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可杀,不可辱
子辰从未像现在这般惶恐不安,才走到大门口,就被两个身高魁梧的仆役挡在了去;路。往里边一探,才知道这群人早已占据了怡红馆整个大正厅,而子韦等人被这群人团团围住,居然还被人用绳子紧紧缚住,而他们个个鼻青脸肿的,显然在这段时间里受到了这群人的打击报复。
这个怡红馆早已是许进不许出了,原本在里边的客人都被拦在了此处,敢情这群人是想要杀鸡给猴看,同时也想灭灭子韦的威风,让他以后在这无法抬起头来见人。
只见一个左眼被打得都淤血发紫的锦衣男子,发了狂一般,对子韦是又打又骂,子韦力气大,愣是四个人死死压着,在将他制服住。子韦也算是硬气,被这锦衣男子打,吭也不吭一声,咬紧牙关,就是不向那人求饶。
“哟,还挺嘴硬的啊,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关小爷是谁么?还敢打我,嗯?活得不耐烦了吧?”
边说着,一脚又踹向了子韦的胸口。
子韦因为被人缚住,又加上顾及其他同窗,投鼠忌器,无法正面与这自称姓关的男子搏斗,见他一脚踹来倒也不躲,气功护体稳如泰山,我自岿然不动。
关性男子这一脚踹下去如同踹到了硬石上,子韦倒没事,这人倒是直接往后栽倒了……
这下顿时惹得全场之人掩嘴偷笑,气氛一下变得搞笑非常了。
“哼,草包!”
子韦傲然挺起胸膛,冷嘲热讽了一番,只觉神清气爽,全身舒畅得紧。
这下可把这关小爷给惹怒了,在下人的搀扶下爬起身来,大声吼道:
“都愣着干啥,给关爷我往死里打,今天我非打死这厮不可,打不死他我不姓关!”
这位关爷一声令下,剩余的手下和负责压制住子韦的那四人,都参与了轮流殴打子韦的阵营中……
我瞧着子韦性命危矣,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乘两个守门不注意,从他们眼皮底下溜了进去,直接冲向了那群人当中,拼命想要拉开了那群围殴子韦的人。
“住手,都给我住手!”
子辰边边喊着边死命地想要拉开那群打手,可是,无论怎么用力,都无法拉开他们。
这个时候,子辰才真正明白到,什么叫百无一用是书生了。
那两个守门的见我偷溜进去唯恐受到主人责骂,也跟着跑了进来,一见到子辰便拽住他,将他拖离了人群,正打算将子辰给扔出街去。
“慢!”
这回儿倒是那关小爷及时开口喊住了手下,围殴子韦的那群人停手了,而打算把子辰仍出去的人也停下了脚步。
只见那关小爷一脸叫嚣模样瞥了一眼被打得快不成人样的子韦,又指了指子辰,问道:
“你,他爷的谁啊?你关小爷的事情也敢插手。”
“天下不平之事,自是天下人都管得!”
子辰一脸正气凛然,这股读书人的傲然正气,怎么都掩饰不住。
顿时,在场之人为之微微一怔,不禁多方打量这个书生打扮的少年。
只见这少年生得眉目分明,仪表堂堂,俊朗的外表下,是与之年龄不大相称的沉稳,一看就是个还未到弱冠之年的少年,因着他俊秀的外貌,即便是生起气来,也是别有一番风味,打量之时,不禁让人多瞧了几眼。
子韦听到来人的声音,心下一惊,艰难地回过头去瞧,一证实是子辰后,不禁大声吼道:
“你来这作甚?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回去……”
子辰也是一肚子火气,还不都是子韦惹出来的祸事,不好好道歉也算了,居然还对他吼,是被打得快分不清弄长幼有序的大道理了吧?
“我再不来,你就快被人给打死了!”
子辰也吼了回去,现在说什么都没用,谁都不可能轻易脱身,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与其花费力气在这种无谓的争论上,不如好好想想脱身之法吧!
“哦?!原来,你们是一伙的啊?那敢情好,你要是想救他们,就拿五百金来换吧,就当是伤药费。”
关小爷瞧了瞧子辰的这身派头,腰间的那块玉佩看着玉质尚可,又见他气质非同一般,便猜出他的出身定然不俗,想来五百金也难不倒他。
冷笑一声,坐地起价,他说过,今天非打死那厮不可,打不死那厮,他关小爷可就要改姓了啊!
还未等子辰说什么,关小爷拍了拍自己光亮的脑袋,言道:
“啊,方才我的脚也受伤了,现在感觉,哎呀,似乎都骨折了啊,疼啊,五百金不够,一千金好了,给我一千金,关小爷兴许会发发慈悲,放你们走出这怡红馆!”
子辰冷笑一声,天子脚下,王法昭彰,这群人都敢明目张胆的打劫,想来是从未将王法放在眼中了。
子辰挣扎着想要脱开那两个守门的束缚,奈何越挣扎他们拽得越紧,怒道:
“放手,我本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么?”
关小爷听后,也觉得有道理,摆了摆手,让守门放开了子辰。
“怎么样,小子,可以拿出一千金么?拿得出来,放你们走。”
关小爷尽量把自己装扮成宽宏大量的主,看他,宰相肚里能撑船,多么有容人的雅量啊!
子辰揉了揉有些拉伤的手臂,闻言,随即拂袖冷哼一声,淡淡一句,道:
“没钱!”
要钱没有,要命,不给,气死你个死光头。
关小爷怒了,一拍大腿,言道:
“混帐,你小子莫不是存心消遣你关小爷?!”
子辰负手而立,一副据傲的模样,言道:
“确实是混帐,关小爷莫非没看到,小生一穷二白,哪来的千金于你啊?!”
子辰这一言,便将混帐这顶帽子还给了关小爷,众人瞧在眼中,乐在心上,嬉笑着忍不住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关小爷瞧着不对劲,一想那群人定然是在笑话自己,方才被那子韦整治得成了笑柄,这回又被这长的油头粉面的小白脸给戏弄了,这口气怎么忍得下去。
大喝一声,言道:
“那就是自投罗网的了,没钱?那就别怪关小爷翻脸不认人,来啊,给我绑起来一起打!”
“慢着,天理昭昭,王法浩荡,岂容尔等在此滥动私刑,罔顾人命?”
子辰一言一行皆有士大夫身影,处变不惊,临危不乱;一身傲骨,凛然正气。非一般平头百姓可以比拟。
此人莫不是士族大夫出生?
关小爷心中一凛,向二楼雅间那瞥了一眼,有位气度上佳的华服公子凭栏而立,边摆弄着大拇指上带着的一枚羊脂玉扳指,边将正厅的一切都瞧在眼中,他早已看出那书生无论是样貌还是举止,都不是一般书生可以比拟的,不免多加留意几分。
这位华服公子似乎没有预料到,一个小小的怡红馆,居然会迎来这一文一武难得一见的上选之才。
他留意那子韦已经许久了,武艺根基不俗,再加上力大无穷,将来定是一员猛将,只是不知道性子如何了。这便任由着关小爷对其百般欺侮,便是想看看那子韦,配不配到自己麾下做事。
若是个骨头硬的,他自然不会坐视关小爷将他打死了;若是个软骨头,贪生怕死,他也不会杀了子韦,只不过会当作一条狗来驯养罢了。
如今看来,那子韦倒是值得收为麾下的;却不曾想,一个书生又突然冒了出来,看似多管闲事的模样,可瞧他一脸正气,却又谈吐不俗,一言两语之间,便将关小爷奚落了一番,而本人却不自知。
如此书生,倒也有趣得紧。不凡瞧瞧,这书生有何本事从关小爷手中将人救走吧?
华服公子意欲瞧上一场好戏,便微微摇头,示意那关小爷莫要轻举妄动,先探探虚实再做计较。
关小爷自是不敢违抗华服公子的命令,换下那一脸的愤怒表情,摆出的却是一副讲理的神态,抱拳向四周之人拱了拱手,言道:
“好啊,既然书生你要讲理,那我关小爷就来同你讲理。在场的做个见证评评理,听我关小爷说得有理还是没理,大家伙都是亲眼看到的,是这小子先出手打的人,这打人的,是不是该赔偿被打之人的损失?”
“……”
“来来来,看看关小爷我的眼,还有这腿啊,疼得紧啊,难道要他们赔偿还错了不成?这即便是拉到官府那,也得照这个理赔偿于我!”
关小爷边说着,边挤眉弄眼,还不忘甩了甩腿,就是让大家伙都看看自己伤在哪里了。
周围之人虽然同情子韦等人的遭遇,可正如那关小爷所言,确实是子韦先动的手,只是后来这关小爷也着实过分了些,将子韦等人打得鼻青脸肿,比他还伤得要重。大家伙又是看着这群人来者不善,背后定然有权势撑腰,这就更不敢多言再说些什么了。
“没错,若是子韦先打伤于你,你自可拉了他去见官,伤人之罪的话,索价赔偿也是理所应当。”
子辰一言,顿时让关小爷心花怒放,这书生都这般说了,也就是承认自己他关小爷占理赢了么,那还有什么可理论的了。
“可是,你不是也将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的么?当你出手打了他一拳的那一刻,就不能以伤人罪论处了,按照国法律令,这便是互殴之罪,两人都得受罚。这要是拉到官府,还得这么判,关小爷若是不信,走吧,咱们这就拉到官府去,请衙门老爷来定罪一二!”
说完,子辰做请字状,还真打算将此事闹到官府上去了。
“说的好!”
人群中开始有人为之鼓掌以壮声威了。
这群人一看便不是京城中人,不然如何敢在京城闹事?若是上了衙门,惊动了京兆尹萧老爷,那可是否关他们多大的来历,都会被依法处刑的,看他们还敢在京城闹事不?
关小爷心下一惊,先不提此事若是闹上官府对自己也没多大好处,单说那京兆尹萧昭,据闻就是铁板一块,铁面无私,不容私情,此事若是闹开,要是自己的真实身份便揭穿了,那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的。
更为重要的一点是,真的上了衙门,他关小爷还如何私下处置这令他恨的牙牙痒的混蛋?!
一听到有人叫好之声,关小爷怒火中烧,干脆挑明了说,看这群人能耐他何,怒斥道:
“管他娘的什么王法,惹怒了我关小爷,就让你们见识下我关小爷的王法。拿不出一千金来,今天谁都别想走出这怡红馆!”
关小爷一声令下,他的手下便将大门个紧紧掩上,顿时惹得人心惶惶,不知这张闹剧会如何收场了。
子辰眉头紧蹙,袖中双拳紧握,直指那关小爷,一字一句,问道:
“你这话是不愿就此罢手了?”
关小爷嘲讽一笑,一个破书生能翻起多大的浪来,还不是任由他关小爷板上的鱼肉,任他宰割么?
抬头挺胸,觉得扬眉吐气了一番,说了一句:
“正是!”
“那好,既然如此,你就动手杀了他吧!”
怎知,子辰突然说出此等骇人听闻之语,令在场之人闻之无不色变。
“你,你在胡说些什么?疯了吧,你……”
连关小爷听了这话都有些胆怯了,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可不是他敢做出来的事情,这要是闹到官府,是要杀头抵命的,更何况,这里是京城。
这书生定然是看救人不成,所以打算拉着他同归于尽了么?哼,怎能让他得逞?
“怎么?你不敢么?那就让我们自己来!”
子辰一脸绝决模样,仿佛被人逼至悬崖边上,走投无路,唯有一死以证清白了。
转身看向被绑缚和羞辱跪在地上的同窗和子韦,子辰痛心疾首,言辞恳切,闻之莫不伤怀感慨,只听他言道:
“你们怕死吗?”
“……”
同窗们咋闻此言,都只余沉默,死对他们来说还太早了,他们还有许多美好的东西没来得及经历,如何就能轻言赴死呢?
“你们别怕,死有轻如鸿毛,重于泰山。我们是谁?我们是堂堂正正的读书人,天子门生啊。读书人可为国家死,可为社稷死,可为百姓死,但绝不可苟且而活。与其被这群野蛮之人羞辱践踏,子辰愿意一死以证读书人之傲骨,绝不卑躬屈膝,奴颜献媚。”
“士可杀,不可辱!”
子辰一言,顿时激起同窗们贵为读书之人的清高傲骨,是啊,与其被这群人羞辱之死,不如以死证道,也算是死得其所,不枉我等士大夫之名了。
“对,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不可辱!”
……
片刻之间,同窗们从开始的悲观认命,到现在的挣扎反抗,宁死不从。
这些读书人的不惧死,顿时感染了在场之人,从心底油然而生的,是对他们勇气的肯定和欣慰,士大夫可以如此操行自守,实属难能可贵啊!
关小爷不禁被这股莫名的气势给震住了,身子不自觉后退了几步,他就不信了,这世上还真有人会不怕死的。顿时,开口威胁道:
“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们么?!”
“哼,我等皆不惧死,奈何以死惧之。尔等若是再敢轻慢侮辱我等,我等立刻血溅当场,在场之人皆为见证,尔等便是逼死我等读书人之罪魁,杀人抵命,血债血偿!”
子辰顿时大声一吼,顿时吓得那关小爷心胆为之一颤。
那句杀人抵命,血债血偿一出,顿时吓得关小爷冒出一身冷汗来,这群迂腐的读书人不怕死,可他还珍惜着这条命呢。
这时候关小爷知道了,这书生并不似想象中的那般好欺负,只言片语之间,便将他至于火烤刀尖之上,现在他对这群读书人是打不得,也杀不得,若是他们当真血溅当场,无论如何,他都难逃杀人之罪,要以命抵命的。
那就只有放了他们了,可是……
关小爷一时间无法决断,为难地往楼上望去,只见那华服男子,嘴角正露出一丝阴沉的笑意……
华容道
“两位不妨心平气和坐下来谈谈,没有什么解不开的心结么。”
说出这句话来的人,语气中似有海纳百川的气度,而他本人也是这么个儒雅风流的男子,气质华贵,身形挺拔,一举一动,自有一番武者英气,不威而怒,非同一般啊。
这样气质上佳之人,就这般从容不迫地从楼上缓缓渡步下来,身后还跟着一个高大威猛、身形壮硕的男子和一个儒生打扮的、两撇八字胡须如同谋士一般的人物。
只见这华服男子细细打量了一番子辰,子辰也饶有兴趣地盯着他瞧了半晌。
随即,这华服男子却是微微一笑,转身向关小爷抱拳一礼,言道:
“关兄,正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也。我瞧着方才那不过是一场误会,若是肯卖给我独孤信一个薄面,两厢坐下谈谈,握手言和,岂非美事一桩么?”
关小爷忙抱拳回了一礼,言道:
“独孤兄的面子,我关小爷哪有不从的道理。既然有独孤兄出面,只要那厮,哦,那位子韦兄弟肯低头向我赔礼道歉的话,此事就此作罢,您瞧如何?”
这自称为独孤信的华服男子觉得如此处置尚可,便回过头来一脸微笑的瞅着子辰,似乎在问子辰意下如何。
原本此事只要借坡下驴,让子韦先低头道歉便可让事情峰回路转,似乎便可平安度过。而几位同窗看似都相信了那个独孤信所言,脸上顿时开始露出几分欣喜之色,一旦认为事情有了转机,也并不复有方才那视死如归的气势了。
子辰暗自叫了一声不好,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独孤信的出现,反而先瓦解了子辰他们的气势,再这般下去,便会被他们牵着鼻子走了。
子辰深知,气势不在,那威胁敌人的筹码就会大打折扣,这群人分明就是蛇鼠一窝,而那自称独孤信的男子,虽然一直见他笑脸迎人,可此人眼神深邃,高深莫测,就连子辰都有些畏惧那样的人物。
只要他们这几个人还没有从怡红馆安全走出去,那这场博弈就还没有分出胜负!
子辰低头瞅了一眼子韦,只见他眉头紧蹙,一脸不甘。子韦的性子他最清楚不过,脚踢不平之事,拳打可恨之人,让他先给对方低头道歉,比死还难。
随即,子辰一步向前,行了一礼,回应道:
“子辰多谢独孤兄仗义执言,只是这位关小爷做事实在过于鲁莽冲动,将我几位同窗好友打得遍体鳞伤,若是关小爷可以先向我的几位同窗好友低头赔礼道歉,我等读书之人,礼尚往来,自然也懂得顾全礼数了。”
子辰此言,顿时激得那关小爷怒气冲天,若不是碍于独孤信在前,他早就发作,一把冲过去收拾子辰了。如今只能气得跺脚瞪眼,支支吾吾半天,也只能是冷哼一声,以示不满了。
关小爷的怒火,瞬间又让厅内气氛又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而几位同窗也突然明白过来,若是不能让这群人心悦诚服地放他们走,那这件事便不可能如此轻易一笔带过了。
几人顿时纷纷望向子辰,当见到子辰向他们微微点头致意之时,他们都选择信任子辰,因为他们知道,子辰一定可以平安带着他们出去的!
“哦?!”
独孤信轻笑一声,对眼前这个书生极为赞赏,方才的缓兵之计,不过是为了让那群学生卸下心防,有了一丝活命的希望,便不会再有轻生之念了。
正所谓哀兵必胜,只有蹉灭了他们的哀怨赴死之心,有了一丝对生念的贪欲,才会对掌控他们生死之人所下的命令,毫无反抗之心的去执行。
眼瞅着那群学生的气势将被扑灭,却没曾想那书生早已看穿一切,重整旗鼓,令气势再度起死回生,还借此让同窗们认清事实,以至达到同仇敌忾的境地了么?
真是个有趣的书生啊!
“这般看来,似乎很难达成共识了呢。要不,这样吧,此地既然是玩乐博戏之所,那不妨选一博戏作为赌局,谁若输了,便先向赢的那一方赔礼道歉,诸位觉着,如何呢?”
古时候无论是皇宫亦或是百姓坊间,都会有一些益智类游戏流传其间,以博众乐,因这些游戏雅俗共赏,甚得民意,常与闲暇之时把玩,与人同乐,经久不衰。
比如叶子戏、五木戏、弹棋、双陆、九连环、华容道等,只要是消遣取乐之地,便会有此博戏以助雅兴。
关小爷最大本事便是在博戏一道颇有心得,自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了。闻此言,大喜,忙言道:
“就按独孤兄说的办,谁若输了,谁就跪下低头向对方赔礼道歉!”
关小爷态度狂傲,互相道歉什么的太过麻烦,他要的,就是那小子跪在自己脚下低头向自己赔礼道歉,想让他关小爷去被别人赔礼道歉,想都别想!
“那这位小兄弟意下如何呢?”
独孤信笑着询问子辰,一脸祥和之气,让人生出几分入浴春风之感。
子辰瞅了眼子韦和几位同窗,众人纷纷点头应承。子辰见状,也只得走一步算一步了。
“也好,便依独孤兄的提议,至于选哪项博戏,便让关小爷选吧。”
把看似有利的条件让给对方,不过是为了防止分出胜负后对方反悔重赛罢了。
“听小兄弟的语气,似乎对博戏之道别有心得啊!”
独孤信边用赞赏的语气,边试探性的询问着。
子辰此时倒是表现得坦坦荡荡,摇了摇头,言道:
“只是偶有涉猎,谈不上什么心得。”
关小爷见独孤信似乎颇为忌讳那小白脸书生,便想着乘此良机杀杀对方的锐气,别管那小白脸是否真对博戏一行有什么道行,遇到他关小爷这尊真神在这,也得让开道来。
“既然如此,那就玩华容道吧,可知道规矩么?很简单,速度最快,步数最少者,获胜,如何,敢比么?”
关小爷嘴角翘起,得意洋洋。这普天之下,可以解开华容道之人屈指可数,更为重要的是,这可数的人数里边八成以上是百步才走出华容道,而关小爷的亲传师傅,可是这天底下独一无二只用了八十二步,便走出华容道的啊!
在这世上,已经找不出可以比他更少一步走出华容道之人了,他们,输定了!
子辰微微蹙眉,华容道他也玩过,也曾费了些心力,走出了华容道。可是瞧那关小爷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子辰暗自思忖着,事情可能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简单。
老师曾跟自己说过,现在已经有人仅用了八十二步便解出了华容道,可惜一直没有机会得到图谱以作参详,而这个用最少步走出华容道的人,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
难道,这关小爷从何处见到过那谱图,知道用最少步数走出华容道的方法么?
子辰不仅沉吟片刻,有些怔怔出神。
那关小爷瞧子辰那发呆的模样,顿时只道这小子连个华容道都不会解,没有一个值得一战的对手,只觉得百无聊赖,无趣的紧啊!
从怀里掏出一本图谱解法,直接扔给了子辰,言道:
“小子,这里有本华容道解法图谱,这一盏茶的功夫,你若能学到几招,会兴许还能有几分胜算,别说我关小爷欺负你,我可是给你机会了,哈哈!”
关小爷丢给子辰的,正是那本八十二步走出华容道的图谱,这本图谱可以说世上只有他一人有,图上解法精妙,令好此道中人一见便手难释卷了。
关小爷当时就夜以继日,废寝忘食的迷恋着这本图谱,愣是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才将图谱的解法步骤一一牢记在心,并运用自如。
关小爷是自负的,因为他不相信有人可以在一盏茶的时间里参透出图谱里的奥秘,也不相信这个书生可以用比自己还熟练的速度,将八十二步解法重现。
退一万步将,这书生真是个天纵奇才,可一盏茶功夫便将这解法学了去,若是与关小爷的解法如出一辙,那不是拾人牙慧,遭人白眼么。
无论怎么想,这才比试都对自己有利,所以,关小爷一副不慌不忙的模样,令人在正厅间摆好擂台,备好华容道。
只要比赛顺利进行,那胜负早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子辰有些意外,那关小爷给自己的图谱居然会是八十二步解法,这本他想看却不可得的图谱,居然得来完全不费功夫。
这本图谱最多也就十来页,不需要一盏茶的功夫,子辰便已经将它看完了,真没想到,此人解法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啧啧称奇啊。
这本图谱既然一直在关小爷身上,可见他本人早已将此法烂熟于心了,难怪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了,看来这场比试,与其说子辰的对手是关小爷,不如说,他的对手是那个被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高手。
子辰微微叹了口气,直觉告诉他,这会是一场恶战,可无论如何,他都非战不可,而且只许胜,不许败!
还未到一盏茶的时间,子辰便一脸索然无味的将图谱还给了关小爷,言道:
“既然要比快和步数最少,为公平起见,你我各出两位心算了得之人,分别充做对方和自己的计数,只许心中默数,赛后将结果分别写在纸上,两相对比,若是计数相同,则可认为结果公正,关小爷意下如何?”
关小爷见那子辰对这图谱居然不屑一顾,莫不是根本没瞧出来这是八十二步解法的图谱么?当真是愚蠢之人,见到宝物了也不自知,真真是暴殄天物!
“可以,就如你所愿。来啊,先把人给放了。”
关小爷一声令下,手下之人纷纷将那些个学生都解开了绳索,放他们自由。
见他们都解开了束缚,子辰也稍感安心些,一言点将,言道:
“子墨,子楚,你们的心算最好,来帮我们计数吧!”
正如子辰所言,子墨和子楚是几人当中算术最好的人,确实是负责计数的最佳人选。
子墨和子楚闻言,互相对视一眼,旋即有临危受命之感,绝不敢辜负子辰的信任,都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来到了赌桌便,盘膝而坐。
而关小爷的手下里也不乏这样的人才,选了两个顺眼的,也落了座。
子辰和关小爷互相做了个请字状,也落了座。
这会儿,只要小铜锣一响起,比试也就正式开始了。
咚的一声,在独孤信做裁决之下,比试也就正式开始了。
关小爷清门熟路,华容道中无论是五虎将还是四小兵,在他的手下如同走马观花一般,按照他特定的路线,在关小爷指间的拨弄下,飞快地运转在各种的轨道上。
相比之下,子辰的路数则是不急不缓,一直保持在一个平衡的速度,只是他的眼神却并未如同关小爷一般,随着自己的手而动,他仿佛进入了一种独有的境界,在里边没有比试,没有输赢,只有不断的尝试和推演。
在瞧过了那八十二步独特的解法之后,子辰从中所学所感所悟颇多,他会借鉴此等解法思路,不会按部就班,而是将其精华化为己用。再已自己独特的思维方式,提炼和整合出属于自己的解法来。
子辰只觉的,寻求解题之法的过程令他无比愉悦,令他的大脑一直处于一种活跃、兴奋的状态,他的手不急不慢的移动着,可脑海里的步数早已超过了成百上千步,他现在脑海里想着的,不是如何赢过关小爷,而是如何用更为精妙的办法,解出这道题。
关小爷瞧着子辰那不急不缓的速度,心下正得意,可以瞅见子辰脸上那就像着了魔道一般的诡异笑容,而子辰的手指运作的速度也越发快了起来,关小爷见状,顿时心下有种不安的预感闪过心头。
恍惚之间,差点将步数弄错,不禁慢了几拍,担心步骤会被打乱,快速确认一遍后,这会儿知道慢工出细活的道理了,也开始放慢了速度。太急若是出了错误,还得再倒回来浪费步数,那就不可能得出八十二步解法了。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过去,所有人都在摒息静观着这场比试的进度,场中鸦雀无声,尽是木牌撞击的声音,快速、节奏而又清脆,将比试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随着铜锣一声呛响,子辰和关小爷几乎以同样的速度将曹操送出了华容道。
当代表着曹操的那块木牌从那独有的缺口之中走出来之时,全场之人无法激动的欢呼雀跃,这真是一场难得一见的比试啊。
既然速度差不多,那么接下来定胜负的,便只剩下步数的多寡了。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之中,负责计数之人分别将几下的步数写在了纸上,交个了裁决独孤信。
独孤信在众人面前,分别打开了他两人的比赛成绩。
八十二比……八十一?!两组计数都一模一样,昭示着这场比试是计数是公正的!
那关小爷是八十二步,而那子辰仅仅比那关小爷少了那么一步,正是这关键的一步,将胜负给定了下来!
“天啊,太不可思议了!”
人群中不断传出这样的感慨,喜欢玩华容道的人都知道,可以用八十二步走出华容道的人就已经是绝顶聪明之人了,如今,居然还有人只用了八十一步便走出了华容道,看起来,真是太不可思议了啊!
“哈哈,看起来,那天下第一聪明人的头衔,得让给这位小兄弟了啊!”
“是啊,真是让我等大开眼界了啊!”
“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
各种溢美之词纷至沓来,而关小爷一脸震惊的神情瞅着子辰,子辰则是一脸愉悦的表情,似乎正从奥妙之门走出来一般,脸上都红扑扑的,有些可爱和迷人了。
“不可能的,怎么可能会有人比他还少一步走出华容道的?不可能的!”
关小爷一脸不可置信的瞅了一眼那独孤信,独孤信却是一眼死死地盯住那早已走出华容道的曹操,随着关小爷的质疑之声,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冰冷起来。
独孤信一路瞧的真真切切,这书生确实只用了八十一步便解开了华容道!
“小兄弟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啊,不知师从何人,可以得此奥妙解法,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啊!”
独孤信故作一脸赞扬的表情询问道,他不相信一个还未成年的小子,居然有如此奥妙的手法解开华容道,从起初他那漫不经心的表情上来看,想来他之前便有此妙招了,肯定是背后有高人相助。
子辰面带微笑,爽朗的言道:
“哪有什么老师相授啊,不过是路遇一总角孩童玩耍华容道之时,得此妙法然后启示与我罢了,侥幸而已,关小爷承让了!”
子辰的这句话看似无心,实则有意。
而那独孤信闻听此言,一把霍住了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紧握着的拳头都能依稀看到指骨质的形状,脸上虽然笑容不改,可眼中分明透出一阵阵寒气森森的杀意。
这书生的意思是,用八十二步解出华容道之人,居然比不上一个总角孩童么?
子辰虽然面带微笑,可也瞧出了这独孤信的异样,看来他猜想的没错,创出这八十二步独特解法之人,果然是这独孤信啊,就连子辰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可怕而又高深莫测的对手了!
子辰连忙站起身来,向周围喝彩之人抱拳行了一礼,言道:
“子辰侥幸赢的这场比试,就请关小爷按照先前约定,向我等同窗好友低头赔礼道歉吧!”
子辰也算是厚道了,并没有向关小爷自己要求的那般,让人跪下磕头赔礼道歉的。这是他为人处世的原则,他不会主动去羞辱别人,但也不会任由别人羞辱自己以及同伴,亦或是自己在意之人。
顿时,周围之人纷纷催促着关小爷向那群学生们低头赔礼道歉。关小爷如何肯低头道歉,可比试之前就有言在先,如何能当众反口。
瞅了一眼独孤信,却看到他那一脸的寒气逼人,只觉心惊肉跳。众人越是催促,关小爷心中就越发不甘,瞥了一眼四周,却瞧见此事的罪魁祸首——那名陪酒姑娘就站在不远处的人群之中,顿时怒不可遏,直冲过去,一把将那姑娘给拽了出来。
“都是你这贱货惹出来的事端,关小爷今天就先打死你这害人不浅的贱人!”
说完,关小爷手掌上扬,便欲掌掴那位姑娘……
随着女子失魂大喊一声,离得最近的子辰立马奔了过去,一把将那姑娘护在了身后,躲闪那关小爷的向下挥的那一掌。
子辰是个读书人,而且并无武艺根基,这缓慢之间虽然护住了那姑娘,可自己却空门大露,那一掌下来虽然没打在他脸上,却也打在了他身上,顺势甩下了他腰间的那块玉佩,玉佩飞身出去后,砸在地上摔成了几瓣。
那关小爷顿时红了眼,见那白脸书生自己送上门来,哪会轻易饶过,肚子上狠狠一脚,便将子辰踢得五步开外,跪倒在地,登时犹如晕厥过去一般,瘫在地上没了动静……
“滚蛋,不许伤害他!”
身后,子韦大吼着冲了过来,往那关小爷身上也揣了一脚,关小爷的身子犹如离弦的箭一般飞身而起,最后却被那个八字胡谋士打扮的儒生给稳稳接在怀中。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那身形高大魁梧的男子也陡然出手阻止了子韦的去路,而子韦心心念念着子辰的安慰,怒吼了一句‘滚开’,便一拳挥向了那魁梧男子……
一场激烈大战,似乎将要一触即发!
公道自在人心
子韦大吼一声“滚开”,毫不客气一拳打向了拦在自己身前的魁梧男子,那魁梧男子也是个力大无穷的,见子韦冲得迅猛,却也不见他躲开身去,反而如同一堵石墙一般挡住子韦的去路。
子韦拳头打到,魁梧男子正是伸出一张大手手一把接住,两厢外力相抗,一时之间居然不相上下。
子韦暗暗吃惊,只觉着此人功力绝不在自己之下,急忙将拳头撤出,以免被他紧缚,想要脱身就难了。
果然,那魁梧男子的大手如同一张铁网一般收紧,企图包住子韦的拳头。子韦现行一招,急忙出腿踢向男子肩头,男子铁臂一挡便防住子韦这一击,分神之下,子韦的拳头便收了回来,没让男子缚住。
魁梧男子倒也不着急着攻击子韦,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副等着子韦来攻击的模样,一看便是想要试探子韦到底有多大的能耐。
子韦隐约感觉到了这是个麻烦的家伙,对付他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紧握起双全,做防守姿势,与那男子相互对峙着。
就在子韦和魁梧男子纠缠之时,被那一脚险些踢得晕厥过去的子辰,艰难地睁开了自己的双眼,周围的一切都有些模糊不清,而打斗的声音不绝于耳,子辰只觉得腹内一片翻滚,难受的要死,若不是还未进食,这会儿只怕是吐得肝胆都要出来了吧。
这关小爷当真是心狠手辣,这一脚,险些把他给踹到阎王爷那去报到了!
子辰拼命的忍住腹内的剧痛,人都疼得脸色发白,额角直冒冷汗了,努力挣扎着用头抵住冰冷的地板,撑起倒地的身子。
他绝不能在这里倒下,绝对不可以,他还没把那些同窗给救出去呢,他答应过一定会平安把他们都带出去的!
颤抖着的手用最后一点力气撑在了地板上,子辰努力挣扎这想要坐起身来的模样,让周围的人看了都不免为之揪心在意。他们非常钦佩这个书生有舍身救人的勇气。
太好了,这书生还活着,还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在大家这般默默地关注和暗自鼓劲之下,子辰终于坐起了身子,头还有些晃悠地不停地张望着四周,似乎有点分不清东西南北了,方才那下落地,极有可能把头也给撞晕了。
子韦看到子辰可以坐起身来,心里一阵狂喜,人也变得稍微冷静一些了。便观察这子辰,边注意提防那魁梧男子。子韦知道现在他绝不能轻举妄动,因为一旦真的有了直面冲突,那群下人一定会先一拥而上挟持住子辰和那些个同窗的。
子辰模糊的视线终于找到了平衡点,眼前的一切又变得清晰明亮起来。
他看到子韦正在和那魁梧大汉对峙,一边关切地注视着自己;而其他的同窗则被人限制住行动自由,无比紧张地瞅着他;那关小爷似乎受了内伤,一个谋士打扮的小胡子正看护着他,似乎被人照顾得很好,而关小爷却是一脸不敢地恶狠狠地瞅着子辰,似乎把一切怨恨地归咎于子辰了;至于那位受了惊吓得姑娘,早已吓得缩在了一边,哭得声泪俱下,正瑟瑟发抖……
子辰顿时怒火中烧,他平生最恨的便是动不动就拿女人撒气,还出手打女人的男人!
子辰气愤地捂住肚子,死死地盯住那关小爷,直把他盯得心颤胆寒,只见子辰便努力着用手撑住地面想要站起身来,一边怒气冲冲地直斥关小爷,言道:
“大丈夫……敢作敢为,唔,居然出手打女人,你他爷的根本就不是个男人!”
骂到最后,子辰的声音响彻整个大厅,而他人也凭着这股愤愤之气,一股脑地站直了身子,这下子,可把周围的人都可以震撼住了。
男子们都不禁打心里称赞:这书生真是好样的,不愧是我们北方的汉子啊,大丈夫就该如此嫉恶如仇,一往无前!
而一直伺候着客人喝酒取乐的姑娘们,早已感动得热泪盈眶了,风尘女子的苦楚,不是一般人可以读懂的,客人们不过是把她们当作消遣的玩物,戏称什么解语之花,何人又曾真正为她们鸣不平,何人又可以做到如此这位书生一般,对她们以命相护?
“既然比试输了,就该按照约定,放他们走!”
突然,人群中有一位风尘女子的声音响起。
旋即,其他的女子仿佛都受到了鼓舞,纷纷出言维护那书生,直指关小爷等人应该遵守约定,放这群书生离开。
姑娘们尚且不惧这群恶霸,作为男子汉,又如何能让姑娘们瞧不起呢?
“对,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输了比试,就该放人!”
片刻之间,人群中的男子们都纷纷站出身来,力挺子辰等人,呼喊放人之声,一浪推过一浪,这大堂里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只听得男女们异口同声得喊着:
“放人,放人,放人……”
大有若是关小爷等人不放人,他们绝不会善罢甘休之势。
这等气势逼人,片刻之间,即便是久经阵战之人都难免心中一惊。
关小爷早已吓得脸色发白,浑身发抖了;而那魁梧大汉和小胡子似乎都没有料到,这个书生居然会有这么深远的影响力,不过是舍身救了那舞姬,便让全场之人都为之助威呐喊,这便是得民心之所向么?
一直沉默不语的独孤信这会儿也是神色有变,他从未见过一群平头百姓居然敢聚在一起哗变闹事,而这气势似乎又锐不可挡之势。
独孤信目光泛冷,不过是群无知的平民百姓而已,他们应该庆幸自己不是在州镇,若是胆敢如此聚众闹事,哗变造反,早就成了驻军箭下之魂了!
就连子辰也没有想到,自己的言行举止,居然可以带来这么大的震撼,他不过是随心而走,不愿看到有女子在自己眼前受到伤害,更是痛恨那些出手打女人的男子,这才会不顾危险舍身相助,又气愤难当,直斥了那打人的关小爷。
没想到的是,这一举动,居然让在场之人为之兴奋鼓舞,钦佩推崇。古人所言:公道自在人心,果然诚不欺人也啊!
有人众人的鼎力相助,子辰和子韦等人,都不禁面露喜色,无不心怀感慰……
独孤信目露凶光,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如此轻易得放过这两个人呢?
向那小胡子谋士使了个眼色,小胡子立刻明了,然后在那关小爷耳边轻言了一两句话,只见关小爷微微点了点头,那小胡子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点住了关小爷的几处大穴,有往他嘴里塞了点什么东西,只消片刻,那关小爷突然闭目后倒,整个人便如突然失去知觉一般,砰地倒在了地上!
子辰等人大吃一惊,纷纷往关小爷那处一瞧。
只见那猛地栽倒在地的关小爷突然全身抽搐了一阵,随即口中突然大量溢出鲜血,面容扭曲,十分诡异,不过一盏茶的功夫,那关小爷便如同气绝了一般,躺在地上再也未见动过一下了!
那小胡子装成大惊失色的模样,一把扑到了关小爷的身边,大声喊道:
“关爷,关爷,你怎么了?”
伸手去探了下关小爷的鼻息,又触摸了颈部搏动有无,瞬间从一幅惊慌失措的脸变成哭爹喊娘的模样来,一边哭一边嚎,直指着子韦,言道:
“关爷他断气了,是他,是他害死了关爷啊,兄弟们,别让那小子和他的同伙跑了,杀人偿命,拉他们去见官!”
小胡子此言一出,众人皆明白过来,原来那关小爷居然就这么突然暴毙了。大家都看到了,子韦确实对那关小爷动过手了,难道是那一脚,把他给踢出了什么内伤,这会儿发病就这么死了?
众人不禁沉默了起来,这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若那关小爷之死当真与子韦有关系,就不是他们可以随便插手的事情了,必得见官才有定论。
子韦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瞅着地上那具尸体,言道:
“不可能的,这绝对不可能,我已经手下留情了,若是真想打死他,他早就没命了!”
子韦所言,确实是事实,他若真要杀死关小爷,绝不会只让他受伤那么简单了。
这一定是有人故意设计陷害的。
“我要亲自验尸!”
子韦边说着边准备冲过去亲自验证那关小爷是否真的已经气绝。可那小胡子怎会让他得逞,边哭着边喊道:
“你这个杀人凶手,必得先抓了你扭送官府,让你一命抵一命!”
这话音刚落,现场就开始变得一片混乱。子韦和那魁梧男子又打了起来,而其他的学生也开始与那些下人们扭打在了一起,至于子辰,他很想走过去查看那关小爷是否真的已经气绝,奈何那小胡子突然冲了上来,一把揪住他的手腕不放。
“走,跟我去见官!”
那小胡子边说着就边拉着子辰往外边拽,而子韦想要过来救他,却被那魁梧的男子给拦住了去路。
片刻之间,这正厅一片大乱,鸡飞蛋打,人声鼎沸,好不热闹……
一个瘦弱的身影趁此无人看顾的机会,接近了那关小爷的尸身,从手中将一只银钗拿了出来,瞥了一眼那关小爷面无血色的脸,然后毫不犹豫地往他的人中穴上狠狠地刺了那么一针!
“哎呀!”
只见那关小爷突然大喊了一声,瞬间从地上站起身来。
顿时全场一片死静,不明所以着还以为关小爷诈尸了,而子辰等人则立刻醒悟过来,原来这关小爷是在装死,这群人是打算以将他们扭送去官府的名义,然后私下处置他们!
“那关小爷根本就没死!”
人群中有人这样大喊着,随即很快就有人随声附和道。
“原来是在诈死,一群骗子,可恶至极,其心可诛啊,打死他们。”
“对,打死他们!”
……
说完,人群中不断有人开始加入到战局中来,关小爷等人立刻便遭到了围攻。那魁梧男子和小胡子则急忙退到了独孤信的身边,以保护他的安全。
关小爷也没能逃过劫难,片刻之间,就被人打得狗血淋头,避之唯恐不及了。
子韦没了那魁梧男子的纠缠,即刻在人群里来往穿梭着,将子辰和其他人都救了出去,一行人才逃出了门口,衙役们的脚步声便接踵而来,正巧与子韦他们碰了正面。
“我等是国子监生员,里边有人打架伤人,还请衙差们,赶紧进去抓人。”
子辰长话短说,顺便将闹事的责任往关小爷等人身上一推,将他们自己都撇了出来。
那领头的衙役见子辰等人确实像个读书之人,听着怡红馆里边吵闹不堪,事态紧急,便顾不上子辰他们了,连忙带着人立刻冲进去了怡红馆内……
劫后余生啊,众人脸上都不禁面带苦笑,可心里却是欢快得紧啊。
几个人面面相觑,瞧着彼此那鼻青脸肿的猪头的模样,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眼瞅着日落西山,天色将暗,子辰担心会出变故,便开口让大家赶紧先回家躲避,以免再与那群人碰见。
“行了,大家赶紧回去,莫要在街头逗留,记住,今日之事,绝不可声张出去。”
众人点了点头,都知道此事可大可小,这一身是伤回去被责骂还是小事儿,若是因此为失去了参加科考的资格,那可是关系到前途命运的大事啊。
“我们都醒得,今日多谢子辰和子韦出手相救了,大恩不言谢,来日图报。”
“都是兄弟,没那么多客套,也怪我,太过冲动莽撞了,才会惹下此等祸事,连累各位了!”
边说着,子韦便抱拳向各位赔礼道歉。
“你不也说了么,都是兄弟,没那么多客套,有福同享了,有难就得一起当着。”
“对,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
“行了,都别废话了,赶紧散了,回去的时候,都小心着点!”
在子辰的催促下,众人抱拳行了一礼,便四下散开,各自回家去了。
子辰见大家都走远了,这边拉过子韦的手臂,扛在肩上,扶着他正打算一道往高宅的方向去。
怎知,身后长风的身体突然传了过来,言道:
“子韦,子辰,等等我啊!”
“长风?你怎么还在这里?”
子辰有些好奇的瞅着来人,不是让他找个地方先躲着了么,怎么人还在这没离开?
长风嘴角上扬,得意一笑,言道:
“我若跑了,又如何能救你们与危难之中呢?”
子韦和子辰面面相觑,随即子辰突然恍然大悟,难道那个让关小爷现出原形的人,就是长风啊!
子辰苦笑一声,向长风投以感激的目光,要不是他,他们这群人可能就真的在劫难逃了啊!
“先不说这些了,我们先赶紧离开这,再做计较。”
子辰一想到那些人还在怡红馆中,就觉得危险万分,只有离他们远远的,特别是离那个独孤信远远的,才有所谓的安全可言啊。
“好!”
长风立马反应过来,也帮着子辰一起扶住了子韦,三人并肩而走,决定先离开这怡红馆的范围,再做计较了!
祸不单行
等三人快步疾行离怡红馆越来越远,来到一个分叉的巷间小路后,三人才放缓了脚步,几人都有些气喘吁吁,大汗淋漓的了。
“都……走这么偏辟的路了,那些人想来没有追上了来吧!”
长风边喘着边言道,故意瞅了瞅子辰,想听听他的意见。
子辰努力平息着起伏不定的胸口,腹内传来的剧痛也开始渐渐适应和逐渐消散了,还好,那关小爷这一脚虽然踢得恨,好在他学艺不精,没有达到高手的境界,不然,这一脚非得要子辰的性命不可了。
不断回望着身后,并未见什么可疑之人尾随他们一行,子辰才稍感安心,见大家都有些疲累,而子韦似乎是伤势加重了,实在不宜再这般奔跑逃命,只得先寻个隐蔽的地方休息片刻,再做计较了。
“好,咱们就先到墙边,休息片刻吧!”
得了子辰的首肯,长风终于可以长长地松口气了,背靠着墙边,颓然地坐在了地上。
而子辰则扶着子韦靠在墙上休息片刻,见到最后大家都平安无事,子辰才真真松了一口气。
“真不懂,子辰,你似乎很害怕那个叫独孤信的啊,为何啊?我瞧着那人和善得紧啊。”
长风略微发了阵牢骚,他对那关小爷无甚好感,只觉这如今官府都介入了,想必那关小爷应该被官府请去喝茶了吧。倒是那独孤信,多次出言帮助子辰他们,又面容和善,笑容可掬,想来是个难得的好了吧。
故而,长风才会有此一问,因为他发现子辰似乎十分忌惮那独孤信。
“呵呵,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啊。你瞅着那独孤信面善温和,我却觉得他笑里藏刀;此人目光矍铄,却又心思深沉,令人捉摸不透。这样的人,若是遇到了就得离得远远的才好。”
子辰想起那独孤信暗中所为种种,不禁咬牙切齿,这个对手太强大了,不是现在的他们可以匹敌的。还好,这回子韦也平安脱险了,不然,子辰还真没有把握,可以在独孤信的手中,把人安全带出来。
“那人居然是这般可怕的人么?!”
长风不禁有些胆寒了,全身颤抖了片刻,只觉得有些阴冷。
子辰说的话他一向都是信的,更何况他也没必要相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而不相信认识比独孤信久的子辰啊,啊,对了,虽然,他认识子辰也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而已。可子辰却是他第一眼相中的贵人福相,还是极为难遇的那种才人。
长风的父亲大人曾经跟他说过,玄学之道,通晓其理者多如繁星,可能真正遇到一个命格独特之人有幸为其批命的,却又是寥寥无几。
幸运的是,长风遇到了,这个人就是子辰,子辰他有着非同一般人的命格,子辰乃是麒麟命格,宰辅之才啊!
“看来,你还有待提高自己看人的眼光呢。”
子辰笑着对长风言道。
说起来今儿个长风也让子辰见识到他的厉害了啊,居然如此眼明心亮,一眼便瞧出那关小爷是在假死,说实在的,当看到那关小爷口吐鲜血,身子直直倒地之时,就连子辰都真的以为,那关小爷是气绝身亡了呢。
“长风,这回我得谢你,要不是你及时拆穿了关小爷的假死把戏,恐怕我们就被那群人带走私下处置了,这回你立大功了啊!”
说完,我和子韦都笑着瞅着长风,直把他都得脸红发热,不好意思的直摆手。
“不,不是啦,其实,并不是我看出来的,是一位绿衣姐姐瞧出来的。”
长风边说着,边将一根银钗取了出来交给了子辰,将当时发生的事情娓娓道来。
“我担心你们的状况,便乘着那守门的进正厅去追赶子辰的空隙,偷溜了进去,将你们之后发生的一切都瞧在眼里。后来,那关小爷假死诓骗你们,所有人都惊慌失措了,场面一度大乱。我也吓得有些不知所措了,突然,身后一个人搭上了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去一瞧,却是一位面容清丽的绿意姐姐。她跟我说若是想救我的朋友,就按照她说的去做。”
子辰边听着,边观察琢磨着手中的这根银钗。
银钗的边头镶嵌的是一颗翠绿玛瑙,整只银钗设计也很简洁,几乎是女子常见的发饰之一,虽说翠绿玛瑙值得几个钱,但是一般的名媛淑贵,都可有这类的装饰。
想要从这个线索里探知那人是谁,似乎不大可能了啊!
“所以,是那个绿衣女子教你那么做的么?”
子韦也有些好奇,那女子究竟是何人,居然出手相助却又不愿留下性命。
“嗯,就是那位绿意姐姐告诉我那关小爷在装死,还将这银钗交给我的,让我偷偷过去狠狠地扎那关小爷人中的。她说得果然没错,那关小爷果然是在装死,你们也瞧见了,他疼得都嗷嗷直叫了呢!”
说着,长风和子韦都乐得笑了起来。
子辰不过是随声点头附和,注意力却一直放在了这根银钗上,直到他的手抚摸出了这银钗一处小小的凹凸不平之时,这才急忙地下头去查看。
接着晚霞的余光,子辰清清楚楚地看清了,这银钗上刻着一个蚊头小字,是个‘柳’字。
“这位姑娘的名字里带个柳字的吗?”
子辰不禁低声嘀咕了一句。
长风听得不大真切,反问了一句。
而子韦是个习武之人,耳聪目明,自是将子辰的自言自语听得真切了。
“怎么,关于那位绿衣女子,可是查到什么线索了么?”
子辰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言道:
“这银钗上有个‘柳’字,可能与那姑娘有关系,可也许又没多大关系,亦或是个人所好而已,很难说清楚的。”
说完,子辰便习惯性地想将银钗还给长风,从别人手里递过来的东西,子辰总会完璧归赵,还回去的。
见子辰准备将银钗交给自己,长风连忙摆手言道:
“这银钗还是放在那身上稳妥一些,子辰你如此聪慧,一定可以找到这位绿意姐姐,然后将银钗原物奉还的。放在我身上,就不过是只普通的银钗而已。”
“可是……”
子辰有些尴尬,这银钗是那位姑娘交给长风的,由长风原物奉还不是更好一些么。
子韦知道子辰的顾虑,拍了拍他的肩膀宽慰他,言道:
“这位姑娘与我们有救命之恩,你若是能找到她,定要好生谢过人家才是!”
子辰低头沉默了片刻,想了想也确实是这个理,若是有机会见到那位姑娘,确实应该好好向人家道谢才是。
“那我就暂时先保管这银钗了,只希望可以尽快找到原主,完璧归赵才好!”
说完,子辰便好生将此银钗收入了怀里。
几人瞧着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是时候该早些回去了。
长风的家在另一个方向,子辰让他先回家,不必顾忌。而子韦的伤势也稍有缓和,再加上他从小练武,身体底子好,自然不会有性命之忧了。
长风一向都很听子辰的话,虽然还是有些担心,但还是抱拳行了一礼向他们辞行。两人点了点头,目送了长风离开后,便相互扶持着往高宅赶了。
一路上,兄弟两个倒是突然没什么话了,沉默的时候更多一些,许是经此一事,反而想明白了一些以前都没能想明白的道理吧。
子韦一向都不善言辞,虽然他拳头很硬,为人也很仗义,所以在国子监里有些人敬重他,有些人追随他,还有些则是害怕他。所以无论在哪,追随他的人都会片刻之间便围绕在他的身边了,而害怕他的人都会避之唯恐不及,一眨眼的功夫人影早已消失不见。
子辰却是恰恰相反,能言善道,才思敏捷,是国子监典型的品学兼优,却又固执自见的学生,他的文采斐然,文章出众,可个性却又乖张固执,遇到了自己想要坚持的事情,无论多小的事情他都做得格外认真;若是遇到不感兴趣之事,即便那件事有多么有意义或者趣味盎然,他都会不屑一顾,不至一闻。
他们两个是兄弟,个性迥异,一动一静,又是一文一武的代表,也是各自阵营的极端。
也许是被这份沉默逼得有点不舒服,亦或是那一脚踹出来的毛病,子辰只觉得此时此刻心里格外不适,有些话该说的时候,就应该毫无顾忌的说出来,老憋在心里,是会出问题的。
“突然觉得,也许你说的是对的。我一直以为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行。任何事情,都逃不过一个理字。可有些时候,若是碰到一些不讲道理的人,也许拳头会比道理,要来的实用一些呢!”
子辰苦笑了一声,以前他总以为子韦太过依赖拳脚,什么事情都靠拳脚来解决,这个方法是不可取的,瞧瞧那些见到子韦便如同老鼠见到猫之人便知道了,暴力之下便会有恐惧,人一旦有了恐惧的心情,就离祸乱不远了。
这是子辰第一次,在子韦面前承认,拳头在一些情况下,也是一种解决问题的最有效的途径。也许,自己也应该好好去学习武艺,武艺本身没有好坏,一切都取决于用它的那个人。
子韦闻言,只是会心一笑。若是换了以前,他一定会笑话子辰,嘲讽一番之后便是恭喜他弃暗投明,回头是岸了。
子辰就是太过文弱,也太过心善,他总以为世上所有人心都有向上的一面,好讲道理,世事都离不开一个理字。所谓的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便是如此。
可世事无常,又岂能只是在得道与失道之间相互转化呢?
等着天道来收拾一些恶人,倒不如靠自己的拳头来加速恶人的灭亡。
这就是子韦习武至今的意义所在,比起那些所谓的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不愿选择无止境地等待,而是选择用自己的双拳去打破命运的枷锁,我命在我也,不由天!
所以,他觉得拳头的意义更重大一些,这股力量来源自己,别人未必可信,但是自己无论如何都会相信自己,也只能相信自己!
可是今天所发生的事情,让子韦也意识到了,一个人光是靠拳头是不行的,在厉害的拳脚,那也只是勇夫的行径。想要成为一员大将,没有学问修修养、不得大道,那是不够的啊。今日满堂之人都为他们仗义执言,这难道不是子辰一直放在口中的“理”么?
“也许,你的大道理也是对的。光有拳脚,那不过是匹夫之勇。看来,我也得好好跟你学学那些个大道理了。”
子辰有些惊讶地瞅着子韦,真没想到,经此磨难,他们居然可以想通一些他们之前都无法想通的事情,然后在走向两个极端之路后,在一个奇怪的分叉口上,居然又可以殊途同归了。
子辰不禁开怀大笑起来,言道:
“看来,孔老夫子所言即是:质胜于文则野,文胜于质则史啊。看来,文武兼修,便是你我兄弟二人,接下来要走的路了!”
子韦颇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两人相视而笑,兄弟两人到了这一刻,才算是真正了解了彼此。
正在两人为这历劫重生而欣喜,为兄弟俩真正同心同德而欢欣鼓舞之时,前面突然出现的一个人身影,顿时让兄弟两个的笑容,都凝固在了嘴边。
当那个人的模样清晰了之后,两人似乎都一些意外和惶恐,这个人如何会突然出现在此处,而且,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
只见子韦仿佛一个做错了事情被大人逮住了的孩子,低着头一声不啃。而子辰则是脸色有些发白,这个时候遇到这个人,真的是祸不单行啊,怕什么来什么。
子韦一直都畏惧与此人的脸色,而子辰也有些招架不住此人的气势。
咽了口唾沫星子,子辰先站了出来,躬身想那人行了一礼,弱弱地喊了一句,道:
“叔父……”
眼前之人不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高钦,又是谁?
狭路相逢
三年后,北魏京都八月。
今天是个晴朗艳阳天,一碧如洗的天空中,悠闲地飘着几朵白云。
京城的街市依然是每日最繁华的所在,摊铺林立,酒旗飘散,到处人声鼎沸,人群熙熙攘攘,比肩接踵,川流不息。
才过正午不久,人们努力打起精神驱除一上午的劳累和午饭之后的慵懒,又继续埋头于手里头的工作,尽可能在这一天凭借自己的双手多挣几个钱,好让自己的家人过上好日子。
这份努力与辛劳,就构成了京城一道道独特而又靓丽的风景,令我每次见到,便觉得百姓的安稳生活,应该就是如此了。
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只是,离富足生活,还有很大的一段差距就是了。
今日我的共事处理得很快,正午方过,我便可以退朝回家去了。只是公主近日忙碌着筹备太皇太后的千秋寿宴,回家的时间也越发晚了。这会儿我们两个的忙碌形状倒像是反过来了一般。
原本,我是想在宫中侯着公主,等着她一起回去的。只不过今日我还有别的任务,便是去一趟饰文斋去,帮太学馆的那群学生,取一些新的书籍课本。
虽然说为太学馆的学生买一批新书的建议是我提的,可公主听到后当即表示大力支持。还让紫玉协助我前去与那饰文斋的老板洽谈,用原本讲定的一半的价格,将这批书籍订了下来。
听说这事儿办的如此顺溜,我都不禁赞叹紫玉的交涉能力惊人了。虽说我平日里无事也喜欢去饰文斋看看新书,而且多数的书也是在那买的,再加上逍遥生这曾关系,饰文斋的老板与我也算是熟捻的。
我本人也是个只会看书不会做买卖的,别人说是低价给我了,我便信了。
看到紫玉砍价的交涉能力之后,我才知道自己这状元公是白当了,被人白白诓骗了么多年,而不自知!
所以,现在当我再次看到饰文斋老板那副笑容可掬的模样之时,便会心里不平衡一般,觉得这老小子又在打我荷包的主意了。
好在,公主有先见之明,这会儿让紫玉陪着我和阿正一起来,保证万无一失了。可转念我就会想,去书斋当然是我所欲也,陪着公主也是我所欲也,两者不可兼得,那我肯定是舍书斋而陪公主了。
可这回倒好,公主似乎不愿让我陪着,亲自打发了我来经手此事,不过是领了书然后先送回家中做好登记么?这点小事儿让紫玉和阿正一起去办就好了嘛。
越想越不对劲,难道公主嫌我们最近太腻歪了吗?啊,不会是传说中所谓的七年之痒了吧?可我和公主才成亲没几个月啊,怎么就痒了呢?
我不禁伸手挠了挠有些发痒的后背,痒啊痒啊痒啊痒……
一直跟在身后的紫玉一副奇怪的表情瞅着我,见我不仅表情古怪,行为举止也有异平常,不禁问道:
“公子爷,您这,莫不是犯老毛病了?”
紫玉这丫头最近怎么回事儿,一天不调侃我她就觉得全身不舒服一般了。
“没有啊,公子爷我哪都很好,能蹦能跳的,能有什么老毛病啊?”
我不禁嘟哝着嘴说道,要有也是心病,最近有点猜不透自己媳妇的心思了呗。
“瞧你这挠得,莫不是身上发疹子了,我可瞧见你那脖颈和后项,隐约有红色斑点啊,最近天气有些燥热,公子爷若是出疹子了,紫玉就去帮爷配几服药,保证抹上去不出几日,这疹子就全消了!”
一闻听此言,我的脸立马就红了,有些尴尬地挠了挠腮,心下扑通扑通地跳着,这不是什么红疹,而是……
唉,总觉得太过害羞,实在是说不出口啊。
“真难得,你会如此关心公子爷我,我可是颇怀安慰啊!”
说完,我一脸得意的笑着。
紫玉则是面无表情,完全没把我这话放在心上,淡淡的说了一句,道:
“紫玉只是怕公子爷这疹子渡给了公……少夫人,而且最近我也发现少夫人脖颈似乎也隐约有此红疹,不行,还是赶紧去配一副上好的凝香露,让少夫人试试。”
一提到公主,这丫头比谁都来劲,我的愤怒的呐喊声都已经无法入得她的耳了,在她心里,公主殿下,永远都是第一位的!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瞥了一眼一直跟在身后牵着马车的阿正,瞧他一脸深情款款地瞅着紫玉丫头的背影,这小子居然已经陷入暗中思慕的阶段了么?按他那性子,什么时候才懂得主动出击啊?
“唉~”
我不禁深深地又叹了一口气。
“哟,这不是高……公子么?!许久未见,幸会幸会啊!”
这哀叹之间,不知不觉便走入了饰文斋,老板那张狡猾而又笑容可掬的脸再度浮现在眼前,而且还是放大版的,几乎连他嘴角的胡须有多少根,都可以数得清了……
要不是这老小子这么一喊,我大概就要撞到他了吧!
苦笑一声,连忙退后三步,有礼地点了点头,言道:
“是啊,真是许久不见了,文掌柜的。我们是按照之前的约定,过来拿那批书的。”
“哦,我们醒得,早已将那批书籍给打包好了,只需要在契约上签个字,这批书籍便可以装上马车带走了。”
文掌柜的服务真是越发的热情和周到了啊,也不知是怕紫玉呢,还是另有其他。不过他能把事情做得如此周全,倒也省了我们一番力气了。
我不禁满意的点了点头。
“公子可需要亲自去点齐清楚?”
文掌柜的似乎有些担心自己做得还不够周全。
我瞧了一眼身后的紫玉,紫玉则是一副让我放心的表情,朝我点了点头。
“不用了,让我们这位紫玉姑娘随你们的伙计入内堂,将那些书点齐了,便直接拉上马车吧,我们的马车就在门外,一切有劳文掌柜的了。”
“不劳烦,不劳烦,一切都是我们应该做的嘛,高公子可以在此处稍作歇息,我即可遣人去操办此事。”
说完,文掌柜向紫玉做了个请字状,两人便一道入了内堂的藏书库了。
看事情办得如此轻松,我不禁伸了个懒腰,稍微活动了下筋骨,顿觉神清气爽。
又四处张望着,看看最近这饰文斋有没进什么新书,可供阅览的。这边走走,那边看看,在书架和书山之间来回穿行着,很快,我便在书斋的一角,找到一本感兴趣的书,轻轻靠在书架上,兴致勃勃的阅读起来。
也许是我看书看的太过入迷,以至于书斋里有其他的客人进来,我都懵然不知。若不是这几人的之间的对话,打断了我的思绪,只怕我只会把他们普通的客人而忽略过去。
真正扰乱我思绪的不是这几人对话的内容,而是他们的声音……
来人人数绝对不少于三个人,可一直在说话的却只有两个人。
一个人的声音沉稳醇厚,而另一个人的声音则洪亮低沉。这仿佛就像他们本人的个性一般,一个沉稳练达,而另一个心浮气躁。
“怎么,你不入这书斋里选两本书么?”
沉稳的声音微笑着言道。
“不了,一看到这些书就头疼得紧,我在外头侯着就是了。”
另一个人用高昂而又路线粗犷的声音回应着。
“老炯啊,你就是性子太过急躁了,得好生克制。佛经禅唱最能平心静气了,你该多修习一二,减减你一身的凶煞之气。”
说出这句话来的,是一位儒雅而又威武的中年男子,只见此人缓缓渡步走到了呈满佛经这类书籍的书架边,用手指轻轻地而又有节律的敲击着紫檀木精制的书架上,发出一阵疑似某乐章的节奏感,而这轻快的节奏,似乎正预示着它的主人此时此刻的心情愉悦。
另一个身影有些粗犷的男子,是一位身材魁梧,肌肉扎堆的健硕北方汉子,原本就有些肃杀之气的脸上,左眼却带还着一个黑色眼罩,这行人一看到此人,都会立刻躲得圆圆的,难怪那儒雅男子会说此人面带凶煞之气了。
只见这粗犷汉子有些灰暗的伸手抚摸着这带着眼罩的眼,另一只健全的眼中陡然之间散发出一股惊人杀气,仿佛目中都能见到火焰在燃烧一般。
“我的凶煞之气便是我此生的恨意,一日未将那人亲手毁灭,我的恨意便一日不消,我的凶煞之气便只增不减!”
那儒雅男子闻言,只是冷笑了两声。
而我听到这对话,不知为何全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陡然间将手中的书合起,从书架的空隙上,偷偷往那两人所在之处瞄了几眼,心中有股不好的预感突然升腾开来。
那声音,似曾相识啊……
那儒雅男子的身影为书架所遮挡,我看不真切,倒是那候在书斋外等候的粗犷汉子被我一眼瞧见,那模样映入眼帘,瞬间便让我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手中的书也突然拿不稳了,一把掉在了地上。
那儒雅男子被书籍落地之声惊扰,走出来一看,却见到书斋边角的一处书架外,掉落了一本书,却迟迟不见有人现身去捡。
儒雅男子眼中露出一丝诡异的目光,一步一步朝着那书本跌落之处移动,目光越过一处有一处书架,最后在书本这处聚拢。
猛地前进一部往里边查探之时,却之间里边空空荡荡的,半个人影都未曾瞧见,片刻之后,一只肥嘟嘟的猫咪从旁边走了出来,喵喵地朝那儒雅男子叫了几声,然后快速从旁跑开了。
是自己的错觉么?
儒雅男子目光收敛,冷笑了一声,有些自嘲的意味,随即弯下身子伸手将那本书给拾捣起来,拍了拍书籍上落下的灰尘之际,却发现这本书有被人翻阅过的痕迹……
等我遁身偷偷潜入了书斋的后堂,躲进了藏书库,刚喘了几口气,一个小厮便从里边走了出来,愣是把我吓得差点连魂都没了。
“这里是不允许客人私自进出的!”
那小厮话音刚落,欲驱逐我出去,一看到是我,顿时变得恭敬起来了,急忙说道:
“原来是高公子,不知您有何吩咐,我们老板正在同紫玉姑娘清点书籍,您可是要去寻他们么?”
我拍了拍胸脯,努力平息自己的气息,真没想到,今日居然会在此处与那人,狭路相逢,若是被那人瞧见认将出来,非得被那粗犷的汉子撕成碎片不可。
“不,不用了,我就想到书库来看看,没有别的事情,你先去忙吧!”
我着急着打发这小厮走,方才这番言语,也不知是否会被外边的那人听到。
那小厮倒也懂事,行了一礼之后便转身离开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我一直提心吊胆地瞅着外头,就是注意着看那人有没有跟着进来。
查看了许久,都未曾见到有人进来的身影,想来是躲过那人的追踪了吧,亦或者虽然心有疑虑,却不屑于深究吧,那个人也是个自负的人啊!
我还未从紧张的情绪中缓过气来,身后被人这么一拍,整个人都吓得跳了起来,脸色惨白,额头都开始冒出珍珠般大小的冷汗珠儿了。
“公子爷,你怎生被吓成这样了?!”
身后的紫玉有些担心的瞅着我,她从未见我如此模样,犹如魂飞魄散了一般,这要出了问题,让她如何向公主殿下交代啊。
急忙伸出手来,便想帮我号脉,却被我摇头拒绝了。
我知道,是我自己在吓唬我自己罢了。那人即便再怎么可怕,我也早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文弱的书生了,也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我有了一定要完成的宏伟大志,有了无论如何都要去拼命保护的人,只要想着这些,前方无论遇到怎样的坎坷,无论遇到怎样的阻碍,我都会一往无前,决不后退!
“突然见到了一个很可怕的东西,被吓到了而已。”
“很可怕的东西?”
紫玉闻言,向外头张望了片刻,并未见到有什么奇怪之处啊,用调侃的语气,接着询问道:
“平日见公子也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却没想到也有如此害怕的东西啊?”
我不禁苦笑一声,原来我在这丫头心目中是这么个存在啊,言道:
“我当然也有害怕的东西啊!”
“哦,那是什么,紫玉好奇一问。”
“你不会是想以后拿这害怕之物来治我吧?”
我疑狐地瞅着紫玉,这丫头吐了吐舌头,一脸被识破了的表情,惹得我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切,小气鬼,不说拉倒。”
“哈哈,说出来也无妨,若是你能请得动,叫他来治我那也是一来一个准。”
“何人?”
“我叔父。”
简单明了,我觉得自己已经算是很坦白,可紫玉则是一脸无语外加白眼地盯着我瞧。
我说的不就是当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高钦么?!
当朝丞相,岂是她一个丫头说叫来就叫来的?
紫玉冷哼一声,只道我是在讹她,不悦了。
“我可没骗你,叔父打起人来,那可是很疼的啊。”
边说着,我便想起了那段陈年旧事。而那段陈年旧事,还与方才遇到的那两个人有关系呢。
也因为那件事,我和高韦,就被叔父叫回了高宅,请了家法,狠狠地被教训了一顿。
而那时候的一切,如今回想起来,仿佛做了一场梦一般……
天要塌下来了一般
紫玉见我依然有些惊魂未定的模样,打量着兴许我方才可能是看到什么人了,还是很害怕看到的人,所以现在才会如此失态。
不再看我,紫玉径直从我身旁走过,我有些奇怪的问了句,道:
“你去哪儿?”
紫玉停住了脚步,一脸无趣的表情瞅着我,言道:
“公子爷,这边的数量已经点齐了,现在奴婢正准备出去看看这里帮忙把书运上马车的伙计有没偷懒而已。”
闻言,我脸微微一红,是我太过紧张兮兮了,都这么久没动静了,想来那些人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呵呵,有你这丫头监督着,他们哪敢偷懒啊?”
那是,这丫头有多会训人,别人不知道,我可是深有体会的。
紫玉闻言,知道我在调侃她,气得跺脚,可又不好发作,白了我一眼,便不理我直接走出去了。
我得意的笑了笑,也跟在紫玉身后,一前一后入了前屋的书斋。
等紫玉出去后,我偷偷在门便往外边瞟了几眼,书斋早已变得冷冷清清的人,哪还有什么人啊。
我这才放心大胆的走了出来,颇为感慨的多看了几眼方才掉书之处,那时候要不是自己熟悉这的环境,及时脱身遁入后院,只怕是要与那人碰个正着了。
那个人是相州总管的得意嫡长孙独孤信,而那个一直跟随在他左右的,容貌个子都显得粗犷魁梧的男子,便是司马炯,他们都是州镇太保,出生行武,喜欢以义气结交一些江湖好汉,大有拉帮结派之势。
州镇总管拥兵自重,早已成了一定的气候。而各州镇的总管虽不服朝着文官对他们耳提面命、颐指气使,可也不敢明目张胆违抗朝廷。
虚与委蛇之间,都在暗自培养自己的势力,每年向朝廷上报的兵员人数,只怕也有贿赂上官,虚报人数的。而朝廷每年都要出国库半数以上的银钱供养这群州镇兵士,有些州镇明明没打过几场战役,却以剿灭匪寇为由,让朝廷出钱出粮,按人头数加以奖赏。
可这所谓的人头数,又不知是让哪些穷苦之民,疑惑牢狱犯人来作抵数的?
这样的州镇总兵,早已引起了朝廷的不满,只是要削弱他们,就得先将他们手中的兵权收回。要收回他们手中的兵权谈何容易,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军队哗变,届时攻入京师,祸起萧墙,那时候便是悔之晚矣。
故而朝廷对待州镇总兵,都是在一奖一罚,一张一弛之间,不过希望暂时缓和彼此之间的矛盾罢了。只是这并非长远之计,猛虎要真是饿了,是会吃人的啊!
我如此躲避那独孤信,倒也并不全是因为我惧他如虎,而是如今确实不是与他见面的最好时机,我与他此生注定是做不了朋友的了,成为彼此的敌人就是我们两人注定的宿命。
既生瑜,何生亮?
这句话穿过时间的迷雾,仿佛从很远之处传来,又如同近在眼前,那日的景象有时候还会时不时在我脑海里穿梭着,想要忘记,却总会记起。
那日陡然之间的磅礴大雨,将校场之上的那场生死对决衬得是如此悲壮朦胧,可遗留给我的记忆,却只有那场磅礴大雨,一地的鲜血淋漓,还有意识模糊之间,那个人死死的盯住我的眼,以及那不甘而又愤怒的自嘲。
既生瑜,何生亮。
……
“公子爷,一切都准备妥当了。”
叫醒我的是阿正,我回过神来,瞅了瞅那辆马车,却发现紫玉早已坐在了马车车驾位,两腿悬挂在半空中,正百无聊赖的来回碰撞着,许是等我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吧。
“好,我们这就回去吧。”
我淡淡一笑,随即也赶紧上了马车,还好,里边虽然书很多,但是容我坐下的位置还是有的。
我这厢好不易寻了个位置坐好,紫玉又忍不住打趣我,言道:
“公子爷可要护好自己的头哦,若是再撞伤了头,紫玉可难以向少夫人交差了。”
撞头?我座得如此稳当,如何会撞头呢?
抬起头来瞧了眼车棚顶,顿时想起似乎有那么一出,我窘迫地撞了头,紧接着就是发了一场高热,然后……
然后事情的发展,逐渐超乎了我的意料之外了。
一想到这,我就不禁有些感叹,命运弄人啊。
“架!”
阿正的一身呵斥和扬鞭,顿时马车缓缓地向前行驶着。
我瞅了一眼外头熟悉而又迷人的风景,突然觉得兴致索然了,放下了围幔,寻了个舒服的姿势,伏在一堆书籍之中,打算趁回家的这一路,好好补个眠。待会回到家,还有得忙呢。
眼见着马车越行越远,一直站在附近桥头的独孤信,便摆弄着手中大拇指上的羊脂玉扳指,嘴角却是一丝嘲讽的笑意。
今日还真是有趣得紧啊,居然会在一个小小的书斋里,遇到了一位故人。
身后,司马炯一脸奇怪的盯着独孤信的背影,方才独孤信突然说他有样东西落在了那个烦人的书斋中,这边带着众人又按原路返回了。
没想到来到这桥头之后,只见他一动不动的盯着远处的那辆马车瞧,却又一句话也不说。
司马炯一直都看不懂,独孤信在想些什么,也是啊,他若是能看明白独孤信在想些什么,那他就不是司马炯了啊!
“还要去那书斋找你落下的东西吗?”
司马炯不解的问道。
只听到独孤信冷笑了几声,颇有些刺骨的味道,言道:
“已经找到了啊。”
独孤信这话淡淡的,正所谓他乡遇故知,也算是得上是人生一大乐事吧,他确实乐了,只不过,他更期待着那位故人看到他出现在眼前之时,到底是一副怎样的表情。
这些年他的事情,独孤信都知道,实至名归的成为了状元,却又寂寂无闻了三年,三年后,他依然没成什么气候,最大的成就,大概就是娶了当朝的长公主殿下吧,夫凭妻贵么?
真是可笑啊,如此良才,只得如此栖息,偏安一隅,不知是他的不幸呢,还是自己的幸运啊?
“高辰啊,高辰,你是否会后悔当初的选择啊?”
独孤信轻声嘀咕了一句,突然哈哈大笑得回过身去,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因为还得给这些书做好标注,故而我让下人们将这一摞摞书籍都先搬到了书房,然后整个下午,都埋头整理这些书籍去了。
许是见我做事一丝不苟,紫玉也出奇得没有借机调侃我,反而安静地在一旁帮着打下手,见我渴了,也会主动去给我斟茶倒水。
这丫头机灵得很,很快便找到了帮忙的方法和节奏,和我配合得也算是天衣无缝了,很快,这些书一半以上,都被我登记造册了。
我有些口渴,一手拿着书籍,一手去拿茶杯张嘴就喝,这才发现这茶杯的水早就见底了。瞧了一眼那茶壶,本来想倒杯水的,连茶壶都没水了。
紫玉见状,连忙收拾了下茶具,言道:
“应该是没水了,奴婢再去续壶茶来。”
说完,提起茶壶便去了。
我不禁有些感慨,这丫头不耍嘴皮子的时候,还是满可爱的嘛!
笑了笑,又继续埋头干活。
拆开了另一边包着书籍的油布纸,本该是清一色的蓝色封面的书籍之中,却参杂了一本红色书皮的书。
诶,这是什么书啊?
我有些好奇地将这本书从书堆中抽了出来,这本书的封面用的居然是牛皮纸,如此订装而成的书籍,本身的价格就不便宜。
我觉得有些奇怪,怎么会有这样的出参杂在里边呢?是伙计打包的时候弄错了么?
把这本书翻到了正面,这书名片刻之间片引入眼帘,让我瞬间脸色变得通红通红……
只见这本书的书名用狂草写着这个几个字《御妻十八式》!
我面色顿时大窘,这,这本书,莫不是就是传说中的——压箱底?
我靠,什么人啊,居然把这类书订装得这么好,可想而知,定是为了卖得高价钱,故而在封面上也下了血本啊。
我虽然也算是个风俗画师,也画过衣着稍微显露的女子,可也从不敢如此大胆的描绘这类男女情爱、鱼水之欢的压箱底啊,画风俗画就已经不被一般士族看上眼了,若是再画这类的,大概就得被人耻笑不屑了吧?
虽说如此,可心中难免会有些好奇……
这书,难道就那么得人心吗?不然,饰文斋的老板,怎么这么舍得下血本呢?
我不禁有些心虚地四处张望了一下,没有什么人在,而紫玉也去烧水沏茶了,应该没那么快回来才是。
我可是个正正经经的读书人,怎么可以瞧这类俗不可耐的书呢?不行,这样会污了我读书人的眼的,可是……
我只觉得自己快要精分了,口头上不断说一大堆的理由阻止自己看,可越这么说,这心里就跟有羽毛在挠痒痒一样,越想忍,越忍不住。
我就悄悄看一眼,瞧一眼就合上,应该不会被别人发现的。
我不禁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这心怦怦跳得都快到嗓子眼了,脸红得都憋出了一层薄汗,手紧紧地扣在书封之间,仿佛打开它需要鼓足平生所有的勇气一般。
噗通,噗通,噗通……
我都能听到自己不断加快的心跳声了,而手中的书也在我双手施力之下,慢慢地张开一条缝隙,如同打开一扇奇特的门扉一般,顿时让人遐想联翩,好奇不已。
“驸马爷,您的茶……”
身后,紫玉的声音突然响起。
只听到我猛地啊了一声,书脱了手,我都还没来得及看上一眼的书,便在我惊恐和极度窘迫的表情之中,毫不客气的在掉落地上的那一刻,将里边的内容毫无保留的展现了出来……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停止,确切的说,如果有神明的话,我希望神明可以让时间在这一刻停住,至少让我来得及将这本书给丢将出去,也好过于让我今后名声狼藉,没法抬起头做人的好啊!
只可惜,想象是美好的,而现实……是残酷的!
“啊!”
紫玉的一声尖叫之声划破天际,几乎便要将我的耳朵给震聋了。我突然有些庆幸紫玉此刻手中没有那茶壶,不然,那茶壶的命运大概就只有粉身碎骨了吧。
一阵刺耳的尖叫声过后,紫玉急得边跳脚边蒙着双眼,指着我气急败坏有羞涩难当地言道:
“你,你……”
就这样说了好几个轮回,愣是没有找出什么恰当的言语来形容我此时此刻的恶劣行径。
我瞧了一眼那书的内容,顿时就被书里男女的形状给吓得心都停了一摆,难怪紫玉这丫头会这般大声尖叫了,这,这确实有些伤风败俗,不堪入目……
我几乎是老虎扑羊一般,一把将那书合拢,压在身下。然后装出一本正经的表情,好让紫玉以为,方才那只不过是一场梦境,只可惜,这丫头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你这个……呜呜,我去告诉公主殿下,让殿下来收拾你!”
紫玉那丫头都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还真是打算言出必行,准备去把公主给找过来了。
要是公主一来,看到此番情状,又会怎么想?
我不禁吓得出了一身冷汗。
“等,等等……”
紫玉那丫头走得快,却没有我更快。
一把将那丫头从屋外给拉了回来,紫玉都有些惊奇,为何我会有这么快的速度和反应,有些出奇地盯着我瞧,都快忘记逃跑这事了。
我见到这件事尚有转机,只要成此机会对紫玉这丫头加以洗脑,让她知道我即便是看了这类的书,那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罪无可恕的事情,这样的话她自然也不会将此事禀告给公主之事,说些多余的让公主误会我人品的话语了。
“紫玉啊,这书……它不是我的,这是,唉,反正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是了。”
我自己都还在迷糊之中呢,只是偷看这书的内容,确实是我心生邪念了,可这也是人之常情不是么?
怎知,紫玉一脸气愤的表情,言道:
“哼,我一定要将此事告知公主殿下,让殿下狠狠地治你的罪。”
“这可不行,因为……”
我一时有些语塞,随即转念一想,与其百般否认,不如直率承认,谁让脸皮厚,是我的一大特色呢。
“那是因为,我是大人了啊,我当然可以看了!”
紫玉一脸震惊的表情瞅着我,紧接着是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言道:
“胡说!”
“我哪有胡说啊,我和公主已经成亲了,正所谓长大成人,成家立室。我自然是算作大人了,既然是大人,当然可以看这类书了嘛。”
这话说的我,脸不红气不喘,专门骗单纯孩子的。
紫玉一听,似乎有这么个理,居然有点找不出理由反驳我了。
我见事有转机,连忙乘胜追击,言道:
“只是啊,紫玉你还小,还不是大人,这书,你是肯定不能看的了。当然了,方才那只是个意外,我也就当没看到你,你也当没看到过那本书,这般的话,岂不是两全齐美么,你觉得呢?”
瞬间,我邪恶地将这丫头的单纯当作了利用点,这丫头立刻就明白过来,仿佛这还未成为大人便看这类书是个不可原谅的事情一般。
紫玉突然伤心了,泪珠儿便哗哗地往下掉。
原本是想让紫玉当作此事不曾发生,不去禀告公主,不就没什么事儿了么。却没想到这招对紫玉来说下手太重,这丫头信以为真了,唉,瞬间觉得我罪孽深重啊。
“好啦,别哭了,你这丫头,我怕你啦,刚才那话是骗你的,这事是我的错,是我不好,我十恶不赦,我罪该万死,我不该看这类杂七杂八的书,你若是想告诉公主,就去吧,让公主收拾我好了,你别哭了哈,公主瞧见了,照样不会客气的收拾我的。”
我立马低头认错,只要这小祖宗肯不哭了,什么罚我都受了。
“你,你说的是真的?”
紫玉收住了眼泪,反问道。
我稍微松了口气,点了点头,道:
“嗯,真的。你去禀告公主吧,让公主来收拾我好了。”
我颇感无奈地摇了摇头,这幅略显失魂落魄的模样倒是惹得紫玉于心不忍了。
“那我真去禀告公主殿下了?”
紫玉这丫头心善,居然还开始询问其我的意见了。
我摆了摆手,无比凄惨的言道:
“去吧,去吧,唉,我命休矣啊~”
……
紫玉突然觉着,这腿似乎有些难以迈出去了。
我偷偷瞅了一眼紫玉,这招以退为进,便让她左右为难了,我这会儿,心下正偷着乐呢。
可我还没得意多久,一个声音突然想起,顿时让我有种从碧落掉入黄泉的落差感。
“什么事儿,要告诉我啊?”
公主那温柔动人的声音,就这般轻柔入骨地飘入了我耳中。
而我似乎突然有种错觉,这天,似乎要塌下来了一般啊……
公主,也是债主
嗖的一声,我一脚跨过地上那本书,在公主跟前站得笔直的,然后借机用后脚跟那么一踹,那本书的顿时没入书堆中,没了身影。
我眼角的余光瞧见那本书消失不见,顿时心下舒了口气,一脸笑嘻嘻地瞅着公主,无比谄媚的言道:
“公主,回来啦!”
边说着,便无比热情的走过去迎接公主。
我的那点小动作哪里逃的过公主的眼,我的性子她最清楚不过了,见我笑脸相迎,说话又如此的谄媚,再看看站在一旁不像平日里叽叽喳喳个不停的紫玉,知道这里边肯定有猫腻,只是不急着拆穿罢了。
对我微笑以作回应,任由我牵过她的手,公主一脸奇特的表情瞅着我,笑着言道:
“驸马今日倒是格外的殷勤周到,难得见你如此温柔体贴,莫不是做了什么坏事,要我帮你善后吧?”
我的表情为之一滞,差点就岔气了,忙笑呵呵的说道:
“哪,哪里有,驸马对公主一直都是温柔体贴的啊。”
说完,伸出一把揽住她的腰身,将她拉的自己近一些,那熟悉而又温柔的淡淡香气扑来,顿时让我有些心神一荡……
“哦?”
公主的笑容是动人心魄的,那双玲珑剔透的眸子一瞧过来,我就忍不住脸红发热,说起话来都开始觉得心空落落地,快没底气了。
“那,那是啊,不信,你可以问问紫玉啊,是不?”
不成,在公主跟前我不擅长说谎,这要是让我瞎编下去,先不说能不能圆谎了,要是被公主当场拆穿,那后果可是很严重的啊!
比如:杨安源和李皓那两货曾送的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如今想想,我都觉得浑身冒冷汗啊……
我现在只能寄托于紫玉的那点善心,不要在公主面前当场揭发我,我就阿弥陀佛了。
紫玉从不会撒谎,更何况是隐瞒公主,若是如此她就是不忠。可她若是说了,若是公主生气起来,只怕驸马爷少说也得脱一层皮了。
不说,是不忠,说了,又担心会影响到公主和驸马之间的感情,紫玉顿时觉得左右为难,无法自处了。
见公主微笑着望着自己,紫玉几乎是反射性地摆手摇头,道:
“紫玉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后,便低着头沉默不语了。
公主眉头微微一蹙,而我险些就当场吐血身亡了。
紫玉这么一说,不是明摆着真的发生过什么事情了么?这不是掩耳盗铃,又是什么?
刚扶着公主落座的我,只觉得脚下一滑,跌了半个身子,若不是扶住了椅子,差点就跪倒在公主脚边了。
公主若有所思地瞅着我,而我只能苦笑地回望着她,虽说有些慌乱的神色在脸上,可眼神却依然是清澈透亮的。
公主脸上是一丝满意的笑容,温柔地伸手抚着我的脸,用有些俏皮的语气说道:
“傻瓜,怎么这么不小心,可碰到哪了吗?赶紧起身来。”
我有些入迷地瞧着她,忍不住伸手抓住了她的,摇了摇头,道:
“没事儿,这就起来了。”
说完,公主扶着我站起身来,我则一脸幸福地瞅着她,总觉的怎么看都不够似的。
公主嘴角微微一扬,朝门外喊了一句,道:
“阿正,把东西带进来吧。”
“是,少夫人!”
话音刚落,阿正这小子手捧着一幅画轴和一方木盒走了进来,然后恭恭敬敬地将画轴和木盒放在了书桌上后,退到了一边。
阿正这小子最近是越发办事干练了,公主指明让他打下手帮忙做事,交代下来的事情他都能一一办好,人也越发干练出色了。
我不禁赞赏一般地点了点头,还是公主善于用人啊。
随即,我有些好奇地瞅着桌上的物事一眼,又回望着公主,似乎有些弄不明白,公主有何意图。
“你先去看看那幅画。”
公主只是笑着说了这句话,便催促着我去瞧,话语之间,公主便透露出了这确实是一幅画卷来着。
我笑了笑,虽然不知道公主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在好奇心驱使下,打开了那幅画卷。
这一展开,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的画卷在我跟前徐徐展开,我眉头不禁一皱,这,这不是那以前在陈员外的那场比试绘画赛中,画过的那幅《十二乐姬春游图》么?为何会在公主手上的?
我不禁有些啧啧称奇,虽说此画出于我手,可这画我也是许久未见了,如今再次入眼,个中滋味,也是很难明言的,只觉着造物神奇,非凡人所能窥探啊。
在众美之中,我唯独心心念念地是那琴姬,她不是别人,而是我心中之爱,也是我眼中之亲。
抚着这长轴画卷,过去种种突然一一浮现,明明是没几个月的前的事情,可为何我会有一种历久弥新之感呢?
我不禁会心一笑,这种笑容是打心底油然而生的,是一种对过去追求的感慨,也是一种对现在所得的感恩。
我最期盼着的,最想要得到的,已经在我眼前了,还有什么比这更为珍贵的了么?
我抬起头来注视着公主,直把她瞧的脸颊绯红,面带娇羞……
“这画,如何到了公主之手?我记得它不是在……”
这幅画应该是在陈员外的千金陈小鱼手中才对,当时为了筹钱去参加素竹姑娘的疏栊之礼,将这幅画以一百金卖给了陈小鱼,又写下了欠条,从她那借了五千银钱,这才免于将我那小的可怜的私宅和杨安源家的祖宅抵押出去。
也因为如此,陈小鱼成为了我的债主。如今这画在公主之手,难道……
我不禁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却见公主一脸瞧好戏的表情瞅着我,使了个眼色,让我接着打开了那方木盒。
当我打开木盒看到那方逍遥生的黄田石刻印之时,真是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此刻的心情了。茫然之间,我瞧见了盒底还有一张字据。
将刻印放在了一边,有将那字据拿了出来一瞧,哎哟喂,这不是我亲笔写下的借据么,果然如此,那陈小鱼将这些都给公主,也就是说,公主,成了我的债主了?!
冤孽啊,冤孽啊……
我突然有种想仰天长叹之感,这老天爷真会整人,可把我给害苦了啊。
我一脸苦哈哈地瞅着公主,却见公主撑着双手抵着下颌,一脸有趣的回望着我,随即做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只是脸上微笑依然不改,言道:
“千金一掷为红颜啊,我还真瞧不出来,我们的驸马爷居然是位如此多情的种子,来,告诉本宫,这挥手之间千金一掷的感觉,是怎样一番美妙滋味啊?”
我不禁冷汗淋漓,公主这不是明知故问么,这,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秋后算账?可那素竹不就是……
我嘴角一抽,阿正和紫玉站在一旁都忍俊不禁了,我却像是被置于炭火中烤制一般,支支吾吾的回应道:
“哪,哪有什么美妙滋味啊,挥金如土,片刻之间便债台高筑,我……我也只干过这么一回儿傻事!”
说道最后一句是,脸都红透了。
怎知公主闻言,突然一脸忧伤的表情,目光中似有带泪,无比柔情百转的哭诉道:
“你竟为了一风尘女子不惜倾家荡产,险些流落街头,她当真就那般好么,有本宫好么?”
哈?
我顿时脑袋短路,我的公主殿下喂,我的姑奶奶啊,您这是唱得哪出啊?
她这是吃醋了么?怎么会有人自己吃自己的醋啊?
我该怎么办,怎么说?直说公主你不就是素竹么?
我要真敢直说就是在找死,虽然不知道公主隐藏与醉仙楼有何用意,可堂堂公主之尊,如何能让人知道她曾自降身份,委身于红尘之中。若是让人知道了去,定然得扯出大是大非等问题。
就算是阿正,也绝不能知道此事!
公主就是知道此节,断言我定然不会说出此事,才会此番试探戏弄于我了。
“我又未曾瞧见她的模样,怎会知道她好是不好啊。”
我不禁撅着嘴嘟哝了一句,随即紧紧地瞅着公主,道:
“她再好,也不会有你好!”
这话一出,倒惹得公主脸上泛红了。
似是害羞,亦或是其他,公主故意转过头去不再瞧我,有些哀伤的叹了口气,用有些无奈的语气言道:
“现在你是这般说辞,若是哪一日,你倦怠了,遇到了一位更好的姑娘,便会忘记今日种种,所谓的刚则易折,情深不寿,便是如此吧。”
我急了,总觉着公主这话不似在开玩笑,她说的,是真的。
我一把拉过她的手,眼中是坚定不移的信念,信誓旦旦,言道:
“不会的,一定不会。除了你以外,我绝不会再有别人,也不可能会有别人了啊!”
公主闻言,颇为动容,见我如此紧张莫名的模样,心中也不免有些莫名的心塞,可依然面带微笑,见气氛有些凝固,突然来了这么一句,道:
“既然如此,就有劳驸马爷不仅仅要当本宫的驸马,还得为咱们公主府的生计,做回牛了!”
阿勒,什么意思,这是要我当牛做马吗?
这跳转的也太快了,我有些莫名其妙,完全跟不上公主的节奏。
“为了替你还债,我可是把府中半年的开销都压了出去,这才把你的契约给赎了回来。咱们府里今后的日常开销进账,就全都得看驸马你的俸禄了啊!”
这话一出,我瞬间石化,也就是以后我的俸禄,也都得上缴公主,由她统一调配了?!
我不禁有些头晕,还有些脚步虚浮。
没钱的日子,难挨啊!
我要是想出去喝酒了怎么办?出去应酬怎么办?看到想买的书或者其他物事了,怎么办?
“怎么了,难道驸马不愿意么?”
公主一脸担忧的表情凑了过来。
“不,没那回事,当然乐意了,这不是理所当然的么,这养家糊口,从来都是男子干的活儿,就交给我了哈!”
我拍了拍胸脯,顿时觉得自己都要吐出口老血了。
“嗯,那以后府中的一家大小,都指望着驸马你了啊!”
公主忍着没笑出声来,她确实花了府中五千银钱从陈小鱼那将契约给赎了回来,即便陈小鱼已是她的手下,但是在商言商,出于为人处世的准则,公主也不会借此以权谋私,该如何便也如何。
府中的开销确实会有些紧促,却也没有想象中的那般苦不堪言,公主如此作为,也不过是想改正一些驸马身上出现的一些坏毛病。
驸马是随着那些个世家子弟们相处久了,身上也染上了一些奢靡的恶习,只是他自己浑然不知罢了。若是有朝一日他受了苦楚,如此能抵得过这世态炎凉,人事落差?
有些事情,她不能不为驸马着想,不能不为驸马的将来考虑啊……
“那就么说定了。”
公主一笑,我便不自觉生出几分侥幸心思来,扭扭捏捏的言道:
“公主啊,那,可以稍微给一点点零花……你知道的,官场之上,难免得出去应酬一二的么……”
这才答应没多久,便固态萌发了。
公主笑得如此春风化雨一般的瞅着我,我瞬间就不敢再多言了。
“要零花也可以的啊,若是驸马可以再靠画画贴补些家用,还是可以考虑的么。”
“啊?”
我不禁惊叹一声,公主这是让我继续以逍遥散的身份作画卖钱么?
我们家真的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么?
“你的意思是,同意我去画别的女子么?”
我不禁有些吃味,虽说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可,总觉得自己已经没有画别的女子的**了。
我一直都想画公主,从那时候起一直都是,可是一直都未曾等到公主的回应。
“怎么,这不是你的拿手绝活之一么?”
公主调侃的看着我,瞧着我满脸的不乐意,却乐得不行。
“你真愿意?”
“当然……不愿意。”
公主的回答令我脸上也不禁一红,就知道她是舍不得我的,更舍不得我去画别的女子的。
“不过,有一种情况是例外。”
公主的话顿时让我无颜以对。
“甚?”
“画御真!”
公主的语气很坚决,而我,却已经全身僵硬,动弹不得了……
发乎情,止乎礼
“什么,画御真?!”
我不敢置信的摇了摇头,忙回应了一句,道:
“不成的,这怎么可以?”
阿正和紫玉一听闻我有机会参与画御真,便觉得这是无尚荣耀之事,脸上都不禁带着欣喜之色。
御真便是为皇室成员画正装画像的统称,历来都只有画功最为出众、品德高尚的御用画师才有资格参与这项无比荣光的工程之中去。
参与御真,可以算得上是一位画师所能达到的最高荣耀了。
公主见我毫不犹豫的便回绝了,只道是我没了信心,不敢接这任务,随即笑着言道:
“你也知道,再过不久便是皇祖母的千秋盛宴,皇祖母有意画一幅御真,作为孝儿忠臣,焉有不为皇祖母达成所愿之理?”
公主对我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便是想让我接下这活儿,只是我知道自己的局限所在,没有把握的事情,是不会轻易应承下来的。
“公主,你也知道我所擅长的是风俗人物画作,这类画就是个随心随性,不拘一格。可御真就一样了,一笔一画皆怀畏惧之心,对画师的画工基底是极为考究的,若不是从小以画为技,亦或是天纵奇才,是不可能有如此深厚的功力底蕴的。”
“我的画虽然尚可,也只能算得上是有此才能,却并不算是有此天赋。而且,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我的画作里,无法画出王者之气!”
我言犹至此,公主一点即透,觉得我所言也是大有道理的,皇祖母是非同一般的女子,那股不逊于男子的王者之气,确实非一般的画工可以画得出来的。
“那,这可如此是好,皇祖母已将此事交托与我了,若是办得不好,可是会惹皇祖母生气的。”
公主言语中似有为难,可却一脸笑容地望着我,云淡风轻,悠然自得,难里有怕惹皇祖母生气的样子?
我不禁叹了口气,公主是直接把这个问题扔给我了啊。
“我倒是可以举荐一个人,若是公主可以找到此人的话……”
公主闻言,嘴角微微上扬,用手抵着下颌,言道:
“说说看。”
“此人便是京城三大风俗画师之一的长歌行。他的画功是长歌行、逍遥生、楚狂人三人之中最深厚的一位,而且也是品行修养最好的一位!”
公主不禁有些好奇,这位长歌行可以得到我如此称赞,倒是很想知道此人如何画工出众,品行了得了。
“这位长歌行的画风与我和楚狂人别有不同,我的画风偏于内敛含蓄,而楚狂人则是热情奔放,唯有长歌行的画风沉稳自持,立意新颖,常见反应民生之作,颇有侠骨之风,而画作之中又隐约透出一股股勃勃生气,确实是难得一见的画师天才啊!”
我便说着,眉飞色舞之间,已经将那长歌行夸得天上有地下无了,完全都没注意到公主那略显阴冷的脸……
“你似乎很了解他啊……”
公主的声音依然温柔,却不似水而是寒冰了。
阿勒,我怎么觉得后背一股阴寒之气?是我的错觉么?
“哈哈,我们三人都未曾见过面,不过都是以画会友而已。所以,说了解也不甚了解……”
我边陪着笑脸,边小跑着来到公主身边,笑嘻嘻地牵过公主的手,拉住了她的就不肯放爪了。
“嗯,既然驸马推荐了此人,那本宫倒可以派人去寻一寻的。只是,可寻的线索似乎太少了些……”
公主笑了笑,淡淡地说了这句话来。
我沉吟了片刻,随即言道:
“我也许可以推测出几点线索,公主姑且听之。第一:此人的画作之中,勃勃生气难掩,年纪应该与我不相上下;第二:此人画功深厚,而且纵观此人作画手法和技巧,与宫廷御用画师之技法有共通之处,可见,此人与宫廷画师定然脱不了干系。只是画图署的人我都知道,而且他们的画风迥异,却也未曾看到一位与这长歌行年龄画风相似之人。所以,可以推测出此人定然出生于画工世家,底蕴深厚,非一般画师可以比拟。”
“而这第三么……”
我摇头晃脑比划来去,说的头头是道,倒是惹得公主不悦了,不动神色地在我腰间这么一掐,顿时我整个人都要软倒了,脸红得跟个柿子一般,这画说道半途便没了下文了。
阿正和紫玉正听得兴起,听我突然没了下文,纷纷好奇的往我这瞅,弄得我更加不敢轻举妄动了。
“还说,你不认识他么?!”
公主笑得如同春风化雨,而我都快哭笑不得了。
撑着扶椅,蹲下半个身来与公主对视着,眼中都染了一丝得意的笑意,轻声反问了一句,道:
“公主莫非是……吃醋了么?”
最后那几个字故意凑到她耳边轻声说的,顿时,伊人脸颊染上一层红晕。回望着我时,公主的眼中分明就是在说:
“等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即刻言道:
“这第三么,长歌行可能是位女子!”
此言一出,就连公主都难免露出惊讶的神色来。
“这话怎么说?”
紫玉忍不住好奇的问了出口。
“其实这也是猜测的情况下得出的结论。这长歌行若真是出生于画工世家,有这样的才能和画功,到了这个年纪,应该早已入图画署待诏,可画图署却一直未见有这样的天才画家出现,这些便足以证明,他不是不能入宫,而是不可以入宫。”
“按照朝廷旨意,画图署待诏子弟有画师潜质者都需入画图署从生员做起,从中择出有才能者,入职画图署为将来成为御用画师做准备。长歌行如此有作画天赋,自然会在入选之列。”
“他没有正常入画图署成为生员只有两个可能:一是他身有残疾,他的画作民生之风盛行,可见常年出行在外,画下所见所感,所以他的身体定然是康健的;而这第二,便是他不符合入选画图署的资格,那便是他身为女子!”
这番推论一出,紫玉等人纷纷觉得言之有理。
就连公主都忍不住用称赞的目光瞅着我,我有些得意洋洋,笑着言道:
“只要凭借着这三点,相信公主很快就能找到长歌行了。怎么样,驸马算不算是立功了啊?”
“嗯,若是真如驸马所言,寻得此人,那驸马便算是大功一件了!”
公主点了点头,捏了捏我那得意洋洋的脸,微笑着言道。
“那,驸马得向公主你讨赏!”
我邪恶的笑了。
“好啊,若是真因此找到了长歌行,那驸马到时候想要什么赏赐,本宫,都赏赐给你,可好?”
哎哟喂,这可是天大的赏赐啊,我乐得是心花怒放了哟……
“那一言为定,君子一言……”
乘着紫玉和阿正都在,让他们给做个见证。
“驷马难追!”
……
哈哈。
得到公主承诺,我那个得意样哦,就差当场手舞足蹈了啊。
公主一脸好笑又有些无奈的瞅着我,见我时而小孩儿心性,也是无可奈何得紧,便任由我胡闹了去。
“阿正,把这画和印章,都替你家公子收起来吧!”
公主吩咐了一句,随即起身,去瞧了瞧那些书籍登入造册的进度如何了。
“是!”
阿正得了命令,急忙走过来将画收好,又将刻印和契约放回了方盒之中,收拾好这些后便先走出了书房。
我正沉醉于得到公主承诺的欢喜之中,无法自拔,都不知道另一个危机早已悄然而至,真真是乐极生悲啊!
“这是什么?”
公主查看登册之时,恰好看到书堆之中,有一本红色外封的书籍,格外引人注目,便俯下身去想看看究竟是本什么书,如此与众不同。
我的心咯噔一下死命地往下沉,突然想起了还有这一茬,正欲阻止公主去瞧那本书,可一切都为时已晚,因为那本书已经在公主手中了。
紫玉瞧见了也是脸色发白,几乎与我异口同声的说道:
“公主,不要……”
公主并没有打开这本书,而是正准备翻过正面来瞧瞧是本什么书来着,突然就听到我和紫玉这般喊着,两人脸上都是一脸惊恐的表情。
她只是低头瞧了一眼,却见这牛皮纸一般的书封面上,草书写的居然是《御妻十八式》?!
公主眉头一皱,顿时两眼发出冷光,令人不寒而栗……
我吓得已经两腿发软了,而紫玉则站在一旁噤若寒蝉,身子不断地往门口便移,只想离得远远地。
“紫玉,你先出去。”
公主的脸色都黑了,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来,猛地让我都觉得整间书房温度瞬间降到了冰点一般。
紫玉仿佛得了特赦,忙点头称是,立马转身便往门外冲了出去,出去之时,居然还不忘记顺手关门这个好习惯,这还真是……
好个鬼啊,紫玉这丫头只顾着她自己逃命啊,我呢?我该怎么办啊?
死定了,死定了啊,而且保证会死得很惨很惨……
我都看到那本书在公主手中被紧拽着,仿佛下一秒就会生生戳出几个指洞来!
不知为何,我一把将手挡在了胸口,仿佛自己便是公主手中的那本书一般,感觉就要快被撕得粉碎了……
“驸马,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原来,你是这么想本宫的么?”
我顿时觉得上天无路,下地无门了,前后左右都瞧了个遍,根本没地躲,没法逃,认命吧,死了这份心吧,等着被公主拔层皮吧!
一听到公主在喊我,我那小心肝差点就停跳了,猛地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哭诉着说道:
“不,不是这样的,公主,你,你听我解释……”
“御妻?!好啊,你告诉我,你想如何御妻,嗯?”
公主的语气冷冷的,一点都不像是在跟我开玩笑。
我紧闭着眼睛不敢看公主的,鬼哭神嚎一般,言道:
“不是我的,这书真不是我的,呜呜,我是冤枉的啊!”
公主缓缓度步而来,一把揪住我的衣领,问道:
“你似乎很喜欢看这类的书啊?”
我猛地摇头,吓得连说话都不利索了。
“不……我,不喜欢……”
“那,要不要试试?”
我猛地继续摇头,等我意识到这句话别有用意之时,顿时,呆若木鸡,猛地睁开了眼睛,不可思议的瞅着公主。
诶,什么意思?
公主突然在我耳边轻声说出这句来,气息幽兰,令我从耳根红到了脖颈上了。
“嗯?”
公主乘胜追击,突然换了一脸妩媚的神情,语气之中也尽是诱惑的意味了,顿时让我入坠云雾,不知所以了……
公主那略显急切而又火热的目光,仿佛在催促着我给她一个答案。
要,还是不要,嗯?
“不要!”
我有些失魂一般的吐出两个字来,可又在猛点头,生怕公主不明白似的。
当我稍微回过一点意识的时候,又觉得不对,连忙又改口说了句。
“要!”
可头又摇得跟拨浪鼓一般了……
就连我自己都分不清,这到底是代表着要,还是不要了!
完了,完了,言语和举止不能同步,我看,我是坏掉了……
“哦,本宫明白了!”
公主一脸诡异的笑意,一手拿着书,另一只手一把拽过我的衣领,瞬间将我整个人都压在了书桌台上,公主也欺身过来,将我压在了身下……
等等,这是什么情况?
我瞬间大脑思维断了线,完全一片茫然状态了。
公主将书拿了过来,在我眼前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言道:
“既然驸马如此喜欢此书,那便一同来练习练习这御妻十八式,到底灵不灵验吧?”
我闻言,顿时整个人都石化了,让公主看那本书,依样画葫芦来这般对付我,那还了得?那书实在是太过界限了,我完全无法想象公主要是看了里边的内容会变得如何?
更重要的是,公主在我心中是最为纯洁无瑕的,怎么可以让这种书污染了公主那清亮的眸子呢?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我一口回绝,言道:
“不,你不可以看!”
刚一说完,我便欲伸手去夺那本书。
公主手下一按,便将我压回桌上,我哪还够得着那本书啊,一切都得任凭公主处置了。
“怎么,驸马不想学御妻之术了么?不会后悔么?”
公主的眼神都染上了一抹笑意,也不知是喜是嗔,我只知道她的笑容一直都很好看的!
“我才不要学什么御妻之术,这本书本就不是我的,我也是无意之间瞧了一眼,都觉得里边内容低俗,什么御妻之术,都是胡说八道,那都不过是欲而已!我与你,是起乎于肝膈之上的情,即便我想亲近你、抱你、吻你,那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的,并不是什么秽乱的行径,又如何能与什么御妻之言相提并论?”
我说的都是心里话,而且底气十足,完全没有觉得自己说的是多么令人震惊的话来,只是很想让公主知道,我对她是真心实意的喜欢,是小心翼翼呵护在手心的喜欢,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到她的喜欢……
公主闻言,目光陡然之间变得柔和多情起来,温柔地抚着我的脸,低眉垂目,问道:
“你方才说的,瞧见了我,便会想要亲近我,抱我,吻我,是这个意思么?”
……
我不禁脸色一红,心跳也如同马蹄声一般,格外闹人。
虽然公主这话问得直白了些,但是,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坦诚了自己的心迹。
“嗯~”
将眼瞥向了别处,不敢再看公主,我只觉得脸大概已经烧得都发烫了吧,也不知为何,就连回应的语气也变得不像往日的我了,似乎多了几分娇羞和缠绵……
公主瞧见了我这番模样,倒是突然间静默了片刻,脸上也染上几分红晕,而眼中则多了几分灼热,伴随着一阵阵心动的悸动声,公主突然觉着眼前之人的红唇格外的诱人,忍不住缓缓侵下身去,想要将吻落在那诱人的红唇之上……
唯有相思无尽处
这样的气氛有些暧昧不明,彼此对视的双眸不经意间染上了一层氤氲的暖雾,随着距离的拉近,气息的纠缠,两人不约而同的选择了闭上了双眼,当唇瓣交叠的那一刻,只觉脑海中一片空白,仿佛化身成为一只粉蝶,贪恋着那丝丝甜蜜和芬芳……
我脸上开始泛起红晕,明明吻过很多次了,为何这回的感觉与以往很不相同?
似乎变得更热烈了,更悸动,更眷恋不舍了。
带着这份奇怪的悸动燥热感和身体开始不自觉的产生变化,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因为地点在书桌上,还是被公主压在身下的姿势所致,我的天啊,难道我是个被虐狂么?
缠绵喘息了片刻,我不得不羞愧的承认,我有感觉了,而且比以往的感觉都要强烈……
伸出手来蒙住了自己的双眼,我顿时觉着羞愧得无地自容了,这样的体质,很明显就是个被虐狂么!
公主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微微一愣,随即微微一笑,伸出手来温柔地拉开了蒙住我双眼的手,柔声问道:
“怎么了,可是压疼你哪里了么?”
我摇了摇头,满脸通红,言道:
“没有,是太舒服了,结果……”
实在是说不出口了,方才还言之凿凿的说是情非欲,可现在我是既想要独占着情,又有了想要填满的欲,总觉着这两者有时候真的很难分清彼此。
公主的嘴角上扬,轻笑一声,伏在我耳边,轻声问道:
“那,还要继续么?”
我不觉苦笑一声,搂住了她的腰身,让公主伏在我身上的姿势更舒服一些,有些不好意思的开口说道:
“你不会真想在这吧……这里,可是书房……”
说道最后,我的不禁轻咳了两声,这里确实很容易让人触动情念,可这姿势久了,却不大舒服啊,别看压箱底的花样百出,都是些折磨人的东西,顺带误人子弟!
“原来,你不喜欢这儿啊?!”
公主是满脸的调笑,我则是一脸的羞涩模样,都不知道公主这句话是调侃我平日里喜欢呆在书斋看书呢,还是指方才我的反应奇特了……
我挠了挠腮,故作单纯的,言道:
“要是媳妇儿你想继续的话……那么……温柔一点……”
说道最后那句,我脸都红得不能再红了。
公主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一红,只道我是在间接调戏于她,将那本书往我脸上一放,随即走开了去,嗔怒的语气说了句:
“以后不许再看这类乱七八糟的书!”
我乐得哈哈大笑起来,将脸上的书扒拉下来,这会儿倒是胆子大起来了,乘着还未答应公主下的禁令之前,稍微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嘛!
翻开书页,我倒是光明正大的瞧。
公主则坐回了书桌前,见我如此形状道未曾说什么,也没出手阻止,只是一脸淡然地瞅着我,看我要看这本书到什么时候。
片刻之后,我猛地拍了下大腿,恍然大悟一般,言道:
“我就说嘛,这画风我似乎在哪见到过!”
“哦,原来你兴致勃勃在欣赏的就是画风么?”
公主的语气里难掩嘲讽之意,可我都听惯了,再加上练就了厚脸皮的本领,完全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就可以耍无赖,还是特无赖的那种。
“当然,这画中院落景致以及房内的布局陈设,还有这男女形态描绘,这些手法分明是出自那人之手啊!说起来,这样的书怎么会参进学生们的书籍里去呢?要是我没有一本本勘察这些书籍,那岂不是要出大问题了?”
这会儿我才有精神去思考这些问题,事出有因,绝不会是什么偶然遇之,是有人故意将此书参合在这群学生书籍里的,而且很简单,就是想让我或者公主发现。
这人是谁啊,这般做,究竟有什么目的?
公主也想到了这一层,反问道:
“你说的那人,究竟是谁?”
“楚狂人啊,他的画风一向是热情奔放的,在表达男女之情上也非常大胆,可我从不知道,他居然也开始画春宫了?真是不可思议,难道他缺钱花么?”
春宫在暗市上还是很有销路的,好的春宫卖价也非常高,一些稍微有点作画才能的为了糊口生计,便会去画这类作品弄口饭吃。而高明的画师所画出的春宫,出价也是非常之高的。
我随即便将这本书合上了,随手便丢在了一边。
“好啦,我答应你,以后都不看这类乱七八糟的书了。”
随即,我从书桌上跳了下来,我无比潇洒从容地说了一句。
公主则一脸好奇的瞅着我,言道:
“你还真是淡定呢,难道看过春宫的人,都像你这般淡定自若的么?”
我嘴角微微一瞧,一本正经的言道:
“天地良心,我方才在研究的不过是画风,只把它当作画来看,又不是其他。”
这边说着,便走过来拉过公主的手,邪笑着,言道:
“这对着画自然是淡定自若了,若是对着你,就没那么淡定咯……”
“嗯?!油嘴滑舌。”
公主边说着,便伸手在我眉间一点,我心里欢喜得紧,拉她起身将她抱在了怀里,抵着峨眉,耳鬓厮磨着,我嬉笑着言道:
“那,我们待会回房,再继续研究研究?”
公主嘴角的那末笑意化开,那模样十分好看,只见她轻启朱唇,轻声言道:
“你倒说说,研究什么?”
我则是一脸讪笑的模样,故意引开她的注意力,边出手挠她痒痒,边说道:
“你说呢?嗯……”
这会儿的我,可早已把公主最拍痒之处给摸清楚了啊,直逗得公主急忙跑开,两人便围着书桌相互追逐嬉戏,顿时,房门皆是一阵阵欢声笑语之声了……
“好了,好了,别玩了,我有正事要对你说!”
从身后抱紧了公主,温柔地伏在她的肩头,在她脸颊上轻柔一吻,公主则非常安心和平稳地靠着我,两人的手在腰间十指相扣着,不舍分开。
“你说,我听着。”
在她耳边,我温柔地说着,仿佛每一句话,都会成为甜言蜜语。
公主先是顿了顿,随即说道:
“我们可能要分开七天。”
……
“为什么?”
我呆呆地眨了眨眼睛,以为这是公主在开玩笑的,顿时心里变得空荡慌乱,这感觉真是糟糕透了。
公主忙转过身来,抚着我的脸,似是安慰,言道:
“你知道的,皇祖母千秋宴前的七日,会到永安寺斋戒沐浴,上香祈福七日,以求神佛护佑北魏江山社稷。我们几位成年了的公主都得一路跟随修行,这是礼仪规矩,不可不顾。”
我不禁无奈的叹了口气,这确实是我无力阻止的事情,而且这是人伦孝道,身为公主的驸马,理因支持才是。
既然如此,那我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那我可以偷偷去见你么?”
公主定眼瞧着我,摇了摇头。
“那我可以给你写信,让紫玉传递么?”
公主眼中有了一丝伤感的神色,可还是摇头。
我有些急了,这也不成,那也不许,可我要是想公主了怎么办?
“那我每日给你放纸鸢,让你知道我在想你。”
公主苦笑一声,眼中渐生哀伤的神色,言道:
“你不用上朝了么,而且最近……风平浪静,纸鸢,怕是飞不高的!”
我突然生气了,拂了衣袖,有些失控一般,言道:
“那我肯定会想你想的发疯的,为什么不让我去看你啊,一日不见你我便难受得紧了,七天,我肯定会死的!”
公主急忙抚过我的脸,让我正视她,知道我在刷小孩儿脾性,正声言道:
“不许动不动便将生死挂在嘴边。再说了,这世上,并非就是谁离了谁便不能活的!你瞧,还未遇到我之前,你不会照样活的好好的么?”
我一把将她揽在怀里,眼中起了水雾一般,言道:
“不一样了啊,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以前是只有一个人,可现在有了你,不一样了啊!”
“傻瓜!”
公主将脸埋在我的怀里,语气都有些哽咽了。
我心中不禁一痛,都有想揍自己的心了,我只顾着自己的感受,没想到这分离相思之苦,是两个人同受的啊!
“没事儿的,我一定有办法可以把我的思念传递给你的。”
我笑着轻轻推开了公主,抚摸着她绝美的容颜,给她以坚定的眼神。
“要不,我半夜爬墙过去……”
还未说完,公主便手刀朝我当头一劈,言道:
“休想,负责护卫的可是羽林卫,你以为是府里的家丁护院么?你还未翻过来,大概就被人当箭靶子了吧!”
唉,真伤心,我的豪情壮语还未说完,便被公主一言否决了,本来还想尝尝这夜班爬墙幽会美人是何滋味呢!
“我不会放弃的!”
我咬着牙坚定的说道。
嗯,一定会想到办法的。
“噗~我若不在府中了,没人管着你了,你不正好可以借机到处游玩,招蜂引蝶了么?或许,还能路遇桃花,享享齐人之福呢!”
公主面容是言若桃李,语气也是温柔如常,可我怎么可能相信这话中所谓的祝福之语?
“哪里会遇到什么桃花啊,有的话,那也是桃花债,我可得躲得远远的才好!”
说完,我们相视而笑,我则乐呵呵地将媳妇抱在了怀里。
当时,我只当这句话是笑语,却没想到,所谓的桃花运,该来的时候,连挡都挡不住……
三公主萧玟
如要问最近皇宫里宫娥与内侍们最为津津乐道的话题,那自然是北魏的几位公主殿下和她们的驸马都尉了!
因为千秋盛宴在即,太皇太后亲下懿旨,将于千秋宴前七日,入驻皇家寺院永安寺,斋戒沐浴,静心祈福,祈愿北魏王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按照往年惯例,后宫太妃等正宫主位和几位已经成年的公主,都会随行前往,一路都会有羽林卫护送,一切都以太皇太后尊位仪仗进行,满朝上下,文武百官,皆不敢有一丝懈怠。
因为仪仗队到时候会从皇宫直接出发前往永安寺,故而,几位早已出嫁的公主这些日常聚在宫中,而出发前一晚,都会难得的宿在皇宫,几位公主殿下自从出嫁之后,很少有机会可以聚在一起闲话家常,聊聊女儿家的心事。
这次的永安寺祈福,倒是成全了几位公主殿下的姐妹情谊,也让身为皇祖母的太皇太后笑逐颜开,眉目慈爱,瞧着满堂的佳孙佳婿,也算是儿孙绕膝,共聚天伦了。
这些日子,几位公主殿下常聚于宫中,陪伴着太皇太后,故而常可在御花园见到几位公主的倩影。
也因此,这些日子,公主进宫得更勤了些,为了可以等她一同回府,我也特别将在翰林院待着的时间延长。瞧着时辰差不多了,便从翰林院起身前往御花园与公主相聚。
我人才刚入御花园,却听到不远处的水榭楼台处,隐约有几位宫娥隐匿期间,欢声笑语之时,将身影隐藏在红柱之后,以为来人瞧不见,却不曾想,衣角早已暴露了她们的行迹……
“快瞧,快瞧,那位便是长公主殿下的驸马爷!”
“果然是英气逼人,俊雅不凡啊!”
“是啊,是啊!”
……
随即,传来一声一声娇羞嬉笑,几位年轻秀丽的宫娥们,互相嬉戏打闹着,掩着面快速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我不禁苦笑了几声,顿觉无可奈何了。
这情况不是这一天有的,似乎从几天前就开了,自从我频繁来此御花园接公主一同回府,便会有许多宫娥偷偷隐匿其间,似乎专程等我来一般。
这样的嬉笑打闹,这样的赞赏称赞,几乎每日都会有,起初我还有些微微脸红,可现在都快见怪不怪了。
摇了摇头,正欲向前走,恰好见到公主迎面而来,她定是知道我来了,所以特意到此与我会面来的。
我面容欣喜,一瞧见她,我这心里便欢喜得紧。
公主一身淡雅,似银装素裹,却又不失典雅高贵,脸上的那抹微笑,如同九月寒霜之中的那片暖光,令人趋之若鹜,心之向往。
公主瞧见了我,这抹笑意也便更加浓郁了。
“驸马,可是久等了?”
语气之间,竟然有几分急促之感,莫不是急巴巴赶过来的么?
牵过了她的手,我的心这会儿才觉得踏实了一般。
“我才刚到,倒是你,怎么有些气喘吁吁的,可是累着了?”
边说着,我边从怀里掏出一方画有桃花的素白丝绢,轻轻帮她拭去额角的薄汗。
公主静静地摇了摇头,瞅着这一方丝帕,嘴角不觉微微上扬,问了句:
“这丝帕……”
我有些腼腆的一笑,言道:
“你忘了,这块丝帕还是你送的呢!”
这丝帕是爱陈员外作画比试之时,小碗儿送给我擦脸的,当时我还曾疑惑为何小碗儿会用一方素白的丝巾,以至于我花了好多方法,都无法将上面的墨滋清洗干净。
最后便想了方法,以那墨渍为点,花了一幅桃花图,这般想着若是有机会将丝帕还给小碗儿的话,他应该也不会嫌弃才对。
她从我手中接过这方丝帕,眼神颇为动容,瞅着我的时候也多了几分温柔似水,轻声言道:
“我自是没忘,只是你这画中心思,倒是让我心中别有一番滋味。你竟然还留着它么?”
我点了点头,言道:
“你给我的,我自是珍之重之了。只可惜怎么也洗不掉上边的墨渍,就这般还给你又担心你会生气,这便自作主张,在这丝帕上多添了几笔,你若不嫌我将这方丝帕弄花了,我便十分开心了!”
“不会啊,你画的桃花,我,很喜欢。”
公主静静的说着,脸颊的那抹绯红,我瞧的真切,不觉目光婉转多情起来,与她静静对视着,竟然有些怔怔出神了。
“哟,大姐和大驸马这般伉俪情深,还真是羡煞旁人咯!”
身后,犹如银铃一般悦耳的声音传来,只见一个位窈窕淑女,静静走来,一身粉色对襟上衣以及齐胸下裙,衣裙中百花紧簇,争奇斗艳,美不胜收。肩头臂间同色披帛缠绕,长袖漫舞,玲珑身姿,芳华绽现。
高高盘起的流云鬓下,有着与公主几位相似的眉宇,清丽脱俗,而眉间的那末殷红,是五瓣桃花细钿,令人影响深刻,一见难忘。微挺的鼻梁下,一张殷桃小口衬托出此女精雕细琢一般的容颜。
这一位,便是北魏当朝的三公主——萧玟!
我与公主如同美梦初醒,彼此微笑以对,便错开了彼此的目光,站在了一处,瞧着后边的女子缓缓漫步而来。
“给三公主殿下见礼!”
我微微抱拳行了一礼,以示对公主殿下的敬重之心。
“萧玟给大驸马回礼了。”
说完,也微微福身回礼。
随即,公主便走到了三公主身侧,两人牵手互扶,笑容可亲,姐妹之间相处融洽,不禁让我有些羡慕不已。
若是说兄弟姐妹么,从小到大,也就高韦与我较为亲近些,可我和他始终不同,故而,我还是刻意与他保持一段该有的距离。
姐妹之情,大概是无法体会到了,不过兄弟之义,也让我受益匪浅啊!
“你怎么也出来了?”
公主似乎有些害羞地瞅了我一眼,随即与三公主拉扯上了话题,这语气,我听着莫不是与方才公主急匆匆前来与我会面有关么?
“怎么,长姐莫不是怪三妹扰了姐姐与姐夫的深情对望?”
三公主掩面而笑,顿时惹得公主面色娇羞,我还是第一次瞧见公主无可奈何的模样,这若要是换作了往日的我,定然会被她一句‘贫嘴’给顶了回来。
看来公主这位长姐,对几位妹妹们,也是爱护有加的呢!
一想到这,我怎么觉得有点酸味呢,不禁暗骂了自己几句,怎么这也要吃味啊?
我真是太小气了,不过这小气,也不过是对公主一人而已。
“你啊,我还不知道么,定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别有所图来的。”
公主轻叹了一声,她这三妹的性子她是再清楚不过的,这会儿,定然是来为难驸马的了。
“好啊,姐姐,你偏心,我都还未曾为难大驸马呢,你就已经在帮着他了。三妹我,好生伤心啊!”
顿时,三公主一脸略显伤心的模样,惹得公主又于心不忍了。
我不禁笑了笑,忙上前一步为公主结为,行了一礼,言道:
“定然是下官的过失,三公主可以尽情的责罚下官,还请莫要为难公主殿下才好!”
三公主闻言有些赞赏一般的点了点头,言道:
“嗯,不错,还知道护着我长姐。不过我可不会因此就饶过你的罪行的。大驸马可知道,因着你赶到,我们几位姐妹们正玩得兴起,长姐便匆匆辞别了众姐妹独独出来迎你了,你说,你的罪过大不大?”
我闻言,一脸满足的瞅着公主,而公主则脸色绯红,欲制止三公主再说下去。
虽说是领罪,我倒也领得心甘情愿,笑着恭身一礼,言道:
“三公主所言甚是,如此,是该罚下官。”
“嗯,知道错就好,那就罚你今晚让长姐留在宫中,陪我们姐妹们玩乐,明儿个自然就把长姐还你了。”
三公主乘机提出让公主今晚留宿皇宫,这不是让我独守空闺么?这怎么行!
立马装出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来,故作推延,言道:
“这,这恐怕就得请三公主恕下官不能答应了。因为此事,得让公主自行决定,若是她愿留下,那我便今晚在翰林院当值陪着;若是……”
“诶,停停停,好个狡猾的大驸马,你这般说辞,长姐还会留下来么?”
三公主也如同公主一般,慧眼如炬,一下子便看出了我的心思了。
公主暗地里白了我一眼,不许我使坏,我乐得在一旁看戏,反正我是不会让公主离开我视线范围半步的,特别再过不久,我就得和她分开七天了啊,七天不能见面,想着都觉得心肝在疼。
“好啦好啦,都跟个孩子似的,没个正行。三妹,今晚我就不留下了,不久后永安寺祈福,你我姐妹几人,还怕没时间相处么?不要争了,啊?”
公主好言软语的哄着,三公主也就不愿为难公主了。
转过身来,对着我言道:
“那今晚就不为难大驸马了,你得记得欠本宫一个处罚哦,到时候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不然,我便告诉长姐,让长姐来收拾你。”
我不禁苦笑两声,忙言道:
“敢不从命?!”
见我应承了,三公主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随即挽着公主的手,言道:
“那我便送送长姐和大驸马吧!”
“你啊,古灵精怪的。”
公主无奈了摇了摇头,拿她这个三妹一点办法都没有。
“放心吧,长姐,我不会为难大驸马的。瞧你如此紧张他,就知道最近宫里的传言都是真的啦。”
“哦,宫里头最近都在传什么了?”
公主看似无心,笑着随意这么一问。
“还不都是些赞扬你们郎才女貌,天作之后,夫妻二人感情日笃,令人艳羡一类的嘛。所以,在得知大驸马这些日都会到御花园接长公主回府之事后,便引得宫里头的一些宫娥们,争相来瞧大驸马究竟是怎样一位才貌双全之人,才配得上我们如此貌若天仙一般的长姐啊?”
三公主边说着,边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
这会儿我算是明白了,为何那群宫娥喜欢躲在一旁偷看我了,原来如此啊……
“你啊,何时也学得如此巧舌如簧了?”
公主宠溺地刮了下三公主的鼻梁,惹得她俏皮地直吐舌头。
说完,公主和三公主在前头走着,而我则后面跟着了。
“放心吧,长姐,三妹不会为难大驸马的,最多就是想请他参加一两次梨园诗会,这可是京城文人墨士的一大盛会,众多名人雅士都会赶来共襄盛举。大驸马才思敏捷,学富五车,又是状元出身,若是能让他出席这场盛会,结交一些颇有名望的文人雅士之流,不也对他的仕途与名声大有裨益么?长姐以为如何呢?”
三公主萧玟,平日里最好的便是结交一些文人雅士,饮酒作诗,舞风弄月,逍遥自在,乐此不疲。
而她自己,也最好写诗,常参与到一些有名的文学社,和一群名流大儒一起,吟诗作对,互相唱和,还曾刊发过几本诗集,其中几首咏唱梅花的诗词,因文笔细腻,心思新颖,别具一格,而分外受人喜爱,在京城还一度传颂开来。
话虽如此,而且确实如同三公主所言,多结交一些文人雅士,对驸马确实大有裨益,可瞧着驸马那好静的性子,只怕不喜欢凑这等热闹,公主实在不愿逼着驸马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嗯,你说得很有道理,不过这去与不去,还得让驸马自己定夺才好。”
公主淡淡一笑,随即朝我这瞧了一眼,似乎是在问我的意见。
方才她们的对话我听着了,三公主故意说得如此大声,仿佛担心我听不到似的,其实完全不用如此,就算她们说话声音与平时一般,我也会拉长了耳朵去听的。
三公主本以为只要长姐答应了,定然会和她一起,说服大驸马参加那次盛会的,这回倒觉得奇了,公主之命,驸马焉有违抗之礼,几位驸马都是如此的啊,瞧大驸马的性子,也定然会听从长姐的话,即便不愿也还是会去的。
为何要先征求大驸马本人的同意啊?
三公主不禁有些疑惑了,难道长姐和大驸马之间的夫妻相处之道和自己与其他几位姐妹们都有所不同么?
我不禁有些郁闷了,那些个文人雅士美其名为什么什么诗会的,大多都是一些附庸风雅之流,一些人将自己束之高阁,不与俗人同流,以示自己与众不同,曲高和寡。可要论起实事政要来,都是一些嘴把式,多说不做,眼高手低,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即便真有些清流之士,也受不住这些人冷嘲热讽,围而攻之,自然是不愿再入此盛会,自讨没趣。那样的诗会,实在是没什么意思。
“诶,三公主殿下,你也知道最近翰林院因新修国史一事格外忙碌,下官实在是分身乏术,所以……”
“这些都是托辞,大驸马安心即是,君子不强人所难,去与不去,大驸马可自行做决定。不过……”
三公主这转折来得让人有些心惊肉跳,这杀伤力绝不比公主的低。
只见她笑得一脸为何从容,说出来的话却让人突然冒出一头冷汗,果然,皇家之人个个果然都不能轻易得罪啊,我们这群升斗小民还是自求多福的好啊。
“只不过,大驸马拒绝了玟儿这第一次,希望,最好不要再有第二次哦!”
说完,依然是笑着与公主走在前头,而我则一脸僵笑得跟在后头,唉,突然想到了其他几位驸马经常挂在嘴边的话来。
做驸马,难啊!
驸马都尉
“真不愧是你的妹妹,与你一般的难以应付!”
在回府的马车上,怀里搂着公主,心神荡漾之间,忍不住调侃了一句道。
怎知公主只是淡淡一笑,随即反问了一句,道:
“这般说来,平日里你都是在马虎应付我了?”
我不禁乍舌,忙解释道:
“哪啊,你可是我最心爱的公主殿下啊,身为驸马爷的我,只能是如珠似宝地将你捧在怀里,绝不敢马虎应付啊!”
公主白了我一眼,掐着我的脸,言道:
“最近怎么又开始油嘴滑舌了?”
我不禁大呼冤枉,等公主把手松开了,忙说道:
“这些可都是其他驸马教我的,他们还给了我一本什么驸马守则?!据说还是他们亲身验证过的,里边尽是一些如何成为一个讨巧驸马爷之金科玉律,我瞧了瞧,倒是开了开眼界!”
说着,不禁苦笑了几声。
最近几位公主频繁入宫,作为驸马爷自然也免不了要伺候在身侧,而最近因我接公主回府勤快了些,在宫中一度传为美谈,结果其他几位驸马为了以免为人所诟病,也便巴巴地赶到宫中上演了这么一出,开始的时候还好说,可想要坚持下来就难了。
所以,这些天几位驸马对我是又敬又恨,忍不住把我拉到了一边,对我是言传身教,苦口婆心地讲了一大通道理,无非就是夫为妻纲,夫字天出头,怎可不顾男子尊严,一味屈就去讨好公主呢?
我倒觉得无所谓,为心中爱慕之人所做,自然是不会去计较这些个流言蜚语的。
只是不好意思跟几位驸马提及,也便只能含糊点头应承着。结果没曾想,他们立马就拿出了什么驸马守则来,让我最好通读一遍,我略翻了一遍,里边尽是些如何投公主之所好,事事都以公主为先的长篇大论……
我当即苦笑不得,当即好想吐槽,你们方才说的夫为妻纲呢?夫字天出头呢?
“什么金科玉律啊?”
公主不禁露出奇怪的表情,疑惑的问道。
我不禁露出搞怪的表情,言道:
“就是公主坐着我站着,公主吃着我看着;公主累了我捶腿,公主渴了我送水;公主……”
“什么乱七八糟的啊!”
公主立马就打断了我,一脸不可思议的瞅着我。
这聪明劲怎么都用在这上头了?
转念一想,公主立刻就感知到了这些话的意义所在。
“难道是玟儿她们太过刁蛮任性了么?我明明有叮嘱过她们的,即便是身为公主,也该严明律己,切莫自持公主之尊,而做出有损皇家威严之事的。”
我宽慰一般地将公主搂在怀里,好生安慰着公主,言道:
“没事儿的,驸马爷是公主的夫婿,为公主受些委屈,也是理所应当的。再说了,我大概是自古以来最幸运、最有福气的驸马爷了,可以娶到如你这般温婉贤慧的公主,大概也没什么好遗憾的了吧!”
公主伏在我怀里,眼神之中却有了一丝悲伤的神色,言道:
“其实,我看得出来的,玟儿她们,似乎过得并不幸福……”
我微微一愣,公主自古都是皇权政治的牺牲品,虽然有着公主之尊,享着常人难以企及的高贵,可也要为之付出一个女子最为宝贵和在乎的幸福。
公主嫁与我是这般,其他几位公主出嫁,也是这般……
“那你,觉得幸福么?”
这话我问的轻轻地,似乎有那么一点心虚,总觉得遇到我大概是公主这辈子最大的魔障,若我是位男子,似乎可以更理直气壮一点,也更能护着她多一点。可我也是位女子,还是个犯了欺君之罪的女子,和我在一起,公主是当惊受怕,夜不能寐。
我希望她可以幸福,但是又不希望是别人给,真是矛盾的心理啊!
听到这一问,公主眼神之中,有了一片柔光,微微笑了笑,言道:
“可以遇到你,我一直都是心怀感恩的。遇到的人是你,真好!”
公主短短的一句话,便让我心满意足了,这份满足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代替的,无论是权力地位或者是万贯家财……
我轻柔地在公主眉间落下一吻,又将她搂的紧了几分,随即在她耳边轻言问道:
“累了么?要不要小憩一会儿,等到了公主府,我再叫醒你……”
“好!”
公主温柔的伸出手来抚过我的脸庞,随即微微笑着,在我怀里安静地闭上了眼睛。
我轻柔地抚着怀里这张就连睡颜都如此迷人之人的脸,有些怔怔出神,感觉这一切就仿佛做梦一般。
若这是美梦的话,只希望我能在里边呆得久一些,不要那么快就醒过来啊……
……
很快,便到了太皇太后起鸾驾至永安寺祈福的日子,这一日百官送行,内宫命妇随侍,几位公主殿下也随架在侧,而驸马都尉骑马跟随在后,队伍前后都有羽林卫护持,旌旗蔽空、浩浩荡荡,如同一尾长龙,缓缓前行着。
沿途百姓避道,不可围观于路延,故而只能远远瞧见旌旗飘荡,队伍浩浩汤汤,声势浩大,除了国家大规模的兵事出征,朝廷已经许久都未曾有过如此阵战了……
我与几位驸马就随架在公主车架之后,骑着马努力保持住一定的阵型。
“诶,从未见过大驸马穿驸马公服,今日一见,这麒麟袍子金镶玉带还有这头顶的云梁冠,倒是极衬你,常见你穿翰林院的公服,今日咋一见,差点认不出你来了!”
说这话的,是与我并驾齐驱的便是二公主殿下萧玥的驸马爷穆晏,此人乃是当朝兵部尚书的长公子,身行还算高大健壮,常见的北方汉子的身形。
穆晏也算是武将出身,模样倒还英俊,而且身手也不错,为人豪爽,不拘小节。在几位驸马之中,隐约有领头之势。众人都比较服他,再加上虽然我是大驸马,可形象一直是文弱书生,又与世无争,自然而然,也便算是间接默认了这位穆晏老大的名头了。
“二驸马说笑了,平日里因着要在翰林院走动,为行事方便,这才一直穿着翰林院公服,今日祈福,我等驸马都尉自然也需随侍在侧,着驸马公服,不是理所应当么!”
我边笑着,边拉着马缰,以免走脱了队形。
“真不愧是大驸马,当年的状元公,说起话来头头是道,你们说是不是啊?”
说完,穆晏往身后两骑瞧去,便是三公主殿下萧玟的驸马嵇穅,和四公主殿下萧玲的驸马刘季了。
三驸马嵇穅也是位样貌出众的少年郎君,乃是吏部尚书的二公子,个性不羁,随心随性,颇有几分潇洒落沓风骨,只是放任过度便是放纵了,往日里瞧他对平常事物不是很上心,好喝酒,却时而口出惊人之语,发人深省,令人捉摸不透他是真糊涂还是假装糊涂,亦或是难得糊涂。
无论怎样都好,在我看来,他是个懂得及时行乐之人,虽不赞同他的个性倒也羡慕他可以活得如此逍遥自在!
嵇穅如同往日一般,只是淡然一笑,随即便转头看着周遭风景去了。
四驸马刘季,倒是我们之中最小的一个,还未到弱冠之年,却也生得眉清目秀,乃是刑部侍郎的嫡长子,虽然年纪小,倒也文采出众,颇通古意,也算是国子监培养出来的难得的才学兼优的学生。
当年突厥人逼婚在前,曾指明要取北魏皇室的公主,太皇太后便匆匆将四公主萧玲下嫁,在人选之上,却并没有含糊,而是选了非常有才干的刑部侍郎刘玉的嫡长子,意图再明显不过了,除了刘玉此人确实有才干外,刘玉也是将来要继任刑部尚书之人。
从几位公主下嫁之士族大夫家族一脉所见,几位驸马的身世都是北魏贵族之中最为显贵的,而且各自的父辈都是朝中要员,对朝政的左右作用也是最为直观和明显的。
这也是太皇太后的用人制衡之术,平衡朝中的权利,让利益的天枰尽量往皇室这边靠拢,让几大家族的利益与皇室联系到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这盘棋下的很大啊,也就只有太皇太后那般厉害的女子,才有这样的气魄和胆识,去下这盘棋。
只是,牺牲的东西也很多,比如说亲情,亦或者是几位公主殿下的爱情……
四驸马刘季虽然聪慧,可年纪也小,对于其他几位驸马提出的事情,也从未有过任何异议,特别是二驸马穆晏说什么,他就点头称是什么,现在似乎看起来,没什么主见一般。
“嗯,二驸马所言甚是,大驸马是我辈之楷模啊,刘季见识浅薄,以后还请大驸马多提携刘季一些,刘季感激不尽!”
四驸马刘季说话也客客气气的,倒也顾全礼数。
“四驸马客气了,互相提携才是!”
我微笑着回了一礼,瞧了一眼二驸马穆晏,若是别个这般说我定会当作是在嘲讽,可若是他这般说,我倒是相信他是夸赞多于嘲讽的,他有时候也是个直肠子,倒也不是什么坏人,至少我并不讨厌他,他说什么,也都由着他去了。
“眼瞅着就快到永安寺了,大家伙精神点,千万别出什么岔子,一人丢脸可是丢了咱们所有驸马都尉的脸面啊,记住了啊!”
二驸马穆晏陡然之间神色有些紧张,似乎也是第一次经历这般大场面,难免心慌不安,左顾右盼起来。
我则笑了笑,时不时听到从公主玉架之中传出来的阵阵嬉笑之声,顿时心情也格外的好,便说道:
“二驸马无需如此紧张,你听,公主殿下们都如此淡然从容,我们的职责就是照顾好公主殿下们就好了,有公主殿下们在,不会出什么大问题的。”
众驸马了然,听到各自的公主笑得如此开怀舒畅,想来,几位公主殿下的心情定然大好,公主殿下心情好了,驸马爷们,自然就得偷着乐了啊!
说完,几位驸马心领神会一般,面面相觑之后,也发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来……
长公主的驸马
几位公主的御驾内,时不时的传出阵阵嬉笑之声。
里边最为欢腾的莫过于三公主萧玟和四公主萧玲了,三公主性子本就活泼好动,而四公主萧玲年纪最下,虽已嫁人,可脸上依然有股稚气未脱。
萧玟一胡闹,萧玲也便跟着一道没了分寸,玩闹得不亦乐乎。
长公主萧琬只道是姐妹几个许久未曾一道外出游玩,难得借了此次机会,只要不伤大雅,胡闹些也是无妨的,便未曾加以劝诫,一边默默陪着看护便是了。
倒是一路上二妹萧玥,倒是出奇的静得很,一身水蓝色对襟儒裙,衬着娇小玲珑的身段,梳理得整齐端庄的云鬓上,省却了多重珠玉点翠的装饰,只是插了一根极为雅致的金步摇,那垂落下的珠玉,随着马车的一路细微颠簸,而摇晃着其独有的节奏和美感,令人一言瞧住了,便无法移开双眼。
二公主萧玥,如此静坐之时,便如同一位仪态高贵,静娴宜人的古典靓丽女子,手里轻柔地执着一把轻盈小扇,目光则时不时透出窗外,也不知是在瞧着窗外头的风景,亦或是正瞧着外围负责护卫的羽林卫的衣着打扮而出神。
萧玥即便是这般静静地坐着瞭望,也是一幅美丽的风景画了啊……
长公主萧琬都不禁有些感慨,几年未曾相见,这群姐妹们,早已长出亭亭玉立,个性迥异的女儿家了呢。
一直见二公主萧玥笑而不语,三公主萧玟和四公主萧玲互相使了个眼色,四公主这便挪了挪身子,一把扑到了二公主萧玥的怀中,一脸可爱撒娇的模样,惹得萧玥都有些哭笑不得了。
“二姐,二姐,你在瞧甚呢,看得如此出神?”
四公主萧玲边问着,便要循着萧玥的目光往外瞧去。
萧玥在独自思考之时,陡然为萧玲所扰,不禁脸上微红,又不好发作,只能是用宠溺的目光白了一眼她们四人当中最小的一位妹妹了,抚着她鬓角垂落的一丝青丝,微微摇了摇头,道:
“无甚,不过是许久未曾外出,为外边的风景所迷了眼,不禁多瞧了几眼罢了。”
萧玥这话语之间,婉约动人,一听便是一位温婉和顺的美好女子,大概也会成为别人口中的好媳妇的吧!
“咦?这外边风景不也都一个样么?玲儿未见有何稀奇的啊?难道二驸马不常带二姐出去走走么?老是让你闷在府中,难怪想见你一面,也都难得紧。若真是如此,待会便去寻二驸马说说去,让他别那般小家子气,不让二姐出门游玩散心!”
边说着,萧玲边撅着嘴,似是为二姐在报不平呢。
二公主萧玥苦笑了几声,似乎自己这沉静不耐寒的性子,倒是惹得姐妹们为自己担心了,心下有了几分歉意,忙摇了摇头,言道:
“他待我是极好的,也常带我外出走走,只是我性子沉静了些,又不大爱说话,这一道出去了怕扫了他的兴致,不如静静在府院里待着,闲时还能摆弄花木、针线绣花,却也怡然自得了。”
萧玥说话之时语气轻柔缓和,目光温柔,倒也不像是在说谎话。
只是萧琬知道,这般安静沉稳的性子,也不过是多年寂寞孤寂所沉淀下的寒冰,俗话说的好: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她们是姐妹,其实性子也是差不多的,对于爱的渴望与执着,比谁都强烈,只是她们所能表达的方式,别有不同罢了。
纵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么?
长公主萧琬微微垂目,那二驸马穆晏她是瞧过的,从他看着萧玥的眼神,便可知道二驸马对萧玥情深意切,若是萧玥原本心中别无他想,这几年也两人的感情应该也日趋稳定了才对,会出现如此情况,那也便只能是萧玥原本心中已有他人了。
她曾说过,她们姐妹几个,对爱的认真和执着是与别不同的,一旦从心底认定了那人,只怕致死都不会轻易更改。
她自己是这样,萧玥也是如此,而玟儿也怕是如此,只是玟儿比其他的姐妹们,更知道自己想要什么,然后会主动去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而已。而玲儿年纪还太小,只怕再过几年,心底藏了心事,也是会重蹈几位姐姐们的覆辙的。
谁让她们都出生在这最是无情的帝王之家呢?
“既然如此,那以后你也多多出来走动走动,虽说姐妹们都已出嫁,但平日里还是可以多到各自府邸串串门,亲近亲近的,姐妹之间,委实没那么多顾及,大家一起热热闹闹的,不也很好么?”
萧琬静静地说着,几位妹妹们脸上都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来。
萧玥一听,微微颔首,嘴角有了一抹笑意,言道:
“长姐所言及是,若是以后姐妹们可以常常聚聚,也是极好的呢!”
“那是,那我们下次便一起到长姐的府邸去拜访拜访吧,我可是一直想去长姐那玩乐一番的呢,那可是京城最好的园林,乘此良机,长姐你可不能推辞哦!”
一直在一旁乐呵的三公主萧玟,这会儿道是机灵的紧,急忙就定下了下次姐妹团聚的好时机,萧琬即便是想拒绝也不好开口了。
而且,以萧琬宠爱妹妹们的性子,若是她们有所求,定然都会满足她们的好奇心的。
“好,下次你们都来,长姐给你们做你们最喜欢吃的糕点可好?”
萧琬宠溺地瞅着几位妹妹,想着小时候,她们几个还为了争糕点而吵闹不休呢!
现在想想,时光流逝,白驹过隙,仿佛那些过往就发生在昨日,可一眨眼之间,还是个孩子的她们,如今都已嫁作人妇了。顿有时光易逝,世事无常之感呢!
“好啊好啊,我可还记得,当年那桃酥的美妙滋味呢!”
四公主萧玲也是个馋嘴的丫头,一说到吃得,顿时便来了兴致。
这个话题勾起了姐妹几个对陈年往事的追忆,纷纷加入到话题之中来,一遍一遍地历数着当年那些自己小时候做过的傻事儿和趣闻,时不时的,这车驾之中,不断传出几个姑娘的嬉笑吵闹之声……
一直随驾在公主车鸾之后的几位驸马爷,听到自己公主的欢声笑语,也忍不住发出一阵阵哈哈大笑之声,这热闹气氛似乎不必公主们的低。
驸马们的笑声顿时引起了公主们的注意,几位公主们面面相觑,却也不知驸马们寻到了什么可说笑的段子,束起耳朵听来,也是断断续续的,听不大真切。
三公主萧玟是个会凑闹的主,这儿会急了,惹得四公主萧玲也跟着一起闹腾。说一定要问问驸马们,都在说笑些什么。
萧琬想要阻止奈何已经来不及了,与萧玥一道,只能是无奈的摇着头瞅着她们这两个令人无可奈何的妹妹了!
三公主萧玟先掀开了窗幔,抬出头去,往几位驸马那一瞧,这个位置,恰好可以看到二驸马穆晏和四驸马刘季。
拍了拍车顶,顿时引起了二驸马穆晏的注意,穆晏不禁望这便一瞧,却看到是三公主萧玟正一脸有趣的瞅着他们几个呢。
“二驸马,你倒来说说,你们几位驸马爷方才都在讨论了些甚,几人笑得如此开心,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啊,也说于我们几位公主听听,也好让我们也跟着乐乐啊!”
三公主萧玟这话,倒是没了以往公主的小架子,让几位驸马爷也不禁放松了警惕。
他们方才谈论的,都是与公主分开后的七日,该如何过活云云,难免会有些大男子主义的混帐话来,来缓解一下紧张的气氛,亦或者说些有趣的段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些说辞,如何能说于公主们知晓呢?
二驸马穆晏忙打起了哈哈,言道:
“咱们方才就是在这瞎扯,都是男子之间的混帐话,入不了公主们的耳,就不说了吧?啊?哈哈!”
边说着,穆晏往后一瞧,几位驸马又乐得笑了起来。
这可把三公主萧玟的好奇心给提起来了啊,她就不相信了,只要是她萧玟想知道,还能有人不乖乖开口告诉自己不成?
要真有嘴硬的,不是还有几位姐妹们在么,公主殿下一开口,驸马爷们还不都得乖乖就范么?
“大驸马,我们长姐叫你,赶紧过来!”
三公主萧玟此言一出,萧琬不禁脸上一红,她何时叫驸马过来了?
萧琬正欲起身制止,却被萧玲这小丫头给拦了下来,而萧玥正一脸无奈的瞅着自己……
我一听到三公主在叫我,还是以公主殿下的名义,心下大叫一声不好,这很明显就是个陷阱啊?
我有些哭笑不得地挠了挠腮,耳中处了三公主殿下的催促外,周围便是其他几位驸马如同刀刃一般锐利的目光了。
他们的眼神分明是在说:要是敢出卖我们,你就是驸马都尉之中的叛徒,是罪人!
好吧,我知道自己是长得英俊潇洒,玉树凌风,一派儒生一般老实巴交的模样,所以别人看起来我最好欺负不是么?
所以,三公主殿下谁都不挑,就先挑我来小试牛刀,也不知道该说是我倒霉呢,还是三公主殿下太过目光如炬了!
我不禁哀叹一声,随即策马从二驸马和四驸马中间饶了过去,直接来到了公主车驾旁,尽量保持与之并驾齐驱,然后恭敬地给三公主殿下抱拳行了一礼,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言道:
“三公主方才是说,我们家公主在唤我么?”
这话说的不错,从来就只有我们家公主才能使唤得了我,她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她让我走着,我是绝不敢跑的啊。
边说着,我边往车驾里头偷瞄,要是可以瞧上公主一眼,被其他几位驸马的目光瞬间洞穿一两百个窟窿,我也是心甘情愿的啊!
听我这般一说,三公主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反问道:
“怎么,只有我们长姐才使唤得动大驸马么?”
“这是自然,我是长公主的驸马,自然是听她使唤了!”
这句话的另一层含义是在说:你怎么不去使唤三驸马啊?
我毫不犹豫的回了这句话来,顿时让三公主哑然,而长公主脸上则是一片绯红了……
太皇太后万福
几位妹妹陡然见到萧琬居然因为驸马的一句话而红了脸,不可思议之余,都忍不住捂着嘴偷着乐,平日里虽多见长姐面色温和,可也有严厉的时候,这般害羞模样,倒是不常见到的。
“哎呀,长姐居然脸红了!”
四公主萧玲最是童言无忌,说起来话也是直言不讳,第一次瞧着长姐脸红了,忍不住激动地说将出来,就怕别个不知道一般。
此言一出,萧琬顿觉都快无地自容了,都怪驸马,怎么好好的说这些浑话作甚,这还不得让姐妹们笑话了去?
二公主萧玥倒是知道萧琬的性子,忙收敛了笑意,拉过了四妹萧玲,不许她再这般胡闹。
萧琬不禁向萧玥投以感激的目光,萧玥微微一笑,真心为长姐可以找到自己的如意郎君而感到高兴。
起初,知道长姐被皇祖母指婚给了高家的那位长子嫡孙之时,萧玥不禁为长姐担忧伤感,别人都看皇家富贵,以为娶了公主,攀龙附凤,从此之后便□□华富贵,享用不尽。
其实,都不过是奢望。
公主的婚事从来身不由己,而驸马也并非是谁都想当的。
政治联姻从来只在乎利益是否均分,可以从里边得到一些什么,却从来没人想过,这两个当事者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因为那根本就不重要!
一对因利益而撮合在一起的婚姻,真的能够幸福么?
萧玥看见了自己,也瞧见了萧玟,再看看还有些不谙世事的萧玲,她们不就是前车之鉴么?
一个平凡女子渴望从夫君那得到一丝怜爱,想要和自己喜欢的人共度此生,如此简单而又令人无比向往的幸福,即便是贵为公主殿下,也是可望而不可即的啊!
如今瞧见了大驸马对长姐的情意,而长姐很显然也对大驸马有心,两情相悦,大概便是如此这般美妙的事情吧,会因为对方的只言片语而脸色绯红,会为了对方去做一些前所未有的改变,会为了对方变得不像原本的自己……
为长姐高兴之时,萧玥心中不免有些许羡慕,垂眸之间,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黯然神伤,她的心意,大概永远都没有办法向那个人传达了吧?
伤神之余,长姐的手便附在了萧玥的手背上,有力而又不失温柔,不知为何,萧玥突然觉着人也振作了不少,即便长姐只是恬淡的朝着她微微一笑,萧玥也觉得自己的心意有人可以明了,有人理解,没有比这更让她感到欣慰的了。
三公主萧玟微笑着瞅着车内的氛围,然后又瞧了瞧窗外那有因为公主脸红而在马背上都不安生、得意洋洋的我,不禁生出几分戏弄的心思来。
萧玟随意靠着窗边,纤纤玉手自然地垂出了窗外,在手中的那只翡翠镯子的衬托下,显得她的玉手越发白皙粉嫩,她就这般随性的模样,再加上一副娇美的容颜,绝对可以算得上是风靡万千,动人心魄。
顿时,引得车后仪仗之人,纷纷侧目,就连二驸马穆晏等人,似乎都难以免俗……
我不禁微微打了个寒颤,这种不详的预感是怎么回事儿?
只见三公主萧玟噗哧一声笑出声来,随即言道:
“大驸马真不知羞,士大夫不是常言:非礼勿言么?你倒说说看,这是士大夫所为么?”
我闻言不禁大笑起来,言道: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好逑淑女之君子,才是辰心之向往,让人标榜的士大夫一抓一大把,可不缺辰一个啊!”
“这般说来,大驸马是想成为不同寻常之人咯?”
三公主萧玟好奇的询问道。
“非也,非也,高辰不过俗人一个,若说要做这不同寻常之人么,我也只想做长公主殿下的不同寻常之人!”
我都有些佩服自己了,抓住一切可以向公主表达爱慕的机会,完全不分场合和地点,这点大概会让公主很困扰,方才她就应该在怪我胡乱说话了吧,这会儿我完全没有这份自觉,反而还很享受这种让所有人都知道‘长公主殿下是我的’的这种感觉。
萧玟不禁有些佩服这位有点狂妄的大驸马了,原本还以为他是传言之中的浪荡公子,才疏学浅不说,还是位薄情寡义之人,如今这般瞧来,只怕没那么简单了。
而萧玟想着的是:这位大驸马不仅有点狂妄,还有些与众不同。
哪有士大夫常将男女之情放在口边的,他倒好,光明正大的拿来说,深怕别人不知道他对长姐多痴情一般。
本以为他不过时沽名钓誉之辈,嘴上一套,做的却是另一套,故意在他面前摆弄了一番,就连二驸马他们都有些心猿意马了,唯独他却似乎无动于衷一般,这叫人好生古怪地紧。
在萧玟看来,再深情的男子他也是个男人,面对如此美色而毫无一丝反应之人,几乎是不存在的!
随即目光流转,眼中闪过一丝狡黠,有些慵懒一般的言道: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长姐曾言及,她喜欢这类的有匪君子,这般看来,大驸马便是了!”
此言虽然像是在夸赞我,可我总觉得三公主别有所指。
我以《诗经·关鸠》一篇来表达对爱情敢于追求之人品质的向往,而三公主也以《诗经·淇奥》中赞赏一位贵公子的文采斐然、品质出众的这篇以做回应,由此不仅可以看出三公主文思敏捷,我似乎还隐约感觉出,她似乎对人间所谓的‘痴情’之事,丝毫不以为意!
我确实算是有几分文采,可要轮到品德出众、情操高洁,我也有难以企及之人啊……
比如那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
等等,三公主说公主曾言及喜欢这类的有匪君子,她究竟想说的是什么啊?
我不禁微微蹙眉,心中不知为何有了一丝苦涩,只是脸上我还妄自逞强,笑容依然挂在嘴边不曾改变。
“多谢三公主谬赞,高辰愧不敢当啊!”
我的伪装一直都很好,除了公主便没几人可以看穿,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
三公主萧玟瞧着我脸上云淡风轻的,也猜不出我是真糊涂,还是假装糊涂。之道我若是真聪明,应该早就猜出了她话中深意才对。
萧玟淡淡一笑,随即换上一副俏皮的表情,言道:
“那,这位有匪君子,现在能否告知驸马们方才所言为何了么?”
哎哟喂,这位三公主也是个厉害的主啊,先给我戴高帽子,然后早已挖好了陷阱在前头等着我了么?
我不禁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谎或直言什么的,都不可取,那便只能在半真半假之间了。
“哪有言及什么啊,不过是几位驸马在商议着公主们入驻永安寺祈福这七天里,该如此排遣这孤独寂寞啊!”
我说得煞有介事,可萧玟哪是那么容易糊弄的啊,几位驸马的形状,她早已了然于胸了。
“说的即是,公主们不在府中,驸马们自然就得称大王了。想好这些天到哪里去喝花酒、划醉拳了么?”
三公主不愧是三公主,真是一语中的,方才二驸马等人多数所言的,大抵也不离此道了。
我随即自然而然,一本正经的言道:
“三公主说笑了,公主们陪着太皇太后为国祈福,劳苦功高,身为驸马都尉,又怎会只懂得喝酒玩乐呢,我们几位驸马都尉商量好了,公主们祈福这几日,便会在翰林院乖乖抄写经文,还会着人按时送至永安寺,让寺庙住持师傅代我们诵经祈福,以尽我等绵薄之力!”
我此言一出,饶有兴趣的回头望着几位驸马,而萧玟似乎不大相信这群平日里只会喝酒作乐的驸马爷们,居然也会有这般通情达理的时候,也一脸狐疑地望了过去……
几位驸马爷立马摆出了一副笑脸相迎,直到笑到脸都僵硬了,本来期待着三公主可以立刻移开逼人的灼灼目光的,可大眼瞪着小眼好一会儿之后,驸马爷们便彻底死心了,不得不被迫接受大驸马的建议,纷纷点着头,算是答应了到时候乖乖回翰林院抄写经文去也。
萧玟都不禁啧啧称奇,看来,这位大驸马确实不能小觑了去。
“既然驸马们如此有心,那到时候我们定然会亲自验证驸马们的辛劳努力的!”
三公主萧玟报以婉约一笑,匆匆又再瞧了我一眼,便随手放下了围幔,隐身入车驾内,没再言语什么了。
我不禁感慨三公主聪慧不凡,居然还想到了对照笔迹来验证是否为驸马们亲笔所写,这也便杜绝了驸马们临时起意,找人捉刀代笔,以图谋混过关了。
见公主应该没有什么吩咐了,我故意放慢了速度,让马车先走,然后等着二驸马等人迎上来,便又回到了驸马们的队伍中去了。
二驸马等人瞅着我,是打也不对,骂也不成,说我背叛他们了吧?我也并未将他们说过什么告知三公主殿下;
若说我帮了他们脱离了三公主殿下的魔爪了吧,可也累的他们好不易得到的七天大假被提前征用了,不是去喝酒玩乐,也没有歌舞相陪,有的只是笔墨纸砚,还有就是抄写一些看着就头疼的佛经真言!
二驸马穆晏最后也只能是无奈的朝我竖起了大拇指,苦笑着言道:
“了不起,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听到这句话,我是觉得挖苦比赞扬多一些了。
这对我来说也没什么,反正我对那些喝酒作乐的安排完全没有兴趣,虽说这些个活动可以让我暂时转移一下注意力,可一想到好几天都不能见到公主,我便开始觉得什么事情,都索然无趣了啊!
是不是开始爱上一个人之后,都会有这样感觉呢?
我暗自思忖着,对其他几位驸马爷们在说什么,已经完全没怎么注意了。
队伍依然在前行,我几乎不用往前头看,只需要一直跟着队伍便好,这般无需考虑前方会遇到什么,又或者担忧该往哪去,只需要亦步亦趋便足矣的懒惰感,有时候,其实感觉也挺好的,想得太多,也终归是庸人自扰罢了!
……
仪仗队伍,终于来到了永安寺脚下,寺庙的方丈住持和一众人僧人们都早已在一旁恭身相侯,以作接驾准备。
太皇太后下的玉撵来,在太妃们的搀扶之下,一身华美的凤冠朝服,雍容华贵,气度非凡,令人不敢仰视。凤目流转之间,一股睥睨天下之气迎面扑来,仿佛瞬间便让周围之物华彩顿失,风华全聚在她一人之身了。
按照礼仪,我等驸马都尉都必须携了各自的公主殿下,先给太皇太后扣头请安才对。
下了马,我与几位驸马都尉便先行赶到了公主殿下们的车鸾前,恭候着公主殿下们下车。
“驸马都尉们,在此恭迎公主殿下玉驾!”
我与二驸马带头,在公主的车驾前恭身行礼,言辞恭敬地向公主殿下们请安,便是告诉她们永安寺到了,准备下车给太皇太后跪安。
果然,没多久,车鸾的门便打开了,先出来的是长公主殿下。
我一脸微笑地忙迎了过去,伸出手来扶住了公主,公主瞧着我,脸上还有一丝未曾淡去的红晕,随即,两人的手在半空中相遇,然后紧紧地握在了一起,我与她相视而笑,只觉得天地万物,都不会有公主这般耀眼迷人了。
扶着公主稳稳地走下了车鸾,我牵着她的手,静静地走到了一边,等候着其他几位公主下的车鸾来,两人对视之间,已经是满满的幸福洋溢了……
紧接着二公主萧玥走出了车鸾,二驸马瞧见了也急忙迎了上去,这会儿才觉着与二驸马穆晏身材高大的体型相比,二公主殿下倒显得越发娇小秀气了。
穆晏伸出手去迎二公主萧玥,萧玥身子微微一怔,瞧见了穆晏眼中的那末期待神色,最后还是将手递到了穆晏手中,瞧得出来,那一刻,穆晏的笑容是发自内心的。
三公主萧玟走出来时,倒有几位潇洒飘逸,三驸马嵇穅依礼数走过来相扶,三公主倒一副可有可无的模样,不等嵇穅走来,便径直跳下了马车,身手利落,可见一斑啊。
三驸马倒也一副省事的模样,给三公主做了个请字状,两人便一前一后地跟着站了过来。
最后的自然是四公主萧玲了,那活泼单纯的模样真是一眼便能让人看透。才刚一出车门,便四处张望着,然后大声的喊着刘季的名字,然后说了句“快过来抱我下马车”!
我们这群人顿时些瞠目结舌,瞅着刘季屁颠屁颠地跑了过去,姑奶奶长姑奶奶短地在一旁殷勤伺候着,好言软语地想劝四公主自己下来,奈何小萧玲公主脾气发作,就是不肯动,眼瞧着大家伙都在等他们了。
四驸马急了,一个熊抱就把四公主殿下给抱下了马车,瞧不出四驸马那小身板,居然还有这么大力气,可以一把将四公主给抱下来呢!
几位公主们瞧着都有些哭笑不得了,而我们几个驸马爷则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随着一声号角声响起,皇亲国戚、文武百官和一众护卫僧人们,纷纷匍匐在地,行礼叩拜,异口同声,大声喊道:
“臣等恭迎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秋万福!”
片刻之间,山呼万福之声一阵高过一阵,场面宏伟大气,十分壮观……
菩提本无树
从大雄宝殿参拜完佛祖之后,文武百官都依次退出了永安寺,在寺外等候太皇太后懿旨,内宫命妇已经公主殿下们则陪伴在太皇太后身侧,听永安寺住持师傅讲经授课,而几位驸马爷则暂时被带到了藏经阁里稍作歇息。
几位驸马早被这冗长而有严谨的参拜过程耗尽了所有的精力,一看到有座椅在,顾不得什么驸马该有的礼仪,一屁股便坐在椅子上都不愿动了一般。
不久后,又小沙弥送来几杯茶水,二驸马早已口渴难耐了,迫不及待端过茶杯就往口里送,我还来不及提醒这茶水烫人,他居然整杯茶水就已经喝下肚里去了。
我不禁目瞪口呆,难道这茶水不是热的么?
端过茶杯,那烫手的温度让我瞬间毫不犹豫地便将茶杯放回了原处,这明明就是杯热茶!
对面的三驸马嵇穅见我一脸震惊地表情瞅着二驸马,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大驸马,你是不知道,二驸马的得意本领之一,便是这喝水啊,不怕烫,哈哈!”
我不禁眨了眨眼,瞅了二驸马半天,也没瞧见他喊哪里不舒服,莫非真如三驸马所言,他喝水真不怕烫的?
也是了,江湖之中不是也有这类的奇人么,什么生吃火把或者铁屑之类的,不也平安无事,全身而退了么。
“还真没想到,二驸马还有这等本事。”
我不禁啧啧称奇,忍不住赞赏一般的感叹道。
奈何二驸马听了,反而叹了口气,言道:
“唉,再有本事,这辈子也便如此了。别人瞧着这驸马爷光鲜,也就知道你我几个连襟兄弟知道个中苦楚,只可意会,不能言传啊!”
说完,几位驸马爷的表情各异,都有些无可奈何在里边。
我则不禁苦笑两声,这若是放在以前,我也肯定会生出如此感慨,驸马爷看似高贵,可谁人见了,不是说我们攀龙附凤,夫凭妻贵的啊?
一些人便面上阿谀奉承,甜言讨好,背地里还指不定如何贬低驸马,打心里瞧不起驸马爷吧!这官场之上,以下媚上,拜高踩低,向来如此,我也算是司空见惯了,不去在意便好了。
可其他几位驸马就未必如此想了,特别是还未及弱冠之年的四驸马刘季,想来他那唯唯诺诺的性子,便是与此脱不了干系。
“诶~今日祈福乃是好日子,咱们也莫要说些扫兴的话,让人听了,还不惹笑话么。”
我忙岔开话题,若是再由他们往这说下去,大概又是一大桶的苦水要倾诉了,还是让我的耳朵稍微清净一下吧!
四驸马紧接着感叹了一句,情不自禁开口说道:
“却不曾想,这永安寺的藏经阁的藏书,也是颇为丰厚啊!”
读书人都有个通病,那就是看到一大堆的书会忍不住手痒想去翻翻看,我有,四驸马刘季也是如此。
难得看到刘季对什么感兴趣,笑着对他言道:
“若是有兴趣,可以拿出来看看,只要别弄花了人家的书,佛门乃是方便之门,想来住持师傅不会介怀的。”
四驸马得了我的应允,笑着点头后,便快步往那些书架上去了。
二驸马冷笑一声,言道:
“这里可是寺院,藏书阁里的自然都是一些经书佛经了,能有什么好看的啊?再说了,接下来几天都得看经书,你还怕没时间看么?”
说着说着,二驸马嘲讽的目光朝我逼来,就是还在怪我自作主张了。
我则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淡然地端过茶杯,悠闲地吹着气,慢慢品我的茗,爱瞪就让他瞪着,随他们去了。
“抄抄经书什么也好,可以平心静气,最近心绪确实燥了些,老老实实待几天也是好的。”
对面,三驸马嵇穅又发话了。
看来,我的心意三驸马倒是心领神会了,我会自作主张让几位驸马爷在这七天里去翰林院抄写经书,让几位驸马平心静气是其一,不让他们引人侧目才是最为主要的。
几位驸马爷的一些荒唐行径,我在朝中也常听人闻及,不过都是些斗鸡走狗,放浪形骸之事,若不是有几位公主殿下的光环护着,再加上他们也没闹出什么大事,才逃过了御史监察官员们接二连三的弹劾。
可此次为国祈福就非同一般了,平日里如何闹腾没什么大问题,可要是在这段时间里依然如此,那问题可就非同小可了。
若是被有心之人抓到一点点把柄,那对驸马爷来说就是个灾难,而对驸马爷背后的家族来说,稍有不慎,也许就会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了。
太皇太后不在朝中坐镇的这七日,可以说是朝廷上下最为波谲云诡的七天,会发生什么事情,谁都无法预料。
正所谓未雨绸缪,让几位驸马爷到翰林院安静呆几日,也是为保护他们,更是保护几位公主殿下。
而这些,都是之前我与公主事先商议好了的。但凡公主所托,我怎能不尽全力为之呢?
三驸马嵇穅可以看透此中真意,而且也知道此事事关重大,可见并不是个糊涂人啊!
我笑了笑,拿着茶水当酒,敬了三驸马一杯,他也是个懂礼的,也回了我一杯,随即两人纷纷低头,按下不表,各自品茗,心照不宣。
二驸马穆晏闻言,不禁啧啧称奇了啊,一副看到异像的表情瞅着嵇穅,言道:
“诶,奇了怪了,我还真没看出来,这话居然会从你嵇穅嘴里说出来啊,要知道平日里最浪荡的就是你了,我倒要瞧瞧你这是假正经还是真从良了,咱们就来赌赌,这七日若是你不沾染酒色财气,安安心心地抄写什么劳什子的经文,那等这段日子过后,你想怎么着,都随你,如何?”
二驸马穆晏的意思是,若是嵇康赢了这场赌局,这之后去哪吃喝玩乐的开销,他包了;反之,若是嵇穅输了,那开销可都得算在嵇穅头上了。
嵇穅哈哈大笑了几声,将茶杯放在了一边,言道:
“就怕到时候,你又借着出恭来躲酒钱咯。”
嵇穅可是还记得,这老小子身上没几个钱还框着他和刘季去喝酒,结果喝到意兴阑珊之时老板来催账,这老小子尿遁而去。最后还是嵇穅和刘季拿出自己的随身玉佩做抵押,这才被酒店老板给放了回去。
也因这事儿,二驸马被三驸马颐指气使、笑话了好长一段时间。
这事儿倒也真不是二驸马故意赖账,只是摸着荷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忘记带足银钱了,之后这酒钱也是他垫上去的,为了这点破事儿,他还白白受三驸马奚落了好一阵子呢!
啪的一声,二驸马拍桌而起,言道:
“到时候谁赖账,谁就是谁孙子!”
三驸马潇洒地甩了甩衣袖,笑着言道:
“很好,那就一言未定了。不过只是我受戒这可不公平啊,要么大家伙一起吧,若是咱们几个平平静静地挨过了这七天,我想一定有人愿意主动请我们去喝酒的,你说我说的对不对,大驸马?”
边说着,三驸马慵懒地将双脚抬上了座椅,翘起了二郎腿,就当这里是自己家一般随意了。
我不禁惨然一笑,三驸马这是要拉这我一块下水啊,明摆着就是以驸马们老老实实呆在翰林院七天为交换,让我放血请他们去喝酒,为他们好完了我还得花自己的银钱?
这都是个什么事儿啊?三驸马,算你狠!
为安全计,我忍了!
“当然,若真能如此,到时候我请各位驸马一块去醉仙楼喝酒,如何?”
“哟,今日这日头莫不是打西边出来了么?还是奇了怪了,大驸马请喝酒那是肯定要去的,兄弟们说,是不是啊?”
二驸马这会儿又有得闹腾了,整个人顿时乐呵呵的,瞧他这模样,也就是同意这事儿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我心下不禁暗自松了一口气,只是到时候真要去喝酒了,先不说这几个家伙的酒量如何了,这酒钱还得找公主要呢,一想到这,我就不禁一个头两个大了。
一直埋头于书架之中的四驸马刘季突然探出头来,手里拿着一本书,然后开口问道:
“大驸马,这书中都是些什么字啊,怎生我不识得它,它也不识得我啊”
我闻言不禁苦笑不得,不禁感慨这位四驸马还真是可爱至极啊!
“那应该是梵文,佛教原本并非中原教化,据说是从天竺传入,而天竺人则以梵文为交流文字,一些佛家经典都是以梵文写著,可以说,中原之地识得梵文之人屈指可数,而永安寺的住持方丈便是其中之一,这藏书阁的半边经书,都是他翻译而来的呢!”
“原来如此。”
听我这番解释,四驸马顿生钦佩之感,小心翼翼地将经书又放回了原处。
“在我看来,那些经书不都一样么,有什么好瞧的啊,瞧那小子翻看到如此仔细,难道里头还能找到什么别的名堂出来?”
二驸马穆晏一脸无趣的表情,正准备端起茶杯喝水,却发现茶水早就被他喝得底朝天了,朝门外瞧了瞧,却没发现有谁来伺候着续茶的,真是岂有此理,越发没规矩了。
穆晏站起身来,就往外走,想看看谁在外头,让人去重新续杯茶来。
穆晏前脚赶走,四驸马刘季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一声惊叹之后,似乎发现什么有趣的东西。
“大驸马,你们快来瞧瞧,这卷轴上边都画了些什么啊,甚为奇怪!”
我不禁好奇地往刘季的方向看了几眼,回过头来瞧三驸马嵇穅,这小子不知何时,居然在椅子上翘着二郎腿睡着了?
这样也能睡?
唉,我不禁感慨般地摇了摇头,这几位驸马也真是奇人也,二驸马能喝滚烫的茶水,三驸马犹如睡梦罗汉一般倒头就睡,就是不知道四驸马那是不是也有什么奇异本领咯……
本来想和三驸马一块去看看的,这会儿只能是我自己去了。
刚走到刘季身边,他就迫不及待地将自己无意之中发现的一副奇怪的卷轴交到了我手中。
当摸上这卷轴的那一刻,我的手犹如触摸到凝脂白玉一般,让我险些以为是触摸到了女子的柔嫩肌肤,心中不自觉一颤,吓得差点就将这卷轴给脱了手。
这卷轴的书皮究竟是用什么毛皮制作的啊,居然有如此了不得的触感,令我不自觉多瞧了几眼,出了触感异常以外,其他也并没有什么异样。
也许是我自己在吓唬自己吧!
这般安慰了自己,努力让自己吧注意力放在这卷轴的内容上边,当这卷轴缓缓地在我手中展开之时,满目的图画和诡异的字迹,令我都觉得有些目眩神离了。
这上边内容看起来十分杂乱,似乎有二十八星宿,还有四方守护神兽,八卦九宫阵法排列,里边不禁参杂了汉字,还有梵文和一些其他诡异的文字符号,我看过的书也算不少了,可这类诡异奇怪的卷轴,却还是第一次看到。
瞧了半晌,我也觉得如坠云雾,犹如天书一般,实在是不得其法。
这究竟是本什么书啊,还有,这书为何会在永安寺中?
带着这些疑问,我若有所思地伸出手来抚摸着这上头的画卷,也许这卷轴也有些年头了,有些地方都磨损地有些模糊不清,还有的地方出现一块块斑驳皲裂,一不小心触到上头,居然有尖锐之物瞬间伤了我的手指,鲜血便这般触不及防地滴落到了画卷之中,除了留下一滴滴血渍外,血滴瞬间没入其中消失不见……
“遭了,把这卷轴弄脏了!”
我不禁大叫一声不好,这卷轴藏得如此严密,想来十分重要,如今我的血污了这卷轴,只怕是要被方丈住持骂的。
连忙将卷轴还给了刘季,手指上的血还兀自留着,似乎还有一点点针刺一般的痛感在蔓延,瞧见了血我这头就开始犯晕了,打了个激灵努力让自己恢复心神,虽说这怕血的毛病比以前好些了,可还是没法完全克服啊!
刘季瞧我脸色有些发白,不太舒服的模样,急忙将卷轴重新卷起,然后放回了原处,扶着我回了座椅上坐着,又将热茶递给了我。
“大驸马的伤,无碍吧?”
我喝了口茶,恢复了些精力,手指上的血也逐渐开始凝固了。
微笑着谢过四驸马的关心,言道:
“无甚大碍,劳四驸马费心了,说来惭愧,我有些畏血,瞧见血便如这般模样,休息片刻就好了,让四驸马见笑了。”
“原来如此,大驸马无恙就好。畏血之人是对生命常怀畏惧之心的,乃是仁者的表现。这也正说明了大驸马宅心仁厚,刘季绝不敢笑话大驸马的!”
刘季说的极为认真,一点都不像是搪塞敷衍,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不说我没用,我就很高兴了啊!”
最后,我也只能苦笑一声说出这句话来。
“怎么会呢,大驸马可是刘季心中敬重之人呢!”
刘季大大方方地表达了自己的敬仰之意,弄得我有些尴尬不已,都不知道我做了何事让他如此钦佩了。
“这是……”
见我有些尴尬神色,刘季随即笑着言道:
“国子监中的书库之中,留有大部分一位名叫‘子辰’之人所写的校注,刘季受益匪浅,十分感念此人。”
我不禁恍然大悟,原来是为此啊。
随即,刘季抱拳向我揖了一礼,以示读书之人的敬重。
我也微笑着回了一礼,言道:
“这位子辰兄若是知道自己所写的校注能有用武之地,心中想必也会十分高兴的。”
说完,我两人相视而笑。
在此地耽搁了也快一个时辰了,想必太皇太后那边的讲经授课也快完结了。而二驸马出去后居然一直为曾回来,也不知是去何处逛逛去了。
我瞅着在此处也是坐不住的,便也想出去走走,顺便看看这永安寺的风景如何,本想邀请刘季一快去的,他说他想再看看书,顺道待在此处等候旨意,到时候好及时通知我等,我觉得也是这个理,便自行出了这藏经阁,到外头走走去了。
真到自己独自一人到处走动之后,才发现这永安寺不愧是百年古刹,建筑雄伟不说,园林也是格外的清雅幽静,我唯恐旨意传来无法及时回应,也不敢走远,恰好来到了一处参天大树之下,瞧着满地的绿中略显发黄的草地,便觉得这是一处绝佳的打盹之地。
等我到了大树之下,一把躺在了浓厚舒服的草堆中时,伸出手来似乎想要抓住眼前的那片茂密的枝桠,这才发现,原来这棵如今都还郁郁葱葱的大树,居然是菩提树!
佛经上似乎曾说过,释迦牟尼佛便是在菩提树下顿悟尘世的呢。
我微微有些感慨,迎着和煦的微风拂面,也许是忙碌了这一整日疲惫了,亦或是方才的那场晕血让我有了丝丝倦怠,平躺在如此舒服安稳之地,睁眼闭眼、不知不觉之中,竟沉稳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个温柔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只是我太困倦了,努力想睁开眼睛去瞧瞧那人是谁,可无论怎样都睁不开一般。
那人轻柔地抚着我的脸,将我轻柔地护在怀中,她的声音温柔而又不失宠溺,淡淡笑着,言道:
“你啊,居然躲到此处来偷懒来了,可让人好找啊!”
我就这般静静地听着,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丝幸福美好的笑容来……
夙世姻缘
“你这是在做甚啊?”
公主伸出手抚上了我的唇,低垂已久的眉目,缓缓地舒张开来,如同三月里迎风绽放的花骨朵,娇艳美丽而又多添了几分妩媚。
她清亮的眸子对上了我的,嘴角的那末恬淡的微笑如同初晨那片和煦的朝阳,照得得心里暖暖的,也甜甜的。
我傻呆呆地笑着瞅着公主,总觉得怎么瞧都瞧不够。
“在做坏事。”
很坦诚的,我把刚才的罪行老实交代。
等我醒过的时候,人枕在公主怀中也不知过去了多久。
午后的阳光依然耀眼,却被这打伞一般的菩提树给挡住了一大半。眼前是我心爱之人沉静闭目小憩的静美容颜,鼻中闻着的是草与也混合着泥土所特有的芬芳,时不时,会吹来一阵阵温和宜人的清风,一切的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美好。
这几乎令我产生了一种万物皆寂的错觉,顿生今夕何夕之感。
小心翼翼地离开了她的怀中,就这般静静地坐在了她身边瞅着她。
她就这般静柔地靠在了菩提树下,依然是一身素雅的白衣,纤细的腰间总能见到那枚做工略显粗糙的平安扣同心结;
她容貌秀美,却很少如此其他闺阁女子喜施粉黛,淡妆之间的清丽华美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减少半分的;
她翡翠珠玉一类的金饰也是极少的,不是没有,只是很少用到,这大概与她常年在军营中有关。
是的,我喜欢的女子,不仅仅是北魏最为尊贵的长公主殿下,也是威震南北北魏的王牌军队龙骑卫的少帅,也会是未来龙骑卫的一军统帅!
与她并排坐着,我伸出手来轻轻地搂过她的腰身,担心她靠在树边不舒服,又害怕吵醒她,等到她安稳地靠在我怀里后,我才悠悠地舒了口气。
抱着怀里的可人儿,我的心却是喜忧参半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即将迎来的这七天。
要与她分离七日,我自然是心中不舍,可更令我忧虑的,却是若是发生了什么危险,我无法在她身边守护她。
因为接下来的七日,朝野上下一定会发生一件大事,事关社稷安危,更加关系到我高氏一门上下一百多口的身家性命。
稍有不慎,我命危矣,而公主也定然会受到牵连。
这一危机最大的根源,便是十三州镇总管。
叔父派出去的暗探早已探知到十三州镇总管此次上京,并不是单纯的只为太皇太后祝寿这般简单,只怕还别有所图。
很可惜派出去的暗叹打探出来的消息很有限,无法得知他们的具体计划和目的。但是稍有政治远略之人,多少都可以猜度出这群州镇总管们的心思。
若是要说这群州镇总管想要谋朝篡位,这可能性还不大,一来此事一旦开始便是大逆不道,不得人心。二来州镇总管表满上是一团和气,其实也是各自为阵,谁都不会真心服谁。一旦举事,以何人为尊,谁能说得清楚啊。
只要不真正逼反他们,他们是绝不会出此下策、以下犯上的。
那他们如今最想要的是什么呢?那自然就是巩固自己的权势了!
州镇总管从来都是朝廷委任,一旦满了任期朝廷会派出得力的官员前去接替,以防兵镇割据之局。只是百年下来,朝廷与地方的权利天枰此起彼落,对于地方的掌控也越发力不从心,这才导致总管之位开始出现多年未曾一动的局面。
再加上北魏常年遭受北至突厥,东有北齐,而南有陈国的夹击,临阵换将不利于军心,绥靖之策下,便造成了如今十三州镇总管各领一方的局面。
此刻州镇总管们都已成了气候,朝廷若是想要削藩镇,必得有一击即中的万全准备,贸然出手只会是自取灭亡。
而州镇总管们也明白这个道理,尽可能的维持住与朝廷和平共处的景象来,拖延时间之时,也在暗自积蓄自己的实力,以防止朝廷削藩镇一日的到来。
局面是暂时性的平稳了,可朝廷并没有因此而更改那条任期一满便更换总管人选的条令啊。
这始终是悬在州镇总管头上的一柄利剑,谁知道朝廷什么时候突然下诏说要撤换州镇总管人选啊?手中的权利被夺,自己的身家性命该如何依附?等到事到临头,自己是冒死一反搏出一条锦绣前程呢,还是乖乖束手就擒啊?
想到了这一点的州镇总管们,难得目标一致,刀口一致对准了朝廷。
他们几乎在同一时间纷纷上表,请求朝廷恩准总管之位世袭!
这不是公然威胁朝廷又是什么?可朝中独揽大权的左丞相高钦以‘宗法无此先例’为由,一口回绝了这些州镇总管们的上表。
总管们不死心,在平定了地区叛乱之后邀功请赏之时,以承袭的爵位为交换,继续上表请求总管之位世袭,结果依然被高丞相一口拒绝,理由依然是无此先例!
无论总管们软硬兼施还是威逼利诱,高丞相如同一块铁板一般死死地拦在了总管们的道路中间,令他们恨得是咬牙切齿,恨不得生啖其肉。
这时候总管们知道了,若要成就此事,这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高钦。
朝廷上下只知道有个左丞相高钦,可别忘了还有一位真正位份尊贵的亲王右丞相,贤王萧衍啊!
想要除掉高钦,他们动手只能是鞭长莫及,唯有借刀杀人,才是上上之策。
很快,总管们便暗自潜人到京城之中与贤王萧衍接洽,抛出来的饵食也十分诱人,派出去的人与接洽之人只说了一句话“愿助君达成心中所愿”,之后,这利益的锁链便开始纠葛在一起,难分难解了。
萧衍此人时常称病,一向深居简出,恭谨自持,在朝中颇有声望。
在我看来,这样的人,才是一个最危险的敌人。因为你永远都漠不清楚,他下一步棋会落在何处,可我从不畏惧这样的对手,兵来将挡,见招拆招是我的强项。
只要这个人对某件事情有很深的**和执念,那就不用担心会猜不透这人的心理在想些什么。
萧衍的**和执念很深很深,深到刻入骨髓,融入血脉之中,这可以算是促其奋发图强的原始动力,也有可能成为将他推向无间深渊的致命陷阱!
朝中两位丞相的博弈,其实一直都在暗中进行着,他们互相牵制,又无法真正除掉对方。
对于深谙权利平衡之道的太皇太后来说,这样的局面才是她真正想要看到的。
因为太皇太后从中斡旋,萧衍无法按计除掉高钦,如今也便只能借助州镇总管之力,一举将高钦一党赶尽杀绝了!
对于朝廷上下势力的此消彼长,我一向都了然于心,对于叔父与萧衍之间的斗法,就像两个道行了得的高手在手谈对局一般,除了在一旁观摩学习外,我从不出手干预其间。
因为鹬蚌相争,渔翁才能得利!
我非常了解太皇太后的心思,当年她可以扶持出一个高钦出来对抗萧衍,正是瞧出了高钦的手段了得,值得一用,后来不也证明了她慧眼识才么。
而高钦从政后的这几年,为了吏治整饬以及政策整改,而得罪了一大批的贵族阶层,又因着严词拒绝州镇总管世袭之事,而得罪了州镇的这群兵痞子,这些都将高钦推向了风口浪尖之上,几乎成为了众矢之的。
要是这群人闹腾起来,扰乱了朝中次序,打出什么‘诛佞臣,清君侧’这类的口号而不服朝廷管束,那太皇太后届时为平众怒,一定会如同汉景帝诛杀晁错一般,杀了高钦以平众怒。
皇室诛杀臣子,从来都是以朝廷大局为首要考量,是否忠臣奸佞,并没有想些之中的那般重要!
我是高家的长子嫡孙,叔父一倒,高家便再无翻身之地,而我等高家子孙的性命,也会朝不保夕。
所以,我绝不可以坐以待毙。
此事事关高家生死存亡,我本不欲将公主牵扯进来。怎知她早已插足此事,只说不想朝廷混乱,其实我知道,她最想护住的,是我!
面对着佳人的深情,我除了感念和欣喜以外,此时此刻,我更想吻住她那有些娇滴滴地红唇,细细品味着里边的甜美和柔情。
谁都无法预料这七日会如何凶险,即便是我也无法保证让自己毫发无损地回到她的身边,就算在这一刻,只要在这一刻就好,让我可以好好地亲近她,抱着她,吻她……
那么,无论将来会发生何事,我都可以毫无悔恨地去面对了。
我缓缓地靠近她,感觉到她的气息离我越发近了,心驰神往之间,心跳也猛然加速着,明明是我的妻,即便是吻她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可为何我却有种在偷吻她的感觉,事实上,我这样,似乎也算是在……偷吻她的吧。
被她伸出手来挡住之时,我有些坏事没能得逞的失落感,差一点点啊,又是差一点点。
公主一眼便瞧出了我的心思,眉目间都是笑意,好言宽慰我一般,言道:
“这里可是寺院,莫要坏了规矩。”
“若不是寺院,就可以么。”
我不禁脱口而出,总觉得公主说言有这层意思在里头。
公主只是笑了笑,言道:
“瞧你,没个正行。据闻释迦牟尼佛在菩提树下参禅悟道,修得正果。你倒好,在菩提树下不思进取,偷懒不说,还思忖情爱一事,好不正经。”
在我听来,公主是在嗔怪,忙笑着回应道:
“谁说出家人四大皆空,便得舍弃爱人之心的?佛祖与我一般,也有爱人之心。公主可曾听说过,释迦牟尼佛与其妻子夙世姻缘一说么?正因为有这夙世姻缘,佛祖才得以无私大爱,爱万物生灵,普渡众生。”
“再说,我并非出家之人,凡夫俗子一个,无法成就佛祖博之大爱,唯有浸心于这人世间的凡俗之爱中,在爱我之人的眼中寻找我的身影,将我心爱之人的模样刻在心上,这便是我的爱人之心。”
说着,便拉过她的手贴在我的心头,将我的身影好好地印在她的眼中,微笑这说道:
“你瞧,便是如此!”
公主的目光变得温柔而又充满了情意,伸出手来抚过我的脸,瞧着今日我这一身驸马公服,极为耀眼得很,便言道:
“今日你着此驸马公服,还险些认不出你来了呢。”
我微微一笑,言道:
“你定然是认得的,我这不是被你找到了么?”
“原来,你一直在此处等我找你么?”
说完,我两人不禁相视而笑,抵额亲昵,我将她好好地抱在了怀里。
“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儿,我总能一眼就认出你的。”
我说的信心满满,绝不是一时的甜言蜜语。
公主只是笑了笑,没言语,也许她信了,也许她半信半疑。
“你一直在我心里。眼之所见终会有迷人心智的一日,可心之所见,便实诚得多了,信我。”
“嗯,好,我信你!”
我说得情真意切,而公主应得心意坚定。
稍微沉默了片刻之后,公主突然问了我一句,道:
“你怕吗?”
我摇了摇头,却没有说话。
抚着我的脸,公主的眼中满是坚定,言道:
“别怕,有我在你身边。”
我的目光也变得有神起来,牵着公主的手,言道:
“嗯,我不怕,正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我才无所畏惧!”
是的,只要有公主在我身边,不管前路多么坎坷荆棘,我都可以一往无前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