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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当家全文阅读

作者:温岭人     白手当家txt下载     白手当家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0075章 找门路

    白手仨兄弟干得很快,一天就完成了两亩的秧苗插播。

    白当白面两个,早稻插播时,白手没让干。

    可这两亩田,种的是杂交水稻。

    杂交稻的秧苗又长又粗,不怕插歪插偏,拨秧时也是一棵一棵拨的。

    俩弟弟还小,不懂农活,杂交稻秧苗的拨和插,正适合他们学习。

    更何况杂交稻的间距也大,不怕俩弟在插的过程中,脚印把压平的泥土弄坏。

    最关键的是,杂交稻每三到四棵一窝,初学者可以数着往田里插。

    不像早稻和粳稻及糯米稻的秧苗,又细又短,每窝下插时,全靠拿秧的左手分株,靠的是锻炼出来的手感。

    杂交稻秧苗的移栽要趁早,而粳稻和糯米稻的秧苗移栽,还要等上三四天。

    白手跑到方玉兰的田头,用大半天的时间,帮着她把一亩杂交水稻插完。

    方玉兰没让白手帮着耙田,她雇人租牛耙过的,泥土更软更松。

    和白手家一样,方玉兰家还有一亩田,七分种粳稻,三分种糯米稻。

    白手还有一亩半,一亩种粳稻,做秧田的半亩种糯米稻。

    移栽粳稻和糯米稻的秧苗,白手没让俩弟弟帮忙,都由他自己一人完成。

    至于方玉兰家的粳稻和糯米稻,白手责无旁贷。

    夏收夏种算是基本完成,后期的稻田管理,不需要天天盯着。

    白手又开始琢磨,接下来该干点什么,反正闲在家里是不行的。

    陈翠花家的活,看来是干不下去了,这娘们不知从哪儿弄来一条狗,又高又大的,如同凶神恶煞,谁还敢晚上去她家找事。

    贩卖票证当然要继续,可行情越来越差,凭这个生意养家糊口指望不大。

    出去做工,短工可以,长工不行,白手不放心家里。

    做其他生意,白手一点头绪都没有。

    这是没有手艺的农民的悲哀,没有手艺就是没有副业,农民就只能种田,种田就是年年丰收,兜里也不会有钱。

    白手去向老队长讨主意。

    老队长不当队长了,也不用种田,正在自家院子里的葡萄架下,躺在躺椅上眯着一对老眼纳凉。

    见了白手,老队长眼皮也不抬一下。

    白手先摘葡萄吃,老队长家的葡萄,产量不高,基本上还都是被白手给“消灭”的。

    “老叔,您的葡萄越来越不好吃了。”

    “土崽子,那是你有了几个臭钱,口味也上档次了。”

    白手吃一颗扔两颗,老队长听得见,气得直翻老眼。

    “老叔,我给您老一个指手画脚耍嘴皮的机会。”

    “土崽子,你一定遇到啥难题了。”

    “知我者,老叔也。”

    老队长闭上眼睛,“我热。”

    白手心领神会,拿起地上的破蒲扇,冲着老队长的脸扇了起来。

    “啥事啊,土崽子。”

    白手道:“老叔,现在改革了,开放了,咱农民除了种田,也可以进城干活了。可我能干点啥呢?票票证证的,您老也知道,干不长,赚的也养不了全家。您老见多识广,帮我出出主意,给我指条明道。”

    老队长道:“你小子能干啥呢,开个后门吃商品粮,门都没有。就你肚子里那点墨水,到村小当个代课老师都不够格。”

    “哎呀,您老别吹大风画大饼了,说点实际的有用的。”

    “学手艺吧,有人收你不收你的先不说,以你这年龄,学手艺已经晚了。三年学艺,两年效力,等你出来挣钱,黄花菜都凉成渣了。”

    “老叔,说点靠谱的。”

    老队长道:“要不,你跟村里大多数人一样,做做棕榈的生意吧。”

    白手苦笑道:“站着说话不腰疼。他们都不待见我,我连做棕榈生意的皮毛都不懂,我倒是想做,可没人教我,没人带我啊。”

    “你小子,你少来。你现在跟童九春和童九夏关系蛮好,他俩都是做棕榈生意的好手,你开口相求,他们不好意思拒绝吧?”

    “嗯,对对,我把他俩给忘了。”

    老队长道:“你一边做棕榈生意,一边继续倒点票证。以你小子的脚头和机灵,一个月赚四五十块,应该不问题。”

    “我想想……我回去琢磨琢磨。”白手点了点头。

    老队长老了,但眼不花耳朵灵,可就是思想旧了点,照他老人家的意思,是憋不出新东西的。

    “哎,土崽子,你等等。”

    白手走回来问:“是什么好事?”

    “倒是个好事。”老队长道:“上面下了一个新政策。说是每个生产大队,都允许私人开一个小卖店,像咱们大队,小卖店应该就开在咱们白村。”

    “小卖店?就跟供销社的门市部那样,什么东西都能卖?”

    “不是啥东西都能卖,主要是吃的和用的。其他啥的,你能卖,别人也不会买啊。”

    白手两眼发光,“这个好,这个好。老叔,这个小卖店咋样才能办起来?”

    老队长道:“这我可不知道。我听说,要本人申请,大队和公社审查,区工商所批准。总之,是个好生意,手续肯定麻烦。”

    白手起身就走,“老叔,我明儿个再来看您老人家。”

    老队长骂道:“见钱眼开的土崽子。”

    白手在心里算帐,一个大队一个小卖店,这个生意太能做了。

    白村大队有七个自然村,一千八百多口人,一个人一天到小卖店消费五分钱,一天的营业额就是九十多块。

    九十多块的营业额,就算净利润率只有百分之五,一天也有四块五的收入。

    一个月的收入,就是一百三十五块,这样的好生意,比三个村小校长的工资加起来还多呢。

    这个小卖店,一定要想方设法抢到手。

    打定主意,白手直奔陈童街而去。

    到了陈童街,白手先去供销社门市部买香烟。

    这是第一次买烟,白手掂量了好久,不买一角三分一包的大红鹰,也不买一角八分的雄狮和两角三分的新安江。

    咬咬牙,买了一包两角九分的大前门。

    当然还有火柴。

    进门给笑脸,有烟好办事,老队长说的。

    白手这才来到公社,进去后也不东张西望,直奔张部长的办公室。

第0076章 竞争

    张部长正在看报,抬头看是白手,正要开口,白手就扔过去一支大前门香烟。

    “行啊,士别三日,刮目相看,哈哈,你小子会来事了。”

    张部长笑着点上香烟,吸了几口,吐了两个烟圈。

    白手自己也点上一支,剩下的,他大方的朝张部长扔了过去。

    扔得真准,办公桌中间的抽屉正开着,香烟正好扔进抽屉。

    “有事,你小子有事。”张部长把香烟拿出来,扔还给白手,“一支烟我可以抽,一包烟我不要,这是两个性质根本不同的问题。还是老规矩,有事说事,没事走人。”

    白手陪着笑脸说道:“老张同志,听说有这么一个事……”

    老张听罢,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一个文件,一个大队可以办一个私人小卖店。”

    “这就对了。老张,我找你是什么事,你应该知道的。”

    “小白同志。”老张皱着眉头道:“你是烧香找错了庙门,拜佛拜错了菩萨。”

    “这话怎么讲?”

    “一方面么,公社管这档子事的另有其人,我是八杆子也打不着,我不能随便插手。另一方面,你以后要记住,像这种事情,你要找上面,或者找下面,就是找我们公社没有用。”

    白手歪着脑袋道:“请解释,着重解释后几句话。”

    老张笑了笑,“我的意思是说,办这种事,你们大队要是批准,这事准成。或者,你要是直接找区工商所,只要区工商所同意,这事也准成。”

    白手有点泄气了,“大队的干部,我说不上话啊。至于区工商所,他们是猫,我是老鼠,我不敢去啊。”

    老张哈哈大笑,这小子做票证生意,他是知道的,这小子在工商所挂着号呢。

    跟大队干部说不上话,老张也知道,白手的父亲,当年因救济款的事,曾把他们都给得罪了。

    “小白同志,总而言之,我很想帮你,但我实在帮不了你。”

    “出主意,给我出个主意也行。”白手又掏出一支烟,扔到老张怀里。

    老张坏坏道:“去找你的姑姑。你姑姑是老师,你姑父是小学校长,他们出面,你这事十有八、九能成。”

    哪壶不开提哪壶,白手气得噌的起身,“姓张的,老子要是再找你,我就把我的手字翻过来写。”

    在亲戚中,白手只认小叔和二舅二舅妈,其他的他一概不认。

    白手垂头丧气的回到白村。

    但白手蹲在院子里的石桌上,望着自家的院子,失去的信心很快恢复过来。

    家住村西头,院子挨大路,里面搭个房,墙上开个窗,就是一个天然的小卖店。

    母亲身体不好,但平时管个店卖卖东西,正适合她干。

    自己平时帮助母亲,集市日反正是要上街的,正好帮母亲进货,可谓一举两得。

    要争取,努力的争取。

    白手正这样美美的想着,门口进人了都没发现。

    “白手兄弟,想什么哪?”

    是陈寡妇陈翠花。

    “婶子,你有事找我妈?”

    陈翠花咯咯笑道:“主要是找你,你等着啊。”

    陈翠花先进屋里,跟郭彩娥聊了一阵家常,然后回到院子里。

    “婶子,你有什么事啊?”白手主动问道。

    “哎,你知道吗,私人可以开小卖店了。一个大队一个,咱大队的就办在咱白村。”

    白手装聋作哑,“啊,有这种好事啊。”

    陈翠花道:“白手兄弟,我想开这个小卖店。”

    得,白手心道,竞争对手出来了。

    “白手兄弟,你得支持你婶子。”

    “支持,坚决支持。”白手好奇的问道:“婶子,我不是干部,我支持你有用吗?”

    “有用,太有用了。”陈翠花神神叨叨的说道:“我听说,方玉兰、童九夏和陈老二也都想开小卖店。对了,陈老大也想帮他儿子开这个小卖店。”

    我去,白手心里直骂不已,“婶子,他们抢他们的,可跟我不挨边啊。”

    “你不懂了吧。听大队的人说,如果抢的人太多,最后可能要投票决定。就是一户出一人,一户一张票,谁得的票多,就由谁来办这个小卖店。”

    白手彻底绝望,他估计,要真是投票的话,他顶多能得两票,一是老队长,二是他自己。

    “白手兄弟,说好了,你一定要支持我。”

    白手只好再次表态,“支持,婶子,我坚决支持你。”

    支持你格头,白手看着陈翠花的背影,心里骂道,狗日的决定,老子谁也不支持。

    这条财路肯定是断了。

    正在懊丧之余,又有人上门来访。

    是白手最想看到的方玉兰。

    嗯,我这一票,当然要投给方玉兰,白手心想。

    方玉兰也是先进屋,装模作样,跟白手母亲聊了一会,才回到院子里。

    “小白,听说了吗?”方玉兰怕郭彩娥听见,声音压得很低。

    “陈翠花刚来过。”白手点了点头。

    “小白,姐也想开这个小卖店。平时我自己管,集市日我上街,让我的公婆帮我管,两不耽误。”

    又是一个如意算盘。

    “我听说,这次报名的人很多,大队决定投票决定。小白,到时候你家的一票,你会投给谁?”

    白手笑而不言。

    “你投给谁?”方玉兰把手搭到白手的身上。

    “投给我姐。”

    “你发誓。”方玉兰的手在移动。

    “我发誓,我把票投给我姐。”

    “算你有良心。”

    方玉兰匆匆离开,因为她要去村里活动。

    投票,这是个啥玩意儿?

    隔了一天,大队部的院墙外,贴出了一张公告。

    公告上说,为了繁荣农村经济,方便群众生活,经上级批准,创办“白村小卖店”,云云。

    公告的中间一段,说明这次创办“白村小卖店”的办法,就是投票决定,按照大队的户口册,一家一票,票多的负责创办“白村小卖店”。

    公告的最后,是报名的名单,一共十三家,白村的六家,来自其他自然村的七家。

    白手挤进人群,看了看公告,心里倒吸一口凉气。

    他娘的,幸亏没有公开去争,不然就是一个洋相。

    就是名单上的混混癞头四,他白手也争不过。

    想谁来谁,癞头四出现在白手身边,“白手,你也想参加吗?”

第0077章 两朵花

    癞头四笑话白手,白手更笑话癞头四。

    “四哥,我要想参加,至少不会输给你。”

    “哈哈……我信,你得一票,自己投自己。我也得一票,也是自己投自己。咱俩就是半斤对八两,乌龟对王八。”

    白手道:“那我不明白了,明明知道不行,你为啥还要丢人现眼。”

    癞头四道:“我是响应奥运会的号召,重在参与,重在参与你懂吗?”

    “我懂,就是友谊第一,比赛第二。”

    癞头四道:“差不多,差不多吧。但是,你不知道其中的奥秘。”

    白手掏出大前门香烟,慷慨的递给癞头四两支,一支叼嘴上,一卖夹耳边。

    “你小子,会做人。”癞头四低声道:“有人说了,我退出的话,他送我两包新安江香烟。我要投他一票,他再给我加两包。”

    白手愣了一下,“这买卖好做啊。”

    “手,学着点吧。”

    “受教,受教了。”

    癞头四低声道:“哎,你的票跟着我投,我给你两包新安江,怎么样?”

    “呵呵……”白手拍了拍上衣兜里的香烟,笑道:“我抽大前门,不抽新安江。”

    说罢,白手拍拍屁股走人。

    白手对小卖店已不感兴趣,因为那根本没他的份,他只对投票感兴趣,这个玩艺儿太新鲜。

    不过,白手也不是太陌生,前几年第一生产队搞过一次,选举生产队长。

    那时老队长如日中天,谁都投他老人家的票,结果毫无悬念。

    白手算是明白了,这种形式,要想成功,人品不重要,人缘才是关键。

    正这样想着,快到家门口,迎面走来两个女人。

    白手一见,如同老鼠见猫,噌的逃进自家院子,关紧院门,在门边的墙根蹲了下来。

    天不怕,地不怕,白手只怕两朵花。

    一朵花叫马兰花,大队妇女主任,一个三十来岁的泼辣女人。

    另一朵花叫李茉莉,公社的妇女干事,二十二三岁,白村大队驻村干部。

    至于这个怕,是有深刻的历史根源。

    前年的这个时候,白手在生产队负责养那条租来的独角牛,一个黄昏时,他把独角牛赶到那片林子是,让它自个吃草。

    林子边上是条小河,小河有个弯,深深的拐进林子。

    天太闷热,白手和独角牛下到了河里。

    在那个河弯里,牛在水里遨游,白手坐在牛背上逍遥。

    不料,有俩女人在此洗澡。

    这俩女人正是马兰花和李茉莉。

    结果是能看到的全看到了。

    俩女人娇骂狂追,白手落荒而逃,连独角牛都跟着遭殃。

    还好,这事没有后续,两朵花没把事说出去。

    但白手从此有点做贼心虚,见了两朵花或其中一朵花,他一定逃得贼快。

    “白手,白手,你快开门。”

    这肯定是马兰花的声音。

    “白手,白手,你家的救济款,你要还是不要了?”

    这是李茉莉的声音,比较亲切。

    白手听到救济款,条件反射的跳起来,“多少,多少?”

    两朵花一个咯咯,一个哧哧,笑得弯腰捂肚。

    白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从打记事开始,到去年上半年,白手家是名闻全公社的困难户,一年两次获得救济,或粮食或钞票,都成了固定的节目。

    李茉莉道:“小白同志,开开门,我们是来看望你妈妈的。”

    白手急忙开门,躬身相迎。

    但白手不跟进门,反正他已跟母亲说过,从此以后,不再接受救济之类的钱和物。

    白手认为自己富了,不再是穷人了,再接受照顾,有损人品和人格。

    两朵花在屋里坐了一会,出来走到白手面前。

    马兰花道:“小白,你和你妈怎么回事?救济款都不要了?”

    白手点着头道:“不要了,坚决不要了。”

    李茉莉问:“为什么不要?”

    “嗯,我家现在的日子,过得已经可以了。不瞒两位领导,我手头已有二三百块钱,不用政府的救济了。我谢谢政府,谢谢两位领导,你们去照顾其他人家吧。”

    李茉莉道:“好风格。小白,口头表扬你一次。”

    “呵呵……口头表扬啊。”

    马兰花道:“你还想要什么?发大奖状啊。”

    白手心道,我想再看你们游泳洗澡,你们同意吗。

    李茉莉又问:“小白,有点钱不能乱花,也不能坐吃山空。农忙结束后,你打算干点什么?”

    白手道:“还没想好。我妈这个情况,我弟弟妹妹又小,所以我不能出远门,我想就近找点事做做。”

    李茉莉点着头,若有所思。

    两朵花临走时,马兰花突然想到一件事。

    “小白,公粮和农业税交了没有?”

    白手指着堆在棚子里的稻谷,“喏,还没有呢。”

    “这个先进你要争。”马兰花道。

    “呵呵,这个先进我不争。”

    李茉莉道:“小白,反正要交的,早点交嘛。”

    “我尽量,我尽量。”

    白手精明,粮站的人验粮,总是前紧后松,开始要求严格,验着验着,后面就不知不觉的松了。

    白手准备卖掉大部分早稻谷,要是差个半分一分,就是差六七块到十几块,够全家一个月的开销了。

    白手磨磨蹭蹭,老队长来催过,两朵花也催过,白手就是沉着,不肯去交公粮。

    白手还派二弟白当前去粮站侦察。

    白当回来了,“大哥,差不多了,咱该去卖粮了。”

    “什么叫差不多了?”白手很不高兴。

    “大哥,我看过粮站的黑板,上面写得清清楚楚。到今天上午,全公社已交公粮百分之八十三,咱们白村大队,已交公粮百分之九十二。”

    白手点了点头,笑道:“好,好,咱们出发,交公粮去。”

    二十五袋早稻,板车装得满满,白手在前面拉着,两弟弟在后面推着,顶着午后的烈日朝陈童街出发。

    陈童公社有个县级粮站,接收周围三四个公社的公粮,就在陈童街边上。

    到了粮站门口,白手却停下来,叩门不入。

    二弟三弟都不明白。

    三弟白面跑进粮站看了看,跑回来喊道:“大哥,里面没几个卖粮的,咱赶紧排队去呀?。”

    二弟白当也道:“大哥,这天热得要命,早卖早回啊。”

    白手却似成竹在胸,按兵不动。

第0078章 卖粮

    粮站门口有棵大樟树,白手的板车停在樟树下,正应了大树底下好乘凉这句老话。

    白手就躺在粮袋上,一脚翘得老高老高,悠哉悠哉的。

    “大哥,我还要回家做暑假作业呢。”三弟白面道。

    “面,从我裤兜里拿两角钱,买三根红枣冰棍吃吃。”

    “嗳。”三弟喜上眉梢,伸手到大哥的裤兜里掏钱。

    白当冲三弟伸出一只手,五指全部张开,还翻了一下。

    白面心领神会,掏了一张五角的两张两角的一张一角的,和二哥一起,飞也似的朝街上跑去。

    俩兄弟在街上待了几十分钟,才回到粮站门口。

    白面见了大哥,连打了三个嗝。

    白当手里还拿着一根红枣冰棍,冰棍上有两颗红枣,“大哥,吃冰棍,这是两颗红枣诶。”

    白手接过冰棍,嘬了两口,吩咐道:“面,去侦察一下。”

    白面应声而去。

    白手哼了一声,“当,拿了我多少钱?”

    “嘿嘿……一块,就一块。”

    白手坐起身来,咬了一块冰棍,厉声道:“当,我警告你,你要学坏,我揍你半个月走不了路。你要是把三弟带坏了,我揍得你这辈子不能走路。”

    白当吓得脸都变了颜色,“大,大哥,我错了,我不该让三弟多拿钱。”

    “哼,下不为例。”

    白面跑回来了,“大哥,还有九辆板车排队卖粮。”

    “好,咱们进去。当,你拉车,面,你推车。”

    白手又躺在粮袋上,坏笑道:“冰棍和汽水不能白吃啊。”

    白当问道:“大哥,你咋知道我们还喝了汽水?”

    “呵呵,老三打了三个嗝,那叫不打自招。”

    白当只好拉车,咬牙用力,“面,用点力啊。”

    二弟三弟推拉粮车,当大哥的坐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板车弄到售粮处。

    粮站平时就几个人,只有农忙收购粮食时,才会临时雇人帮忙,名曰“助征”。

    白手就认识一个人,刘站长。

    刘站长也认识白手,因为白手小有名声,只是不太正面。

    白手还有一个外号,队长助理,就是刘站长给起的。

    老队长还兼任大队副大队长,在陈童粮站工作了十几年的刘站长,肯定认识白村的老童老队长。

    自从白手学会了农活,老队长出门就爱带着白手。租牛带着白手,卖粮带着,买化肥买农药也带着。久而久之,白手被戏称为队长助理。

    这主要是白手脑瓜灵活,花样很多,能帮上老队长的忙。

    刘站长头戴草帽,手拿茶缸,慢慢的踱过来。

    “哎,白助理,亲自卖粮来了?”

    刘站长的话,连白当和白面也听笑了。

    白手没有起身,懒洋洋的,“老刘,你这话听着是在讽刺我,我向你表示强烈的抗议。”

    “抗议又咋地?”老刘笑问。

    “我打道回府。上面要是怪罪下来,我就说刘站长污辱积极卖粮的社员。”

    “哈哈……好吧,你把你的粮食拉回去吧。”

    这个死老刘,不给老子面子。

    白手突然坐起,高声喊道:“同志们,我给大家讲个故事。有一天晚上,刘站长跑到我们白村……”

    刘站长脸色大变,急忙打断白手的话,低声道:“祖宗,你是我祖宗好吗?”

    白手得意的笑了。

    刘站长深更半夜去过陈翠花家,但那天晚上,白手没有“当班”。刘站长是被白当和陈小栓联手赶走,但白当把这事报告了大哥。

    “小白,你稍等,你稍等啊。”刘站长冲着白手笑笑,转身离开。

    白当看出了名堂,也想起了那晚的事,冲着大哥直竖大拇指。

    今年的粮价分为两种。一是任务粮也就是公粮,价格分三档,一斤九分、九分半和一角。二是公粮外的议价粮,价格也分三档,一斤一角四分、一角四分半和一角五分。

    不符合上述三档的稻谷,粮站会直接拒收。

    白手的早稻共有三亩一分半(另外三分半留作晚稻秧田),共收获早稻约两千五百斤,产量不算低。

    其实白手掺了假。一方面是还没晒透,水分率较高。另一方面是风车扇谷时用力不够,空壳还没除尽。

    一半是无意,一半是有意,因为白手贪小便宜的毛病还没有改正。

    有了刘站长,白手就能侥幸过关。

    果然,刘站长很给白手“面子”。

    白手也很给刘站长面子,等到快下班,等到没有了其他卖粮人。

    本来验粮和秤粮都有专人负责,可轮到白手时,刘站长亲自上阵,全程负责。

    粮站有特制的大筐,底部装有四个铁轮子,一个大筐少说也能装三四百斤。

    不用白手自己动手,就有四个临时工过来帮忙,把一袋袋稻谷往大筐里装。

    白手也不知道拉来了多少稻谷,反正装满四个大筐,外加半大筐。

    刘站长验收,装模作样的看着,一边喊着“一等粮,一等粮”。

    接着,大筐一个一个推到地磅秤上。

    刘站长又亲自报数。

    除去五个大筐的重量,稻谷的重量一共是一千九百三十多斤。

    秤过后,大筐被一一推走,稻谷进仓,已归公家所有。

    会计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很快给出了结果。

    白手拿出上面发的公粮单和农业税通知单,放到会计的桌上。

    白手家今年的公粮任务是一千四百斤,得款一百四十块。另外的五百三十二斤,作为议价粮,得款七十九块八角。

    农业税是一亩一百二十斤,作价十二块,三亩半共计四十二块。

    卖掉一车粮食,白手进帐一百七十七块八角。

    还得了一张奖状,作为白手多卖粮的表彰和鼓励。

    刘站长笑脸相送。

    白手也挺会来事,乘着别人不注意,把半包大前门香烟硬塞给刘站长,还说要请他喝酒。

    三弟白面一窍不通,像个书呆子,但二弟白当看出来了。

    “大哥,咱家的稻谷顶多够得上三等粮,现在卖的是一等粮,相当于多卖了十九块三角二分。”

    白手拉着空车,扭头斥道:“臭小子,你嫌钱多啊。”

    “大哥,我的意思是说,咱得狠吃一顿,生产队卖了粮,还得会餐呢。”

    “呵呵……五块钱拿去,必须全部用光。”

第0079章 种田不赚钱

    卖粮回来,晚饭全家大吃了一顿。

    但白手心里却高兴不起来。

    晚上,白手盘腿坐在蚊帐里,腿边摊着一个小学生作业本。只见他左手拿蒲扇,右手夹支铅笔,借着桌上煤油灯的灯光,为早稻季算帐。

    卖粮收入两百二十块,六百斤余粮折款六十块,总收入是两百八十块。

    稻种钱五块,化肥五十二块,农药十九块,农业税四十二块,总支出一百一十八块。

    收支相抵,净利一百六十二块。

    这只是表面现象。

    不用抽水机,人工灌水,省掉约二十块。人力耕田,不用牛或拖拉机,省掉约二十多块。

    减去上述两项开支,收入只剩一百二十块。

    要不是刘站长送人情,收入就是一百块。

    这还没有算上人工费用。

    秧田五工,耕田五工,拨秧插秧五工,后期管理五工,割稻打稻五工,晒稻谷和处理稻草五工,也就是一个壮劳力需要三十天的时间。

    按去年的核算,一工相当于一块二,三十个工时就是三十六块。

    一百再减三十六等于六十四,才是早稻季的纯收入。

    以最少时间算,早稻季也有四个月,也就是说,每个月的收入只有十六块。

    老辈人都说,早稻不赚钱,白手总算体会到这句话的实际意义了。

    早稻丰收,吃饱饭已不成问题,但没有钱,肯定就吃不好,过不上楼上楼下电灯电话的好日子。

    最可惜的是那个小卖店,白手还在懊丧,小卖店简直就是个聚宝盆啊。

    懊丧也没用,那个公告贴出来后的第三天,大队在大队部召开了大会。

    四百五十几户,一户一个代表,齐聚大队部的操场上。

    大队部位于白村的东面,与白村隔着几丘稻田,原来是一位陈姓地主的庄院,现在既是大队部,也是村小学所在地。

    白手本不想去,但经不住喇叭的再三催促,便跟母亲说了声,出门来到了大队部。

    不来不知道,来了吓一跳。

    不仅大队干部全来了,公社领导也是倾巢而出,就连区里也有领导出席。

    那个主席台能坐九个人,大队干部只剩两个,其他位置都被上面的人占据。

    白手乐了,老队长坐在台下的角落里,以往开会,他老人家以副大队长的身份,台上肯定有他的座位。

    老队长坐的小凳子,是他从自家屋里带来的。

    白手踱过去,俯下身,凑在老队长耳边,轻笑道:“您老人家终于滚下台了?”

    “土崽子。”老队长反手一个巴掌打个正着。

    白手伸手捂脸,委屈道:“我说的是事实嘛。”

    “那你也不能气我。”老队长没好气道。

    “哎,这我就要给您说道说道。”白手好为人师,迅速的忘了脸上的痛,振振有词道:“长江后浪推前浪,收了早稻种晚稻。您老人家必须服老,只有您老人家退下来,我这样的优秀青年才能上去。”

    “我呸,你小子算优秀青年吗?”

    “我不优秀吗?我不优秀吗?我家堂屋的墙上,挂着两面锦旗和五张奖状,你去村里看看,有那个人能有这么多锦旗和奖状?老叔,天地良心,我要不是优秀青年,那全村人统统都是坏蛋。”

    这小子,又吹上了,老队长忍不住笑了。

    “好吧,算你优秀。但连个小卖店都抢不到,你的优秀顶个屁用。”

    软肋被杵,白手泄气,“他娘的,小吃店这个香饽饽,谁抢到谁就是王八蛋。”

    老队长笑骂道:“土崽子,就冲你这口脏话,你离优秀青年就相差十万八千里。”

    有人在后面接道:“不对,是相差十万九千里。”

    白手和老队长扭头一看,是公社的武装部长老张。

    “呵呵,老张你也下来了?”白手坏笑道。

    “对,下来了。”老张很坦然。

    白手拍马屁,把自己坐的石块让给老张坐。

    还有,白手从老队长的衣兜里,摸出半包飞马牌香烟,一下掏出三根,老张和老队长一人一根,他自己也叼上了一根。

    老队长身上常带两种烟,两角九的飞马牌和一角三的大红鹰,自己抽大红鹰,见领导和客人就递飞马牌。

    老队长吸着烟问道:“老张,这小子怎么又退步了一千里啊?”

    “老童,我昨儿碰上粮站的刘站长,刘站长向我诉苦,这家伙摆了刘站长一道。不合格的稻谷,变成了一等粮,这家伙多得了十几块钱……”

    老队长笑骂道:“土崽子,你敢占国家的便宜。你离优秀青年的标准,已相差二十一万六千里了。”

    “呵呵……两位,两位,今天不是批斗会,咱换个话题好吗?”

    老张笑道:“行,给你个机会,由你来出题目。”

    “老张,人都到齐了,这个会为什么还不开?是不是有什么大人物还没来啊?”

    老队长也道:“我也不明白,不就是选一个小卖店的店主么,有必要整这么大的声势吗?”

    老张道:“你们有所不知,今天的选举是一场演习。咱们在等的,是公社其他大队的干部,要让他们来观摩学习。”

    白手兴趣大增,“老张,什么演习啊?”

    “从今年下半年开始,到明年年底,上级要有两个大动作。一个就是号召大家发家致富,争当专业户和万元户。”

    白手道:“人为财死,鸟为食亡,这个不用号召。”

    老队长斥道:“闭上你的臭嘴,听老张说。”

    “还有一个大动作就更大了。公社要改成乡,大队要改成村,生产队要改成一个或几个村民小组。其中村设村委会,村委会成员和村民组长及村民代表,都要由广大社员投票选举……”

    白手点着头噢了一声,“照这样说的话,今天的会还真的很重要。”

    老张又笑了,“怎么,你小子有想法了?”

    白手呵呵一笑,“我有梦想,有梦想。”

    老队长笑道:“他呀,做梦都想取代我当队长呢。”

    白手道:“现在队长没喽,我的梦想也改一下,争取当个村民组长。”

    老张又笑道:“小白,你还没满十八周岁,你的梦想暂时无法实现。”

    这时,其他各生产大队的干部进入操场,会议也就开始了。

第0080章 开会

    还别说,今天的会议让白手大开眼界。

    领导说了,广大社员除了种田,要广开思路,大搞副业,既要争当专业户,又要争当万元户。

    领导还说,发家致富光荣,每年的年底,都要公开表扬优秀的专业户,当了万元户的话,还能到县里开会,发奖状,戴大红花。

    换一个领导上来说话。

    这个领导说,今天选一个小卖店店主,要讲究公开、公平、公正,由各家各户投票选举产生。

    这个领导还讲了选举的具体办法,详详细细的讲了七八分钟。

    白手很认真,躲开老张和老队长,坐在另一边,竖着耳朵听讲。

    这时,癞头四凑了过来。

    公开场合,敢跟白手坐在一起的村里人没有几个。

    “小白,投我一票吧。”癞头四递给白手一根新安江香烟。

    白手把香烟夹在耳朵上,笑道:“四哥,你这烟档次太低。所以我估计,你得票最低,顶多一票,自己投验自己。”

    “你小子,能说点好话行不?”

    “好话,那就是茅坑里打灯笼,找屎(死)。”

    “你……”癞头四举手要打白手。

    白手呵呵而笑。

    癞头四急忙收手,因为他马上想到,白手能痛打童九阳,他已经打不过白手了。

    选票发下来了,还给每人发了一支圆珠笔。

    票上印着十三个人的名字,也就是十三个争夺小卖店店主的候选人,按姓氏的笔划多少排列。

    熙熙攘攘,热热闹闹,各家的代表们开始填票。

    白手背过身去,在方玉兰的名字后面打了个勾。

    收票的人下来收票,也收回圆珠笔。

    白手交上选票,但圆珠笔肯定不还,不能白来开会,一角两分一支呢。

    白手还顺手牵羊,抢走老队长的圆珠笔,以及童九春童九夏的圆珠笔。

    再回到癞头四身边,白手出手敏捷,把他手中的圆珠笔也顺到自己兜里。

    选举结果出来了。

    陈老大的大儿子陈云海得票最多,而且超过了半数,成为“白村小卖店”的店主。

    这个结果,其实早在大家的预料之中。

    陈老大刚刚升级,当了大队的会计,即使他陈家人缘不好,就冲这一点,大家都得给他面子。

    人家陈云海还有三点承诺,每年上缴给大队管理费三百块,每年给村小学捐款一百五十块,小卖店开业后放电影三场,以后每年都放映三场。

    私下里,陈老大和陈云海父子,还给不少人送了小礼物,反正毛巾牙刷牙膏的,杂七杂八的小恩小惠。

    这就叫实力,白手心道。

    陈翠花得了十七票,童九春得了十九票,方玉兰得了三十五票,也都是实力的表现。

    其他人都是打酱油瞎凑热闹的,癞头四得了零票,据他事后回忆,他光记着给别人打叉,忘了给自己打勾了。

    白手不气馁,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强抢不来。

    唯一不服的是,老天爷打了个盹,让陈家人开小卖店,好比珍珠掉进了粪坑里。

    好在现在有了钱,银行和信用社都有存款,底气足了,心态自然好。

    一时想不到干什么,那就不妨再操旧业。

    白手又去了趟县城。

    现在到县城收购各种票证,白手都不用穿街走巷,因为帮忙他的人多了。

    老队长的大儿子,柳如茵老师,都是老关系户,一直在主动帮忙。

    现在多了杨美华医生,还有小青、小梅和小兰三个小护士,以及母亲住院期间认识的几个病友。

    众人拾柴火焰高,大家都主动帮忙收购,白手只需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生意做得轻松惬意,还顺便蹭一顿午饭吃吃。

    一天时间,白手就收购了价值五十块的票证,按农忙前的行情,如果全部出手,至少能赚三十块。

    隔了两天,温桥街集市日,白手怀揣票证,早上六点半就赶到了“鬼影拐”。

    六清县的老魏不在,更不见马小路的踪影。

    而让白手傻眼的是,五个集市日不来,市场行情突变。

    跌得最厉害的是粮票、布票、烟票、煤票及副食品票,市场价都比白手的收购价低了百分之十五以上。

    这是什么情况?

    白手做这个生意两年半以来,就从来没有亏过,今天是非亏不可。

    等到快散市时,白手只好出手,卖掉全部的票证。

    白手发懵,鬼影拐没人了,他还坐着不动。

    算来算去,不仅没赚,反而赔了十二块半。

    白手颓然的坐了一个多钟头,才站起身来,无精打采的朝中街走去。

    陈亮的“陈记铁匠铺”,隔壁多了个“陈记五金店”。

    看到白手,陈亮高兴的说道:“手哥,你真不经念叨,我和魏老板刚刚还说起你呢。”

    白手忙问:“老魏人呢,他还在吗?”

    “在在,他去街上吃饭了,很快就能回来。”

    白手这才坐下,再问道:“亮子,你这五金店生意如何?”

    “生意很好啊。”陈亮道:“开业二十三天,营业额七百多块,刨去各种开支,纯利一百多块。”

    “好么,发财了啊。”

    “手哥,这全靠你的牵线搭桥,还有魏老板的帮助支持。对了,正好你俩都在,中午我买几个好菜,咱们仨多喝几杯。”

    白手笑道:“人生在世,吃字当头,中午我一定要喝酒。”

    陈亮起身道:“你帮我看店,我去街上买菜买酒。”

    白手忙道:“不行啊,你这几十种东西,我不知道价格,万一有人买,我怎么卖呢。”

    “柜台上有价目表,你看着卖。”

    陈亮出门而去。

    前脚陈亮刚走,老魏后脚进门。

    “诶,小白兄弟,怎么是你啊。”

    “知道你老魏今天来,我特地在这里等你呗。”

    “哈哈,正好正好,亮子兄弟呢?”

    “去街上买菜买酒去了,说是要请你我喝几杯。”

    “必须的啊。”

    白手问道:“老魏,我这兄弟怎么样?”

    老魏道:“实在,坐得住,做开店的生意,你这个兄弟正好合适。我这次来,是准备帮他开拓一下,把生意做大。”

    “老实人,全靠老魏你带带他了。”

    老魏点点头,问道:“你呢?小白兄弟,你的生意怎么样啊?”

    白手叹口气,脸上顿时晴转阴天。

第0081章 要改行了

    听了白手在“鬼影拐”走麦城,老魏哈哈大笑。

    “老魏,你还笑话我啊。”白手苦笑道。

    “你不该被笑话吗?干票行的,都知道这么一个道理,不能连续缺席两个集市日,否则就难以掌握行情。你接连缺席五个集市日,市场行情当然会惩罚你。”

    “这倒也是。”白手无奈的点着头。

    老魏道:“所以,我就不再干票行了。一心不能二用,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现在五金生意红火,票行那点钱就不重要了。”

    “老魏,你给我说说,这行情怎么突然就下跌了?而且还跌得这么厉害?”

    “好吧,我给你举例说明,比方说粮票。你家今年单干了,你交公粮时,是不是有两个价格?”

    白手点着头道:“你说着了。征购粮一角一斤,而议价粮是一角五分一斤。”

    老魏拍着桌子道:“名堂就在这里。为什么搞议价粮,就是为了放开粮价,为了方便农户上街卖粮。这样一来,城里人买粮的渠道就多了,他们完全可以去市场上买米,那粮票的作用就降低了。”

    白手思忖着道:“早稻米不好吃,我们卖的就是早稻。城里人去市场上能买到好吃的晚稻米,虽然价格贵一点,但不用粮票。两相比较,肯定选择晚稻米。”

    “于是,粮票就不值钱了。”

    “这么说,粮票就没用处了。”

    老魏摇头道:“不是没用处,是用处不如以前大了。到大城市,粮票还很有用。买麦粉玉米粉高梁米,这些咱们这里不能生产,粮票还用得着。”

    白手道:“粮票对应的是农产品,我还能明白。可布票、烟票和煤票,对应的都是工业产品,它们怎么也贬值了呢?”

    “道理差不多,产量高了,供应畅了,票的作用自然降低。比方说烟票,现在农村都在开设小卖店,小卖店卖的香烟,一部分就是不用烟票也能买到的。至于布票和煤票,与粮食一样,也是一个计划价,一个市场价。不用票就能买到东西,你说这票还能值钱吗?”

    白手道:“老魏,我最后问一个问题。这生意还能不能做?”

    老魏笑道:“能做,但咱们左手倒右手的,利润就不再丰厚。你要是实在没事干,不妨再干下去,但一定要及时的掌握市场行情。利润不大,也总比种田要好。你要是有别的行当,那就乘早收手,就像我这样的。”

    白手歪着脑袋琢磨。

    老魏提醒道:“哎,那个冒险生意,千万不要再做哦。”

    “老魏,我不会再做那个生意了。”白手这才想起来,他好久没见到两个好朋友马小路和于小明了,“对了,老魏,最近你有没有见到马小路和于小明?”

    老魏道:“马小路我见过。你说的于小明,我以前就没见过啊。不过,那个光头我倒是听说了,他被工商所查办,送到派出所去了,现在的情况我不清楚。”

    “老魏,你帮我想想,我还能干点什么?什么行当适合我做?”

    老魏思忖了一下,“兄弟,这个不好说。你不如你的亮子兄弟,他在这里有房子,还没有牵挂。而你拖家带口的,现在的生意,还不足以支撑你的大家庭。所以,你暂时还不能离开乡下,因为至少在乡下,你全家还能有温饱的保障。”

    白手点着头道:“其实,我心里就里这么想的。我不能瞎折腾,虽然有了点钱,但要是搞不好,还会回到一年前的惨况。”

    “兄弟,你不妨在农字上做做文章,这方面你比较懂,也不容易砸。”

    “老魏,谢谢你,我听你的。”

    中午这顿酒,陈亮慷慨,菜肴丰盛,喝得尽兴。

    老魏酒量高,两斤老酒下肚,一点事都没有,起身赶班车回家去了。

    白手喝了一斤,头就有些大,在五金店楼上睡了一觉。

    睡到下午三点半,白手才与陈亮道别,动身回家。

    步行一个半小时,白手就到了村头。

    白手忽然想起,母亲爱吃韭菜炒鸡蛋,便拐个弯朝菜园走去。

    还没走到自家菜园,就听到树林里有人吵架,还有人挨打发出的叫声。

    白手快步跑进向树林,寻声而进。

    还真不是别人,欺负人的正是癞头四,和他的混混搭挡两碗半。

    癞头四叫童四平,是个孤儿,他叔带大的。

    两碗半叫陆小军,也是个孤儿,他爷爷带大的,是陆家自然村人,也属于白村大队。

    俩人的外号挺有来历,符合实际。

    童四平从小头上生疮,至今光头示人,名字里又有个四,所以叫癞头四。

    陆小军倒是长得眉清目秀,但这家伙特能吃,自称大碗的两碗半米饭才能吃饱,大家便干脆叫他两碗半。

    癞头四和两碗半正在打人骂人。

    白手躲在旁边,听了一会,知道了这么回事。

    这次投票选举小卖店店主,癞头四私下拉票,花了不少钱。但结果得了零票,躺在地上那两人,就是收了钱却没给癞头四投票,癞头四这是秋后算帐。

    地上的树叶太多太厚,那两人趴在地上,白手看不清他们的脸,一时不知道是谁。

    拳打脚踢,骂骂咧咧,白手看不下去了。

    “哎,我说两位,都是一个大队的人,差不多就行了。”

    癞头四和两碗半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白手,都急忙退开好几步。

    要搁以往,俩混混根本不怕白手,但现在的白手,两个人联手也不敢跟他对干。

    两碗半道:“白,白手,这事,这事跟你没,没关系啊。”

    本来就有点口吃,再加上怕,两碗半说话更加的不利索了。

    “呵呵,路见不平,拨刀相助。两碗半,有事说事,打人不对,你明白吗?”

    “我,我……我明,明白。”

    白手笑道:“跟你说话,真他娘的费劲。四哥,你说说吧。”

    癞头四道:“这俩小子,各骗了我一块钱。白手,两块钱,一人打一顿,不为过吧?”

    白手掏出两块钱,捏成一团,扔给了癞头四,“我替他俩还钱了。”

    “爽快。”癞头四拿钱走人。

    “等等,四哥,我白手还有要说。”

第0082章 收了两个兄弟

    两碗半问道:“白,白手,你,你还想干,干啥?”

    “老话讲得好,兔子不吃窝边草,打人要打外村人。我把话撂这里,以后要是让我看到你俩打人,我见一次,打你俩一次。我敢保证,我能打得你俩生活不能自理。”

    说罢,白手一脚踢向身边一棵只剩两米高的桉树。

    桉树比较脆,长得又不大,只听咔嚓一声,桉树应声而断。

    癞头四和两碗半吓得面如死灰,一声不吭的离开。

    白手盘腿坐在树叶堆上,笑道:“你俩谁呀?能不能起来说句感谢的话呢?”

    那两个把脑袋埋在树叶堆里的人,终于爬起身,转过来而对着白手。

    白手这才看清楚,这俩家伙都是白村大队人。

    一个叫陈三宝,白村人,瘦不拉几的。

    另一个叫陆水龙,陆家村人,个子矮小。

    俩家伙都与白手同岁,但居然不是同学,因为他们一天学都没上过。

    “手哥,谢谢你。”

    “谢谢你,手哥。”

    白手听老师讲过一个外国大作家的名言,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

    陈三宝和陆水龙的两个家庭,就是不幸的家庭,还各有不同的不幸。

    陈三宝的父亲中风瘫痪,已有十一年之久,母亲也跟人跑了。家里还有个妹妹,全靠爷爷奶奶在支撑着生活。

    陆水龙的父亲,把自己作进了监狱,九年前进去,十一年后才能出来。家里还有母亲和两个妹妹,以及一个久病在床的奶奶。

    俩家伙也不学好,除了干点农活,整日无所事事,用老队长的话讲,离小混混仅差一步,快要成为下一个癞头四和两碗半。

    白手常拿这俩家伙的家庭来勉励自己,因为跟他们比,他白家还不算最惨。

    “你们俩为了一块钱挨一顿打,值不值啊?”

    陈三宝和陆水龙都不吭声。

    不回答,白手也懒得追问。

    白手正要打发俩家伙离开,却发现俩家伙的眼睛,在同时盯着一样东西。

    是白手手里的三斤猪肉。

    俩家伙看着生猪肉,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三宝,水龙,多久没吃肉了?”

    陈三宝道:“一个月,一个多月了。”

    陆水龙道:“我,我都忘了。”

    白手双手撕肉,一分为二,分别扔给俩家伙。

    “你们拿回家,好好的吃一顿。”

    哪有这样的好事,俩家伙互看一眼,不敢捡猪肉。

    白手喝道:“不要猪肉,我就揍你俩。”

    俩家伙捡起猪肉,一边道谢,一边起身要走。

    “等等。”白手同情心泛滥,再拿出两张两五块的钱,又扔到俩家伙面前,“拿去交给你们家大人。要是私自把钱扣下,被我发现了,我就脱光你们的衣服,把你俩游街示众。听清了没有?记住了没有?”

    “听清了。”

    “记住了。”

    “那就拿上钱和肉,赶紧滚回家。”

    俩家伙很快就消失了。

    白手这才起身,去菜园摘了一把韭菜回家。

    白给别人钱,这还是第一次,白手心想,反正今天亏了十多块,那就相当于亏了二十多块吧。

    吃晚饭,白手把这事告诉母亲和弟弟妹妹,但没说做生意亏了的事。

    不仅送掉三斤猪肉,还送出去十二块钱,全家人议论纷纷,意见不一,反响强烈。

    俩弟俩妹,唯有小妹白雪支持大哥的善举。

    二弟白当和三弟白面都是坚决反对。

    大妹白米也是反对,但她认为可以帮助别人,反对的理由,是帮助别人的力度太大。

    白手问母亲,“妈,你说呢?”

    母亲道:“手,你是对的。咱们家现在条件好了,帮助别人是应该的,特别是应该帮助那些还不如咱们家的人。”

    一锤定音,弟弟妹妹们就不说反对了。

    帮助别人,赢来尊重,全家人刚吃好晚饭,陈三宝和陆水龙二人就上门来了。

    跟着陈三宝来的,是他的爷爷陈家桥奶奶肖彩花,而陪着陆水龙来的,是他的母亲赵秀娟。

    两家人一起来,是因为他们都不相信,以为肉和钱是偷来的。凑到一起才相信,真是白手大发善心,这才一起上门道谢。

    都是穷人,都是受欺负的,这样的三家人凑在一起,特别的谈得来。

    陈家桥和肖彩花还有赵秀娟,除了感谢,说什么也不要那五块钱。

    他们还说不缺钱,因为刚卖了公粮,确实能熬一阵子。

    可白手也是态度坚决,送出去的钱,打死也不会收回。

    陈家桥老泪纵横,“手啊,陈爷爷以前看不起你,现在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

    “陈爷爷,您老说啥呢。过去的那茬,咱不提了,咱不提了好不?”

    “可这钱……”

    “陈爷爷,我给你句实话。现在我家条件改善了,比你们好过一些。所以,咱不提这钱了好吗?”

    “不提了,不提了。”陈家桥道:“可手啊,陈爷爷还有一事相求,望你看在我这张老脸的份上答应我。”

    “陈爷爷您说。”

    陈家桥把陈三宝拉过来,“手,三宝啥事都不懂,也不识事,以后就交给你,你带着他往正道上走。”

    “陈爷爷,我行吗?”

    “你行的,手,拜托了。”

    白手郑重其事的说道:“陈爷爷,承蒙您老看得起我,我答应了。从今以后,三宝就是我的兄弟。”

    陈家人忙着道谢。

    赵秀娟在旁边,拉过陆水龙问白手,“手,把我家水龙也捎上好吗?”

    这还用说,白手道:“婶子,三宝和水龙是好兄弟。三宝是我兄弟,水龙当然也是我兄弟。”

    “谢谢,谢谢。”赵秀娟眼泪都流出来了。

    陈家桥道:“手,带上他俩,不求能赚钱,有事做就行。”

    白手一边点头,一边心里叫苦,我自己还不知道去哪儿找辙呢。

    陈三宝道:“手哥,以后你叫我干啥,我就干啥。”

    陆水龙道:“手哥,以后我给你打下手。”

    白手嘴上应着,眼睛却望着陈家桥那张饱经风霜的老脸,脑袋里忽然冒出了一个念头。

    “陈爷爷,我也正有一事求您呢。”

    陈家桥怔了怔,“啥事?手,你说,只要我能办到,我一定帮你。”

第0083章 新行当

    原来,陈家桥老人,是周边做棕榈制品的第一行家。

    只可惜,自己年事已高,儿子瘫痪在床,唯一的孙子陈三宝又不懂事,棕榈制品的手艺眼看就要失传。

    传男不传女,传里不传外,这是老规矩。

    这个老规矩,到了非破不可的时候。

    白手道:“陈爷爷,我想做棕榈制品生意,请您老教我和三宝及水龙三人。”

    虽然有点乘人之危,但白手没有想到,陈家桥老人爽快的答应了。

    “手,我正有此意。从明天开始,我教你们这门手艺。”

    其实,陈家桥老人也不想自己的手艺失传,一直在默默的物色传人。

    白手,村里人说他是灾星,陈家桥老人却不这么看。

    现在,陈家桥老人却认准了白手。

    白手大喜,因为他找到了一个新行业。

    从事棕榈制品生产,不能暴利,但有一个最大的好处,就是不耽误农业生产,能充分利用空闲空时。

    白村人做棕榈生意,属于自产自销,既不用头部的棕榈叶,也不用棕榈树做家具,更不榨棕榈油,而是采割树干的包叶制做蓑衣。

    白手想了一夜,想得更远,他决定不做蓑衣。

    蓑衣能挡风遮雨,还能避寒保暖,深得农民喜爱,但已落后于时代。

    现在既有油布做的雨衣,又有透明塑料纸做的雨衣,价格不高,也不难买到,谁下田干活还愿意穿着笨重的蓑衣,也就是那些上年纪的老农民。

    第二天去陈三宝家时,白手带上了二弟白当,哥俩肩并着肩,朝陈三宝家走去。

    “大哥,莫非你把我也给捎上了?”

    白手嗯了一声。

    “大哥,我才十四岁,我还是初中生啊。”

    “呵呵……”

    “大哥,我干不了那种活。”

    白手问道:“你说说,你能干什么?将来准备干什么?”

    白当无语,不是读书的料,就只能脸朝水田背朝天,当弟弟的,也只能跟着大哥。

    “当,我十岁的时候,就已经到生产队干活了。你今年十四岁,也应该认真的干活了。”

    “我听大哥的。”

    “摆在你面前的,就只有两条路。一是初中读完后,去学一门手艺。二是跟着我,我干什么,你也干什么。”

    “我不学手艺,我跟着大哥干。”

    “那就好好的干。你现在还在放暑假,又懒得做暑假作业,闲着也是闲着嘛。”

    “大哥,我怕干不好呢。”

    “呵呵,这个你大可放心。我看陈三宝和陆水龙的力气,就没你的力气大。”

    到了陈三宝家,白手没有进屋,自己站在院子里,而让二弟进屋,让他去向陈三宝的中风老爸打招呼。

    陈家桥捋须颌首,对白手的举动表示赞赏,白手懂礼数,他深表满意。

    不一会,陆水龙也来了。

    包括陈三宝,四个小家伙都恭恭敬敬的,在陈家桥面前垂手而立。

    陈家桥问白手,“手,你打算做哪类制品?”

    “棕榈绳子、棕榈扫帚、棕榈掸帚和棕榈刷子。”

    “不做蓑衣吗?”

    白手点点头,解释了不做蓑衣的理由。

    陈家桥也点点头,“你有本钱吗?三宝和水龙可没有钱。”

    “陈爷爷,两百块够不够?”

    “够了,太够了。”陈家桥指了指陈三宝和陆水龙还有白当,“你们打算合伙还是单干?还是其他啥方式?”

    白手早已想好,“一起采购,各自生产,身己销售,自负赔赚。”

    “嗯,就这么办。”

    陈家院子里,就有六棵棕榈树,陈家桥拿着木梯,走到棕榈树下,“现在,你们仔细的看着,我教你们如何剥棕榈。”

    木梯靠着棕榈树,陈三宝扶好,陈家桥拿着一把可折叠的带柄小刀,爬上梯子,再左手扶在棕榈树上。

    只见陈家桥右手拿着小刀,对着最下面的那幅棕榈的最下部,围着棕榈树迅速的转了一圈。

    再拿手轻轻一扯棕榈梗,一幅棕榈就连梗带丝,像树叶一下的飘落下来。

    速度太快,包括白手在内,大家都没看清楚。

    “我再剥一张。”

    陈家桥这回放慢速度,但仍然是手起刀落,一刀一幅。

    “都记住了,入刀太深,会伤了树,入刀太浅,补刀伤丝,入刀太低,难剥棕榈,入刀太高,伤及棕丝。一刀一幅,是入行的基本要求。”

    说着,陈家桥再放慢速度,又剥了两幅棕榈。

    陈家桥年纪大了,示范几下后下了梯子。

    白手等四人换了一棵棕榈树,轮流上梯,当场实践。

    陈家桥骂声连连,因为他不满意。

    唯有白手稍好,骂声最少。

    陈家的六棵棕榈树,都被白手他们当成了实践对象。

    陈家桥又讲了许多棕榈知识,和剥棕榈的其他要领,以及山区哪些地方的棕榈树最多,还有棕榈的价格和讨价还价的技巧,等等。

    然后,那些剥下来的棕榈,被归拢起来,由陈家桥示范如何分割棕榈梗和棕榈丝。

    也是手起刀落,一气呵成,不伤梗,不伤丝。

    接着由白手等人继续学习。

    棕榈梗和棕榈丝怎么处理,陈家桥又讲了十多分钟。

    白手记性好,一遍就入脑袋。

    “下午继续训练剥棕榈。三宝,你去水龙家,手,你和当一组。你们两家都有棕榈树,就照着今儿学的去做。剥下来的棕榈,也照着我说的去做。”

    白手问:“陈爷爷,我们几时可以出门试试?”

    陈家桥道:“后天吧,农历十八,是个好日子。”

    白手告辞一声,带着白当回家。

    白手家共有十棵棕榈树,前院四棵,后院六棵。以前,都是村里人来剥的,一年三四次,倒是一笔收入,能解决全家的酱油盐醋。

    今年被剥了两次,这第三次本该在一个月前,因为家里有点钱,就没惦记这棕榈树的一点收入。

    今天好了,哥俩拿着梯子,围着十棵棕榈树,几乎剥了个精光。

    一棵能剥十幅左右,十棵剥了九十几幅。

    接着是分割棕榈梗和棕榈丝。

    三弟和大妹小妹要来帮忙,白手不让,硬要自己和二弟干。

    因为白手认为,三弟和大妹小妹压根就不是干活的料。

    到了农历十八这天凌晨,白手等四人整装出发,终于要出去剥棕榈了。

第0084章 走乌龙

    第一次去剥棕榈的地方,叫乌龙岙,那是一个两山相夹的山岙。

    天气好的时候,站在白村村头,就能看到乌龙岙的山口。

    直线距离不到五里,实际走路十里不到,步行一个半小时就够了。

    白手兴奋,闹钟调到凌晨三点,起得很早。

    出门得有准备,剥棕榈更得精心准备。

    白手带了一百五十块钱,还是有整的有零的。

    四个人,一人一根竹扁担,两根长两根短的麻绳,一把小刀,一个布袋,布袋里装六个饭团。

    白当根据大哥的吩咐,还带了手电筒和一壶水,壶是军用的旧水壶,小叔白振阳送的。

    除了白手,白当与陈三宝和陆水龙都没有早出门的经历。

    白手倒是经常早起,可他去的是温桥街,去乌龙岙的路,他只在白天走过一回。

    天太黑,雾很浓,全靠手电筒,但也只是照到几米远。

    四人汇齐,走过村西头那座石桥,拐弯向右,踏上去乌龙岙的道路。

    全是田野中的机耕路,过了四座小桥和六个渡口,终于上了一条沿着山脚的小路。

    只是山脚边,雾气更浓,不用手电筒时,简直伸手不见五指。

    白手道:“大家坐下歇歇,顺便吃早饭。”

    早饭是两个饭团,乡下人出早门,又不是去赶集,必须自己带饭。

    四个人早饿了,两个饭团三分钟足够。

    白当拿下水壶,自己猛喝几口,再交给大哥,等四人都喝过,水壶里的水已所剩无几。

    “大哥,没水了。”白当喊道。

    “没事,等进了乌龙岙,那里的山水多得是,比起咱们的河水,又干净又好喝。”

    陈三宝问道:“手哥,这里离乌龙岙还有多远?”

    白手想了想,“大概还有一里地吧。你们都记住,路边竖着一块大石头。大石头边是个三岔路口,继续往前是通往温桥街,那条向右的路,就通向乌龙岙。沿三岔路口往右走半里左右,有一座小石桥,过了小石桥就是乌龙岙的地界。”

    陆水龙道:“手哥,咱走吧。”

    四人起身走路。

    果然,一块巨石矗立路边,还有一个三岔路口

    四人拐弯向右,沿路前往。

    一座小石桥,在浓雾里若隐若现。

    白当抢前上了石桥,不料石桥的桥板浸了雾水,很是滑溜,白当差点摔倒。

    人没事,手电筒摔在了地上。

    四人好一通寻找,手电筒找到了,可手电筒也不亮了。

    白手道:“没事,前面都是直道,能走拖拉机的,一直通到乌龙街。等到了乌龙街,天也应该亮了。”

    白手带头,上桥下桥,径直前行。

    不料,刚走几步,左脚踩空,右脚不稳,整个人朝前摔去。

    扑通一声,白手掉入了稻田里。

    后面的仨个,陆水龙和白当接二连三,也掉入稻田,还正好砸在白手身上。

    陈三宝走在最后,比较幸运,脚底一滑,坐在稻田边,两只脚却都滑入了稻田里。

    白手三人赶紧起身上来。

    白手发懵,下桥前行,一条直道,没有记错啊。

    陆水龙道:“手哥,你再想想,是不是你记错了。”

    白手道:“不会错,不会错。”

    陈三宝出了个主意,“手哥,咱拿扁担探路,像瞎子那样。”

    好主意,就这漆黑的天,好人跟瞎子没啥区别。

    白手和陈三宝在前,拿着扁担探路。

    可是,往左往右都有路,就是中间没路。

    白手判断,乌龙岙人把路给改了。

    陈三宝问:“手哥,咱该往哪边走?”

    “你们说呢?”白手也吃不准了。

    白当道:“往右走,不行再往左走。”

    陈三宝先走,用扁担探路。

    走着走着,白手觉得不对头,因为路越走越陡,这是往山上走。

    “等等。”白手叫道:“这路不对。去乌龙岙没有山路。”

    四人停了下来。

    白当拿扁担往路的两边探了探,两边都比路面高,“大哥,这是条山路,是沿着山挖出来的。”

    陆水龙道:“往回走,往回走。”

    好不容易,四人共跌了七跤,总算摸回到石桥边。

    白手反而乐了,“稀奇天天有,今天特别多,他娘的,邪了门了。”

    陆水龙道:“手哥,咱往左边的路走,我走前面。”

    “好,你小心点。”

    陆水龙也是拿着扁担探路。

    好在稻田和路区别明显,拿扁担敲着稻田里的水,不至于走偏了。

    走着走着,陆水龙慢了下来,“手哥,不对啊,怎么右边老是稻田呢?”

    白手道:“我来走前面。”

    可是,白手走了一阵,也是用扁担敲稻田里的水,这稻田好长,老是敲不到实地。

    这样足足走了十几分钟。

    白当突然喊道:“大哥,咱走回到石桥边了。”

    白手停下,来到二弟身边,拿扁担敲地,果然敲到石板,往两边敲,又敲到了石桥的桥栏。

    走了这么久,又回到了.asxs.。

    四个人都累了,坐在桥板上喘息,身上出汗,连跌入稻田沾上的泥水都快掉光了。

    忽然,一股凉风吹来,让四人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不知不觉,陈三宝与陆水龙和白当三人,紧紧的靠到白手身边。

    白手好生奇怪,“你们仨靠得这么紧干什么?”

    陈三宝的声音有点变样,“手,手哥,我,我觉得有名堂。”

    白手有点明白过来了,“什么名堂?”

    陆水龙小声道:“是不是,是不是老人们说的鬼打墙啊?”

    白手呵呵的乐了。

    白当也凑在大哥耳边道:“大哥,听老人说,撒尿能破鬼打墙。”

    “呵呵……那你们仨起来撒尿。”

    仨人抖抖擞擞的不敢起身。

    白手一边骂,一边把仨人拽起来,“谁不撒尿,我把谁扔稻田里去。”

    仨人只好起身,冲着黑暗撒尿。

    可天反而更黑了。

    白手笑道:“年纪轻轻的,信什么牛鬼蛇神。都他娘的给我记住,这世上没有鬼,是你们仨小子心里有鬼。”

    仨人好久没有吭声。

    “你们仨说说,咱们怎么办?”

    仨人一致要求扭头回去。

    白手不同意,“不行,咱得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咱们就坐在这里,等到天亮,看个究竟。”

    天终于亮了。

    四个人看到眼前的景象,明白了怎么回事,个个都笑得前仰后合。

第0085章 剥棕榈

    原来,眼前的这块稻田是个圆形,面积约有八亩左右。

    以前是中间一条路,把圆形稻田一分为二。

    现在是中间没路,圆形稻田变成完整的一块,路开在了圆形稻田的周围。

    那条上山的路,以前没有,是为了修路而临时开辟的。

    四个人走夜路,顺时针而行,稻田总在路的右边。老拿扁担敲稻田水,依靠这个判断方向,自然而然的变成了绕圈子。

    弄清原因,轻松万分。

    但这时候进乌龙岙剥棕榈,时间已经不对,白手带着仨人打道回府。

    路上,白手怕这事传出去成为笑话,嘱咐仨人,就说白当路上拉肚子,想决定今天回来,明天再去。

    白当问道:“大哥,为什么说我啊?”

    白手笑道:“我不能背锅,三宝和水龙也不好背锅,当然就只有你来背锅喽。”

    大家又是一阵欢笑。

    气可鼓,不可泄,白手决定第二天再闯乌龙岙。

    这回接受了教训,白手修好手电筒,派二弟去陈童街买了几节新电池。自己还去找老队长,借了一个手电筒,两个手电筒就是双保险。

    还是凌晨三点出发。

    乌龙岙是个老地名,但很多人说不好听,现在改叫龙岙公社。

    可当地人改不过来,乌龙岙还叫乌龙岙。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乌龙岙是一条长达七八公里的山岙,弯弯曲曲的,横亘在温林县的整个山区。

    这里没有一亩水田,只有一条绵延山岙的溪坑,溪坑冬天无水,春夏秋三季流水淙淙,夏天有时还会暴发洪水。

    溪坑的一边是大山,另一边是山坡,山坡上除了民居,就是一垄一垄的耕地。

    龙岙公社一万余人口,却只有一个上千人口的乌龙街,也叫龙岙街,是全公社的经济中心。

    其余的村庄,散散落落,或三五家,或十来家,甚至一家成一村。

    四人快步赶路,进乌龙街而不入,直奔岙底而去。

    剥棕榈也就是收购棕榈,就得从最里面开始。

    从白村到乌龙岙的岙底,整整二十六里路,四个人走了约四个小时。

    天已大亮,只是山高岙深,太阳还没上山。

    四个人坐在溪坑边喝水,水壶也装得满满的。

    入岙前已吃了两个饭团,每人的布袋里都还有四个饭团,中午两个,下午两个,现在还不能吃。

    都还是孩子,不懂怎样与人打交道,更不懂做生意。

    除了白手。

    白手在前,其他仨个在后,朝山坡上的一户人家走去。

    独门独户,屋前屋后都有棕榈树,至少十棵以上。

    院子里有人,正在吃早饭。

    但白手不急着叩门。

    白手装得很内行的样子,踱到门前的几棵棕榈树下,仰着脖子看了起来。

    白手确认,这些棕榈树早该剥了,大概主人不急着用钱,或想卖个好价钱,这才留在树上。

    “干什么的?”

    院子里走出一个男人,手里捧着半碗稀饭。约三十岁,面相较善,看外貌看皮肤,不像是下地的农民或上山的山民。

    “这位大哥,我们是剥棕榈的。”

    “大哥?”男人笑了。

    白手道:“大哥,对不起啊。你看着这么年轻,跟我大哥差不多,我就顺口叫了。”

    “你大哥多大?”男人好奇的问。

    “我大哥二十二。”

    “哈哈……”男人冲着院门笑道:“老婆,今天稀罕,太稀罕了。”

    院子里出来一个女人,同样手捧饭碗,同样约三十上下的年龄。

    白手看得仔细,论打扮论气质,这个女人不是农妇。

    白手心里有数了,冲着女人甜甜的叫道:“大姐好,我是剥棕榈的。”

    女人也笑了,“哧哧,叫我大姐?你才多大啊?”

    还别说,白手脸皮真厚,腆着脸,很快就与人家两口子混得像老熟人似的。

    男人把碗递给女人,自己索性蹲在院子门口,笑道:“小同志,看你们这个样子,看你们的年龄,以前没干过这行吧?”

    白手实话实说,“第二次出门,第一次上门。”

    这话更引起了人家两口子的兴趣,“这是什么说法?”

    白手绘声绘色,添油加醋,把昨天早上的遭遇说了一遍。

    人家两口子笑得不行不行的。

    白手趁机道:“大哥,大姐,我一看你们就是好人,知书达礼的大好人,就让我们四个开开张吧。”

    男人笑道:“好吧,我就一个条件。你说我们是好人,那你再说说,我们是干什么的。只要你说对了,我家的棕榈你尽管剥。”

    女人也道:“还有我婆家的和我娘家的棕榈树,你都可以去剥。”

    白手想了想。

    这俩口子肯定不务农,是吃商品粮的。院子里有辆自行车,这年头能买得起自行车,基本上都是上班领工资的。

    龙岙公社没有工厂,除了公社干部,就是学校的、卫生院的、信用社的、供销社的和林业站的。

    林业站的人要出野外,风吹日晒,脸不会这么白,所以可以排除。

    男人的衬衣兜里,插着两支钢笔,十有八、九是公社干部。

    女人说话比较文气,白手猜测,不是老师就是医生,但老师的可能性更大。

    “大哥,你是公社干部。大姐,你可能是老师。”

    俩口子互相看了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男人笑道:“全猜对了。我叫肖国兴,本地人,在公社上班。我妻子叫蔡美红,本地人,龙岙中学老师。”

    白手嘴快,“肖大哥好,蔡大姐好。”

    蔡美红笑道:“这称呼该改改,我们是两口子,你这一个大哥一个大姐,不合适吧。”

    白手脑子转了转,“不改了,就是肖大哥,就是蔡大姐。”

    俩口子又笑。

    白手也笑,但眼睛却没再看俩口子,而是歪着脑袋盯着棕榈树。

    蔡美红道:“老肖,别逗人家孩子了。”

    肖国兴点点头,挥手笑道:“我上班去了。小同志,树上的棕榈页都归你们了。”

    “谢谢肖大哥,谢谢蔡大姐。”

    肖国兴骑上自行车走了。

    蔡美红要去拿梯子,白手哪敢让她亲自拿,抢先一步去搬梯子。

    白手带头,小哥四个忙乎起来。

第0086章 挑担子 走长路

    肖家正好有两张梯子,一张木制,一张竹制,哥四个分成两组,一个扶梯,一个上梯。

    十几棵棕榈树,每棵都剥了十余页棕榈,共有一百四十多页。

    每页棕榈,梗和丝的重量约为一两半上下,总重量就有二十斤以上。

    白手用陈家桥老人教的办法,扎成两捆,正好一担。

    蔡老师好客,拿来茶壶和碗,让小哥四个喝水。

    剥了棕榈喝了水,主客双方这才想起来,居然没有讲棕榈的价钱。

    蔡老师笑了,白手也不好意思的笑了。

    蔡老师道:“我还不知道你们名字呢。”

    白手一一介绍,“……我叫白手,我们都是陈童公社白村大队人。”

    “噢,姓白名手,好名字。你们都是在校生吗?”

    “不是,我弟弟白当还在初中读书。我去年初中毕业了。他们两个,就基本没上过学。”

    蔡老师点了点头,微笑道:“好了,现在谈价钱吧。”

    白手道:“蔡老师,我们是第一次剥棕榈,对行情不了解。还是,还是蔡老师你先讲个价钱吧。”

    “哧哧,我不先说,这是惯例哦。”

    “蔡老师,是这样的。我们的师傅说,棕榈以单幅也就是单页计价,不以重量计价。计价方法是把棕榈分为三个档次,三等每幅四分到五分,二等每幅五分到六分,一等每幅六分到七分。”

    “这我知道,你就说说我家的棕榈价钱吧。”

    “嗯,每幅六分半,蔡老师认为如何?”

    白手当然要把价格往上说,因为要为下一次着想。更重要的是,蔡老师说过,她婆婆家和娘家也有棕榈待割呢。

    蔡老师道:“我家的棕榈我知道,我只要每幅五分半。”

    “这个……低了吧?”

    “就这么定了。”

    “那,那谢谢蔡老师了。”白手不再客气,再客气就做作了。

    三个伙伴中,陆水龙相对比较机灵。

    白手一边掏钱付钱,一边朝陆水龙使了个眼色。

    陆水龙开始没明白过来,但白手又撇了撇嘴,再拿脚踢了踢捆好的棕榈,陆水龙才恍然大悟。

    “蔡老师,你能不能帮忙,去你婆家和娘家帮我们说说?”陆水龙陪着笑脸问道。

    “哧哧,不用提醒,我忘不了的,咱们马上就去。”

    有蔡老师陪着,去她婆家和娘家剥棕榈,就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快到中午,白手白们收获颇丰,除了蔡老师的婆家和娘家,还顺便在村里剥了另外三家的棕榈。

    蔡老师的婆家和娘家,共得棕榈两百一十多幅。

    村里的另外三家,剥得棕榈两百六十多幅。

    一共三担,白手让陈三宝和陆水龙及白当三人挑着。

    蔡老师热情的要留哥四个吃午饭。

    当然不能留下吃饭,白手婉言谢绝,留下吃饭就不是生意了。

    四人告别蔡老师,挑着担子往回走。

    途中,在溪坑边歇息,拿出饭团,勺点山水,就是一顿好午饭。

    白当他们纷纷喊累。

    挑担有学问,力量加技巧,挑担走远路,用力最讲究。

    三个担子,分别是二十斤、三十斤和三十几斤,还得走二十多里路,别说孩子,就是大人也不一定坚持下来。

    所以说,剥棕榈容易,运回家最难。

    陈三宝和陆水龙及白当三人,都是头一回挑着担子走长路。

    白手道:“你们记住,挑担要讲究窍门。你们要掌握了窍门,就跟肩上没担子一样。”

    陈三宝笑了,“手哥,我们刚走过三四里地,你哄不了我们。”

    白当也笑道:“大哥,你给示范一下呗。”

    “好,你们跟着看着。”

    白手挑起最重的那个担子走了起来。

    白手挑担走路,一步一摇,肩膀耸动,但见竹扁担上下晃动,一翘一翘的。

    “都看明白了没有?要用腰部发力,让肩膀耸动,让扁担翘动。这样一来,你的肩膀相当于一边受力,一边减力。也就是说,你挑着担子走十里路,实际相当于只走了五里路。”

    后面仨个挑着另两个担子,紧赶慢赶。

    白手走着挑着,居然还把扶着扁担的右手拿开,双手叉腰,任凭担子自己在肩上翘动。

    “呵呵……你们要是学会了这一招,本来能挑五十斤的担子,现在肯定能挑一百斤的担子。”

    白当喊道:“大哥,你慢一点,我们快跟不上了。”

    白手放慢速度,但又做了一个动作,把担子从右肩挪到了左肩。

    “看到了没有?这也是挑担的技巧。只要是学会了双肩互换,能走五里路的,就能走十里的路。”

    陆水龙问道:“手哥,还有啥技巧啊?”

    “若要担子轻,扁担最要紧。你们记住,出远门挑担子,一定要用竹扁担,因为竹扁担弹性好。还有就是,竹扁担要多备几根,三十斤的担子用三十斤的扁担,五十斤的担子用五十斤的扁担,一定要相配。”

    白当道:“这我知道,既不能大材小用,也不能小材大用。”

    陈三宝道:“就是不能用大炮打蚊子。”

    白手喊道:“最后一条,挑担走路时,最好不要放屁,上下都不要放屁,以免泄了力气。”

    顿时,哥四个欢声笑语。

    “你们仨轮着挑,我在下一个村子等你们。”

    白手说罢,紧赶步伐,很快把仨个甩在了后面。

    到了下一个比较大的村子,白手他们又停了下来。

    为了锻炼陈三宝与陆水龙和白当仨人,白手自己不进村子,留下来看守,打发仨人分头进村。

    半个多小时后,仨人垂头丧气的回来,一家都没谈妥。

    白手不以为意,毕竟是第一次,主要还是培养他们厚脸皮的精神。

    今天的收获已经够大。

    做生意,最大的本钱不是钱,是嘴皮子和厚脸皮。

    到了龙岙街,再次停下歇脚。

    白手还有事要做。

    做一系列棕榈制品,还需要毛竹梢,也就是毛竹的最上部,而龙岙公社,正是全县最大的毛竹产地。

    毛竹按斤计价,白手跑到街上,花了约七块多钱,买了一百一十几斤毛竹。

    今天的任务基本完成。

    四个人各挑着一个担子,天黑时分才回到家里。

    来不及吃晚饭,白手就在院子里摆开场面,一是分货二是记帐。

第0087章 亲兄弟 明算帐

    亲兄弟,明算帐,更何况合作伙伴。

    这个道理白手太懂了,村里因几分钱翻目成仇的亲兄弟就有两对。跟马小路合作时,马小路也教了他不少。

    为此,白手专门买了一个笔记本,还有盖章用的印泥,记帐的笔不用买,上次开会时顺的几支圆珠笔正好派上用场。

    陈三宝和陆水龙都没有钱,成本投入全靠白手,就冲这一点,白手也不敢怠慢。

    在蔡老师家买的棕榈归陆水龙,在蔡老师婆家娘家买的棕榈归陈三宝,另一担最多的棕榈归白手白当两兄弟。

    买来的毛竹分成四捆,其中白家两兄弟两捆。但也要分得明白,白从从老队长那里借来的杆秤,正好又派上了用场。

    分货完毕,算清钱数,白手在本子上记好,让陈三宝和陆水龙分别签名和摁印。

    送陈陆二人挑担离开,白手关上院门,才回屋吃饭。

    白手一边吃饭,一边向母亲“汇报”了今天的情况。

    母亲道:“手,做得很对,龙岙那边,你要搞好与肖家的关系。这边呢,帐目一定要清,钉是钉,卯是卯,一分钱都不能差。”

    “妈,你放心吧,我都记住了。”

    白当嚷道:“妈,我好辛苦啊。”

    三弟和俩妹都笑了。

    母亲也笑了,“当,你得跟你大哥多学学了。你书读不好,要再不学干活,你还能做啥去。”

    白当解开衬衣,露出右肩,肩上已又红又肿,“妈,我太惨了。”

    全家人又笑。

    白当初次出门,起早摸黑,还挑担子,真的是累了,吃了晚饭,嘴都没擦,鞋也不脱,靠在母亲床上就睡过去了。

    三弟白面问道:“大哥,你这个生意,我们也要参加吗?”

    “呵呵,你说呢?”

    “大哥,参加可以,但不能影响我的学习。”

    白手问两个妹妹,“你们的意见呢?”

    大妹白米道:“我听大哥的。”

    小妹白雪道:“我的意见跟三哥的一样,不能影响我的学习。”

    白手噢了一声,“看来,我只好花钱雇别人干喽。”

    小妹立即问道:“大哥,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帮你干,你也给我们发工资?”

    “当然,按劳取酬,天经地义嘛。”

    小妹举手喊道:“我干,我干。”

    三弟也道:“我也干,我也干。”

    母亲笑道:“两个小财迷。”

    大妹笑道:“这就叫物质刺激。”

    白手道:“但是,你们仨的主要任务还是读书,要是因为干活而学习成绩下降,你们的工资就将清零。”

    三弟道:“这没问题,大哥。”

    点了点头,白手道:“大妹,从明天开始,你就是咱家的会计,专门负责记帐。你在堂屋墙上贴一张大纸,记录家里每个人的劳动时间和劳动成绩。到每个月的月底,我会根据你们的成绩,付给你们相应的工资。”

    “是。”大妹一本正经的应道。

    突然,二弟喊了一声,“别忘了我。”

    “去。”白手笑着踹了二弟一脚。

    二弟又睡过去了。

    全家人欢笑不已。

    母亲问道:“手,我能做点什么呢?”

    “妈,知道你闲不住。我想好了,以后搓棕榈绳的任务,就交给你和大妹小妹了。妈,你得教会她俩搓棕榈绳,但前提是不能累着,更不能累出病来。”

    母亲点了点头,“手,妈会注意的,你放心吧。”

    这真是全家总动员,千方百计要赚钱。

    白手不是完全不懂棕榈制品的生产,村里有几家,白手偷看过,多多少少学了点本事。

    蓑衣肯定不做,其他几种产品,白手决定不做棕榈刷子,因为相对来说,棕榈刷子的技术含量比较高,白手没有把握。

    以白手的能力,只能做棕榈绳子、棕榈扫帚和棕榈掸帚。

    在这其中,棕榈掸帚这个东西,农村人常用,而城里人很少使用,白手也决定暂时不做。

    剩下的就是两样,棕榈绳子和棕榈扫帚。

    绳子的制造,其实最为简单,就是拿着棕榈丝用双手搓制。

    可绳子却非常重要,制作棕榈扫帚,正需要绳子缝制。

    绳子还是棕棚床的基本原料,棕棚床的床叠,缺不了合格的绳子。

    但别看搓绳简单,却是太紧不行,太松了更不行,全靠搓绳人的手感来做调整。

    第二天全家起床,白手把三弟和大妹小妹赶到母亲屋里,跟着母亲学搓棕榈绳子。

    家里的棕榈树,也剥下不少棕榈页,正好当作他们的学习材料。

    白手再把二弟白当从床上揪下来,逼着他干活。

    自己当然以身作则,把昨天买来的两捆棕榈打开,坐在院子里的石桌边,叠块木板,拿着小刀,一张一张的把棕榈梗和棕榈丝切开。

    “大哥,我干啥?”白当吃了早饭,走到院子里懒洋洋的问道。

    “上次咱家棕榈页割下来的棕榈梗,已在水里浸泡了两天,你把它们拿出来,再把我这边割下的棕榈梗浸到水里去。然后,你要把浸泡过的棕榈梗,用木棰一根一根的敲烂。这活你见过的,应该能干好的。”

    白当哭丧着脸道:“大哥,我右肩还肿着,我胳膊还抬不起来,我怎么拿木棰啊。”

    “呵呵……这个活不能太用力,你就用左手拿木棰,正好可以锻炼你左边的力量。”

    “大哥,你太狠了,你比地主老财还狠。”

    “干活去,你今天干不完,月底我扣你的钱。”

    知弟莫若哥,白当虽然嘟嘟囔囔,但还得老老实实的干活,他也确实是把干活的好手,只是年纪还小,得有人催着逼着。

    白手要操心的太多,接下来是琢磨,如何制作棕榈扫帚。

    说起来也是可怜,白村出产棕榈扫帚,白手家却至今还没用过棕榈扫帚。

    白手有办法,他叫来大妹白米,让她去方玉兰家,借一把旧的棕榈扫帚。

    听说是白手交待的,方玉兰肯定支持。

    好家伙,白米从方玉兰家回来,一下子扛回三把棕榈扫帚,刚好是前年的去年的今年的。

    白手一把一把的拆开,认真的研究起来。

    陈家桥老爷子会教,但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白手相信他老人家,却更相信自己。

    没用一天时间,依样画葫芦,白手亲手制作的第一把棕榈扫帚诞生了。

第0088章 初闯市场

    第一把棕榈扫帚,白手亲手制作,也亲手试用。

    只坚持了两百多次扫动,棕榈扫帚就开始松动,看样子已处于快要散架状态。

    二弟白当取笑大哥,不该叫白手,应该叫白干,差了一横和一勾。

    白手不气馁,跑到陈三宝家,看陈家桥老人制作棕榈扫帚。

    陈家桥倒不保守,一边忙活,一边教导白手。

    学了两个小时,回家接着干。

    第二把和第三把及第四把棕榈扫帚出炉。

    白手留一把在家,让俩弟俩妹轮流的连续试用,看看到底能用多久。

    自己扛了一把,去找童九春,童九春也是制作棕榈扫帚的好手。

    童九春反复的看了看,试了试,冲着白手竖起大拇指。

    白手又拿着第四把棕榈扫帚,去见陈家桥,接受他老人家的考核。

    陈家桥一边看,一边指出不足之处,唠唠叨叨的说了不少。

    白手一一记在心里。

    陈家桥老人下了结论,白手的棕榈扫帚基本合格,可以上市了。

    白手深受鼓舞,乘着弟弟妹妹们上学前的这几天,全家总动员,大干快上。

    二十把棕榈扫帚,五斤棕榈绳,在弟弟妹妹们开学前,全部完成生产。

    做好了产品,接着就要拿到街上去卖,只有把它们变成钱,才算完成了整个生产过程。

    这就叫自产自销,产销一条龙。

    棕榈绳不愁没有销路,因为卖不出去,可以留下来当作生产棕榈扫帚的原料。

    星期天,恰好又是县城城关镇的集市日,白手带上二弟白当,和二十把棕榈扫帚及五斤棕榈绳,去县城闯一闯。

    早班船五点半到白村埠头,七点到县城,时间上正合适。

    坐在班船的铁棚顶上,吹着凉凉的晨风,白手心情舒爽,信心满满。

    “大哥,能卖出去吗?”白当凑在大哥身边问道。

    “说好话,今天是第一次上街销售。当,我提醒你要说好话。”

    白当嘿嘿而笑,“听大哥的口气,信心不是很足么。”

    “呵呵,我这是从容淡定,成竹在胸。”

    白当问题多多,“大哥,到了县城,咱在哪儿摆摊?”

    “县城最大的菜市场。”

    “咦,菜市场都是固定摊位,咱怎么摆?工商会让咱摆摊吗?”

    “我以前去过那个菜市场。咱不在菜市场内,就在菜市场外面摆,工商不会不让的。”

    “大哥,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呢?”

    “这个……到时候咱随机应变吧。”

    白当又问道:“大哥,咱的销售价格呢,你定好了没有?”

    “臭小子,我再说一遍,你记住了。棕榈绳每斤两块,可根据实际情况上浮每斤两角,和下浮每斤两角。但咱开价时,一定要说每斤两块两角。”

    “嗯,那棕榈扫帚呢?”

    “一把一块五,上浮一角,下浮一角。开价时,要说一把一块六。”

    船到县城,兄弟俩背着棕榈扫帚和棕榈绳,急急忙忙的赶到城关菜市场。

    菜市场很大,大门却只有一个,大门外是一条横街一条直街,构成t型街口,街道两边有很多摆摊的地儿。

    各种各样的摊早已遍布,兄弟俩找了个空档,见缝插针的搁下自己的东西。

    这个时间点,买菜的人不多,摆摊人不少。

    白手暗暗记下,下次来,应该提前一个小时。

    左边是小吃摊,卖馒头和豆浆,现做现卖,一个小老头,一个年轻人。

    右边是卖布头针线的,一个木架子,架子上放块板,板上摆着几十样小东西,一个穿中山装的、戴眼镜的中年人守坐在摊前。

    白手会来事,知道搞好关系的重要,他早已准备好一包大前门香烟。

    掏出香烟,先给眼镜一支,客客气气的问道:“大哥贵姓?”

    眼镜接烟点烟,笑笑,不说谢,“免贵姓伍,大写的壹貮叁肆伍的伍,大家都叫我伍只眼。”

    “请伍哥多多关照。”

    “好说,好说。”

    白手又递烟给卖馒头的小老头,还有那年轻人,小老头接烟,年轻人摇头拒烟。

    白手冲着二弟使了个眼色。

    白当心领神会,哥俩还没吃早饭,买人家的馒头和豆浆,还能搞好关系,一举两得。

    乘着二弟向那年轻人买早点,白手与小老头搭讪。

    “请问老爷子贵姓?”

    “姓张,张老贵。小伙子你呢?”

    “姓白,名手,陈童公社白村大队人。请问张叔,您老什么地方人?”

    “白手,好名字啊。我红旗公社的,那是我小儿子张六。”

    红旗公社,白手知道,其实就是原来的城郊公社,三面环绕着城关镇。

    白手接过二弟递来的馒头和豆浆,一边吃,一边继续与张老贵唠。

    “张叔,您在这里撂摊多少年了?”

    张老贵笑了,“多少年?手艺在身几十年,可这撂摊么,才一年半呢。”

    “噢,张叔原来是上班领工资的。”

    说到上班领工资,张老贵直了直腰,不无骄傲道:“以前,我在县招待所食堂掌勺。前年退了,我家老五接了班。后来政策放宽了,我就和我家老小出来,在这里撂摊赚点小钱。”

    白手又递给张老贵一支烟,一边继续找话,“张叔,您老这老五老小的,您有福啊。”

    张老贵不无得意,笑着伸出右掌,收了食指、中指和无名指,只让大拇指和小指伸着,“六个小子,四个成家立业,一个接替我上班,就剩眼前这个老小喽。”

    “有福,您老太有福了。”

    “马马虎虎,马马虎虎。”

    聊得投机,白手趁机问道:“张叔,我卖的这些东西,这里合适吗?”

    张老贵道:“不太合适,但看你初出茅庐的样子,不妨一试。我这卖吃的,赶时赶点,摊位可以固定。你这卖用的,应该走街串巷,开口叫卖。”

    白手噢了一声,若有所思。

    张老贵呶了呶嘴,低声道:“你相邻那位,伍只眼,卖布头针线啥的。他那是货郎的活,也应该走街串巷的卖。”

    “那,那他为什么还守在这里?”

    “人家路子广,不愁吃喝。在这里撂摊,就是图个乐子。”

    这时,张老贵的小儿子张六,冲着他爹道:“啰哩啰嗦的,还不赶紧告诉人家,他这里是不能摆摊的。”

第0089章 一怪一霸

    白手迷惑不解,左右两边都能摆摊,我这里为什么不能。

    张老贵伸手指了指白手身后。

    白手回头一看,才发现身后有门,自己这个摊位,正好挡在人家的门前。

    可伸着脖子瞧瞧周边,已没有空着的地方。

    既来之,则安之,白手心道,今天就在这里摆摊。

    张老贵道:“小兄弟,出门在外,和气生财。待会人家不让摆,你多说点好话,人家非要赶你,你搬走就是。”

    白手点着头应是。

    不料,身后的房主还没有出现,前面却冒出了一个长着八字胡的大汉。

    “收钱的。”张老贵小声告诉白手。

    “哪单位的?”

    “没单位。”

    没单位,白手明白,那就是混混了。

    看身材,膀大腰圆,敢明目张胆,不是一般混混,起码是混混他前辈。

    一个摊位三角钱,不算多。

    但伍只眼却没交,甚至都没瞧八字胡一眼,八字胡也没当伍只眼存在似的。

    张六交了三角钱,还点头哈腰的,叫了声“八爷”。

    八字胡,叫八爷,一点毛病都没有。

    这是菜市场的一霸,无业人士,就靠胡作非为过日子。

    八字胡站在白手的摊位前,盯着守摊的白当,几秒钟都不开口。

    白当胆怯,回头看哥,让哥掏钱。

    白手不动声色,伸脚点了点二弟的臀部,示意他沉住气。

    不少人围拢过来,估计看出了苗头,想趁机看个热闹。

    八字胡目光转移,落在白手身上。

    白手笑了笑,没有开口。

    “新来的?”

    白手点了点头。

    “知道规矩不?”

    白手摇了摇头。

    “一天三角,新来的,多交三角。”

    “我没开张,没钱。”白手终于开口,脸带笑容。

    “好办,拿东西抵。”

    白手起身,上前两步,拿起一把棕榈扫帚。

    “这位大哥,我这扫帚一把一块六,请你找给我一块。”

    看热闹的人都笑了。

    八字胡愣了一下,恼道:“臭小子,逗我玩是不?”

    白手是打定了主意,反正这里不适合卖棕榈制品,就今天一回,这六角钱不交了。

    “这位大哥,我真没钱,我总不能把一把扫帚都给你吧。要不这样行不行,算我欠你的,我下次来一起补上。”

    “臭小子,敢玩你八爷啊。”

    八字胡怒吼一声,摆开架势,一脚踹向整捆竖着的棕榈扫帚。

    白手眼疾手快,拿起整捆扫帚,连人带物闪到一边。

    八字胡踹了个空,用力过猛,支撑脚失去稳定,摔倒在地,四脚朝天。

    顿时,哄笑声四起。

    八字胡又羞又怒,爬起身来,挥拳扑向白手。

    硬挡肯定不行,白手知道自己力气不够。

    白手再次躲闪,恰到好处。

    八字胡再次扑空,又摔倒在地,只是这次改成了嘴啃泥。

    这时,看热闹的人更多,哄笑声也更响了。

    白手却放下整捆扫帚,伸手去拉八字胡。

    “对不起对不起,大哥,你摔伤了没有?”

    “狗日的。”八字胡没有起身,却乘机抓住白手的手腕,用力的一扭一拽。

    白手借力,顺势而倒,手腕反扭,摆脱了八字胡的手。

    再一个前滚翻,白手身体朝上,鲤鱼打挺,潇洒的站了起来。

    喝彩声四起,还有掌声,看热闹的人都在帮助白手。

    八字胡面红耳赤,骑虎难下,他知道碰上了练家子,人家在让着他呢。

    就在这时,那扇门开了,还有人说话。

    “大清早的,谁家的狗在打架?”

    是一个白头发白胡子老头,拄着一根竹拐杖,人也瘦得像竹杆似的。

    张老贵凑到白手身边,小声道:“他叫余老怪,真名叫啥,我也不知道。但谱儿大,干部见了他,都敬他七八分。”

    “老革命?”白手问道。

    “不是,就一孤寡老头。听说解放前是那个党的,还是啥副旅长,啥上校的。现在政策宽了,政府供着他,听说一个月的工资,有一百多块呢。”

    白手点着头噢了一声。

    还别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余老怪拿着拐杖,一边骂,一边冲着八字胡就打。

    八字胡不敢回嘴,灰溜溜的跑了。

    看热闹的人正要散去,却见余老怪冲着白手而去,便又驻足观望。

    “好狗不挡道。”

    余老怪一边说,一边拿拐杖挡开白手。

    “老狗不自重。”

    白手可不是善茬,被人骂成狗,就得不客气的骂回去。

    余老怪怔了怔。

    “黄口小儿太猖狂。”

    “老混蛋不是东西。”

    “乡下人没教养。”

    “老东西找人骂。”

    “不尊老者五雷轰。”

    “为老不尊就是贼。”

    余老怪瞪着老眼再来一句,“小子不上道。”

    白手更加嘴硬,“欺老不欺小。”

    这不是对对子,这是骂人,当地人最喜欢的骂人方式。

    白手与余老怪,堪称棋逢对手,不分输赢。

    余老怪面不改色,居然不生气。

    白手有点奇怪,也有点不好意思,毕竟人家是老人,忍不住瞥了余老怪一眼。

    白手这才发现,老家伙的另一只手上,还拿着一个小布袋,布袋里装着什么东西。

    象棋棋子,白手看出来了。

    白手心里一动,皱着眉头思忖起来。

    余老怪不理白手,转身就走。

    白手突然念道:“同室不须分楚越,萧墙何事动干戈。”

    余老怪停下脚步,回过身来看着白手。

    “对河车马夜枰棋,活路经营尽入思。”余老怪念道。

    “虑患谋身每如许,不应容易落便宜。”白手接道。

    “覆雨翻云着一争,分明死地要求生。”

    “如何自有转身路,苦向人间险处行。”

    余老怪走回到白手面前,竟然席地而坐,打开了布袋。先拿出一张纸画的棋盘,再把一袋的象棋子倒在棋盘上。

    “小子,杀一盘。”

    白手摇头道:“对不起,我不大会下棋。”

    “哼,看不起还是对不起。”

    “对不起,我真的不大会下。”

    余老怪道:“不下,以后不许在这里摆摊,下了,以后可以在这里摆摊。”

    白手想了想,拿起棋子,嚓嚓的摆了起来。

    不是摆子对弈,而是一盘残局。

    “红先赢。老爷子,您老破了这个残局,再来找我对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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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手当家介绍:
正月初一生日,传说这个日子出生的人,一辈子受苦受难。偏偏还姓白,偏偏不靠谱的父亲也是正月初一出生,偏偏左手掌心有个天生的豆大的白斑……一个名叫白手的农民,在改革开放的年代,以自己的聪明才智和艰苦奋斗改变自己命运的故事。白手当家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白手当家,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白手当家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