大家。
陈老大的大儿子水缸陈云海，小卖店就开在路边，店门口正聚集着一大帮人。
有聊天的，有打扑克的，有下棋的，还有纳鞋底织毛衣的……
水缸正坐在那里，满脸堆笑，热情洋溢。
水缸的老婆姚月平，倚在小店门口，一边嗑瓜子，一边与几个纳鞋底织毛衣的唠嗑。
白手从不与人唠嗑。
因为与陈老大不对付，水缸的小卖店开张以后，白手一家从不光顾。
买盐打酱油，火柴针线头，白手也坚持去三里外的陈童街买，要不就是去最近的马家村小卖店买。
弟弟妹妹们也很争气，水缸小卖店开张时，连放三个晚上的露天电影，弟弟妹妹们硬是坚持不看。
搁以前，也没人理白手。
但现在已不可同日而语。现在的白手，既是养猪专业户，更是副业专业户。
最主要的是，现在的白手确实有钱了。
他棕榈扫帚卖得红红火火，而别人做好了，还要拿到街上摆摊卖。
白手是一捆一捆的卖，最多的扫帚，运出去就能拿钱回来。
村里人还不懂其中的奥秘，只有羡慕的份。
有钱就有地位，脑子灵活，还能打架，这样的白手，谁见了都敬几分。
水缸主动招呼白手，“手，过来坐会。”
看打扑克的癞头四也喊道：“手，过来打几把。”
还有其他人，也有几个冲白手招呼。
白手挺起胸膛，但放慢了脚步，脸上也有了自信的笑容。
但白手没有开口。
癞头四走过来，一把拽住了白手，“手，给个面子呗。”
白手停下来，笑笑，继续不开口。
水缸走过来，递上一支飞马牌香烟，“白手兄弟，尝个脸呗。”
自从开了小卖店，水缸也变了，逐渐的变成生意人，学会了讨好人。
拳头不打笑脸人，低头不见抬头见。
白手接过香烟叼到嘴上，水缸掏出火柴，殷勤的点上火。
“云海哥，生意兴隆啊。”
水缸倒也谦虚，“马马虎虎，马马虎虎。白手兄弟，我比不上你红火啊。”
“共同发财，共同发财。”白手一边吸烟，一边打着哈哈。
癞头四却开白手的玩笑，“白手，你啥意思？有钱了，想着读书了？”
白手手里拿着两本厚书，让癞头四好奇。
白手笑道：“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四哥，知道这两句话是什么意思吗？”
癞头四是个文盲，他哪懂这两句话的意思，“白手，笑话你四哥不识字？”
有人笑道：“癞头四，扁担倒了不知道是个一，你就是不识字么。”
还有人笑道：“癞头四，你拜白手为师，让他教你从一写到十。”
更有人笑道：“癞头四，你要把你的癞字写出来，我给你一块钱。”
大伙纷纷而笑。
群讽群嘲，癞头四没法子，只冲着白手问道：“这两句话啥意思？”
白手道：“四哥，这两句话的意思是，书里有钱，书里还有老婆。只要你把书读好，就会有钱，有钱了就会有老婆。”
癞头四笑了，“娶老婆，我暂时不想，我想跟白手你一样，先赚点钱。”
“呵呵，那也得读书啊。”
“噢，照你这么说，你棕榈扫帚生意做得红红火火，就是因为你读了书的缘故？”
“四哥，你突然聪明了。”
“这书上写着，咋做扫帚咋卖扫帚？”
“呵呵……四哥，你的聪明劲又回去了。”
周围顿时一阵哄笑声。
癞头四生气。
但白手瞅他一眼，他马上瘪犊子，因为打不过啊。
水缸推开癞头四，讨好白手，“白手兄弟，店里坐坐。”
白头摇头，“我是灾星，不能进屋。”
“没关系，我不计较。”
“呵呵，我计较。”
水缸不生气，继续劝说，“白手兄弟，给个面子呗。”
白手笑道：“云海哥，最早说我是灾星的，是你的老爸。你先给个说法，我再给你面子。”
水缸问道：“你要怎么个说法？”
第0105章 最开心的事
想了想，白手道：“云海哥，这样吧。你大声的跟大家说，当初你爸说我是灾星，完全是在放屁，是骗人的鬼话，谁相信谁就是狗娘养的。”
水缸犹豫了。
白手笑道：“那就算了。”
说罢，白手转身就走。
“我说。”水缸拿脚跺地。
白手走回来，笑看着水缸。
水缸张嘴，但忘词了，“白手兄弟，你，你教我一遍。”
白手只好教了一遍。
水缸还真敢说，走到路中间，扯着嗓子喊了起来。
“乡亲们，我陈云海告诉你们，我爸陈老大，胡说八道，狗嘴喷粪。他说白手是灾星，完全是在放屁，是骗人的鬼话，我陈云海第一个不信。你们谁要相信，谁就是狗日养的，生孩子也没**。”
还真难为了水缸，说得基本不差。
几十个人在场，都听得目瞪口呆。
说完一遍，白手没有反应。
水缸狠狠心，又大声的喊了一遍。
白手忙道：“够了，云海哥，够了。”
众目睽睽，光天化日，水缸这么给面子，让白手扬眉吐气。
白手也大方，走进小卖店，不仅坐下来，还买了六七块钱的东西。
临走时，白手又买了两包香烟，两斤奶油糖，叫水缸分给在场的乡亲们。
然后，白手潇洒地离去。
这件事迅速传遍了全村。
白手全家也都知道了，午饭吃得开开心心。
大妹白米问道：“大哥，这就是说，咱们以后可以去水缸的小卖店买东西了？”
白手笑道：“是啊，本来就可以去的。”
三弟白面道：“这下好了，省得以后几分钱的酱油，都要跑到陈童街上去买。”
二弟白当笑道：“大哥，现在看来，水缸这人不坏啊。”
“嗯，水缸本来就不坏，全是他那个狗日的老爸陈老大把他带坏的。”
“噢，难怪老人们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小妹白雪笑道：“二哥，你这话有毛病。”
白当问道：“我哪说错了？”
白雪道：“照你的话说，咱爸那样，咱大哥也应该像咱爸那样。可事实是，咱爸不好，咱大哥却很好。”
提到父亲，白手不开心，全家人都不开心。
父亲杳无音讯，就像从来没存在过似的。
白手没吃完饭，放下碗筷离开饭桌，身后是母亲斥责弟弟妹妹的声音。
走到院子里，蹲在石桌上，白手闷闷不乐。
小妹怯怯的跟出来，凑到大哥身边，小声道：“大哥，我说错话了。”
“呵呵，傻丫头，你没说错话。”白手强作欢颜，拿手指刮了刮小妹的鼻子。
“可是，可是大哥不高兴了。”
白手点着头道：“大哥是不高兴，但大哥是因为别的事不高兴。”
二弟走出来问道：“大哥，为啥事不高兴啊？”
白手愁眉苦脸，“喏，我脚边的玩艺儿。”
就是丁老师给的两本书。
问明缘由，二弟捧腹大笑，“大哥，没想到你也有今天，哈哈。”
白手瞪了二弟一眼，“你什么意思？”
二弟道：“大哥，我愿意相信太阳从西边上山，也不相信你能把这两本砖头书读完。”
三弟和大妹也走出来，也寻大哥的开心。
三弟笑道：“丁老师叫大哥读书，好比是鸡撵鸭子，不着调。”
白手骂道：“臭小子，你也笑话你大哥啊。”
三弟急忙躲到一边，喊道：“妈说的，这话是妈刚说的。”
二弟发动大妹，“米，你给大哥评价评价。”
大妹一本正经道：“大哥读书，好比是猛张飞绣花，不太靠谱。也好比是苍蝇围着鸡蛋转，找不到门。更好比是让男人生孩子，根本不可能。”
弟弟妹妹们一齐哄笑。
白手气道：“米，你最不该笑话你大哥，丁老师是你的班主任啊。”
大妹笑道：“妈说的，妈说的。”
白手冲着母亲的房间喊道：“妈，他们笑话我，我可不可以揍他们？”
母亲的笑声从屋里传出。
白手脸一拉，立即拿起了木棍，冲着弟弟妹妹们横扫过去。
弟弟妹妹们四处逃蹿，带动二十几只鸡和大白大花两条狗，真的是鸡飞狗跳人欢叫。
大白和大花，别看平时跟白雪最亲，但归根结底，它们还是站在大哥这边。
读书，对白手来说就是奢望，他要做扫帚卖扫帚，他要赚钱，哪还有时间读书呢。
丁老师给的两本砖头书，真被白手搁在床头，成了他睡觉时的枕头，他连翻都没翻过。
倒是做生意的门道，白手渐渐的懂了一些，并且在实践中获得了成效。
杨医生的老公，在县城交际甚广，帮白手联系了好几个单位，白手只管制做棕榈扫帚，不愁卖不出去。
不过，这段时间最让白手开心的事，还是他在村里的人气骤升和地位提高。
现在大多数乡亲见了白手，都给笑脸，或能主动招呼。
更有不少人家，在白手路过家门口时，热情邀请白手进去坐坐。
白手知道，这都是因为他能做生意，而且做得风生水起。他白手要是搁在以前，或像癞头四和两碗半那样的人，就是倒在路上，也不会有人理他。
所以，白手相当冷静，并没有飘飘然，还知道东南西北和上下左右。
相反，白手还主动出击，跟开小卖店的水缸打得火热。
有事没事的，白手都会去水缸的小卖店坐坐。
白手不唠嗑，却听别人唠嗑，通过乡亲们的唠嗑，白手能知道村里的不少好事和坏事，还有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
这天上午，白手又去了小卖店。
已经冬天了，上午的这个时候，太阳懒洋洋的，没人会来唠嗑。
小卖店里只有陈云海和姚月平两口子。
“小白，快坐快坐。”姚月平热情招呼。
可胖乎乎的水缸，却坐在那里，背朝白手，一动不动。
白手咦了一声，“嫂子，这什么情况？云海哥这是在练功啊，还是表示不欢迎我啊？”
姚月平笑道：“都不是，他是被他爸给打了。又打在脸上，有点没脸见人。”
果然，水缸的左脸肿得不行不行的。
“这，这是为什么啊？”白手问道。
姚月平又笑，“白手兄弟，这还不是因为你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