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吵架
刚回到公主府,我三步并作两步,只想着快点找到公主,将礼物送给她。府里的丫头见我回来,正打算像往常那样去公主小院通报,却被我制止了,我想给公主一个大大的惊喜!
可当我刚踏入公主小院的时候,大大的惊喜倒没给着,倒是给了个大大的惊吓,而且,这惊吓还是给我的!
只见院落里我常与公主下棋、品茶的石桌椅上,公主正和一个着青衫,带这同色汗巾的年轻男子并肩坐着,这男子长得身材挺拔,十分的俊朗不凡,一看就是个小白脸!
瞧他们那亲昵交谈的神情,还有公主的手正搭在那混小子的手上,公主笑得很开心泰然,就连我都没见她这么这般开心微笑的模样……
其实仔细一看就会知道公主只是在帮那人把脉,只是此时此刻我的内心仿佛被无数的刀片划过,都碎成一片片儿的了。
她们,她们难道……
我不禁狠狠地拍了下大腿,仰天长叹一声,紧接着就是无力地跪倒在地,嚎啕大哭!
这可把公主给吓坏了,回过头来却看到驸马手指着她们,哭得声泪俱下,如丧考妣,当真是闻着伤心,见者流泪啊!
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驸马,你这是……”
公主也被吓得脸色发白,见我举止异常,还以为我是身子不适,这边急忙赶过来查看。怎知,有些奇怪的话从我口中吐出,她的脚步也嘎然而止。
“你,你这个无耻之徒,竟然,竟然敢在本驸马面前轻薄公主??!!”
我愤恨地指责那青衫小白脸,别以为长着一副小白脸的模样就敢跟我抢公主,我也得让那混小子瞧瞧,驸马爷我,也不是吃素的!
那青衫小白脸身子一怔,正眼瞧过来,知道了这人原来就是驸马爷,这会儿才明白过来,似乎被人给误会了什么,正打算做出解释,却被公主生气地拦住了。
“红玉,在一边站着……”
公主冷冷地给出了命令,那青衫小白脸就连动都不敢妄动了,更何况是开口解释什么了。
公主冷笑着拉过了那青衫小白脸的手,紧紧地握在手中,一脸冷漠地瞧着我,说道:
“他轻薄本宫?!哼,你说反了,是本宫轻薄他!”
话音刚落,公主给伸手抬起了那青衫小白脸的下颌,做出一副挑逗的模样来,她们,她们竟然敢在我面前公然**??!!
片刻之间,怒发冲冠,猛地一下站起身来,眼泪汪汪的,伸出手来直指那个小白脸,情绪激动地都有些吐字不清了,说道:
“公主,你,你难道,难道喜欢上这个,这个,小白脸了吗?……”
听到这句话,公主藏在袖中的手都死死地握成了拳头,原来自己在他心中,竟然是这般随意轻浮的女子么?
公主的脸色变得如同九月飞霜还要寒冷,受伤的表情一闪而过,拂了拂衣袖,大声言道:
“没错,本宫就是喜欢她!”
为什么公主要露出受伤的表情啊,受到伤害的那人,受到严重打击的那个人,应该是我才对吧?
不甘心啊,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公主一定是在胡说的,她一定是在故意气我的!
“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本驸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人见人爱,花见花开,怎么可能会被这个小白脸给比下去!”
我的话如同连珠炮弹一般喷将而出,说到最后,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我说的不可能,指的才不是那些自恋一般的自我夸赞,而是不相信公主会喜欢上别人,她喜欢的明明是我,明明只有我才对,她不可能会喜欢上别人的!
公主被我这番无比自恋的说辞而弄得哭笑不得了,暗自舒了一口气,努力平息自己内心的愤怒平息,再这样下去,也许她们之间便要真的会生出误会,进而有了嫌隙,最可怕的莫过于这嫌隙会变成一个死结……
这还是第一次吵架吧,没想到居然是为了这种莫名其妙的缘由!
公主她不过就是在气驸马,气驸马在这种事关名节的大事上,却不相信自己,白白辜负了自己对他的一片深情……
公主稍微缓和了下自己冰冷的表情,言语中也没有了方才的冷漠,缓缓地渡步到我跟前,言道:
“这也是有可能的啊,啊,我记得有句话这么说来着:对公主来说,驸马是用来装门面的;面首是用来玩乐的;而别人家的夫婿,是用来调戏的!这句话好像还是从驸马们口中传出来的呢,真真是,至理名言啊!”
我闻言嘴角不禁抽搐,这,这不是其他几位驸马倒苦水时跟自己说过的话么?难道他们一喝酒把这话当作歌谣随便传唱出去了?
也是啊,他们那性子,几杯酒下肚,装的一脸惆怅的模样,还不见谁逮谁,就把当驸马的苦水全部倒出啊!
哎哟喂,我可被他们那口无遮拦的嘴给害惨了啊,这,这可怎么应对啊?
再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博取公主殿下的同情?呜呜,这招好像不管用了啊!
瞧着公主那表情冷淡的模样,这比将我千刀万剐都还要难受啊……
没办法了,只能出动最终杀手锏,那就是——人至贱则无敌啊!
一把抓住公主的手,单膝跪地,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对上公主的眼,说道:
“没关系的,公主若是想要驸马来装饰门面,驸马便努力将门面装饰得富丽堂皇;公主若是想玩乐面首,那就将驸马当作面首,驸马会一心一意充当面首,以供公主玩乐;若是公主喜欢调戏别人家的夫婿,那就将驸马当作别人家的夫婿,让公主调戏个够。只要能让公主你开心,驸马愿意为公主,做任何事情……”
这话说出口,当真是……肉麻外加恶心至极了啊!
端着茶果点心的紫玉准备过来伺候的紫玉,刚走到院落,乍然间听到这番话,整个人都惊呆了,手中的茶果陡然间打翻在地,发出好大的动静,随即,只听到紫玉大喊了一声,道:
“啊,不好了,公主,驸马爷他,驸马爷他的脑袋被驴踢啦,都不正常了啊!”
这肯定是被驴踢中脑门了,不然怎么会说出此等恶心巴拉的话来?
一直站在一旁的那个青衫小白脸终于忍不住,捧腹哈哈大笑起来,公主也是死死咬住下唇,才勉强忍不住才没有笑出声来。
紫玉这丫头,怎么总能语出惊人啊,什么叫脑袋被驴给踢了,她脑袋才被驴给踢了呢,我这还不是伤心弄得心神大乱了么!
不过,公主笑了,她笑了的话,那事情就有转机了。
轻轻摇晃了下公主的手,柔声问道:
“公主,公主,你别生气了,好吗?”
公主冷哼一声,别以为花言巧语就能轻易一笔带过!
公主又换成了冷淡的表情,将手抽了出来,故意转过头去不再看我。
我瞧着公主是不愿意原谅我了,这回我就破罐破摔好了,都做到这程度了也不差那一步了,那就是抱着公主的脚,她不肯原谅我,那我就不松手,打死我都不松手!
我还跪在一边呢,装出一脸悲伤的模样,言道:
“公主,公主,你当真不愿意原谅我了么?那么……府里的一切,都留给你……”
公主闻言,眉头紧蹙,嘴角已经微微打颤了,这意思,是说要离开么?
紫玉一脸不知所以然的模样,而那青衫小白脸却是一脸大事不妙的神情,感觉这事情走向越发偏离正确的轨道了。
这一切似乎都是因为驸马爷似乎有所误会,无论如何,即便是违抗公主命令,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公主和驸马因为自己而争吵甚至到离家出走的地步。
“公主……”
那青衫小白脸向前走了一步,却被我紧接下来说的话给打断了。
“我……也留给你,你还要么?”
我微笑着瞧着她的身影,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就是吵架么?
我说过,无论如何,会一直在她身边,永远都不会离开她的!只要她能原谅我,我任由她打,任由她骂,只要她还要我,那就算是死皮赖脸,我也会赖着她,纠缠着她,让她想甩开都甩不掉……
公主紧蹙的眉间这才逐渐松缓下来,脸上也是极为欣慰的表情,终究,面对着这个冤家自己最后总是会心软的,原谅这个冤家吧,折磨了他,不也是在折磨自己么?
“本来,就都是我的么……”
我听出了公主的语气里似有一丝丝喜悦的情绪在里边,还有一点俏皮和霸道。
我知道了,只要再努力一把,乘热打铁,公主一定会原谅我的!
“公主,我……”
还未等我说完,院外阿正那小子急促的呼喊声便传了过来,只听到他慌忙喊叫的声音,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就连我都从未见到过他会如此失态。
“驸马爷,公主,不好了,有贼人闯入公主府了!”
阿正话音才刚落,我仿佛听到什么东西破开空气而发出的呼呼声响,紧接着便是几声长鞭抽打地面的声音,那动静着实是骇人莫名。
贼人?!什么贼人竟然如此大胆,敢私闯公主府?
我连忙起身反射性地挡在了公主跟前,无论来人是谁,我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公主的!
而紫玉和那青衫小白脸的反应更快,第一时间便挡在了我与公主跟前,瞧紫玉与那小白脸配合默契的模样,倒像是相识依旧的熟人。
只听到紫玉临危不惧,发号施令,道:
“红玉,保护公主和驸马爷,我去房里将剑取来!”
“好,你去吧!”
说完,紫玉里忙跑回屋内,去取公主的佩剑!
青衫小白脸一人挡在了院落拱门前,听到这落鞭之声,他就已经猜到了来者何人了!
真没想到,那人居然会追到这里来!
阿正也急忙躲进了院中,他吓得瑟瑟发抖,却还是不忘记一个忠仆该做的事情,那就是挡在自己主子跟前,用自己的性命维护主子。
我不禁感到欣慰啊,阿正都吓成这样了,还这般拼命维护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让他到身后躲着去。这贼人明目张胆地闯公主府,想来不是暗杀一类的刺客,难道是来寻仇的?
可以一路过关斩将奔到公主的小院来,可想而知,那人的本事也不弱啊!
等那贼人出现在众人眼前之时,我不禁傻了眼,那人居然是一个漂亮的姑娘,而且还是一个穿着突厥服饰的长得很漂亮的一位姑娘!
这位姑娘确实是一位清丽佳人,只是眉宇之间,透着股野性难驯之感,很显然,这个性定然是如同烈火一般了,绝不是中原女子柔弱形象可以比拟的。
加上手中的那条软鞭使得是如龙似蛇,收放自如,而且又威力惊人,只见她狠狠一甩,这长鞭便落在了青衫小白脸的跟前一步,可以说是分毫不差,那长鞭鞭挞之处,片刻之间便留出一道鞭坑!
这,这要是一鞭子打到人身上去,还不粉身碎骨啊?
我吓得目瞪口呆,我可不记得,自己有得罪过突厥人啊,更何况是一位突厥姑娘。
“嗖”的一声,那长鞭又收回到了那姑娘的手中,只见那突厥姑娘举起长鞭直指着那青衫小白脸,脸上是坚定决绝的表情,言道:
“洛卿,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
诶~什么情况?洛卿是谁?是那个青衫小白脸的名字吗?可为何方才我明明听到紫玉唤那人叫红玉啊?
从屋内拿出佩剑的紫玉正打算抽出宝剑冲出去与那贼人拼死一战,忽然听到贼人那句话像是对着红玉说的,而说出这句话的人,居然也是个女子?!
猛地停住了脚步,紫玉脸上露出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她已经完全弄不懂,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这么说来,这突厥女子是冲着那青衫小白脸来的?莫不是这小白脸在外头惹下的情债,现在人家来寻仇来的吧?啊,不对,是逼婚来着。
只见那青衫小白脸抱拳向那突厥姑娘行了一礼,言道:
“慕姑娘,我应该同你说过,我是不可能娶你的!”
我不禁瞠目,没想到这小子处理感情问题可以做到如此干净利落,毫不拖沓,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啊!
相比之下,我就无法做到如此潇洒淡泊了啊!
我用幽怨一般的眼神瞧向了公主,却没想到公主这会儿也突然撇过头来瞧着我,可却是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似乎看到青衫小白脸和那突厥女子后,变得感触颇多了。
“够了,我已经听够你说的各为其主、身份悬殊当作借口了,事到如今,留在你我面前的就只剩下三条路了!”
突厥女子语气之中尽是决绝之意,想来她定然是说道做到之人,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非要弄得这般剑拔弩张,刀剑相向。
只听到突厥女子紧接着将那三个选择一一道出,言道:
“第一,你娶我;第二,我杀了你;第三,我死!”
我瞧见那青衫小白脸身子明显一滞,本以为他可以如此决绝定然是对那突厥女子无甚情意的,可如今看来,事实却又并非如此,看来,比想象中的要复杂多了啊!
总觉得在这样下去的话,会发生一些无法换回的事情……
假凤虚凰
我正想随意说些什么,先缓和一下现在剑拔弩张的气氛,可一看到那青衫小白脸和突厥女子就这般僵在那,仿佛空气都已经凝固了,感觉现在是说什么都无甚意义。
那突厥女子就是一心一意在等那小白脸的答案,可那小白脸则是一阵的沉默不语,说的也是,那三个选择无论哪一个似乎都不怎么招人待见。
说真的,其实我也有些好奇,这小白脸会怎么选来着?要是我,完全就没法选么,因为我喜欢的是公主,也娶了公主当媳妇了啊,自然就不可能另娶她人了么,即便这突厥女子模样也十分秀丽。
不过话也说回来,这小白脸面容俊秀,而那突厥女子又是清丽佳人,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么!
突厥女子多是至情至性,认准了一个心仪之人,便会非君不嫁。许多男子就是被突厥姑娘这种热情和主动而打动了心,最后成就美满姻缘的。
只是这爱则欲其生,恨则欲其死的疯狂爱情,还是让很理智之人望而却步,动不动就以爱的名义,欲生欲死的,想想都让人觉着后怕。也许比起单纯的爱恋,占有的**这一感情更强烈一些吧,所以若是求而不得,就算是将它毁了也不愿见其落入他人之手。
想到这儿,我不禁也有些害怕了,自己对公主似乎也是占有的**多一些,一想到公主可能会成为别人的,我这心里就越发的难受和愤恨,有了这种感情是不是就是对单纯爱恋的一种亵渎?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但是有一点我很清楚,那就是即便是我死,我都希望公主可以好好的活着。
我不禁小声叹了口气,今日是怎么了?总觉得诸事不顺的样子……
沉默了许久之后,那小白脸似乎已经做好了选择,挺拔身姿,言道:
“我说过了,我是不可能娶慕姑娘你的,我不会杀你,也不会让你杀我的!”
我听到这个答案不禁有种想吐血的感觉,等了那么久,这小子的答案说了也跟没说一般。
“又是不可能,洛卿,你为何不直接说你不会娶我,这样也好让我死了这份心!我已经听够了你说的那些陈词滥调,我现在只要你一句话,你到底,有没有真心喜欢过我?”
起初,突厥女子还有些义愤填膺,可说到最后,却有些哀伤悲恸,可以看出这女子也是用情颇深啊。
“我……”
双手握成了拳头,小白脸难得有些心慌意乱,有些心里话似乎就要脱口而出了,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和立场,就不得不将内心的感情深埋心底,最终还是变成了一声长叹,也许这样才是最好的吧。
“你别告诉我你不喜欢我!你若不喜欢我,又为何要掀我面纱?你若不喜欢我,那又为何……要亲吻我?”
突厥女子的痛苦的神情中,仿佛闪现过一丝甜蜜,脸颊不禁微微泛起了红晕。
我听到此言差点下巴都掉下去了,这小白脸真是了不得,这突厥女子的面纱岂是能随意摘了去的?
啊哟喂,难怪这位姑娘说若是不娶她便杀人了,按照她们那的习俗,这男子要是掀了突厥女子的面纱,若是女子杀不了那男子,那也就只有嫁给那人了。
有些野蛮,但是却是适用于弱肉强食这一自然间优胜劣汰的法则!
突厥人犹如是奔跑于草原之上的狼群,崇拜强者,优胜劣汰,那也是他们生存的方式。
紫玉听到后不知为何,在后边气得直跺脚,指着小白脸,问道:
“你,你们……”
“不,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样,那只是无心之过,而且当时也是事急从全,是为了救她,才……”
小白脸有些无力的垂下了手,怎么感觉越解释越说不清了呢?
“好了,红玉,你先退下!”
一直未出声的公主殿下突然一声令下,大有凤仪睥睨,傲视群雄之态,令人不禁心生畏惧之心,不敢轻易违背。
这般模样的公主殿下,即便是我也还是第一次见到。
红玉随即躬身行了一礼,道了句是,便当真退到了一边。
“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阁下若是专程来拜访公主府的,本宫定然一尽地主之谊,好生款待;只是瞧阁下的架势,却丝毫不懂得为客者之礼仪,仗鞭逞能,打伤仆役,当真以为我公主府无人了么?”
公主反唇一击,便是有理有据,即便真是要打起来,那也是师出有名了。
那突厥女子见那小白脸如此畏惧于公主,又听到公主以本宫自称,一下便猜到了公主的身份。
可一见到公主那国色天香的美貌,这突厥女子反而更加生气起来,心想那洛卿何以一直不答应迎娶自己,定是因为有这美人在侧,迷惑于他!
突厥女子抽鞭一扬,啪的一声甩鞭挞地,似挑衅一般,言道:
“在我们草原,从来就只用强者才有资格开口说话!”
这姑娘当真是好生无礼,竟如此不识好歹,公主已经是有意放她一马了,她当真以为凭借一条长鞭就可以打到这小院来么?
这么久了,都未曾见到护影卫的身影,很显然是公主授意如此,才迟迟未曾现身。这护影卫专司皇家安全,都是能以一敌十的好手,来去无踪,如影随形,从来只听令于所从属的皇室成员。
“放肆,此乃北魏境内,岂容尔在此大放厥词!”
我难得文绉一回,想要借此劝那女子离开,莫要在此生事,以免追悔莫及。这要是被人押送到刑部下了大狱,不脱一层皮也得变成一个废人了。
怎知这姑娘不识好人心,瞥了我一眼,语气满是嘲讽的意味,言道:
“你又是何人?哟,长得倒也还算有几分姿色,这唇红齿白、清秀俊美的,一副小白脸相啊!”
我嘴角不禁一抽,先不说这姑娘文才一般,居然用姿色来形容一个男子啊,我相貌清秀俊美、面如冠玉这确实没错,可也从未听过有人形容我是个小白脸啊!
让我这状元及第,才华横溢,智谋无双的公主驸马,情何以堪啊?
不行,这便宜我可都再讨回来,也好让那突厥女子瞧瞧,我这驸马爷的气度啊。
“嘿嘿,姑娘真是好眼力,在下乃是驸马爷,公主是俺媳妇,俺要是个小白脸儿,那也是俺媳妇的小白脸,姑娘就别吃着碗里的瞅着锅里的了。”
刚才还在那一本正经地喊放肆某样,这会儿一句一个俺,这是要闹哪样啊?
敌人当前,紫玉已经忍不住想要笑出声来了,那青衫小白脸则是面无表情,而公主只是轻轻地拉过我的肩头,俯过身来,在我耳边轻声低语,言道:
“你舍身护我,我很欣慰,不过现在,你只需要在我身后便好了!”
公主温热如兰的气息缠绕,让我耳朵顷刻之间便红得发紫了,话语之间,公主的唇有意无意掠过我的脸颊,紧接着我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啊哟喂,真是要命啊……
“谁瞅上你了?……好,就让我来好好收拾收拾,你这喜欢讨巧、占人便宜的小白脸!”
话音刚落,那突厥女子一扬鞭,三步并作两步飞跃而来,速度极快,令人防不胜防。
公主一把将我推搡到紫玉身边,长袖一挥,紫玉手中的宝剑脱鞘而出,立时一阵龙吟之声不绝于耳,寒光一闪,宝剑已被公主牢牢控于手中!
公主执剑而立,衣袂飘飞,遗世独立,宛如九天仙女,绝世出尘;又似书中剑仙,道骨仙风,神采飘逸,我瞧着都不觉痴了……
“这样倒也省事,你我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轻描淡写几句,公主挺剑直刺,这第一招便直取那突厥女子的眉心。
“公主……”
一见她们真的开打了,我这心又陡然提到了嗓子眼,公主身上伤势还未痊愈,这般打斗,若是伤口再度裂开了怎么办?
我焦急地来回渡步,却又不敢随意出声分散了公主的注意力,据说这江湖中人高手对决,讲究的就是一个心无旁骛,若有分神,顷刻之间便会败亡丧命。
身边的紫玉瞧我焦急不安,还以为我是对公主没信心,忙宽慰道:
“驸马爷安心,那突厥女子定不是公主殿下的对手!”
我不禁哀叹了口气,看着半空中与那突厥女子缠斗的身影,虽说一直都知道公主武功高强,江湖难逢敌手,可真看到她执剑与人争斗,顿时生出无能之感,明明说过要保护她的,可真到了这生死关头,却是要她执剑来护我!
高辰啊,高辰,你怎么这般没用啊,唉……
来回之间,公主与那突厥女子交手已有几十招了,这突厥女子不愧是使鞭好手,这长鞭在她手中如虎添翼,不但挥洒自如,更是杀敌利器。她深知公主擅近攻,而她瞧好便占据远攻优势,便充分利用这个优点,一直故意拉开两人的距离,同时用长鞭困住公主,不让她近的身来。
突厥女子的长鞭甩得虎虎生威,不过片刻,便如同织成了一张巨大的鞭网,将公主给笼罩其间。可公主却不换不忙,格、刺、挑、劈、扫等剑决灵活施展,不仅一格挡住了突厥女子的攻势,还还将原本的守势转为主动的攻势,令那突厥女子大吃一惊。
这突厥女子的招式很快就是用到头了,之后的招式不过是在之前的招式之中变换。公主嘴角上扬,故意一剑挑刺,诱得突厥女子将长鞭缠住了公主宝剑,这可正中公主下怀,旋动手中宝剑也使用缠字剑诀,主动贴上长鞭!
长鞭果然缠住了宝剑,突厥女子心中大喜,可扯动长鞭时却发现长鞭似乎已经不受自己控制了,脸上不禁发白,还未等她弄明白发生何事,公主剑气腾起,一声呵吒,长鞭便被宝剑切得四分五裂,脱手而去……
公主这招使的便是浮云剑法,得益于道家法门,取自:心思浮云常自在,易如流水任东西!
直到公主剑指突厥女子,这场比试便算是最终定了胜负。
突厥女子瞧着自己的长鞭被人毁了,这么多年自己从未如此惨败,这才知道能与此人战指百招,不过是那人故意想让,想让她把自己的招数都使全了,最后再凌厉一击,制敌取胜,自己无论是武功还是谋略,都不是眼前之人的对手啊!
紧握双拳,突厥女子脸上毫无血色,死死咬住下唇,言道:
“我输了,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见这女子终于肯低头了,我不禁松了一口气,依着公主的性子,定然不会为难于她的。
怎知这回公主似乎没了往日的温柔慈悲,举起手中的宝剑,做势便欲取那女子性命,言道:
“从来没有人敢在我公主府撒野,今日本宫手刃了你,也是你罪有应得,受死吧!”
那突厥女子认命一般闭目等死,眼瞧着那宝剑真要抹上了那女子纤细的脖颈了,那青衫小白脸突然跪下恳请,慌忙言道:
“公主殿下,请手下留情!”
公主的宝剑悬于半空,没了动静,撇了一眼那青衫小白脸,冷言道:
“她要杀你,你还要为她求情么?”
青衫小白脸叩头请罪,言辞恳切,言道:
“这一切都是红玉优柔寡断造成的,请公主殿下将此女将由末将处置,末将会给公主殿下和慕姑娘一个交代的!”
公主要等的就是红玉这句话,红玉果然也没让自己失望啊!
“好!”
说完,公主收回宝剑,往紫玉这边走来,我心中紧悬的大石,这才算是落了地,张开双臂正准备迎接公主,奈何,公主径直从我身旁走过,就连瞧都不瞧我一眼……
呜呜,我的公主殿下喂,我的媳妇大人居然还在生气啊!
我不禁两眼泪汪汪的,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瞅着公主,装可怜博同情的招式,再度亮了出来,就是不知道效果会如何了。
那边,青衫小白脸起身缓缓走到那突厥女子跟前,揖了一礼之后,言道:
“慕姑娘,我说我不可能娶你,不仅仅是因为你我各为其主,身份悬殊,更主要的原因是,我……”
青衫小白脸边说着,边一把将头巾给扯了了下来,片刻之间,长发如同黑瀑一般垂下,打落肩头,起初有些粗犷的男子语气,却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有了女子的柔情和婉约,只听小白脸继续说道:
“我也是一位女子,而且我的真名并非洛卿,我叫红玉,不仅仅是边境守关大将,还是公主殿下的贴身侍从!”
这披肩的长发,还有原本的那份俊朗不凡,立刻转为了明动娇艳、清丽姣好的女子容貌,这真真切切,就是一位女娇娥啊!
我不禁抚额哀叹,悔不当初啊,怎么就没看出这小白脸也是个女儿身呢?难怪了,难怪公主会如何生气了,原来自己真的做了混帐事,竟会不信她的真心,我真是该打,真是该杀啊!
一念至此,我不禁伸出手来狠狠地给了自己一巴掌,谁让我今儿个犯浑啊……
我这边掌掴之声才落,小白脸那边又响起了一声更大的。
那突厥女子气愤难当,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小白脸的脸上,登时一血红的巴掌印在小白脸俊秀的脸上显露出来,看着都觉得疼,可小白脸倒是欣然接受,竟无半分怨恨之念。
“你……你可知道,一月之后,父汗便要逼我嫁于那狼子野心的阿史那达曼可汗了,你欺骗我真心,比逼迫的父汗和兄长还要可恶,我恨你,我恨你……”
那突厥姑娘一把推开了小白脸,哭得梨花带雨,脸上尽是悲伤的神色,转身便跑了出去,没有再回头看过一眼。
这厢还未完,公主见那突厥女子悲愤离去,瞧过我一眼后,也是冷哼一声,转身便回了房,临走之前,还明令禁止,今晚,不许我进她的房间!
小白脸一脸的面如死灰跪坐于地,而我也犹如五雷轰顶,呆立当场。我与那小白脸这会儿倒正合了那句话: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一个黯然情伤,一个顾影自怜,当真是好不可怜啊……
紫玉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处置,而且紫玉也觉得是应该给点时间让红玉自己考虑清楚才好,见公主离去了便也追随了公主而去。
我瞧着这里就只剩下我与小白脸了,我与她境遇如此相同,只是这情路她比我还坎坷些,不禁生出几分怜悯之心,走到小白脸跟前,席地而坐,与她对面交谈。
“方才听那姑娘提及‘父汗’逼婚,令她嫁于那阿史那达曼可汗,这么说来,她也是一位可汗的公主么?”
突厥根据所占有的领域广阔,有五个可汗,其权势也各不相同,其中,以阿史那达曼可汗的势力最广,兵力也多,故而每有战事,虽然五大可汗平日互不隶属,可还是会尊达曼可汗为大元帅,受他统一指挥调度。
小白脸虽然神伤,却还是回答了我的问题,点了点头,言道:
“确实如此,她是突厥可利可汗的小女儿,呼和图王都的雅库慕公主。”
唉,居然又是一位公主殿下,这是缘还是孽啊?
自己应该帮助她们么?她两人明明彼此有意,可夹杂在两人之间的问题也很多,正如小白脸自己所言,各为其主,身份悬殊,更重要的一点是,都是女子!
我与公主这辈子是缘孽并肩,不由自主了,这条路很难走,若不是两人情同此心,彼此坚定的话,是很难走下去的。
她们两个可以么?
“喜欢上了,终究是无可奈何之事。她对你有情,即便方才掌掴于你,也不过是气你骗了她,若真是恨你岂会与你多言,还将婚约之事告知于你,不过是对你还心存念想罢了。你打算怎么办?”
我能做的也就是如此了,这最终的决定,还是得靠小白脸自己下。
“我,我不知道……”
小白脸目光闪烁,心中似有千头万绪飞过,可始终无法下定决心,在沙场之上,自己可以做到杀伐决断,毫不犹豫,可面对儿女私情,却方而如同孩童一般,不知所以,真真是可笑之极了啊!
“我只知道,她嫁过去不过是为了部族利益联姻。说起来,那达曼可汗也快年过半百了吧,先不说达曼有多少房妻妾,若是他身死,按照突厥传统,达曼所有的妻妾都将成为下一任可汗的妻妾!”
“可据我所知,达曼可汗内部也并不太平,他的兄弟和儿子都在想方设法的争夺他的汗位,谁能够成为下一任可汗还犹未可知。可有一点可以预知的是,雅库慕公主的命运会如同风雨中柳絮,摇摆不定,根本就没有所谓的幸福可言!”
说道此处,我停顿了片刻瞅着小白脸的神情,便知道了小白脸要做的决定会是什么了。
“你无需立刻就让自己做出决定,我给你一晚上的时间,待你做好了决定便来寻我,我也许可以给你一个很好的建议!”
说完,我拍了拍小白脸的肩膀便起身离开了……
我会这样说其实不过是为了让小白脸的决定符合我心中的预期!
原本我是想让小白脸自己做出决定的,可突然之间的醒悟,令我回想起了小白脸曾自称自己是边关守将,陡然之间,我明白了一些之前未曾想明白的事情,有关公主的事情,还有她那一身伤痕的由来了!
恨啊,我说过了,所有敢伤害公主的人和事,我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他们的……
正话反说,口是心非
今日惹得公主生气了,弄得我也心绪不宁,食不知味,来来回回的,在公主房外转悠好几个时辰了,如今都已月上中天,我却还在犹豫要不要直接推开公主的房门。
时机稍纵即逝,这等感情困扰,就该快刀斩乱麻,绝不能拖沓,今晚要是不能成功进入公主房内,那一战即成的功绩,很有可能会变成旷日持久、相互对峙的冷战,这一晚就已经把我折磨得不成人形了,要是再多来几天,我肯定会发狂的!
提步向前,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鼓起勇气,用力推了推房门,果然,里边已经上门闩了,我不禁泪流满面啊,呜呜,看来,公主今晚是铁了心不让我进屋了。
拍了拍房门,无比谄媚的言道:
“公主,公主,把门儿开开,驸马我要进来!”
话音刚落,我立马把耳朵给贴到门边,想要查探下里边的动静。
里边沉静了片刻之后,公主那宛如天籁般的声音传了出来,不过语气依旧是淡淡的,言道:
“本宫记得今晚并未招驸马前来侍寝,驸马这是,所为何来啊?”
啊哟喂,我们家公主可从未使过公主的那派头啊,这会儿可是连‘侍寝’都说出来了,做驸马真悲催啊,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
没关系,谁让我脸皮最厚呢!
“公主,公主,驸马我毛遂自荐,这寂寥长夜无处打发,若有驸马陪伴,公主定然可以安心入睡,别无旁骛。呵呵,不知公主意下如何?”
继续探听里边动静,却只听到公主轻叹了口气,言道:
“驸马还是请回吧,这寂寥长夜自有古书典籍可打发了去,就不劳烦驸马爷了!”
我一听,急了,拍了拍房门,道:
“诶~别呀,古书典籍哪有驸马我有趣啊,再说了,驸马皮糙肉厚,还能帮公主驱虫喂蚊,让那些蚊虫无法搅扰公主好梦……”
“呵~驸马的皮糙肉厚,似乎还抵不过檀香的一缕轻烟呢!”
说完,公主似乎已经起身,正打算到床榻上就寝。
唉,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啊,看公主这水火不侵的模样,今晚这房门怕是进不去了。
其实我知道,公主在等的不是这些花言巧语,巧言令色,她要的不过是我一句真心实意的道歉,和一句暖心贴己的安慰。
我今日确实是气急了,虽说言语指责的是小白脸,其实,也是旁敲侧击一般的,埋怨了公主。公主她何等聪慧,我的心思她怎么会不知,所以她才会如此生气,气我不相信她,气我好心当成驴肝肺!
缓缓地跪在了门边,抚着房门,我也是一脸悲伤的表情,我并非不相信公主的真心,只是在害怕,好害怕会有人将她从我身边夺走。
这份不安,究其根本,便是我终究是个女子之身,而非真正的男子,即便我再聪慧过人,即便我再智谋无双,都无法改变这个既定的事实!
“公主,你可还在生高辰的气么?今日是高辰犯浑,惹公主生气了;也是高辰不知好歹,伤了公主的心。公主会生气,那也是理所当然的。高辰就跪在门外向公主你请罪,一直跪到公主肯原谅高辰为止。”
公主啊,要是你伤心的话,我也会非常难过的啊!
听过我这番言语,公主似乎也颇有所感,语气中也有些悲伤情绪,虽说还有怨,可心中却是因爱而生痛的领悟多些,原来,这便是心痛的感觉么?
他以为跪着认错,就能逼着自己原谅他么,他爱跪,就让他跪着去好了……
“你爱跪,便跪着吧……”
公主抚着胸口,静静地靠在床沿边上,闭目垂首之间,已觉着心中抽痛难当,这种痛楚是身负重伤之时都无法逾越的痛,而更让公主觉着不可思议的,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便是那个冤家!
我听出来公主嘴上是不饶人,可心里已经在找原谅我的理由了,我就知道她的心是向着我的。
不是有句话说:女子生气时候说的话,往往都是口是心非,正话反说的么?
比如:她说我永远都不想再看到你了,其实就是说只要你马上过来跟我道歉我便原谅你。要是对方会错意了又碍于颜面不去见她,那也许就真往永不相见的结局迈进了。
爱一个人,是要努力容忍和迁就对方的脾气,为对方设身处地着想的同时,更要有即便是在大吵大闹后,也不放开对方手的坚定和包容,那些个口舌之争的胜负,真的比得上你所爱的人还要重要么?
公主对我来说,真的非常非常的重要,所以我会耐着性子,宠着她,爱着她,护着她,等着她原谅我,因为她也是这般对我的,而且有过之无不及。
一想到这里,即便是面对前方无尽黑暗,我也无所畏惧,因为我知道,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公主,公主,今晚的月色好美啊……”
“……”
“公主,公主,这外头好黑啊!”
“这么大一人了,还怕黑么?!”
“公主,公主,这外头有好多蚊虫啊!”
“……你好吵……”
“公主,公主……”
“你若再言语,以后都不许再踏入我房门半步!”
……
这回我安静了,捂住嘴巴不敢说话了,可我一个人孤零零地跪在门外,现在都已经是子夜了吧,府内家丁丫鬟们都已经睡去了,这半夜的阵阵凉风,也是怪渗人的。
时不时从那些个怪石嶙峋的假山上的坑洞中,发出声声低吼,犹如野兽般的咆哮,更像鬼怪们的低吟。吓得我神色有异,心中发毛。
嗯,别怕,我可是读书之人,一身正气凌然,怕甚妖魔鬼怪!
对啦,学狼叫定能震慑鬼怪,燃起心中热血之气,壮人胆魄。而且我也是只在嚎,并非言语,公主定然不会见怪的!
注意打定,深吸一口气,气沉丹田,随即,仰天长啸……
“噢呜……”
一阵狼嚎之声奋然而起,片刻之间,自觉心中热血沸腾,精神倍爽,一扫心中阴霾。随机一鼓作气,接二连三,狼嚎之声是学得越发精确了。
几声狼嚎之后,我心情是舒畅多了,可府中巡夜的家丁却不安生了,陡然之间也不知是谁大声喊起了“狼来了,狼来了”的。
片刻之间,府中那些房门的灯火一个接一个地亮了起来,而下人们个个拿起竹棍、木棒等物纷纷出了房门,聚在了一处,说是要打死那匹敢闯进公主府的野狼。
这不,这群人举着灯笼火把的,纷纷往狼声这边赶来。
啊哟喂,我没想到自己还有这样的才能,这学狼叫都能学得入木三分,这是该喜还是该忧啊?
不行啊,我得赶紧藏起来,这要是被下人们看到驸马爷三更半夜跪在公主闺房的门外,指不定还会传出什么乱七八糟的流言呢,到时候让我这驸马爷的脸面往哪摆啊?
连忙站起身来,在房门边走来走去,却发现根本没地躲,外边那群人的身影也近了,这一出去肯定会跟他们撞个正着的!
怎么办,这回可怎么办才好?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故意装作出去查探的样子来糊弄那些下人们之时,公主的房门突然开了,然后毫不客气的一把将我拽入房中。
“冤家,这半夜黑灯瞎火的,好端端,你学甚狼嚎啊?”
房门应声而闭,公主拽着我的衣领,生气的说出这句话来。
这是因祸得福啊,我乐得心中窃喜,不管他三七二十一,一把搂住公主就不撒手了。
公主突然有些后悔,就不敢放这厮进得屋来,这不是引狼入室么?
这回后悔,那可就迟了,我一搂住了公主,那熟悉的香气和那无比眷恋着的温柔,让我片刻之间就有些意乱情迷,无法自抑地吻住了她的耳垂,然后一路向下……
公主推搡了我几次,都被我牢牢控制住,脸颊一片通红,嗔怒道:
“高辰,你在作甚?”
此时此刻,我表现得就像个流氓无赖一般,嘴角上扬,语气中充满诱惑的味道,言道:
“驸马这是在伺候公主……入寝啊!”
方才她不是说没有招本驸马侍寝么,这回让我进得屋来,还不是让本驸马来侍寝的?既然如此,那本驸马自然就得恭敬不如从命了!
“你……放肆……”
将公主紧紧地揽入怀中,我有些戏虐一般的语气之中,仿佛多了几分认真,眼中除了神情,也多了几分**在里头,在她耳边轻声言道:
“我想对你做,更放肆的事情……”
在她脸颊上落了一吻,轻掠过她的红唇,吻过她的鼻梁,眉间,惹的她有些紧张地拉住了我的衣角,片刻之间,我们两个都有些情不自禁,意乱情迷了。
“你……”
公主轻启朱唇,正欲说些什么,院落外头,紫玉的询问声响起,想来是被那句‘狼来了’给惊醒了,连忙过来瞧瞧虚实的,那下人们都是不允许入这院落的,这察看之事,自然得交给紫玉了。
“公主,您无恙吧,方才护院来报,说听到阵阵狼嚎之声,府内可能有野狼出没,还请公主小心些才好!|”
我边吻着怀里的美人儿,嘴里也忍不住笑意,这大野狼早已入得室内,是怎么找都找不着咯!
这回儿紫玉在外头,公主绝不敢轻举妄动,这还不给我留下可乘之机么?
辗转埋首于佳人白皙的项颈之中,手也没了规矩在她身上游离轻抚,想要看她是否还能一如既往般淡定自若。
公主不愧是公主,原本拉住我衣袍的手转而环抱住我的腰,不着痕迹伸出手来往我后腰第二腰椎下方的志室穴上逐渐施加力道,那麻痒的感觉让我险些就忍不住要笑出声来了!
这回我可学乖了,不敢再对公主为所欲为了,除了抱着她,就不敢再胡作非为,公主这才慢慢松了力道,一脸好笑的表情瞅着我。
“方才的叫声我也听得真切了,不是什么狼嚎声,不过是街头的野狗半夜闲来无事,随意嚎叫了几句而已,无甚大碍,让大家伙都散了吧!”
公主的声音依然是温柔中而又不失威严,紫玉见无甚异样,也便躬身行礼告退。
“那紫玉便先退下了。”
说完,紫玉边离开院落,边摇头感叹,也不知是哪条野狗,居然嚎得像极了野狼,看来以后得让人把府外的那群野狗们,给驱散开去才好。
紫玉让那群聚在一起的看家护卫都散了,让今夜巡视的家丁打起精神来,叮嘱了几句,紫玉也转身回房睡去了。
外边又恢复了平静,而我则是一脸不悦地摆弄着鬼脸对着公主,以表示她把我形容成闲来无事的野狗而抗议,临了还轻声学了两声狗叫,惹的公主哭笑不得。
公主拍了拍我正试图解她腰带的手,面到微笑的瞅着我,言道:
“你的手,在作甚?”
诶~
我故作无知地抿了抿嘴,一本正经的言道:
“我这是在伺候公主宽衣就寝呢……公主,你瞧啊,如今夜色已晚,烛火将息,我们也该准备着宽衣就寝啦!”
“先别闹,我有话要问你!”
公主抚着我的脸,很显然是已经不生我的气了,只要她不生气了,无论她问什么,我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为何怂恿着红玉去抢亲?若红玉当真去了,你不怕会引发突厥与北魏之间的战争么?”
公主虽然这般说,可表情并未有何异样,其实她知道我的用意并不在此,既然要搅得突厥内部大乱,自然还得从突厥人下手。退一万步讲,即便当真引得突厥南下,公主也自有所恃,无所畏惧。
“这是挑起突厥内部争斗的绝好时机,公主也知道,北魏和北齐之战,在所难免,只要突厥内部生乱,我们才有可乘之机!”
握住了公主的手,将她的掌心摊开,她的手宛如柔荑,纤葱而又温暖,原本我是极为喜欢她用这双手抚摸我脸的感觉的,可此刻我瞧着,只觉得无比心痛!
长公主为何会常年不在京城,太皇太后一直都以长公主体弱多病为由告知众人,可如今我瞧着公主不仅身体健康,甚至武功卓绝,江湖中难有敌手,这不是一个显而易见的谎言么?
那公主这些年都在哪里,这身本领,还有那一身的伤,又是打哪来的呢?
“突厥境内,有一伙令他们为之头疼的贼匪,多次围剿皆无所获,只要红玉带着一队可靠人马冒充这队贼匪,待和亲使团入了达曼突厥境内,出其不意将人掳走,则可顺利挑起两国之间的矛盾,又能成全她两人一番情谊,此乃一箭双雕之计。”
我边说着,边在公主掌中落了一吻,面带微笑的直视着公主的双眼。
公主早已知道我有此用意,只是按照我的个**情绝不会如此简单,此计看似可行,可太过单一,若是出现差错,则此计成功的可能性不大。
可一想到那晚我巧设连环之计逼得那假冒逍遥生的陈四哑口无言、走投无路,公主便知道我一定还有后招,而且她也明白过来,突厥这盘棋局,我一定也是部署已久,让红玉去抢亲只不过是这个计划的开始而已。
公主嘴角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言道:
“突厥境内的那伙贼匪我也略有耳闻,个个都是凶很彪悍又不要命的响马,否则何以突厥人多次围剿都未能将其一举歼灭?!只是……这样一对彪悍人马,让红玉到何处去寻与此有着同等战力而又可靠的人马呢?”
这回可算是问到问题的关键了,想要从突厥军手里抢人,而且还是冒充那队悍匪去抢人,自然也得用有着与之对应的战力和了解突厥地理信息之人才能胜任!
这样的能征善战而又知晓突厥地理环境的队伍,又该到哪里去找呢?
我笑了笑,若有所思一般地瞅着公主,言道:
“这有何难,边疆三镇之一的怀朔镇里,不就驻扎着这样一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燕云龙骑卫么?”
若说北齐的宇文懿一手创立的飞云铁骑威震天下,那北魏的这支燕云龙骑卫,则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说它是飞云骑的前身鼻祖都不为过。
燕云龙骑卫是北魏的开国护卫龙骑,乃是北魏当之无愧的奠基之石,守护之翼,也是北魏历代皇帝的近身卫队。这只龙骑卫从原来的五千人扩展到现在的八千人,人虽不多,却可以一敌百,军中个个都是能征善战的勇将,能担任军中统帅的,从来都是皇族中最为骁勇善战的勇士。
自从这支龙骑卫戍守边疆之后,突厥人便不敢轻易南下来犯,而多年的傲人战绩也让这支燕云龙骑威震漠北,即便是野心勃勃的达曼可汗,也不敢轻易发兵攻占怀朔;也因这支龙骑卫,即便是先皇昏聩误国,致使内乱迭起,北魏也屹立不倒,国祚绵延!
而据我所知,太皇太后便曾经担任过这支龙骑的统帅,这也是为何各州镇总管对太皇太后推崇备至的原因了。
如今这支龙骑卫的统帅乃是沙场老将身份尊贵的朔王萧澹,而萧澹之后,有意将龙骑卫统帅之责交给一位智勇双全的名叫萧珝的白袍小将。
龙骑的统帅从来就不是朝廷做人定之选,而是从军中层层筛选出来,经过在沙场上不断打磨历练,建立积累功业之后,从当中选出最为优秀的将领才可担任。这样的人不但要智勇双全,还能有镇压得住手下军士的气魄和胆略,非一般人可以胜任。
这样的一只队伍,让他们去抢亲,还不是绰绰有余么?
当从我口中说出“燕云龙骑卫”之时,我就已经猜出了公主的真正身份,也想透了她那一身本领,那一身伤的由来了!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啊,公主?啊,不对,也应该称呼公主为燕云龙骑卫少帅萧珝才对!”
公主依然微笑着望着我,只是眼神中闪过几分忧郁的神色,她的驸马真的很聪明呢,似乎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的眼啊……
可愿入得网中来?
公主的手抚过我的眉间,似要帮我抚平那显而易见的愁思与忧虑,脸上是那抹淡淡的微笑,即便是被人拆穿了身份,她也依然面不改色,这份从容镇定,也让我好生钦佩着。
“没想到经由红玉,你便可推测这许多,我们驸马当真是智慧过人呢!”
将她紧紧地拥入怀里,抵着她的峨眉,我不禁幽幽地叹了口气,言道:
“我讨厌突厥人,讨厌伤害过你的一切事物,甚至,我也讨厌我自己……”
公主也星目低垂,有些依赖一般的伏在我怀中,听到我这般孩子气的话语,也是笑了一笑,言道:
“傻瓜,都这么大一个人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似的……”
是啊,也许在感情问题上,我还真是一个孩子呢,对她一直都是依赖多于给予,我能为她做的事情太少太少了。其实,除去公主坚强的外表,她也不过是一个需要人小心呵护疼爱的女子,是我爱她爱得还不够多啊!
“那又如何,不管你是北魏长公主也好,龙骑卫少帅也罢,这辈子你注定都是我的人了,想跑都跑不了!”
话毕,在她眉间落下深情一吻,此情此心,永无悔矣!
“哟,这回倒有些坏人般蛮不讲理的形状了,你瞧瞧,自从你当了驸马,这人也变坏了不少。本宫都有些怀疑,这人啊,要是平步青云之后,原本敦厚老实的,是不是就会变坏了?”
公主伸出手来俏皮地捏了捏我的鼻梁,满脸调侃笑意的问出这句话来。
我听过后,故作沉吟之态,一派老学究的模样,言道:
“嗯,公主此问值得细细思量,本驸马细细琢磨了片刻后,觉得这原本敦厚老实后来变坏的,大抵因着这两种情况了:这一么就是这人本就是个坏人,二么,因为他娶了一个漂亮贤惠的媳妇儿,成了天子女婿,从此平步青云,荣华富贵在手,美貌贤妻在怀,这人,想不变坏都不成了?!”
环抱着在怀里乐得都合不拢嘴的公主,我轻轻摇晃着她的身子,想让她也立刻赞同我的娶了漂亮高贵的媳妇人就会变坏的观点。
她不是说我变坏了么,正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她也难逃责任!
公主也环上了我的腰身,不许我再摇晃了,笑着言道:
“那本宫是不是还得恭喜驸马爷,成就了这京城男子平步青云的三大捷径之一——成为天子女婿了啊?!”
啊哟喂,公主还记得这茬啊,呵呵,平步青云的三大捷径么?
我嘴角满是笑意,伸手来轻轻抚过她妩媚动人的脸庞,一脸得意般的言道:
“嗯,那本驸马也该恭贺公主殿下才对,同喜,同喜啊!”
公主微微一愣,似乎还未明白其中深意,可细细思量一番后,随即脸上爬满了红晕,陡然间想起了这平步青云的三大捷径是哪三大捷径了。
这第一么,自然是成为天子女婿了。
第二,不就是入赘高家了么!
……
旁人只知道驸马是高家的长子嫡孙,可只有公主自己知道,驸马还是高家的女儿,外头名义是驸马娶了公主,可这边倒过来想,不也可以说是她入赘了高家娶了驸马了么?
噗哧~
公主忍俊不禁,伸出手来掐我的脸,言道:
“这张嘴也越发不饶人了!”
“那是,驸马我可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能言善道,状元之才啊,怎么样,配得上我们这位高贵娇艳、人中龙凤的长公主殿下么?”
我这厢在这巧言令色,手也开始不规矩起来了……
“嗯,马马虎虎吧~”公主俏皮的言道。
“嗯?!”
我不乐意了,这可不是我想要的答案啊,公主这是在戏弄我来着,绝不能轻易放过她……
两手一动,就准备给公主挠痒痒,一定得让她开口求饶才行。
怎知公主的道行更高一些,早知道我会出此一招,不退反进,双手环上了我的脖颈,温柔而又多情地在我脸颊上落了一吻,惹得我呆了一阵,脸上也泛起红晕来。
她自投罗网,我自然乐得心花怒放,将她牢牢地圈在怀里,心里还在为她方才的那一吻而激动不已。
“公主,这是在给驸马施美人计么?”
我在公主耳边轻声低吟着,言语中还多了几分引诱的味道来。
“是啊,那驸马……可愿入得网中来?”
“我不是早已在公主网中了么?这又是编织罗网,又是美人心计的,公主定然另有图谋啊!驸马我即便再怎么足智多谋,也逃不过公主的五指山啊……”
我故作为难,嘀咕不停,就瞅着公主的反应,就知道公主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可以名正言顺询问我的机会,她心中也有疑惑,需要我来解答。
“哦?若是驸马能坦白交代,那……本宫我兴许该能给驸马一些赏赐呢?”
公主抚着我的脸,那妩媚动人的神态,勾人心魄的目光,让我心猿意马,难以自持了。
这是引诱我么?公主这绝对是赤果果的引诱我!
“那这赏赐……又是何物呢?”
我挑眉一问,十分期待公主会许给我怎样的福利,若是不能称心如意,我可绝不答应哦!
公主圈住我脖颈的手稍微使了几分力道,拉近了彼此的距离,诱惑的味道更浓了。
“那边赏赐驸马……伺候本宫宽衣就寝吧,不知,驸马意下如何?”
哎哟喂,公主不愧是公主,这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啊,投其所好,利而诱之,这招公主也已经掌握的炉火纯青了,瞧,拿来网住我不是用得正好么?
我的心扑通扑通加速跳动,这宽衣就寝四字,在我的脑海里飘来荡去,里边的意义可就深远得去了,先说这宽衣吧,不知这衣可以宽到哪层去?就寝的话,应该不会就简单地躺在一处,也可以做些别的什么事情才对!
一时间我又开始想入非非了,傻笑了几声,觉得此等天赐良机,绝对不可以错过,急忙言道: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啊,那本驸马就先谢公主赏赐了!”
我一副信心满满的模样,手已经拉住了公主束腰的腰带上了。
“公主放心,驸马一定会把公主您,伺候得舒舒服服的……”
“贫嘴,那你告诉我,如何知道我是萧珝的?”
“猜出来的!”
我瞧着公主一脸不肯相信的表情,笑着言道:
“原本我也没想到龙骑卫这一节,倒是红玉提醒了我,可利可汗的势力与怀朔镇交壤最多,红玉自称是边关守将,又与突厥公主相识,所以我便怀疑红玉出自龙骑卫。后来此事也从红玉处得到证实。她是你的贴身护卫,而紫玉又如此擅长治理外伤,可想而知,她们一个是先锋护卫,而另一个则是军医随护。”
“再加上公主你……我自然而然就能猜到你的身份了!”
再加上公主常年不在宫中,而太皇太后有心栽培公主成为后继之人,便一定会将公主送往龙骑卫磨练,将护卫北魏的一支重要军队交到公主手中,委以重任!
原本这是皇子该做的事情,可先帝这一脉子嗣凋零,太子死后当今的圣上又尚且年幼,放眼望去可以将这支重要军队交接之人,也便只有长公主一人了。
太皇太后是非同一般的女子,敢为人先,常言道:谁说女子不如男。她自己就是一方豪杰,女中英主,即便是男子也极少有人可以比得过她的。
而她对长公主希冀最大,委以重任,便是希望有朝一日,长公主也能如何自己一般,成为女子英豪,命运自主,不用依附他人。
公主对太皇太后也是极为尊崇,但有所求,她都会倾尽全力而为,努力做到太皇太后所希冀的那般。所以现在的她,智勇双全,胆略过人,武艺高强,俨然已是一方大将。
可这无数光环的背后,却是用她一身伤痕换来的,而她的心也早已千疮百孔。那日高宅,她深受重伤,伤势深可见骨,定然痛如锥心,可她从未喊疼,即便是眼泪都未曾见过一滴,这是不正常的啊,为何都那般痛了,她就是不哭呢?
我一直不明白其中的缘由,直到那几日公主将养在私宅,我无意之间听到了紫玉与老火头的对话,话语尽是言及如何去创口中的老茧结痂,让肌理重生之法。
紫玉口中言及之法极为骇人可怖,不仅需要剔除死皮结痂,连带血肉也得尽数剔除,再循以肌理纹路加以缝合,上药、入浴、缝补等等,经历常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与煎熬,数月之后,新肌生出,便可让肌肤焕发新生,鬼斧神奇!
当时老火头听的叹为观止,而我听后则是惊出一身冷汗。直到猜出公主的身份,联想到此处,我心痛难忍,无法自抑。
公主她常年戍守关外,即为上将,那定然是身先士卒,勇猛杀敌,她所言及的血债,便是战场之上的累累白骨,也是朝中阴谋权术的遍地尸骸;她那一身的伤定然是在战场之上出生入死,多次死里逃生、惊心动魄所留下的痕迹;那她的手,一直紧握刀枪剑戟的双手,也应该是如同所有武将一般,生满老茧的才对……
而那一身的伤疤和手中的老茧,是不应该生在一个金枝玉叶、体弱多病的公主身上的,一纸赐婚书下,公主需要尽快赶回京城完婚,为了不引人怀疑,她是不是也让紫云在她身上用过了那所谓的肌理重生之法?!
……
我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心中却似被千针刺透,暗自滴血,手也不自觉地用力,腰带上的活结应势而解,怀中的美人轻轻推搡了我一下,随即旋转着身子挣脱出我的怀抱,而腰带的一端却被我牢牢地牵着。
转身落定之后,公主伸出手来拦住腰身,才不至于让外裳脱落,只因着,这腰带已经在我手中了。
公主依然微笑从容,而我嘴角也起了一丝邪恶的笑意,心中暗自思忖着待会该如何把她身上的外裳给脱将下来。
我三步并作两步,欺过身来,拽着腰带的手也毫不放松地扣在了公主的腰间,如今我的心思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只盼着公主可以乖乖就范便好了。
“公主便无需躲躲闪闪了,你我两人都已是夫妻了,就让驸马替公主宽衣吧!”
听我这么一说,她便当真乖巧了,任由我帮她将外裳给褪了下来,露出一身轻薄单衣来。公主微笑着轻巧跑开了,然后在床沿便座了下来,朝我挥了挥手,似在示意我过去。
我陡然间怦然心动,这怎么有种窃玉偷香之感啊,有些蠢蠢欲动,又有点慌乱不已。
将公主的腰带和外裳安然地放在衣架上之后,我便乖乖地走了过来牵过了她的手,怎知公主似乎比我还心急,刚一牵过我的手,就这般顺势一带,一把便将我带上了床榻,随即欺上身来,将我压在了身下……
“驸马所言甚是,既然你我已是夫妻,就让本宫为驸马宽衣解带吧!”
公主的那片柔软压在我身上,令我都有些心神荡漾了;在我耳边的缠绵软语,也让我有些思绪混乱,来不及思考什么了;
她身上那有些诱人的香气就这般与我撞了个满怀,那头乌黑的长发垂落,令我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这一切都让我有些目眩神离,难以自拔……
直到她的手真触到了我的腰间,熟练地帮我解开了玉带,我这才回过神来,自己反倒成了她的板上鱼肉了,任她为所欲为了。
等等,不对啊,我这是不是被反客为主了?
还未等我提出抗议,公主便将我控制得服服帖帖地,临了还不忘记柔情攻势,抚着我的脸,温柔如水般问道:
“驸马如此知晓突厥内部矛盾,想来不是只派了斥候那么简单吧?”
啊哟喂,就知道我这媳妇聪明绝顶,想要在她这讨到便宜,还真有点痴人说梦了。
这斥候能打探到的消息不过是外部的一些琐碎,想要探听到内部的消息,自然得有内应才方便行事了,我能如此清楚达曼可汗内部的矛盾争斗,不是仅靠斥候便可以探听到当中□□的,自然里边少不得有内应。
而且扰乱突厥内部的计划,还得需要这批内应从中挑拨方能成事呢!
公主好奇的,便是我何时派的内应,而这内应究竟是何许人也?
“当然不会那么简单了,公主可记得四年前先帝在位时,曾于宗亲之中,选了一位郡主收为义女,赐尊号‘义和公主’,远嫁突厥和亲之事吧?”
这事儿公主自然记得,当年先帝与那突厥达曼可汗虚与委蛇,答应了突厥和亲的要求,在宗亲中选了一位郡主,授以公主尊荣,远嫁给了突厥和亲。
原本达曼可汗指明要娶北魏皇室正统公主,而当时达到年纪而又未出嫁的公主有两位,一位是长公主萧琬,还有一位便是四公主萧玲。太皇太后一力保住了两位公主,在和亲之事透出风声之时,便将四公主匆忙下嫁,而又以长公主体弱多病为由,拒绝了达曼可汗求取皇室正统公主的提议。
达曼可汗当然是怒不可遏,一气之下便率十万突厥兵主力南下,扬言要灭掉北魏,却在怀朔镇遭到燕云龙骑卫的迎头痛击,损兵折将,铩羽而归。加上他此次兵败,引起部族势力不满,为保全汗位,达曼也急需娶到一位北魏的公主彰显高贵,从而压制那些暗中反抗自己的势力。
如此,便逼得达曼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要求改为只要是公主即可。就这样,这位宗亲的郡主便成了这次政治交易的牺牲品。
“嗯,自是知道的!”
提到这为义和公主,我便瞧见了她的脸色似乎有变,许是对这位义和公主心怀歉意,当年即便是龙骑卫暂时击退了达曼可汗的南侵,可若达曼召集五部大汗一起攻伐北魏,那对北魏来说,定是一场灭顶之灾,那时候的北魏实在是太过羸弱了。
所以,即便当年她如此痛恨和亲,却还是不得不眼睁睁看着和亲的队伍越过北魏的国境渐渐消失在茫茫沙漠之中……
公主似乎有些疲惫地伏在了我的身上,头靠着我的肩头,难得看到她这般失落伤怀的神情,帮她好好整理了下垂落的长发后,我轻轻的、有节奏地拍着她的后背,似安抚又似爱怜,停顿了片刻,又继续说道:
“当年的和亲队伍里,便有我们安排的人……”
我故意沉默了片刻,想要听听公主会有怎样的回应,可似乎等了许久都未曾听到她的言语,反而肩头传来一阵不知何时已经入眠、平稳的呼吸声了。
不会吧,难道是我抱着她太过舒服,以至于她就这样睡着了吧?
我不禁有些哭笑不得,小心伸出手来扶住了她的后脑勺,先把软枕拉了过来让她枕着,然后将她护在怀里,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又将她压在了身下。
见这般动静她都为曾醒过来,想来真的是睡着了。看着她如此恬淡而又静美的睡颜,此时此刻,在我怀里的她应该是安心和平稳的吧!
伸出手来抚过她的脸,我不禁轻声调侃了一句,道:
“喂喂喂,公主,不要在我面前睡得那么安心啊,就不怕我偷偷对你做坏事么?”
怀里的人儿睡得依旧恬静安然,就仿如不相信我说的话一般,不相信我会对她做坏事……
不过片刻,桌上的烛火燃到了尾,挣扎了片刻之后烛火最后还是熄灭了,屋内顿时一片黑暗和宁静,片刻之后,温柔的月光从纸窗上透了进来,让屋内的一切都显得朦胧而又美好。
“我要对你做坏事了哦……”
轻笑一声,拉过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掌中,将怀里取出的那同心结缠绕在了她的指间,合着她的手十指相扣,紧紧地握在了一处。
“我爱你,琬儿……”
情话,密语轻声。宛如誓言一般,在她的红唇上落下一吻,辗转缠绵之间,温柔而又充满爱意。
我将外衣脱了随手一掷,借着月光拉过了薄被,揽过她的腰将她好好护在怀中,将薄被掖好后,又在她额头上落了一吻,道了句安乐,抱着她也逐渐安稳地睡了过去。
今晚,注定是个平静安稳之夜……
画眉深浅入时无
还未到卯时,我便睁开了双眼,这似乎都成了一种难以改变的习惯,每次天还未大亮,依旧灰朦朦的,我都会在这个时辰醒过来,无论刮风下雨,还是寒霜雨露。
习惯性地摸了摸身边,却没发现伊人的身影,突然有些心慌,撑起了半个身子,四处张望着寻找着她的身影……
这个时候,我才发现习惯居然也是如此可怕的东西,因为一旦成了习惯,当眼前的一切未曾如同预期般出现,你就会患得患失,会觉得焦躁不安。
当看到那个思念着的身影就在不远处正对镜梳妆之时,陡然之间的慌乱原发只是自己在吓唬自己,苦笑一声,什么时候开始,把自己糊弄成了一个傻子,一切都只为了她!
拉开了身上盖好的薄被,在床沿边上坐起身来,穿好靴子之后,只是呆呆地瞧着她镜中的模样,她从镜中也正瞧着我,忽然脸上有了一抹笑意。
突然之间,我想到了《诗经》中有一句正符了此情此景,情不自禁,便将此句子读了出来,道:
“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只见伊人兀自梳理着那一头乌黑笔直的长发,闻言不过莞尔,笑而不语。我瞅着今日她一身素雅长衫,玲珑妙曼,身姿卓越,倒比往日更加迷人了。往那腰间一瞧,原本一直陪着的白玉环佩早已不见了身影,却为一做工不甚精巧的同心结所代替,同心结下,相思扣翠绿其间,素雅之中的一抹淡绿,倒是衬极了她。
我不禁傻笑了几声,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之后瞧着镜中的伊人,便如此着了魔一般,不愿再将眼移向别处了。
陡然间想起杨安源曾与我说过一则志怪,说的是镜中藏有女妖,迷人心智,摄人心魄,专迷惑男子,吸其精血,取其性命。我听后在感叹这个故事荒诞之时,又有些好奇镜中的女妖究竟得生成何等美貌,才能迷惑男子随意的便将性命轻付。
如今从镜中瞧着她,变觉着镜中女妖,也不过如此吧!
见我目不转睛地一直瞅着她,公主脸上微微泛红,言道:
“今日不是公休么,难得不用上朝,怎不多睡会儿?”
我若多睡了片刻,岂不是瞧不见伊人对镜梳妆的绝美之景了么,看来早起的鸟儿有虫吃,此句果真不假。
“呵,我倒险些忘了今日不用上朝,许是习惯了,这个时辰自然而然便醒了!”
在床边始终是坐不住的,便站起身来直接走向了她,抚了抚她那头乌黑的长发,有些爱怜地从身后抱住了她,似乎只有将她抱在了怀里,心里才算踏实了些。
“早安,公主!”
瞅着镜中的我一脸憨笑的模样,公主伸出手来抚着我的脸,笑着说道:
“早啊,驸马,昨晚睡得可安稳?”
一想到昨晚自己趁人之危,做了件坏事,眼睛眨巴眨巴的,就是不敢瞧公主的眼,忙点了点头,道:
“嗯,睡得可香了,公主睡得可好?”
嘴角露出一丝狡猾的笑意,想要探听公主昨晚是否真的睡熟了。
“挺好的,醒过来的时候手里还多了件东西。”
公主意有所指,一脸微笑地盯着我瞧。
“喜欢么,同心结?”
我一脸幸福地拥着怀里的媳妇儿,小脸红得跟柿子一般了。
“你送的,我自是喜欢了,虽然这同心结编得,不甚精致……”
公主一脸调笑的神情,就知道是在调侃我了。
我担心公主瞧不上眼,急了,忙说道:
“第一次编难免难看了些,要不,你先还我,等我编的好看精致些了再给你……”
公主听后扑哧一笑,转过身来抚着我的脸,温柔的说道:
“傻瓜,送出手的东西哪有再要回去的道理。我很喜欢,喜欢它的独一无二,因为它是你亲手为我编的。你的心思,我懂。我心中欢喜得紧,真的!”
一言两语之间,我便欣喜若狂了,她就是有这样的魔力,左右我的思绪,牵引着我所有的喜怒哀乐。
我想,我是着了魔了!
“公主,不如,让驸马为你描眉吧?”
公主的峨眉十分好看,远山眉黛,越如春山,眉目如画,引人入胜。
我好画美人图,除了喜欢画美人的一双灵动眼眸外,最喜欢画的也便是这对如月新眉了。
公主闻言,先是一愣,似不曾想到我竟然还会画眉,可转念一想,美人图中那妙笔生花之卷,便觉着区区画眉,也定然难不倒我了。
思虑片刻,旋即点头答应,我自是喜不自胜,待公主坐端正了,这便拿起了眉笔,面带微笑却神情略显紧张,开始一笔一画为公主描眉。
我只知道我从未如同现在一般紧张激动,也从未如同此吃此刻这般专注重视,画眉看似简单,却又让我生出几分追求完美之心,总觉得这多一笔太多,少一画又不足,当真是喜忧参半,宽松不得啊!
好不容易将心中所描绘出的描眉画出,一股成就感油然而生,我让出身来,好让公主也瞧瞧这镜中佳人,片刻后,拂过眉梢,她也不自觉露出几分赞赏神色来。
瞧着公主喜上眉梢,我不禁生出了几分感慨,言道:
“外来共传京兆眉妩,不知他怎生一个画法?”
京兆眉妩,说的是《汉书》中的一个典故。
汉朝时,官居京兆尹的张敞为官清正,却与妻子十分恩爱,伉俪情深,妻子对镜梳妆之时,张敞便为妻子把笔画眉,也因此事,张敞被长安人笑为“张兆尹眉妩”,这便是京兆眉妩典故的由来了。
“士大夫多以清高自居,你不怕这画眉之事传出,继那张敞之后,又成就一段茶余饭后的笑语么?”
公主一脸笑意的瞅着我,想看看我对此事有何看法。
我哈哈大笑几句,言道:
“他们想说,便让他们说去,怎知他们不是羡慕嫉妒呢?这闺房之内,夫妇之私,有甚于画眉者。我倒是挺欣赏那张敞对此事不以为意,反以为乐呢!”
我的回答也是京兆眉妩故事的后续。
之后汉宣帝知晓此事,便询问了张敞,张敞对曰:“臣闻闺房之内,夫妻之私,有甚于画眉者。”皇帝闻言,因为爱惜张敞的才能,没有因此事对他多加责备。
最终,这“京兆画眉”也便成就了一段千古佳话!
“公主,你若喜欢我便天天为你画眉可好?兴许也能成就一段千古佳话呢!”
我嘴角上扬,觉得此计甚好,我愿天天为她画眉,也好让她天天只瞧着我。
“你啊~究竟是想为我画眉呢,还是想借此成就一段佳话啊?”
公主白了我一眼,可语气之中满是宠溺。
“兼而有之,那张敞未曾因外在蜚短流长而对妻子的爱慕减少半分,我又岂会不如张敞,我只愿可以一辈子为你画眉,执子之手,与子白头,若能如此,我愿足矣!”
深情的望着公主,公主也动容地回望着我,仿佛时间在此刻凝结,省却了千言万语,我与她之间,早已两心相知,情意相通了。
公主沉默间站起身来与我对视,手抚过我的脸,颇为感慨般,言道:
“有时候我会有些庆幸,庆幸你身为女子,你瞧,你是如此的才情并茂、缱绻多情,若是身为男子,定然会有许多女子倾心于你……”
我微微一笑,牵过公主的手,将公主揽入怀中,言道:
“我只想要你一人倾心于我,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福气,可以与你携手,共度此生啊?”
“傻瓜,我的手,不就正在你手中握着么?!”
公主伏在我的肩头,就这般淡淡笑着。
“是啊,我真傻呢!”
傻笑了几声,我稍微握紧了她的手,让自己真切的感受到,她就在我身边……
……
因着今日不用上朝,又是难得的公休日,我打算带着公主久违的出去逛逛,游览一番京城的别致景色。
不用穿公服了,我倒开始苦恼该穿怎样的常服才好,最后还是紫玉帮忙选了件银白色的圆领外衫,所是与公主的服饰相衬。我觉着是这个理,我俩走在一处,也好让众人知道,这是一对伉俪才好呢!
腰间系上了玉带,头带着的是软脚璞头,脚踏官靴,这身站出去,明眼人一瞧,非富即贵。我倒不怎么注意这身派头,都是紫玉帮忙着打点的。
好不易等到公主换装出来,素白的长衫和曳地长裙,肩披帔帛,腰间是同色的绸带和同心结坠饰,一身飘逸婉转,大有仙子迎面而来之势,令人侧目!
牵过了她的手,我两人并肩走在一处,倒是极为登对,仿佛天造地设,羡煞旁人啊!
我自是乐得心花怒放,抬头挺胸,昂首阔步之间,竟是得意神态,就连紫玉瞧了,都不觉蹙眉,摇头感叹,这才片刻功夫,我这得意洋洋,忘乎所以的老毛病就又犯了。
紫玉早已司空见惯,见怪不怪了,倒是红玉一副不知所以的模样,瞅了瞅公主,见她面容温和,眉目含笑,只道极少见公主如此心情畅快了,心情也跟着大好,一直默默侍候一侧,沉默不语。
带我扶过公主在客厅主位上落了座,我则坐在了她身侧,以示公主之下,一家之主的姿态。平日我上朝起得早,府中事物都是公主一力承担,难得今日我公休放假,公主便拉了我来参与这府中每日管事奏报。
公主不愧是公主,也是位沙场大将啊,这军营之中点卯法令,也活用到管理府中下人的手段之中,真是令我大开了眼界。
只见堂下男女伺佣左右分立,又按各自管事轻重前后排列,大有朝中文武百官列队奏事之形态,只见他们依照事件轻重缓急依次奏报,公主当堂裁定,绝不拖沓,这府中的大小事物不过一杯茶的功夫,便诸事裁定。
转眼间,突然见到阿正那小子也位列其中,举止得体,办事干练,奏起府中事物来也有板有眼,顿时让我好生钦佩,公主的御人之术当真是令我叹为观止。
末了,公主如同循例一般问了我一句,道:
“驸马觉得,如此裁定可好?”
啊哟喂,我就是来着撑场面的,光坐着就成了,这回儿公主这么一问,倒让我有些如坐针毡,堂下几十双眼睛都瞅着我,搞得我坐立不安,忙言道:
“甚好,甚好,府中一切都由公主裁定,驸马可安枕无忧也!”
公主淡淡一笑,示意紫玉遣散了众人,众人散会之后便各司其职,无人敢拖沓偷懒,这倒不是公主管教甚严,而是公主赏罚分明,有理有据,令下人们打心眼里尊敬臣服。
我不禁心生感慨,觉着从这里可以学到一些治国之道了。
待得众人退了下去,只剩下紫玉和红玉两人伺候在侧了,我听公主说过了,紫玉和红玉本是一对亲生姐妹,姐姐是紫玉,而妹妹是红玉,她们从小便伺候在公主身边,如同公主的左右手,深为倚重和信任。
两姐妹相视一面后,随即纷纷跪在了我与公主跟前,十分有利有节地行了叩拜大礼,看到这般认真循礼的紫玉,还真是吓了我一跳,忙开口问道:
“你们,你们这是作甚啊?”
瞧了眼公主,却似乎并不惊讶,微微一笑,仿佛在示意我不必惊慌。
“奴婢紫玉。”
“红玉。”
“给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请安,公主殿下万福,驸马爷金安!”
两姐妹异口同声的拜谒。
“好了,你们都起来吧。”
公主亲自让她们起身,我也跟着点了点头,她们既是从小跟随在公主身边,名义上是主仆,可情谊如同姐妹一般了吧!
这么多年来,也亏的她们伺候在公主身边,才能保得她平安无恙,见紫玉如何待公主的便知道了,忠心耿耿,天地可鉴,红玉虽然极少言语,但也可以看得出来,她待公主之心,绝不比紫玉稍逊。
这陡然间的大礼,我都觉得愧不敢当呢!
待她两人起身,这细细思量着,两人不愧是姐妹,虽然个性语气各有不同,可真站在了一块,眉宇之间还是颇为神似呢!
红玉虽是女儿之身,今日却也并未换回红妆,依然是那身青衣服饰,男子打扮,据说是知道公主与我今日打算出游,此装方便行事,可沿路对行架加以保护,紫玉拗不过她,也就由着她的性子来了。
昨晚,她们姐妹两人也有一番秉烛夜谈,谈到了这一个多月的流落突厥之地,也谈到了她与那位突厥公主的过往。
起初,紫玉心中对她们那段感情是不解和难以接受,可逐渐地,从红玉的转述和开解中,她也开始逐渐转变原本的态度,觉得看待事物不该以偏概全,也不该人云亦云,也许现在暂时只能顺其自然了。
紫玉早有心理准备,她知道红玉无论是出于情意还是道义,都会去救那位突厥公主的,她这妹妹原本就比自己稳重担当,她会做出这番决定想要也是经过一番天人交战,既然她决心一行,那自己这个做姐姐的,便要与她一力承担后果。
紫玉向前来福了一礼,言道:
“紫玉斗胆,还请公主和驸马爷见谅,请成全红玉这番决心!”
红玉见紫玉为自己求情,心中感怀,也抱拳行了一礼,言道:
“是红玉斗胆,还请公主和驸马爷宽恕!”
我与公主面面相觑,看来红玉是决心要去救那突厥公主了,而且她也成功说服了紫玉,她们姐妹两人一同求情,公主殿下自是心中不忍,即便她令行禁止,却也难免会为私情所扰。
我站起身来,也向这两姐妹抱拳一礼,我也得感谢这么多年来她们一直悉心照顾在公主身边,令她不至于孤寂无援,我对她们是心存感激的。
对红玉打算去救那突厥公主之事,可以说也是我一力促成,我也自当有始有终,助红玉将人救回来才是,只是有些事情我不想瞒着红玉,得让她清楚知道,其中的利害关系。
“红玉,我与公主商量过了,准你动用龙骑卫伪装成突厥境内的一伙贼匪,你们可事先埋伏一处,待到和亲队伍进入达曼突厥境内,便速战速决将人抢掠回来。此计主要目的还是在挑起突厥可汗内部之争,也可顺势成全你两人情意,可谓两全之法,此话得先说于你知!”
说完,我瞧了瞧公主,见她一脸感激的神情回望着我,我以微笑回之,我与她之间,无需那些个感谢的话语,她的事便是我的事,我自当倾力为之。
我说这话也是在告诉红玉,此行主要目的并非循私情,而是为了公事大义,一旦突厥内部之争迭起,对于北魏与北齐一战则大有裨益。
红玉也是行军将领,自是晓得个中轻重。这番言语,也可稍减她愧疚之心了。
红玉跪下又拜了一拜,言道:
“多谢公主殿下和驸马爷成全!”
唉,都是痴人啊!
走过去扶起了红玉,也让紫玉莫要感怀忧虑,一切都有我和公主为她们做主。
“好啦,公事咱们就先谈到这,接下来,你们两姐妹就随我和公主走一趟吧!”
姐妹两人面面相觑,瞧了瞧我和公主,我们相视而笑,言道:
“当然是随我和公主出游啊,近日京城因着太皇太后的千秋宴而比往常要热闹百倍,我也好不易得了空闲,自然得带着公主出去走走了,有你们跟随,我才安心啊!”
说完,行了一礼以示相邀,她两人也是相视而笑,随即回了我一礼,言道:
“敢不从命?!”
我哈哈大笑起来,走过去扶起了公主,牵过她的手,言道:
“那边出发吧!”
说完,我们一行人一路欢声笑语,过门而出……
恶人还需恶人磨
这北方京都的繁华景致,虽然比不上江南小桥流水人家,山美、水美、水乡之家,却也别有一番独特气韵,先不提喧闹街市人来人往,比肩接踵,店铺美服,琳琅满目;就说这车水马龙,南北穿行的,就络绎不绝。
最近又加上节日喜庆,街边出现了胡人艺团,接连几日都在西市这边安营巡回演出,耍杂技的,表演魔术的,耍猴戏唱歌胡舞蹈的,个个拿出看家本领,博得彩礼一浪接一浪,鼓掌叫好之声此起彼伏……
京城之中,繁华市贸之所便有东市和西市两处,东市临近皇城,沿路多为鼓动玉器等高档货品,多为达官贵人常年流连之所,普通百姓则很少关顾,所以一到繁忙时节,东市便显得有些格外冷清;
而西市则是正真意义上的百姓市集,这里的杂货、旅店、商铺也最多,街头也最为繁华热闹,这里常年聚集着来自天南地北的商旅、游客还有西域胡人杂技团等,随着北魏边境日趋安宁、国力日渐腾起,来往的客商也便越发多了,国家所给予的优惠政策也使得商人们更愿意在北魏行商,发展带动北魏周边的经济,这让北魏也开始变得繁华富强起来。
一路上,我都小心地拉着公主的手,免得被西市这人海一般的人群给冲散开去。身后紧随着是紫玉和红玉,而阿正则被我打发在一处,看守马车去了。
好不容易拨开了前面的人群,置了块空地,将公主护在身边,站住了脚跟,往里头一瞧,却是杂耍艺人在训猴儿耍猴戏,这些猴儿穿着人的衣帽,敲锣打鼓,行走揖礼,模样憨态可掬,当真是逗得众人惹不住捧腹大笑。
“沐猴衣冠,果然十分有趣!”
公主面带微笑,说出来的话却让我总觉着别有意味。
我哈哈一笑,言道:
“夫人觉着有趣就好,走了这么久,可曾累了?要不要到茶楼里品茗休憩片刻?”
生怕她累着,再加上这些日子京城里确实人多眼杂,公主乃金枝玉叶,确实不大适合在这么多人跟前抛头露面的。
话虽如此,其实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是在后悔带着打扮得如此素雅怡人的媳妇到人来人往的大街上走动了。因为公主的回头率实在是太高了,高得我恨不得将那些好事之徒瞪大的眼睛都给扣出来才能稍减恨意。
公主笑着瞅着我,似乎发现了我那点坏心思,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公主嘴角上扬,言道:
“茶馆那似乎也坐满了人啊,这可如何是好呢?”
啊,公主这是在调侃我呢,就知道被她给看穿了。
因为沿路都有人停下脚步看着我们两个并肩而过,而我很显然十分的不喜欢那些人直勾勾地盯着自家的媳妇看,所以一路上我尽是带着她往人少的地方走了,奈何这几日京城热闹非凡,到处都是人山人海的,想找一处安静所在都有点难了。
我嘴角不禁有些抽搐,是啊,这一旦坐在了茶馆里,还不是坐着等那群家伙围观么?
“最近是怎么回事儿啊,这京城的人多得也有些太不寻常了!”
我发牢骚一般地嘀咕了两句,总觉得人太多也不大寻常,近日将会举办太皇太后的千秋宴,虽说是普天同庆之事,可负责京畿安全的官员还是在抑制外来人入京方面下了些苦工的。
随着千秋宴喜日将尽,京城几乎是只需出不许进的状态,即便是需要入城,也得出示证明身份的照身帖,还得是京城人士才能放行。
公主听过我这无意之言也只是垂目沉思了片刻,瞥了一眼我身后,随即将我拉近她身边,似在护着我的安全。
我的身子近得都贴着她的了,脸上顿时一红,还有一点乐不思蜀之态,只觉得这般处着也是极好的。
我想着许是身后有什么人经过,公主担心别人撞伤我,才会这般急着将我护在身边。
怎知身后突然传来一阵阵让人“滚开,让路”粗鄙之声,一听就像是个恶奴在一边怒斥!
转头一看,我都不禁想要破口骂出声来,这什么人啊,看到这边人来人往的,居然还敢把马车往里赶,要是撞伤人怎么办?这车夫也当真是好大的威风,也不知是仗着谁的势力,敢在这狐假虎威,出言鄙俗,真是岂有此理!
我还未骂出口,周围的人就已经义愤填膺了,心不甘情不愿地让出空隙来,纷纷开口低声咒骂着:
“这,这什么人啊,真是的……”
“这么多人还往这驾马车,真是莫名其妙!”
“搞什么啊……”
“当官的了不起啊……”
……
许是看到这马车装饰华贵,为官家人所有,即便众人怨声载道,也是无可奈何,更不敢轻易得罪官衙之人。
有公主在侧,我也不愿多加生事,只是很想看看这马车里坐着的究竟是何许人也,竟敢摆如此大的官威,若是让我知道此人是谁,定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翘首以望,奈何竹帘遮挡,一时竟也看不清里头坐着之人的模样,只是随着马车的抖动,竹帘开合之际,似乎看到马车上坐着两个人,还是一男一女,女子着翠绿长衫,而那男子似乎是个官家子弟,腰带上挂着的白玉兰花玉佩,彰显其身份高贵。
我微微一怔,总觉着那白玉兰花佩在何处见过。
就这样呆呆地瞧着那马车缓缓地从眼前驶过,我在脑海里拼命的思索着那玉佩的线索,却总是想不起来。叹了口气,看来,老天爷在帮那小子,不然,让爷爷我知道这小子是谁,定然不会轻易放过这厮!
公主瞧着我发怔的模样,稍微握紧了我的手让我醒神,也瞥了一眼那辆马车,言道:
“怎么,你认识马车上的人么?”
我摇了摇头,言道:
“我也不清楚,可惜没看到那人的模样。”
稍微帮我整理了下衣冠,公主淡淡一笑,言道:
“不过是路遇纨绔,莫要为了此事动怒伤神。”
公主心性一想淡泊冷静,轻易间不会动怒,我也从未见过公主真正动怒的时候,是怎番模样,只道她人美性子也好,无论伤心亦或开心的模样,我都见识过也牢牢记在心里,唯独这动怒,我是绝不想看到的,总觉得她要是真的动怒了,这天似乎都要塌下来了一般……
“好,都听夫人的。我想起来过了那座石桥之后走过一条街,街边有一位专卖凉茶的茶棚,人少又清静,要不咱们先到茶棚那边休息片刻?”
公主让我别生气,我就不生气了。笑眯眯地瞅着公主,惹的她掩面而笑,言道:
“夫君说去哪,咱们就去哪吧!”
一听到这句“夫君”,我惹不住傻笑了一声,心里又开始有些痒痒的了。
向一直不离咱们五步之远的紫玉和红玉打了声招呼,我们这一行人便离开了西市闹区,往稍微偏远一点的茶棚那步行而去。
等找到了那家茶棚,周围还有几家卖杂货的小摊贩和馒头炊饼的,人也少,倒是个清静的好去处啊。
只见打扮像是茶棚装店的老汉正气呼呼地将手中的那碗凉茶倒掉,末了还咒骂了几句,言道:
“好好的一碗茶,又给糟蹋了……”
我和公主相视而笑,我主动上前去给老汉打声招呼,言道:
“老汉啊,这茶棚可是您张罗的么?”
老汉一听有人在喊他,转过身来一瞧,却看到两男二女同行而过,先不说这几人相貌不俗,谈吐也极有涵养,定是富贵人家,就说这走在前头一直牵手的一对玉人,一看便是新婚燕尔,浓情蜜意。
这新妇貌似天仙,气度华贵,而这新郎也是玉树凌风,俊雅不凡啊,用天造地设来形容真是再合适不过了,真真是羡煞旁人啊!
老汉满脸微笑以待,捋了捋那早已花白的长胡子,言道:
“陈老汉的茶棚许久都未曾迎过这般贵人了,几位可是疲乏口渴了,若是不嫌弃便请到我这茶棚坐坐,喝几口凉茶后再走不迟啊!”
我有礼地向老汉行了一礼,言道:
“老汉客气了,我与夫人和两位随从外出游览京城美景,恰好走得乏了,便向老汉你这讨个方便,休息片刻,这是茶钱,多多叨扰了!”
说完,便将茶钱交在了老汉的手中,又行了一礼。
怎知老汉又将钱退了回来,忙言道:
“公子这是折杀老朽了,老朽张罗这茶棚来并非为了买卖,而是给这街坊邻居一个悠闲喝茶的好所在,蒙各家看得起,都说我老陈煮出来的凉茶地道,天气一热喝过几口才算舒服,这才撑起了茶棚,在这给路过的游客举子们,弄碗凉茶喝。”
“再说了,这也没破费几个钱,都是自家种出来的夏桑野菊,几位无需客气,坐着便是,凉茶很快就到!”
话音刚落,老汉便急着为我们几个端几碗干净的凉茶来。
我有些不好意思地瞧着老汉,手里拿着银钱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倒是附近的小摊贩们热心提点,言道:
“这位公子不必如此多礼,陈老汉性子热心好客,你们多来几趟便知晓了!”
“是啊,是啊,咱们这漏巷之中许久都未曾来过这般彬彬有礼的贵客了,几位若是不嫌弃,也尝尝我们这的糕点,配着陈老汉的凉茶吃,别有一番风味!”
“哈哈,才小哥,你的花糕哪比得上街尾的那家五芳斋做的杏仁桃酥美味啊?还是来尝尝我庆二嫂做的白面馒头,保管贵客们吃过后还想吃!”
“诶~你……”
……
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陈老汉如此热情好客,自然也因为街坊邻居也如此热心为人了,看惯了官场上的阿谀奉承,这回儿得百姓真诚相待,倒是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了。
我哈哈一笑,又向这街坊邻居们行了一礼,言道:
“多谢各家美意,能得诸位热心款待,小生倍感亲切,这厢有礼了!”
言罢,走回来扶过公主,几人走入了茶棚,等公主入座之后,我也在她右手边坐了下来,招呼了紫玉和红玉同来,四个便占满了一桌。
很快,陈老汉的凉茶便端了上来,紫玉瞧着这茶色和香气,便知陈老汉用料实诚,童叟无欺,当真是难得。手中一晃,掌中一根银针入手,一出手便如同蜻蜓点水一般,将几碗茶水不留痕迹地都试了一遍,确认无虞之后,朝红玉点了点头。
恻隐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陈老汉瞧我把公主照顾的无微不至,脸上满是笑意,言道:
“公子与少夫人伉俪情深,又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真是羡煞旁人啊!”
我最喜欢听人说我和公主如何如何般配了,脸上难掩的是得意之色,桌下牵着公主的手,又紧了几分,公主眉间也染了几分笑意,想起来时这儿似乎曾发生什么变故,便好奇地问了一句,言道:
“老汉方才面有愠色,可是有什么难心事儿吗?”
陈老汉微微叹了口气,点了点头,言道:
“可是老汉方才冲撞了少夫人了,真是失礼啊,陈老汉多谢少夫人挂牵,其实也不是什么难心事儿,只不过这几日屡屡有骑着高头大马的贵人从旁经过,多有烦扰又不敢明言呐。方才那一队人马更甚,横冲直撞,险些犯下人命,现在想想都觉着心惊肉跳!”
我和公主面面相觑,心下稍有不安,要是我没记错,自从几年前有官家子弟纵马闹事犯下命案后,被京兆尹卫王萧昭依照律法严刑处置,并明令禁止不许在闹市等人多之处纵马横行之后,纵马害命案就鲜少发生了,而卫王萧昭也因为获得了正直无私的官誉,为百姓所爱戴。
如今又有人敢当街纵马狂奔,这要么就是不把国家法令放在眼中,要么就是并非京城贵族。
“哦?老汉可识得那些是什么人么?”
我虽有此问,可心下也猜到了那群是什么人了,最近的千秋宴,各州镇总管都会前来祝贺,听说这群总管们有的还带了自己的嫡子亦或嫡孙来,说是要让他们见识下京城的繁华景致!
“陈老汉眼拙,倒也不认识这些人,只不过瞧他们的年纪都不大,个个身着武将戎服,身形都高大威猛,气势逼人,腰间都系着青峰宝剑,□□的马儿高大神骏,一瞧便知不是一般人家。”
陈老汉提到这群人之时,身子都有些微微发颤,看起来方才的险事,还是令陈老汉心有余悸。
一直沉默不语的红玉,突然冷冷地说出一句话来,让我也微微一怔。
“哼,还真是总管麾下的那群混世太保!”
我不禁哑然,这混世太保的诨名取得还真是贴切呢,对于那群总管们的儿孙辈的一些混帐事,我也是略有耳闻的,都是些在各地所管辖的州镇内如何横行霸道,欺压良善云云。
真所谓天高皇帝远,再加上总管之职形同州镇的土皇帝一般,国家法令已经形同虚设,在他们那里,总管下的命令比君令还更有威慑之力。
此乃朝廷的一大祸害——兵镇之祸。
只不过北魏如今正处在腹背受敌的状态,极需这群武将上得沙场去保家卫国,英勇杀敌,这才对他们多有宽宥,恩宠加身,可时日一久,便是养虎为患了!
陈老汉闻言,吓得急忙出言劝诫红玉,道:
“这位小哥,此言不能说,说不得啊!”
红玉征战沙场多年,一直都抗争在抵抗北方突厥人的最前线,什么阵战没有见识过,什么凶险没有经历过,她是在战场上靠真正的流血战争磨练出来的武将,和那群只会贪功领赏,为富贵所侵蚀,一打起战来就畏首畏尾的行军总管不同。
“他们若是敢做,还怕别人说不成,这里可是京师,不是他们所管辖的州镇,由不得他们胡来!”
听红玉的语气是,若是那群混世太保敢在此地撒野,即便京兆尹不管,她红玉也会好好教训下那群混世魔王,让他们知道什么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红玉……”
公主微微摇头,示意红玉莫要再说下去,可语气中却充满关怀的神色,似乎怕触及紫玉和红玉的伤心往事。
红玉闻言沉默不语。
公主向陈老汉微笑着微微颔首,陈老汉心中了然,也笑着拱手回了一礼,做了个请字状,让客人们随意,便转身忙碌去了。
“夫男子,顶天立地,投笔从戎,上阵杀敌,便是为了保家卫国,护佑一方百姓。他们是没亲眼看见过兵乱祸结,烧杀抢掠,伏尸千里的可怕场景吧?”
说完,红玉脸中露出些许悲伤的神色,就连一直活泼的紫玉,也突然沉默了起来……
我感觉到这话可能与紫玉和红玉的身世有关,见她两人神色悲伤,而公主是心中不忍,却也不知该用何种语言加以宽慰,这气氛瞬间就变得死静起来。
“说的好,红玉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令我好生钦佩!”
我微微一笑,此言出自肺腑,绝无巧言讨好之意。
在这里坐着的,有三个武将,一个文臣,个个人中翘楚,却也都同为女子。这究竟是怎样的旷世奇缘,才能有成就如此的机缘巧合呢?
“驸……红玉谢过公子好言宽慰!”
红玉察觉出气氛有异,本来是随着公主出外游玩的,怎么能让公主尽兴而出,败兴而归呢!
“这倒并非好言,只是突然间想起了韩非子所著《五蠹》之中有一句是:儒以文犯法,侠以武犯禁。这兵镇之祸正合了这挟武犯禁一说,我倒很想知道,若是以文犯法,两相比较,哪一个的危害会更大一些呢?”
我这一说,不过是随意问问罢了,没想到众人闻言,表情各异,就连公主也好似一副嫌我添乱的表情瞅着我,我干咳了两声,接着喝茶的契机躲过公主的灼灼目光。
我的心思可以瞒过别人,却一定瞒不过公主。
我有剪除各州镇总管之心,公主也定有此意,各州镇总管多为武将出身,让他们上战场打战可以,可处理一方州镇的政务却与打战是两回事,若是没有爱民如子之心,也只会将州镇治理得更乱而已,更何况,他们一个个拥兵自重,对皇室也是个极大的威胁。
只是现在时机还未成熟,我们都得静观其变……
“你,你不会想要为祸苍生吧?”
怎知,紫玉想法有偏,忽地拍案而起,没了规矩一般,直指我将来准备为祸苍生。
我一口茶水猛地喷了一地,连笑带咳地给紫玉竖起了大拇指,好不容易喘过气来,言道:
“紫玉,你实在是太聪明了,这都被你看出来了啊!”
“啊,公……少夫人,你瞅瞅,他,他居然敢……”
紫玉已经气得说话都不顺溜了,而身边的红玉眉头一皱,思忖片刻似乎就明白了我话中的深意,不禁两眼目光炯炯,好似前路一片曙光,可见她也一直在期待着可以剪灭州镇总管。
“好了,好了,都别胡闹了!”
公主边说着,边拿出丝绢帮我拂去衣服上的茶渍,我任由公主帮我擦拭,嘴角的笑意也浓了。
“诶~这可不是胡诌的啊,你可听过周处除三害的典故么?那周处不也是三害之一么?由此可见,这恶人还得恶人磨啊!”
瞧着紫玉那气得发红的小脸,我微笑地牵过了公主的手,言道:
“再说了,我若是真有为祸苍生的那一天,不是还有你们的少夫人,可以收拾我么!”
是啊,若真有这么一日的话,她也是不会放过我的呢!
公主的手停歇了片刻,没有言语,而紫玉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也不再说话了,因为紫玉似乎看到了公主脸上闪过一丝悲伤的神色……
微微握紧了公主的手,微笑着对上了她温柔的目光,我想让她安心,想让她知道:只要有她在我身边,我便不会行差踏错!
公主也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眼中目光流转,似在回应,也是在承诺,她会一直待在我身边,好好的,看着我的!
“哈哈,好啦,不开玩笑了,紫玉丫头就随我走一趟吧,我想去看看那五芳斋的杏仁桃酥究竟是何等美味,能有如此赞誉。夫人,在这稍等片刻,为夫,去去就来!”
煞有介事地抚了抚公主的手,好让她安心。
公主知我定是从紫玉那听说过她喜欢吃桃酥的事情,这就变着法子的想买来讨她欢心的,再说一路也有紫玉随着,她也放心,便点了点头。
紫玉见我还懂得讨公主欢心,一副孺子可教的模样点了点头,自然也愿意与我同往了。
得了公主的应允,我有些不舍地松开了公主的手,向红玉交代了一句,道:
“红玉,少夫人就交给你了。”
红玉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说了句,道:
“公子放心!”
我微微一笑,在公主和红玉的目光下,随着紫玉往街尾那头走去了……
使君有妇,罗敷有夫
待得驸马和紫玉走远了,红玉这才回过头来瞅着公主,见公主看着驸马远去之时那不舍的眼神,红玉颇为感慨,原本的公主不羁洒脱,看什么都很平淡,如今却对驸马如此难以割舍,红玉心中不免为公主高兴,却也不得不为她担忧。
低下头来,想起自己与雅库慕公主之事,便觉着自己又何尝不是五十步笑百步?
“主上,方才是红玉失礼了!”
红玉抱拳行了一礼,为自己的情绪失控,也为自己言语间失了分寸。
公主眼眸低垂,瞅着茶碗中的茶水,隐约还能瞧见自己的倒影,凝神静气间,语气也是平和温柔的,言道:
“你并未做错什么,无需道歉!”
红玉微微叹了口气,这是公主宽宥,不愿责备自己。
“主上,您对公子很好啊……”
红玉从未见过公主看一个人的眼神可以如此温柔似水,也从未见过她为一个人如此看重维护的,这就像公主将一生的柔情都倾付于驸马爷了一般……
“你觉得,他如何?”
公主淡淡一笑,在红玉面前,无需遮掩,而且她也很想知道,在红玉眼中,驸马会是一个怎样的人?
红玉沉吟片刻后,言道:
“公子爷足智多谋,兼济天下,有经纬天地之才,乃是治国之能臣!”
公主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没想到一向沉稳睿智的红玉,也会对驸马有如此高的评价。
“真没想到,你也对他会有如此高的评价呢。”
“听主上之意,难道还有人曾言及此语么?”
红玉有些好奇的问道。
“嗯,逸仙也曾如此夸赞于他。”
红玉也未曾想到,那位嫡仙一般的人物对驸马爷也是如此赞许,默然地点了点头。
“他确实才堪大任,犹如一柄锋利的宝剑,初试锋芒,便可崭露头角。可剑锋过刃,便容易伤人伤己。”
公主言及此处,眼神中透着焦虑。
红玉知道,公主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方才驸马爷那随性乱法之说,便可知其有以恶惩恶,剑走偏锋之势,这般大才,若当真变得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地步,那将会是多么可怕的灾难啊。
红玉脸上一白,明白了公主的忧虑,言道:
“所以,现在公子需要的是一柄可以藏敛其锋芒的剑鞘……”
红玉言下之意,便是可以令驸马锋芒藏敛,一直用心护着他的人,也就只有公主了。
公主微微叹息,眼中竟是无限伤怀之意,言道:
“我只怕天意弄人,若是有朝一日,我无法护着他了,届时,就得劳红玉竭尽所能,替我保他周全了。”
“主上……主上旦有吩咐,红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红玉看得出来,公子同主上一般,都是痴人啊……”
红玉瞧出来了公主对驸马爷用情至深,而驸马爷又何尝不是如此,若是有一朝一日,公主不在驸马爷身边了,红玉都无法想象,驸马爷会如何了!
“是啊,我们都是痴人呢……那你与那位突厥姑娘呢?待你将她救出后,有何打算?”
公主目光流转,心事重重,问及红玉与那位突厥公主之事时,才略有缓和。
红玉闻及此问,态度反而变得更加恭谨,抱拳言道:
“红玉曾发过誓言,一辈子效忠主上,而龙骑卫是红玉的家,红玉生是龙骑卫的将,死也是龙骑卫的鬼。红玉这辈子注定就是个戍守边疆的将军,生当奋勇杀敌、保境安民,死则血溅沙场、马革裹尸。至于其他,一切随缘吧!”
公主摇了摇头,言道:
“红玉,人活一世,可以遇到一个对自己真心相待、生死相随的人很难,她若愿随你,那你,便好生待她,莫要辜负了这番情意!”
红玉似有所感,随后坚定的点了点头,若是命中注定与慕姑娘有缘的话,那么……
不远处,一阵阵哒哒的马蹄之声划破天际,伴着高呼声以及扬鞭之声,只见不远处,迎面飞奔而来三匹快马,领头的一身戎装打扮,像是少将,而后面跟着的是两个随从,瞧他们一脸尽兴的模样,似乎正在大街上赛马!
这三骑快马加鞭而过,顿时糊弄得街边的小摊贩们人仰马翻,损失惨重,怨声载道。
在那三骑靠近之前,红玉已经放射性的护在了公主跟前,手摸上了腰间的暗器,只要那几人敢靠近,她便立发暗器,须臾之间,例无虚发,夺人性命。
三骑疾驰而过,虽将周围的摊贩弄得七零八落,却并未威胁到茶棚,见他们走远了,红玉才定下心来。
红玉抬眼扫了下四周,还好没有伤到人命,不然,她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红玉,我没事,先去帮帮那群百姓。”
公主眉头紧蹙,面有愠色,方才那些人当真是目无法纪,无法无天。这样的人只会恃强凌弱,欺压良善,毫无军人之责,当真是死有余辜。
“是,主上!”
红玉得了命令正准备去帮助那群摊贩们,没想到才走远的那三骑居然又折了回来,这次很明显,是冲着她们来的!
红玉冷笑一声,看来,这些个害群之马是打算来送死的了,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投啊,那她红玉就好心送他们一程吧!
“红玉,先别动手,静观其变。”
公主淡淡说了一句,端坐于茶棚内,悠闲自若,静待着那三骑靠得近些。
那领头的少将军执鞭立马,定眼瞧着茶棚中坐着的那位犹如天上仙子一般的素衣女子,方才与手下人赛马,驰骋而过,未及细看,只余一丝倩影。
越想,心痒越发难耐,这才舍了赛马,又掉转马头奔了回来,这方细看,惊为天人,只觉着家中的那些妻妾都是庸脂俗粉,入不得眼,而眼前这位白衣仙子,端得是美若天仙,气质出众,贵不可言啊!
瞧着瞧着,这少将不觉便痴了……
身后追随而来侍从生怕少主遭遇危险,急忙跟随,这才发现少主是瞧上了那茶棚之中端坐的小娘子了,两人一瞧那小娘子的模样,也不禁神魂颠倒,难怪少主会如此魂不守舍,对此女一见难忘了。
只要是少主想要的女人,那还没有得不到的!
两侍从相视奸笑,拍马向前,正欲向前与那小娘子搭讪,却被一青衣小子半途拦截。
哼,无耻之徒!
红玉冷哼一声,便挡在了公主跟前,琢磨着待会该先毁了这几人的双眼,敢用如此肮脏龌龊的眼神以下犯上,待会要她们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哪个野小子,敢挡你爷爷的道,快快让出道来,兴许还能免你一死!”
侍从怒斥道,瞧着马下身子略显瘦弱的青衣男子,好心提点他赶紧让路,兴许还能活命,莫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会若是得罪了他们的少主,一命呜呼那可就呜呼哀哉了!
红玉的手已经摸住了暗器,眼中竟是冰冷的杀意,只要公主一声令下,她绝对有把握让这三人毙命于马下。
“住口,都给爷住嘴!死奴才,滚一边去!”
怎知那少将猛地拍了两侍从的头,不许他们口出秽言,免得唐突了佳人。
“姑娘莫要介怀,我这两个奴才不识好歹,还请姑娘莫要与那奴才一般见识。”
这少将军立马下得马来,将马缰随手丢给了一同下马的侍从,想要走得近些再仔细瞧瞧这伊人的身影,却不想被青衣男子像一尊石像一般挡在去路,正欲发作却碍于伊人跟前,不能太过失礼。
恶狠狠地瞪了红玉一眼,旋即换了一幅谄媚的面容来,故作恭敬有礼,抱拳揖了一礼,言道:
“不知何否请教姑娘芳名,小将并非歹人,姑娘莫要惊慌。”
红玉瞧着这少将军一脸人模狗样,穿着铠甲看似英武,可模样却粗俗不堪,这谄媚笑脸,一见便是个狐假虎威、故撑场面的脓包!
公主看都不看这少将军一眼,悠闲地喝着茶,依然故我,便仿佛当此人不存在一般。
这少将军瞧自己吃了闭门羹,人家里都不理会一句,这面子上挂不住了,故作咳嗽了两声,示意身后的侍从从旁胁迫,想要逼得她们就范。
那两个侍从很是配合,三步并作两步跨步向得前来,跺脚大声喊道:
“哼,竟敢敬酒不吃吃罚酒,知道我们少主是谁么?看上你们小姐了,那还是你们小姐上辈子修来的福气,可别给脸不要脸啊!”
这边话音刚落,仿佛听到几声微弱的胡哨之声,也不知怎么的,那侍从身后的马匹犹如失控了一般,狠狠地从身后踹了那两侍从一脚,两人莫名其妙地栽倒在地,被踹的险些吐出口血来。
“啊呀,这养不熟的畜生,竟然敢偷袭自家人,要它们何用?”
那倒地侍从猛地将手中的长鞭投掷马匹,马儿吃痛,扬起前蹄嘶吼了一声,便欲将那人踩踏至死,若不是那少将军及时出手,将马头拍开,这才救了那侍从一命。
马儿受了惊吓,哀鸣一声,三匹马便结伴,扬开蹄子,转身遁走!
那少将军见状只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三匹是训练多年的战马,平日里温顺乖巧,这会儿怎发了狂一般欲杀人了,这可诡异的紧了啊。
他们哪里知道,这是红玉通晓马语之故,她不仅懂得御马之术,而且无论多么火烈的野马,都能被她驯服得服服帖帖的!
经这一闹,这少将军也失了耐心,他看上这美貌的女子了,定要将她纳为妾室才能甘心,只要此女愿意随她走,她想要什么自己就给什么,保管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逍遥快活……
“小娘子,你可愿意随少将军我回家享福去?本将军保证,绝不会亏待了你!”
他都说得如此明白了,管这女子答不答应,她答应了最好,若是不答应抢也得把她抢回去,等动了房,成了他的人,还怕人跑了不成?
茶棚的陈老汉瞧了这阵势,见有人欺负少夫人,如今那公子也还未回来,若是少夫人被人掳了去那可怎生了得,硬着头皮冲到那少将军跟前,浑身发抖地求情,言道:
“这位少将军,请听老朽一言,这位少夫人早已嫁作人妇,少将军如此行径,便是掳□□女,那是触犯国法的啊!”
那少将军怒了,一把推来那陈老汉,若不是红玉及时出手扶住,恐怕得受伤了。
“臭老头,你少管闲事,在这里,少将军我就是国法,谁敢奈我何啊?”
公主目露寒光,几可杀人,冷冷言道:
“少将军何故如此愚蠢,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还请阁下自重!”
那少将军微微一愣,一时间竟有些回不过神来,没想到小娘子不仅人比花娇,就连声音也如此迷人动听啊。
半响没了话语,回过神来时才发觉根本没听懂小娘子说的话,忙转身询问那两个侍从,问道:
“她说话是什么意思?”
那侍从也没读过几本书,大抵也就识得一两个字,平日里就喜欢在少将军面前卖弄,显得自己博学,如今被问及,也只略懂皮毛,厚着脸皮瞎扯,言道:
“那小娘子叫罗敷!”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都有些忍俊不禁了。
使君自有妇,罗敷自有夫。出自汉乐府《陌上桑》,说的便是一位名叫秦罗敷的女子如何不畏强权,机智地赞扬自己的夫君的同时,狠狠地奚落了那想霸占自己的太守的故事。
因为罗敷的贞洁与智慧,令百姓皆相传颂,几乎路人皆知,如今这京城之中,就连三岁的孩子都会背《陌上桑》,可见对贞洁、智慧的女子无比推崇。
“哦,原来是罗敷姑娘啊,真是好名字!”
那少将军还在一边忘乎所以,不知所谓。心中只道这罗敷姑娘生的犹如天人,也不知是哪个野小子如此福气,娶了这般美貌的妻,真是妒恨啊!
“不知道,罗敷姑娘的夫君是何人,居然有如此好的福气,可以娶得罗敷姑娘为妻?”
少将军嘴角微微上扬,他倒要听听,那混帐究竟是谁,若只是个无名之人,那抢人之事自然是水到渠成了,若是稍微有些权势的,虽然麻烦了些,只要请得表哥相助的话,想要摆平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少将军用的什么心思,公主岂会不知?原本只道此人是个粗野鄙俗、仗势欺人之人,却没想还是个胸无点墨的草包,真是多说半句话,都觉得多余。
只见公主冷笑一声,言道:
“罗敷的夫婿,在这京城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无论哪个提到他,都会赞他出色过人,非同一般呢。”
那少将军闻言神色一凛,心中暗自打鼓,此人当真如此了得么?莫不是那小娘子在胡说八道的吧?
“哦,他究竟是何人啊?”
“少将军不信?那不妨问问在场的各位,不就知道了么?”
公主冷漠不改,语气之中则是充满了嘲讽之意。
周围围观之人立马就起哄了,原本还有些畏畏缩缩的,可没想到来的人居然是草包,就连罗敷的故事都不知道,真是活该让人笑掉大牙,很快就有人忙不迭地帮着公主等人说话,男女老少,一人开了句口言道:
“那是,那是,罗敷的夫君可是极为了不起的人物啊!”
“是啊,是啊,十五府小吏。”
“二十朝大夫。”
“三十侍中郎。”
“嘿嘿,这四十岁啊,就成为一城之主,专城居啦!”
……
这连小儿都会背诵的《陌上桑》,这几人居然都不识得,虽说穿着华贵,可沐猴而冠,不过如此罢了啊!
说完,大家伙哈哈大笑起来。
这三人顿时脸色一白,说不清这是什么感觉了,总觉得在被人家嘲笑,可又不知道对方在笑些什么,真是恼煞人也!
管她夫君是什么人,先把人抢了再说,这女人以后就是自己的人了,大不了连夜把人带回崇州,到了自家的地盘,就算是皇帝老子来了,都管不了他了!
注意打定,这少将军便打算推开面前这碍眼的青衣小白脸,索性直接把女人掳回去得了。
“小娘子,劝你还是乖乖随本将军回去,可别逼本将军用强的了!”
这边说着,手也伸了出去准备推开挡在眼前的红玉。
怎知,不知何人从身后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只听得耳边有人言道:
“这位公子印堂发黑,晦涩失泽,似命不久矣啊!”
……
金屋藏娇
“你他娘的才命不久矣!”
那少将军虽然有些惊讶有人从他身后出手而未被他及时察觉,可更令他愤恨的是这青天白日的,居然敢有人咒他死,这不是诚心找他晦气么?
一甩手,便挣脱了来人的束缚,正想好好收拾那个不开眼的敢坏自己好事的坏事之徒,转过身来一瞧,却是一长须飘飘的中年道士,只见这道士身穿破旧的道袍,腰间还系着一个酒葫芦,手里居然还拿着一把拂尘,举止投足之间还真有点仙风道骨的味道。
一直旁观这一切的红玉,原本冰冷的表情在看到那个道士之后,居然有些忍俊不禁,真是笑也不是,生气也不是了……
“臭道士,方才是你在诅咒本将军么?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啊!”
这少将军虽说是个胸无点墨又好色凶恶之徒,可好说歹说也算是个武将出身,自然也有些武艺伴身,再加上北方人多长的高大威猛,这一欺身过来,与那身子略显单薄的道士相比,可就形势分明、高下立判了,周围之人不禁为那道士捏了一把冷汗。
但见那道士不换不忙,一幅从容不迫的模样,随意甩了甩手中的拂尘,刻意疏远了彼此之间的距离,这拂尘扫过,也差点惹的那少将军鼻子痒痒,直打喷嚏。
“太上老君元始天尊,不错,正是贫道。”
哟,这还有板有眼的,看起来像是有那么几分道行啊。
少将军免不了多瞧了这道士几眼,心中嘀咕着,也不知这道士是真是假,还需言语试探一二才知啊。
“这是哪里来的野道士啊,敢在你军爷面前撒野?”
面对少将军的出言挑衅,这道士也不过莞尔一笑,言道:
“贫道乃是武夷山上太白仙师坐下弟子,玉虚散人是也,今日云游至此,偶见将军印堂发黑,非有福之相。本道一向以救世济人为己任,故而今日多言,得赠公子二句金玉良言,以作劝诫。”
少将军一脸不屑,挺身负手而立,言道:
“一个破道士嘴里,能说出甚好话来。”
道士捋了捋胡须,一派得道高人模样,缓缓地道出两句话来。
“行善自有神佛佑,作恶难过奈何桥!将军怎还如此昏聩愚昧,你的一只脚已经踏在奈何桥上了。”
“哼,简直就是在胡说八道!”
那少将军恼羞成怒,扬起手中长鞭便欲打下,却被道士接下来所言而嘎然而止。
只听那道士淡定从容,先声夺人,一把紧紧抓过那少将军的手腕,轻声言道:
“将军面带血煞,最近可犯过桃花血债?”
这少将军脸色不禁泛白,前些日子确实因酒醉误事,调戏一良家妇女,奈何此女性子刚烈,一番恶毒诅咒之后撞墙守节,血溅当场。
少将军神色骇然,一幅见鬼了的模样盯着这道士。
“你,你怎会知道的?!”
那事处理得极为隐秘,应该不会有外人知道才对!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贫道别无所长,唯独有这推背演算人之过去,天书宝卷昭示人之将来,这两项绝技为人所侧目!”
少将军可从不相信有谁可以推算出人的过去和将来的,也不知这老道如何得知自己所作所为,既然如此,此人断断留他不得。
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少将军杀心一起,言道:
“哦,这般说来,你还能知道人之过去将来?真是好狂的老道,好啊,别说军爷没给你机会,若是你能推算出军爷的来历,本军爷今日便大发慈悲放你一马,若是有半句虚言,定要你这臭道士死无葬身之地!”
道士大笑着松开了手,直盯着少将军的面容瞧,直让他觉得心中发怵,又见道士拂尘扫过,掐指而算,手指间飞快流转,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仿若已推算完毕,言道:
“闾之无门,上下两口,串去中直。将军姓氏当是吕,家中排行第三……”
“哼,就说你这道士鬼话连篇了,来人,给本将军将这骗人道士就地打死!”
少将军嘴角上扬,一幅看好戏的神情,这老道可以说出他姓氏为吕,确实了不起,可他现在可是家中嫡子,这还不是胡说八道么,真是打死都不为过了!
那两个侍从领了主命,便围了过来,想要打死那诓人的道士。却被道士出言制止,言道:
“慢着,贫道推演并未出错,将军确实家中排行第三,在你前面有两位兄长,你的长兄死于乱马刀兵之下,而你的二哥,瞌逝于病榻之上。这一切皆为因果循环,你吕家杀人无数,血债累累,以至于上天降罪,子嗣稀薄,血脉凋零。你的两位兄长早死,便是应劫天理,还你吕家所欠下的血债!”
此言一出,就连那两个侍从也不禁脸色大变,老爷接连丧子后,悲痛欲绝,唯恐这唯一剩下的第三子也会重蹈覆辙,血脉凋敝,便请了一得道大师推算风水玄学,寻命理因果,这位大师所言居然和这疯道士所言别无二致!
而那少将军也是惊得浑身发抖,瑟瑟不已,从来命理运势之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起无,不然,他那纵横沙场多年的父亲大人,何以笃信玄学命理之说呢?
而且这道士所言句句属实,他的大哥死于战乱之中,身首异处;而二哥缠绵病榻已久,最后也是死相惨烈,兄弟原本三人,便无端死了两个,这才轮到他这个最小的成为了吕家嫡子!
难道,这个道士说的,都是真的么?
道士见少将军面有异色,嘴角微微上扬,继续侃侃而谈,大力宣扬命理之说,言道:
“本来只要你多行善事,积德化怨,此番血债理应到你为止,只可惜你胡作非为,作恶多端,草菅人命,天命不佑,每做一孽,福报积消,每杀一人,阳寿锐减。时至今日,你早已性命堪忧,将要大祸临头了!”
言道此处,那少将军满头冷汗直流,哆嗦着身子双脚有些发软,若不是两侍从及时扶持,险些站立不稳。
狠狠地推开身边的侍从,扬鞭直指那道士,心中惊恐却又不肯轻易低头,有些喘不过气来,道:
“你,你都是在胡说八道,本……本军爷……才……才不会……信……”
道士冷笑几声,言道:
“将军进来可常觉胸中闷痛,呃逆反常,身子不爽呢?如今你印堂发给,面色晦暗,分明将死之相,看你身后,那冤死之鬼正鬼哭狼嚎,向你索命!”
少将军闻言,惊恐不已,莫可名状,转过身去疑神疑鬼看了半晌,联想起不久前死在自己跟前的那妇女,脑浆崩裂,血流不止,正做势掐他,向他追魂索命……
之间那少将军长嚎一声,那道士见状那肯轻易放过,从长袖中抽住一卷白纸,有些强势地拉过少将军的双手,让他手执白纸,在自己跟前铺展开来。
那少将军还惊魂未定,又不知这道士意欲何为,瞧着眼前这张白纸脑中顿时一片空白,只听那道士义正言辞,说道:
“此乃天书宝卷,可书所执之人名姓,将来命途,将军若不信贫道所言,那边亲眼看看吧!”
说完,那道士大喊一声‘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将腰间酒葫芦取出,囫囵了几口,然后一口喷向了那张白纸,也顺势喷了那少将军一脸,倒是把他泼得清醒了几分。
“你这是做甚?!”
还未等少将军说完,那倒是伸出手来往那白纸上一抹,所到之处逐渐有字迹凭空显出,仿若神明降旨,令在场之人目瞪口呆,神乎其技啊……
“当真是仙人啊,仙人显灵了啊!”
人群之中不知何人出言,顿时所有人都匍匐在地,叩拜仙人显灵。
见那字迹一个个接一个的在自己眼前出现,少将军早已吓得三魂去了七魄,听到身后那识得字的侍从将所谓天书之中所显之字,一一念出之后,支撑着这少将军最后一丝意念也被击得粉碎,彻底的绝望铺天盖地一般席卷而来,手捧着这天书,颓然间跪了下去,呆若木鸡!
那天书所写的,乃:吕沛,作恶多端,当死于非命!
而那两个侍从早已相信这道士真是仙人,所言定然一语成谶,主上命不久矣,那他们也将无所依从,不禁为自己的将来感到悲哀不已,跪在了少将军身边,哭得是悲痛欲绝,如丧考妣!
“天意难违啊,将军便请节哀顺变吧!”
道士只是淡淡地说了这句话,转身便欲走人。
那少将军不傻,知道了这道人如此厉害,原本也怪自己有眼无珠,得罪了真人,如今只能低头俯首,希望这道人可以救自己一命,无论让他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心甘情愿。
立马伸出手去拉住了道士的衣袍,虎目含泪,言辞卑微恳切,言道:
“道长乃是得道仙人,还请救小将一命,小将愿付百金,不,千金万金,只求可以换回小将一命啊!”
还未说完,这少将军便催促这手下赶紧将手里的银钱和兑票都拿了出来,全都交到了道士手中。
道士见状,拂袖甩开此人纠缠,手却拽着那些银钱和兑票不放,故意冷眼言道:
“怎么,将军以为贫道是个贪财好利之人么?”
这边说着,边将那些银钱和兑票都不着痕迹地纳入长袖之中……
“不不不,小将不敢,这不过是破财免灾,只要道长可以救下小人一命,家父崇州总管吕煊,定然还有重酬啊!”
这小子居然把他爹给抬出来了,这意思太明显不过了,若是见死不救,便是与崇州总管吕煊为敌,确实得好生计较着呢。
道士瞧了瞧手那吕沛,想来方才那些银钱就是这三人的全部家当了,故作沉吟片刻,别有用心地往茶棚里坐着的那抹身影瞧了一眼,只见白衣佳人正手托着腮一脸看戏的表情回望着自己,嘴角不禁露出一丝难得的笑意……
道长忍住窃喜,捋了捋长须,故意哀叹了一声,言道:
“见你还能敬畏神明,可见天良未泯,贫道向来就是个乐善好施之人,断不会见死不救。吕沛,你可听好,从今晚后,你需多做善事,多积福德,绝不可再造杀孽。只要你再妄杀一人,汝命随之休矣!”
吕沛听到道长愿意相助,感激涕零,边磕头边言道:
“吕沛今后定然弃恶从善,再不敢妄杀一人,谢道长救命之恩啊!”
“嗯,那,还不向方才那位姑娘磕头道歉?”
道长冷冷提醒了一句,吕沛立马转过身去,带着那两个侍从,连连磕头向公主她们一行,赔礼道歉,只听那吕沛言道:
“方才是吕沛罪该万死,冒犯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莫要计较!”
公主则是一脸的云淡风轻,而红玉则瞥向别处,眼不见为净。
“好啦!来,将这碗符水喝将下去……”
道士从来人手中接过了一碗放过锅灰的清水,然后长袖里抽出一张黄符纸,也不知念了什么咒语,片刻之间手中的符纸自燃,道士便将纸灰也一起放入水碗中。
周围之人看到一愣一愣的,都为这黄符纸凭空自燃而惊奇万分,对这道长的尊崇之心也就越发深厚了。
吕沛接过水碗,有些顾忌这水真的能喝下去么?抬头瞥了一眼道长,却见他正一脸严肃地盯着自己。
吕沛吓得心中打颤,无可奈何之间,仰头一口便将那碗水喝得干净,片刻之间只觉得胃中翻腾欲呕,却只能死死地捂住口鼻,又将那水生生咽了下去……
道长见这吕沛当真把这碗水都喝下去了,都不禁为之皱眉,从长袖子抽着一沓方才的黄符纸交给了吕沛,让他每日用此符纸伴着锅灰兑水喝,以除身上邪祟!
吕沛一听居然每日都要喝此物,顿时面如死灰,被那道长一瞪,便不敢言语了,只得遵从。
“从今晚后你需好生将天书宝卷供奉正堂,每日虔诚焚香祭拜,不可断绝,直至天书字迹全消为止。至于跟随在你身后的鬼魅邪祟,最忌污秽之物,你只需将污秽之物泼撒于门前,那些鬼魅便不敢再骚扰于你了!”
吕沛千恩万谢,俯首称是,断不敢有半丝违逆。
“嗯,你可以回去了,记住,回去之后按我说言之法去做,可保你平安无虞,谨记,心诚则灵!”
“是,吕沛谨遵道长法令,定不敢忘!”
说完,便携着他那两个侍从,匆忙离去……
待那吕沛三人都走远了,我不禁拂了拂衣袖,负手而立,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将那身宽大道袍脱了,露出本来衣着,将那假胡须也一道撕下,合着那些银钱和兑票,一起交给了迎面而来的紫玉。
紫玉被方才的场景乐得都快合不拢嘴了,真没想到驸马爷居然会如此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直把那崇州太保一方恶霸吕沛给糊弄的一愣一愣的了。
紫玉认赌服输地向驸马爷福了一礼,言道:
“紫玉认输了,公子,当真是……噗哧……”
紫玉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吕沛调戏公主一幕自是被赶回来的我和紫玉瞧见,紫玉本欲一剑杀了那群无耻之徒的,却被我制止了,要杀他们轻而易举,只是这吕沛绝不能死在京城,否则那崇州总管吕煊又怎能善罢甘休?我想,这也是公主没让红玉出手的原因。
为了平息紫玉的怒气,我便于她打了个赌,我说有办法让那吕沛心甘情愿给公主磕头赔罪。紫玉起初不信,便于我赌下这局。
当见到那吕沛胆敢出言调戏公主,我恨不得立马在他身上扎两个窟窿。为大局计,虽然不能杀他,但我也不愿轻易放过他,故而在这瞒天过海、浑水摸鱼之计中,对那吕沛也是多方折辱和戏弄,胡编乱邹了这许多,无非便是想要借此平息我心中怒火。
我知道没人可以轻易伤得了她,可我就是不想看到有人伤害她,谁都不可以!
“在场的各位父老都请起身吧,不过是一骗术尔,莫要当真。紫玉,把那些银钱和兑票都分给在场的诸位,这段时间还请诸位暂时不要再回此处来做买卖了,以免图生事端。”
周围之人一听是骗术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可一看那道士居然是那白衣女子的夫君,顿时才恍然大悟,都站起身来,纷纷感叹这位公子智谋过人。
朝红玉点头致谢,然后走回到了公主身边,微笑着拉过她的手,随即将她揽入怀中,似乎是在向众人宣布自己对这个女人的所有权一般。
她也温柔地环住了我的腰身,就这般安稳地伏在我怀中,静静沉思了片刻,嘴角的那抹笑意一直未曾褪去。
我将下颌轻轻地抵在了她的发间,嘴角是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有些无可奈何的说道:
“媳妇啊,媳妇,只怪你生得太美了,遭人侧目啊!”
公主笑得极为柔和妩媚,反问道:
“怎么,后悔了吗?”
“嗯,后悔了,应该把你藏起来,不叫任何人瞧见才好!”
我不得不承认,我吃醋了,这种感觉真不怎么好形容,只觉得有些糟糕的情绪在里头,说不清,道不明!
“傻瓜~”
话音刚落,公主随手一挥,不知为何,茶棚围幔就这般轻易垂落,阻隔了周围一切,而我与公主,早已忘我地拥吻在了一处,只觉着此时此刻,岁月静好!
……
度一切苦厄,心得自在
京城的夜市也是极为热闹和繁华的,再加上这段时日朝廷暂时解除了宵禁,使得黄昏之后,路上来往行人也是只多不减。
我一直牵着公主的手,并肩走在前头,时不时的拉着她往那些新奇小摊位上跑,看看这,鼓捣那,好不快活;
而红玉一直紧随其后,为了不打扰到我们,始终与我们保持着五步之遥,时刻警惕着周围,不敢有所懈怠;
紫玉则是拉着阿正一直在说白日戏弄那吕沛之事儿,边说着边笑得合不拢嘴,而阿正则是积极配合着做着一个合格的听众,紫玉讲到精彩处,他会笑着给她鼓掌,听得是兴趣盎然。
“没想到这般有趣,早知道我也跟着去就好了,阿正都还未曾见过,公子爷扮成道士的模样呢!”
边说着,阿正这小子脸上露出失落的神色,为自己错过了一场好戏而懊悔不已。
“诶,阿正,你老实告诉紫玉姐,你们家公子爷是不是常常喜欢这般装扮去戏弄别人啊,我瞧着今日他装扮起来的手法娴熟,一看就是个行家了啊。特别是那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简直就是……”
说道最后,紫玉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嗯,公子爷童心未泯,常常会做出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可他做的事情都有自己的理由,有时候阿正也看不懂公子在想些什么,但是阿正知道,公子爷聪明睿智,是阿正最尊敬的人."
阿正边说着,眼中都泛着崇拜的光芒追随着自家公子的身影.
"想不到你也是个忠心为主的好跟班呢!"
紫玉难得出言赞赏阿正,阿正有些不好意思的搔首傻笑,脸都开始泛红了.
"说起来,紫玉姐姐,公子爷为何要给那个恶霸太保吃锅灰呢?是为了故意整他么?"
阿正忍不住说出心中疑惑,毕竟公子爷要真想整蛊那吕沛,应该会有更好的办法才对.
紫玉嘴角翘起,摇了摇头,言道:
"这倒不一定都是为了故意整蛊那人,我想,公子爷还兼有救他之心."
阿正疑惑不解了,公子爷花了那么大的功夫将那吕沛吓得魂飞魄散,自是他罪有应得了,那为何还要救他,不禁开口问道:
"这是为何啊?"
阿正这么一问倒是让紫玉想明白了一些事情,也许公子爷主要的目的还是为了救那吕沛,那些痛苦折磨不过是对他小惩大诫而已.
"你未曾学医,所以不知,那黄符纸自是故弄玄虚了,可那锅灰可并不是毫无用处的."
顿了顿,紫玉继续说道:
"锅灰,又称百草霜,其味辛,气温无毒,能消化积滞及带下食也.那吕沛常年酒池肉林,放纵无度,以至于肠胃积滞,呃逆反流,身子不爽,这是病征,那锅灰可清理肠胃,自是对那吕沛大有裨益了."
"原来如此,可公子既然出手教训他,那又为何要真心帮他呢?"
阿正的疑问接踵而来,他实在是猜不出来公子爷有何用意.
紫玉只是微微一笑,言道:
"这个问题么,你还得亲自去问公子爷才会知道答案!"
"什么问题要问我啊?"
我拉着公主的手静静地站在一边,红玉也早已站在公主身边等候,紫玉和阿正聊得太欢了,落在后头迟迟未曾跟上来,不得已,我们只能站在原地等他们追上来了.
紫玉听我发问,边饶有兴趣的抢先问出心中疑惑以证心中猜想,福了一礼,言道:
"公子爷可敬畏鬼神?"
我淡淡一笑,敢情紫玉这丫头还在纠结白日那吕沛之事,看来,若不道清意图,依着紫玉丫头的性子,定不会那般轻易善罢甘休了去.
公主也饶有兴趣地瞅着我,眼睛眨啊眨的,是在催促我说出答案.
真拿自家媳妇没办法,我无奈苦笑一声,摇了摇头,言道:
"比起鬼神,我更相信我自己……"
"那为何一直重申要那吕沛有敬畏鬼神之心呢?"
"因为世人皆敬畏鬼神啊!"
我这句话便道出了此中真谛,自有皇帝以来,鬼神之说便不绝于耳,可一个懂得御下治民的君王是从来不相信所谓的鬼神之说的,皇帝不信,可他却要世人都相信,天权神授,因果轮回,善恶有报等等,借此来御臣下,御万民,令百官各司其职,让百姓安分守己,借此粉饰太平,而王天下.
一个人若是没有敬畏鬼神之心,那他的一言一行便只能靠良知和所处的环境来自我约束.
而我便是如此,行为举止靠得便是良知来自我约束,有了公主之后,她也成为了我一言一行的标尺,让我言行越发小心谨慎,不敢行差踏错.
紫玉她们似懂非懂,而公主却一点即通,有些事情往往令人身处迷雾,只缘身在此山,可只要看透了事物的本质,便能拨开云雾,求得真理.
"那吕沛善能敬畏鬼神,可见良知未泯,若是能以鬼神命理之说,令他弃恶从善,知福惜命,不也是功德一件么;倘若他经此一事,无恶不作,依然故我,那便是死有余辜了."
"原来,公子爷果真是在救那吕沛."
紫玉证实了自己心中所想,这便开口道了出来.
我点了点头,言道:
"嗯,却有此意,崇州总管吕煊为人虽然冷酷乖戾,可也曾为国血战,拼死坚守城池,保住一方百姓平安.如今子息凋零,也让他晚年开始信佛习道,行善积德,摒弃暴戾之心."
"只要吕沛还活着,吕煊行事便会有所顾忌,不敢轻举妄动.而吕沛曾见兄长惨死形状,一直耿耿于怀,自是惜命如金,唯恐自己也步了后尘,这才会着了我的道,被我骗得团团转了!"
紫玉不禁哑然,她有些分不清楚我是出于慈悲心才救那吕沛的呢,还是想要让吕沛钳制吕煊而救人的了.
其实这又有什么关系呢,无论是出于同情还是利用,对我来说,只要结果是我想要的就可以了.
这样的我看起来很冷漠无情吧!
我是个谋士,一切都会以我预知的目的为出发点,多余的感情只会是累赘,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的,可遇到公主之后,一切都开始有了变化.
公主微笑着伸出来手来抚着我的脸,她总能在这个时候给我鼓励和安慰,她用她的温柔刻骨,化解了我的冷漠无情,她教会了我什么是爱,她包容我,引导我,爱护我,改变我,让我开始变得有情有感,懂得为别人着想了.
我面带笑容的与她四目相对,感觉一不小心,便会掉入她温柔的如水的目光中,不愿离开了.
咳咳,紫玉忍不住咳嗽几声,好将早已陷入物我两忘之境的我与公主给唤醒.
我们这才回过神来,我则一脸不要意思的挠了挠下颌,而公主则是红了脸……
好在阿正这小子机灵,赶紧找了个话题打发这尴尬气氛,言道:
“公子爷,以前怎未曾见过您用白纸现字和符纸自燃这两招啊,有机会也教教阿正吧!”
我借坡下驴,忙应道:
“好啊,雕虫小技而已,等你学会了,也去糊弄别人去。”
此言一出,各自表情迥异,霎是有趣。
紫玉则是瞠目结舌,而红玉则一脸淡然,阿正早已司空见惯了。
许久未曾言语的红玉,突然开口问了一个问题,道:
“公子,这招数若是被眼尖的识破,那公子的用心岂不是白费了么?”
嗯,确实有可能,毕竟吕沛身边也不乏个中好手,这等雕虫小技,骗骗不明事理之人尚且有余,若是遇到聪慧的,这招定然被人识破了去。
“这也是为何我要用锅会的原因了,只要吕沛按照我的方法服用锅灰,那他的不适之症便会有所好转,到时候他便会对我所言深信不疑,即便到时候有人拆穿了那些把戏,可吕沛也会谨记教训,不敢再任意为恶了。”
“自古以来,这骗人之术的高明之处便在于,半真半假,半虚半实之间。骗人者,多人诓人钱财,如我那般故弄玄虚、自抬身姿,以博取对方崇信,然后再施以小慧,让对方切身得到恩惠后,对方便会对我说过的话深信不疑,对我也敬若神明,此乃假冒方士骗人钱财的惯用手法,而且屡试不爽,只不过骗得多是些无知无识之辈罢了。”
听我说完,红玉似有所得,抱拳行了一礼,言道:
“原来如此,红玉受教了!”
“那般说来,公子爷骗了人家的钱财,除了赔付街坊损失以外,还别有深意?”
紫玉忍不住□□一句话来,总觉得驸马爷可以想得如此深远,觉着不可思议之极。
我微微一笑,言道:
“这是为了迷惑吕沛身后之人,让其以为吕沛不过是路遇江湖术士,被人骗了钱财罢了,便不会想到有人别有用心,继而深究是何人所为了。至于那人道行如何,是否会被迷惑,那可就不得而知了。”
至于我为何会知道吕沛的身份,那很简单,就因为他腰间的那块崇州调度使节令牌。至于为何会如此清楚吕家之事,这都得归功于我那叔父的防人之心,自古以来,将相和不过是一场只会出现在戏台上的戏码,只要掺杂了权力、野心和**,那将和相就永远都不可能真正做到相交知心。
这就好比各州总管在朝廷里安排细作探听朝中虚实,而朝廷也派下监察使暗中监视总管们的一举一动一般。
所以,不仅仅是吕家之事,十三大总管之事我都知道得一清二楚。正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么。
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拉过公主的手,瞧着我得意洋洋的模样,公主伸出手来刮了一下我的鼻梁,嗔道一句“贫嘴”,惹的我心痒难当,将她护在怀里后,一行人又继续向前走着。
身后红玉不禁感慨说道:
“公子睿智,举世无双,红玉佩服!”
我傻笑了两声,言道:
“红玉你太高看我啦,俗话说的好啊:这一物降一物啊,我那些个雕虫小技,花花肠子,哪里逃得过高人的法眼啊!”
说完,别有用心地瞅着自己的媳妇,这不明摆着高人便是她么。
可公主道行果然深沉,一脸兴致盎然,好奇问我,道:
“高人?在哪呢?我怎生未曾见到?”
紫玉等人则有些忍俊不禁,而我只能苦笑着,言道:
“唉,果然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这话确实并非恭维,其实,我心知肚明,即便我再如何谋略出众,也只能是一个辅佐之才,可掌一国国政,可为天下谋,却无法王天下!
而谋略说白了便是攻心之计,巧妙利用人心里上的弱点,设置陷阱请君入瓮,然后再我为刀俎,人为鱼肉。
可世间万物,相生相克,自由缘法。无论如何智谋无双的谋士,也有无法设计谋略之人。无论是阴谋阳谋,诡计设计,都对他们毫无用处,便宛如谋士命中克星一般。
这类人虚化若谷,有海纳百川之胸怀;气吞山河,有吞吐天下之壮志;春风化雨,有泽披苍生之德;智勇双全,有统帅千军之信;王霸天下,令天地唯我独尊。
这类人就是创建千秋功业的帝王之才!
可我放眼当今天下,称得上帝王之才的寥寥无几。不是德才不济,便是毫无王者之气,即便有帝位之尊,也不过承继祖上之德,难有堪比高祖之才的。
惋惜感慨之余,不免有些失落之情,大有怀才不遇之感。
据说,帝王之才可以让谋略之士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会让天下贤者自然而然聚在他身边,助他成就一番宏图伟业。
我定眼瞧着公主,不知为何,心中有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想法掠过心头,这个想法闪过之后,我不禁为之冒出一身冷汗。
会让贤者自然而然聚集身边,心甘情愿为他所用么?
要是公主是个男儿身的话……
我不禁伸手猛拍额头,吓得她们不知所以,公主则一把抓过我的手,瞧着我那被打得发红的额头,有些生气的问道:
“你这是作甚啊?”
我忙陪笑脸,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用以掩饰我有些慌乱的神情,言道:
“方才感觉一蚊虫在叮我,我一时气不过就一掌拍了下去,结果蚊虫没打中,倒是把额头给打肿了,唉,真是得不偿失啊!”
握住了公主的手,死皮赖脸的求公主给我柔柔,保证一柔见效,这话直把公主逗得哭笑不得了,白了我一眼,却还是温柔地帮我柔额头,临了,还关切地问道:
“还疼么?”
我摇了摇头,笑着言道:
“不疼了。”
难得用考量的眼神瞅着公主,沉思片刻后,不禁为自己的狭隘感到羞愧。
高辰啊,高辰,才能之事,怎能以男女加以区别,若真如此,自己又如何敢自称为辅佐之才?
难道我一直在寻的可以让我心甘情愿辅佐之人,其实早已在我身边了么?
我突然有些心慌意乱,不知所措了。只是我的身子比我的心似更快一步,一把将她拥在了怀中,周围之人纷纷红了脸,忙瞥向别处。
我鲜少这般胆大妄为,比如众目睽睽之下公然秀恩爱什么的,这回极有可能是思路断线了,回过神来,已经把她牢牢抱在怀里了……
她似乎感觉到了我陡然间的不安,拍了拍我的背,柔声问道:
“你心乱了?”
我点了点头,轻声回应了一句‘嗯’。
“为何心乱?”
是啊,为什么呢?
我垂眸沉吟,似乎发觉了心乱的原因了。
“为你,也为我……”
在她耳边轻声诉说着,可我内心真实的忧虑,却无法对她表明。
我突然在想,我与她的心甘情愿,我与她的相爱相惜,我与她的性命相托,我与她的生死相随,也许,真的是上天早已注定了的,只不过起初并非以因缘互许,而是君臣之义……
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罢了,很不甘心啊,为何我与她并非是一开始的因缘命中注定呢?
她温柔地环抱住了我,听着我坚实而有略显慌乱的心跳声,柔声言道:
“只愿佛祖保佑,让你度一切苦难,心得自在!”
我所爱的人,此次此刻,正为我诚信祝祷,她便是在这般无私地爱着我的,无怨无悔。
我真傻,居然在纠结那早已毫无意义的事情,无论将来命运如何,我都会牵着她的手,互爱互敬,相互扶持着一路走下去,生死相依,不离不弃。
“你若安好,我愿承受一切苦难,甘之如饴!”
紧紧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倾许诺言。
我们的心跳声,仿佛在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节拍,似喜悦,似安慰,似无悔,似感恩,能遇到彼此,真好!
这辈子能得你相伴,夫复何求啊!
……
抬眼循着人流涌动之处,却发现许多人往一庙宇中渡步,川流不息,一看便知此处人来人往,香火鼎盛。
朝那牌匾望去,不禁莞尔一笑,难怪多见男女结伴出入,原来,那是月老庙!
松了手,笑着瞅了眼公主,示意她看那月老庙,言道:
“可要进去拜拜月老爷子,求个平安吉祥呢?”
公主嘴角上扬,淡淡一笑,言道:
“好啊,进去拜拜也好……”
说完,两人相视而笑,像紫玉等人打了声招呼,便牵着公主的手,并肩往月老庙那去了。
紫玉瞧着我们往月老庙去了,脸上顿时一红,这月老庙不是男女求因缘的好所在么,公主和驸马早已喜结连理了,还需要求因缘吗?
转头望了望红玉,见她面不改色的跟着入了月老庙,真不愧是个尽忠职守的好护卫。
而阿正不知为何,脸上通红,一看紫玉瞧着自己,立马话都说不出来了,支支吾吾起来,半天都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紫玉摇了摇头,心想着她还没婚嫁,去月老庙求个签,那是理所当然的啦,应该不会有人说什么吧?
“呵呵,管它呢,先去求个签再说,要是可以找到一个如意郎君,就再好没有了。”
紫玉轻声说着,脸上微微泛红,不管阿正了,立马也跟着跑进了月老庙。
阿正则有些颓然地甩了甩手,唉叹一声,也赶紧跟了上去……
月下誓言
在月老庙庭中的那棵参天榕树下,我与公主两人并肩而立,接着满庭的灯火和温和的月光,静静地观赏着枝桠上,那一张张用红绳系着关于爱情的美好寄语,可见对爱向往之心,比比皆是,均不能免俗啊!
庙祝是位慈祥的老者,一见我们并肩走来,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便引了我们来这榕树之下,告知我们若是有愿所求,可先参拜月老爷爷,而后在文桌上用红布条写上自己的祝愿,在用红绳系在榕树上,这般月老爷爷便能收到我们的请愿,助我们达成心愿。
我不禁莞尔一笑,瞧着枝桠上早已系满了密密麻麻的红绳子,就知道月老爷爷有多忙了,忙言道:
“不知月老爷爷一日阅章几何啊?”
我在想要是我们把红绳系上去,月老爷爷什么时候可以看到我们的祈愿啊?
公主轻轻推搡了我一下,我这才注意到庙祝那有些尴尬的脸,笑了笑,言道:
“啊呀,我真是犯傻了,月老爷爷乃是神明也,自是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了,这等小事定然难不倒他老人家的!”
公主与我相视而笑,而庙祝也面带笑容,连忙点头称是。
多谢了庙祝的指引,微笑着目送他离开之后,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公主白了我一眼,瞧见我额间溢汗,掏出白丝手绢来轻轻为我擦拭,言道:
“你啊,说话都没个正行……”
虽说我不信神明,可对月老爷爷那是心存感激的,若不是月老爷爷赐给我这般贤惠的媳妇,我也不可能有这么好的福气可以娶到她为妻啊。
世间的痴男怨女那般多,每一对爱情表达的形式都不一样,幸福也不一样,关键还在于用心!
附上了她的手,心里早已被幸福感跟充得满满的了,将她的手放在唇边深情一吻,她的脸微微一红,转而抚上了我的脸,我俩便这般静静对望着,只觉着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
哎呀。
我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还是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急了,突然哀嚎起来。
公主有时候会被我这莫名其妙犯傻的形状给吓到,两手一起扶正我的脸,不许我乱动,宠溺地言道:
“又怎么了,犯傻了?”
我不傻,我聪明着呢,只是有时候会有些患得患失就是了。
“媳妇儿,媳妇儿,你说,月老爷爷是不是太忙了,所以把我们俩的红线给牵错了啊?”
这个问题很重要啊,月老爷爷不是从来都只给痴男怨女们签红线的么?这,这把我和公主牵到了一块,还缠得那般紧,不会触犯天规么?
这要是让月老爷爷拨乱反正了,该如何是好啊?
公主闻言有些哭笑不得,她的驸马明明这般聪明的一个人,怎么老爱在这儿女私情之事上犯傻呢?
抿了抿嘴,公主故作沉思,随即一脸慌忙的表情,言道: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有可能呢,这可如何是好啊,要是月老爷爷发现牵错了线,又给牵回去了,那该怎么办啊?”
啊~
我不禁哀怨一声,立马抓紧了自己媳妇的手,言道:
“不成,绝对不成,就算牵错了那也是我的了,将错就错,我也不要把你让给别人!”
我急得在原地团团转,瞧了一眼树上的那些红绳,想到月老爷爷肯定会看人们的祈愿的,那我何不将愿望写在红布上也给系上去,跟月老爷爷打个商量,我不怪他牵错红线,将错就错,我媳妇依然是我的。
要是月老爷爷一定要牵回来的话,那就把原本要牵给我们的人,让他们自己牵自己去。这般各有所得,岂不两全其美么?
“对,就这样,我去写祈愿,写个一两百多张的,让月老爷爷早点看到,然后成全我们!”
说完便打算去文案那把自己的祈愿给写上去,却被公主给拉住了,圈着我的腰身就是不让我走,我急了,言道:
“媳妇儿,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公主轻叹一声,身子都靠了过来,将我抱得紧紧的了,她一这般,我就不敢随意动弹了,任由她抱着了。
垂眸浅笑之间,公主感觉到了,原来驸马这般害怕失去她啊……
“傻瓜,你忘了么?我们早已经成亲了,这辈子我们俩注定纠缠在一起,我即便是想跑,也跑不掉了啊,更何况,我从未想过要……跑……”
说道最后,公主的语气低得几不可闻,可我却听得真切了,心中无比的激动,除了抱紧了怀里的佳人,傻笑以外,居然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即便是姻缘错配,即便是会为世人所病垢,对于这段感情,我们都是认真的,没有谁可以将我们分开,谁也不能够将我们分开……
一念至此,我才稍感心安,嘴角微微上扬,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媳妇儿,媳妇儿啊,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回答不?”
“嗯?”
公主伏在我怀中,温柔回应着,她不知我问的是哪个问题。
“媳妇儿啊,下辈子,下下辈子,再下下下辈子,还愿意给我当媳妇么?”
突然间有些贪心了,我不仅想要下辈子,下下辈子,还要下下下辈子,生生世世,都与她纠缠在一起,谁都别想将她从我手中夺走,让她成为只属于我一个的人儿,我也只要她一个。
公主一听我加了码,越发贪心了,面带娇羞地推搡了我几次,用有些嗔怒的语气,笑着说道:
“好啊你,得了便宜还卖乖……”
我紧紧地抱住她就是不让她挣脱怀抱,撒娇一般,引诱着言道:
“说你愿意,说你愿意……”
公主被我缠得没法了,瞧了瞧月老爷爷,言道:
“那让月老爷爷来帮我们做决定。”
我知道公主这是害羞,不敢跟我实话实说,借着月老爷爷来让我搪塞我,我是那么容易被搪塞的么?
“好啊,那我就去写个两三百张祈愿,让月老爷爷许我们一直在一起……”
松开了怀里的媳妇儿,一副九头牛都拉不回的气势,我拉起袖子就准备往文案那去了。
公主哭笑不得地拉住了我,她知道我说去写两三百张祈愿非虚,只要是为了她我什么都愿意去做的,可真让我在这写了两三百张再挂到榕树上去,除了引人侧目,也会给庙祝填麻烦的。
“诶~你,不许去!”
公主突然有种被我吃得死死的无力感了……
我嘴角翘起,一副义无反顾的模样,言道:
“可是,媳妇儿,是你说要让月老爷爷来帮我们做决定的……”
既然要让月老爷爷来决定,那我自然得下些苦功,也好让月老爷爷知道我的诚意啊!
公主被将了一军,红了脸,言道: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决定!”
我被公主的这句话给镇住了,只觉得这句话也便只能从她的口中说出,才算实至名归。
我有些欣喜地抚摸着她的脸,是啊,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来做决定就是了。
“琬儿,我想要一直跟你在一起,告诉我,你的决定……”
公主抚上了我的心口,对上了我有些灼热的目光,将心中所思所想毫无顾忌的向我表达出来,言道:
“晨,我也想和你一直在一起的。我不知道人有没有来世,若是有,可你能不能告诉我,来世我若并非如同今生这般容貌娇美,也并非这般柔顺的性子,亦或者说我成为了另外一个人,那你还会想要和我在一起么?”
听到这一席话,我只觉得自己也许还不能算真正了解公主,她永远比我想得多,想得深远,她比谁对感情都要认真和执着。
我眉头微微一蹙,其实,从小我就知道,我一定不是一个正常的普通人。我无欲无求,随波逐流,得过且过;无感无知,对世间情爱之事毫无半分执念,仿佛天生便没有七情六欲。
可我又有着无比强大的求知**,我渴望着知道这个世界的一切,也开始渴望着得到人们所谓的情感。
而我所有的一切,包括人之喜怒哀乐,悲伤惊惧,都是从别人身上学回来的,我体验过了人世间的所有情感,亲情、友情,现在,还有了爱情,我这才觉得,现在的我才可以算是一个完整的人了。
我不知道别人的爱情是怎么样的,但是我明白我的爱情是什么样的了。
“琬儿,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我的一切,但是我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情绝不是朝露晚霞那般转瞬即逝,也不会是浮于表面,只贪图那片刻的欢愉,我对你的感情是浸入骨髓,深刻灵魂之上的执念,这份执念强大到可怕的地步。”
“我也不知道人是不是有来世,若是有,不管你的容貌再如何改变,你变得不像现在的你亦或者你成为了另外一个人,但是只要你的灵魂还是你,只要我们还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无论多少次,我一定会再度如同现在这般爱上你,想要,一直和你在一起……”
公主有些激动地拽着我的衣领,神情动容地瞅着我,深怕自己听错了一般,言语都有些混乱了,道:
“你,你方才说甚,你说,你对我……”
我捧着公主的脸,激动得有些模糊了双眼,言道:
“我说,我爱你,你听到了吗?琬儿,我爱你,你感觉到了吗?我爱你啊,琬儿,你知道吗?”
再度紧紧地拥抱在了一起,我感觉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却能明显得感觉到她言语中的狂喜和难以自已,点着头,言道:
“我听到了,用心的听着;我感觉到了,真真切切的毫无遗漏;我知道啊,因为我也是这般待你的,有过之无不及啊!”
我只觉着此次此刻,我幸福得无以复加了。
“那你愿意,一直,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公主轻轻推开了我,温柔地抚摸着我的脸,嘴角的那抹笑容是如此的动人,只见她微微低眉颔首,说出了对我来说是这个世上最好听的话语。
“我,愿意……”
这一刻我狂喜得不知所措,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搂过她的腰身兴奋地带着她直转圈圈,嘴里边笑着边大声喊着,仿佛要所有人都清楚听到。
“哈哈,我的媳妇愿意永远跟我在一起咯……哈哈……”
这一幕引起了周围所有人的侧目,仿佛被我们这一切的喜悦所感染着,纷纷不约而同为我们送上美好的祝福和感愿。
才停下来没多久,气息还有些不顺,我又拉着公主直接来到月老爷爷跟前,言道:
“媳妇儿,媳妇儿,咱们今天就让月老爷爷给做个见证,让我们永远都在一起!”
“傻瓜~”
公主开心地笑着,满脸都是幸福的神色。
我们俩相视而笑,随即在月老爷爷跟前双双跪了下来,双手合十,心诚意坚,言道:
“信徒高辰。”
“信女萧琬。”
“今日请月老爷爷做个见证,我两人在此立誓:忧佳相随,风雨无悔。相爱相护,永不分离;不求同生,但愿同死。千秋万世,至死不渝!”
……
言毕,三叩首,誓言既出,永生无悔。
深情地彼此对望着,牵着对方的手,只觉着时间仿佛在这一切停滞,周围所有的一切都失了色彩,唯独眼前的人儿,是万物的中心,是彼此一生的归宿……
周围的男女都不禁暗暗称奇,而女子们早已陶醉其间,不能自拔了,都想着若是得自己心爱之人如此相待,那真是别无所求了。
“我们也去月老爷爷那立誓吧……”
效仿之举很快便引起了共鸣,许多男女们为了表达自己对爱情的忠贞不渝,纷纷效法着要到月老爷爷跟前立誓许诺。
只是誓言轻许,可以真正守住誓言的,又能有几人呢?
我微微一笑,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再放开。
我们这一生,只对一个人,许一个誓言,彼此的唯一,不会再有。生生世世,非卿不可。
“看来,我们得赶紧起身,把月老爷爷让给下一对痴男怨女了。”
她俏皮一笑,我则缓缓起身,牵过她的手,扶她起身,两厢依偎着,尽量往人少的地方去。
今晚月圆完满,庙中所植被之月桂,也散发出阵阵清香,圆月悬空,花前月下,感觉所有的一切都让人心满意足,犹如锦上添花,妙不可言。
牵着彼此的手,我们就这般缓缓地在庭中散步,千言万语化作一个深情眼神,一抹恬淡微笑,一致协调同步的节拍,一枚眉间心上的亲吻……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而爱意则在彼此心间满满升腾着,将心中空隙填得满满的了。
“两位,稍微打扰一下哈!”
真的我们正处于你侬我侬的忘我之境时,有个不识时务地突然冒出头来打扰我们。
我带着怨念瞥了那人一眼,瞧那年轻人的打扮,似乎是个在这月老庙里跑腿打杂的,正搓着双手,一脸讪笑地瞅着我们。
“有事儿?”
我嘴角抽搐下,有事儿快说,没事儿滚蛋。
“两位一看便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可愿入姻缘井去瞧瞧,彼此是否是对方命中注定之人啊?”
那厮一脸期待地瞅着我,我愣了一会儿,问道:
“姻缘井是?”
“姻缘井可是月老爷爷赐下来的,验证男女姻缘是否为命中注定之井,在明月之下,男女心怀虔诚,往那井口中瞧,便会在水中看到自己命中注定之人的身影,此井存来已久,十分灵验啊,两位可要试试?”
不知为何,一听到这我便来了兴趣,眼中都能泛出光来,我的表情和动作已经很明显的展示出了我的意图,我要去看看那口井。
片刻之间化身为一只可爱的狐狸,竖起耳朵,摇着尾巴,一副小狗般可爱可怜的模样瞅着公主,想让她答应一起去。
“媳妇儿,媳妇儿,我们也进去看看吧……”
还未说完,我便对那小厮说,道:
“就是从这扇门进去么?”
说完,便想带着媳妇进去,却被那小厮给一把拦住,一脸笑呵呵的模样,还摊出手来,指了指两扇门,言道:
“公子先别急,男左女右,分门而入,然后一共五钱,谢谢惠顾!”
诶~
居然还是要钱的,这小厮还真会做生意啊。这般看来,里边的神迹大概也是骗术多于神明显灵了。
不过这回儿我好奇心过剩,就想看看那井中如何现出人之身影的。
选了心甘情愿被骗,大大方方地拿出十钱来给了那小厮,拿了钱后伺候我们就越发殷勤了,不禁笑容可掬,还点头哈腰的,生怕不够谄媚一般。
“怎么,这会儿便不怕红线牵错了?”
公主一脸调侃地盯着我瞧,还在笑我方才的患得患失呢。
是啊,先不说这井中能否看到人的身影,若是看到的不是公主,或者公主瞧见的不是我,那可如何是好啊?
沉吟片刻后,我一脸信心十足地扣住公主的肩膀,点了点头,言道:
“放心吧,媳妇儿,你看到的人绝对会是我的,我看到的人肯定就是你!”
刚一说完,便一脸冰冷地瞅着那小厮,似提问却更似威胁,言道:
“你说,对吧?要是看不到的话,我肯定会,很~不高兴的!”
小厮被我瞧的全身一抖,忙点头言道:
“那,那是,两位一看便是命中注定之人,绝对错不了,哈哈……”
嗯。
我满意的点了点头,面带微笑,然后做了个请字状,让公主先入右边的门。
公主嘴角上扬,伸出手来轻轻掐住了我的脸,俏皮地说了一句,道:
“你这只狡猾的……狐狸,真讨厌,哼!”
我咕哝着嘴,被她掐着,说的话不太顺溜,但还是很清楚的,有些得意的,言道:
“你就喜欢我这样的,狡猾的,狐狸……”
公主脸上一红,嗔怒了一句,道:
“贫嘴!”
说完,松开了我的手便准备从那右门进去了。
我则乘机揽过她的腰身,侵过身来,在她微微泛红的脸颊上亲了一口,轻声言道:
“放心,你肯定可以看到我的!”
说完,得意的笑了。
公主推搡了我一下,这会儿脸上都开始发热了,白了我一眼,嗔道:
“才不稀罕……”
说完,便头也不回地从右门进去了。
啊哟喂,我的媳妇儿居然害羞了,哈哈。
我乐得合不拢嘴了,朝不远处的红玉使了个眼神,让她不用担心,我们很快就会出来。又给那小厮多加了十钱,告诉他我们在里面的时候就不要让其他客人进来了。
小厮看我出手阔绰,知道是个富贵的主儿,忙点头应承着,说绝不会让其他人进去打扰我们的。
我这才放心入了左边的门,往里便的空庭院中走了过去。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入了内庭,才知是块小地儿,除了一口水井,与隔壁有一睹围墙围着,唯一可以看得上眼的,便是那颗越墙而过的桂树了。
看着墙壁和周遭有些格格不入,便知道是后来加上去的,可想而知,这原本是一个庭院吧,后来才改建成这番模样的,大小也生生缩了一半,公主那边应该也是如此情形了。
“媳妇啊,你那边有看到什么没?”
我笑着唤着公主,这隔着一面墙对话感觉还真有些奇怪,奈何墙面太高,看不到对面的情形,一刻钟瞧不见她,我就有些心痒难耐了,只觉着听着她的声音也是好的。
“不过一口井而已,无甚特别。”
公主知我叨絮,若是不回应肯定会连珠炮弹一般说个没完,这便淡淡地回应了我一句。
我会心一笑,抬头望着空中的那轮明月,有些微微发愣。
正所谓: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我想要约见的美人就在这堵墙之后,突然生出了想要爬过这堵墙去约会美人的心思,看来我骨子里也有些浪荡习气的,居然生出了窃玉偷香的念头来,嘴里说着读书人不该如此,可心里却仿佛有无数的手在挠痒痒……
窃玉偷香也没关系吧,反正这玉是我的,香也是我的,既然本就是我的,就不算做窃贼之流了。
嗯,赶紧看看那井中有何玄机,然后再立马试试这为美人翻墙是何等滋味!
注意打定,迈步来到这井中,借着月光往里头瞧了半晌,只见井中之水波光粼粼,如同普通井水一般,也未见有何奇特之处啊?
难道是我心有杂念,所以这姻缘井就不灵验了?
“媳妇,这井里啥都没有,你看到什么了么?”
我这一对着井口喊,突然觉着里边的回声荡起,仿佛都可以传到隔壁去了。
难道这两口井是相通的?
公主听了我的呼喊声,似乎是从井里传出的,忙缓步向前,来到井边,好奇地朝下张望,这回儿,奇迹倒出现了。
我与公主不禁异口同声地惊呼道:
“琬儿!”
“晨!”
……
我瞧见井中那抹素衣白裳的倩影时,怦然心动间,已是狂喜不已,果然,井中瞧见的就是她,这般说来,我们是命中注定的一对!
好兴奋地拍了拍井口边,喜悦之心无需掩饰,笑着言道:
“媳妇儿,媳妇儿,我就知道,瞧见的一定是你!”
放才也不知是谁,言之凿凿说看到的肯定是彼此,这回儿倒有些放马后炮的意思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多么有先见之明一般了。
公主嘴角上扬,瞧见水中倒影居然在拍着井口,似在向她打招呼,不禁感到有些不可思议,莫非这井中所现乃是隔壁驸马动静,若真是如此,可以将此井设计出来之人,可以说是巧夺天宫了,忙询问道:
“傻瓜~你方才有拍打井边么?”
我愣了片刻,回过神来,点了点头,言道:
“我方才确实有拍打过井边……难道……”
经公主这般提醒,我才发现井中的身影不仅是倒影,还会动弹,犹如人利于湖边必现倒影一般,这才恍然大悟,不禁惊叹不知这井自处何人之手,可令人对面而视,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我记得春秋战国时期,有关墨子的著作中《墨经》里,便有提到光学八条,里边涉及了影、以及光的折射和反射,小孔成像,平面与凹面镜成像等光学理论,里边涉及的知识,十分有趣,是古代重大成就之一。
我不禁开口赞叹,道:
“真没想到,后世有如此灵活运用《墨经》典故者,当真是后生可畏啊!”
公主淡淡一笑,似乎多了几分调侃的语气在里头,言道:
“确实十分了不起,难怪乎,有人称颂此井灵验了,一对男女若是在井中瞧见心上之人的形貌,不知其理,定然会生出命中注定之感,难以动摇。看来,这月老庙的小厮,当真会做生意的紧啊!”
我不禁红了脸,方才我喊得如此兴高采烈,原来这根本不是什么劳什子命中注定,不过是人为尔,唉,虽说心中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可方才还在云端,这会儿跌倒谷里了,这滋味儿,确实不好受啊……
唉,不甘心,怨恨,妒忌,抓狂。
“甚么命中注定,皆是人为尔啊……”
我不禁生出这番感慨来,想来也确实如此,古来关于预言之说便可见端倪了,特别是关于真命天子之说,定然会有许多光怪陆离之传闻,神乎其神,只衬得有天子之命之人非人哉,其实,都不是故意为之罢了。
有些垂头丧气地扶着井口便独自发呆,倒是被公主瞧了过去,颜面噗哧而笑,其实,在井中看到驸马身影的那一刻,她心中也是欢喜不已的,只是有些害羞,再加上不想让驸马过于得意,这才隐瞒而未说出心里话。
虽说这姻缘井是假的,可那一刻感叹看到的是彼此时的喜悦的心情,却是实实在在的,这就证明了在这一刻,彼此的心意是相通的,真心喜欢对方的心思也就浮出水面了。
公主顿觉有些可惜,言道:
“傻瓜,可惜,井中倒影无法将你瞧的真切了……”
不然,也能将驸马犯傻的模样好好的瞧在眼中啊。
我闻言只觉此句别有深意,心中一荡,早就对这姻缘井没了兴趣,媳妇说想见我了,我当然赴汤蹈火,也得立马让她瞧见我啊!
瞧了瞧那棵桂树,那枝桠越过了高墙,顿时心中惊喜,忙说道:
“媳妇儿,你等等,我马上就去见你!”
说完,忙离了井边,往那桂树上靠。还好,我本就是个爬树能手,这桂树难不倒我,这不,又是跳又是抱的,还好爬树的身手未曾落下,总算是顺利爬上了这颗桂树。
公主起初还以为驸马是又跑出去了,然后从右门进来寻她,可听到墙边上的动静之时,往那一瞧,不禁吓了一跳,那扶着脆弱枝桠想要踩上高墙之上的人,不是驸马还会是谁?
心悸之余,不禁皱眉,离了井边刚迈了几步,正欲开口阻止,却又不敢大声呵斥,以免乱了驸马心神,若是从枝桠上摔将下来,那可如何了得。
这便耐着性子,仔细盯着驸马,以防他若是大意摔将下去,自己也好即使出手相救。
等真的踩在了那越墙而过的枝桠上,那弯曲抖动的感觉,才让我彻底明白过来,这枝桠看着粗是一回事儿,这真要踩上去了便是另一回事儿了……
怎么办,进似乎得当风险,退也退不去了。
我欲哭无泪,果然啊,这翻墙会美人,窃玉偷香神马的,还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做的呢,至少,书中的那些个浪荡子还知道给自己准备架梯子,这要是都像我这样,爬树过去的,要是美人都没瞧见,就从树上掉下来摔死了,怎么看,怎么觉得死不瞑目啊!
要不,向媳妇儿求救?
哎哟喂,高辰啊,高辰,你也太没出息啦啊,即使不能在媳妇儿面前展现自己的飒爽英姿,至少也不能这般窝囊无能吧?一棵树都爬不过去,岂不辜负我‘树猴子’的美称么?
鼓足勇气,不断心里暗示,自己肯定可以成功踩在高墙上的,只要踩过去了,那就安全了。
两眼只关注那高墙的位置,放慢了踩在枝桠上的脚步,想要尽量保持住这平衡稳定的状态,就这样慢慢挪着步子,扶着高处的枝桠,一步步向那高墙出靠近。
待靠得近了,而用来扶着的枝桠也到了尽头,没办法了,我只有拼劲全力,借着脚上的力道,一把跳上了高墙,好不易站稳了脚跟,身子不禁往后倾斜了几分,若不是我平衡感好,立马纠正了姿势,这才化险为夷,在高墙上站住了身形。
方才见我似站立不稳,公主便想要上前救我,奈何我摇晃了几次后,还是站稳了身形,这才暗自松了口气,可心下有了怒气,见我一脸讪笑地瞅着她,又不好发作,只能是无奈的叹了口气。
虽说是站稳了身子,可方才那下变故,也顿时让我心慌意乱,开始觉得全身乏力了,这才便嘻皮笑脸的瞅着公主,便慢慢蹲下身子来,想要坐在墙头,至少比站着要安全些了。
“媳妇儿,我,我来瞧你了。”
边说着,边觉着有点打肿脸充胖子的感觉,为了看媳妇儿,我也算是很拼命的了啊,这会儿,心脏都还在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公主都有些哭笑不得了,瞧着我一脸期待的表情,她便不好出言斥责我了,却也不会赞同我这般不顾危险,随心所欲,任意妄为的行为。
耐着性子,轻声慢语,言道:
“你似乎很喜欢翻墙而过啊?”
这么一听,怎么感觉媳妇有些不高兴了呢?这才想起与媳妇一起翻陈家小姐西墙那一段,顿时有些心虚,只道公主是在算旧账,忙开口解释着,以免她误会,开口讨饶,言道:
“我这翻墙而过可是第一次,这会儿便算是真的知法犯法了,媳妇儿大人大量,就饶过我这一回儿吧,不要拉我去送官究办了哈?”
公主闻言难免噗哧一笑,这个时候驸马还会开玩笑,足见他巧言令色的本事是越发老练了,得好好磨磨他的气焰才好。
“贫嘴,好啦,赶紧下来吧,咱们也赶紧出去,别让红玉她们久等。”
说完,公主撇了我一眼后,便打算转身离开了。
我应了一声,正准备随公主一起出去,可抬眼往下一瞧,这高度顿时让我头晕目眩,心生畏惧,这上来难,下去,似乎更难啊……
眼瞅着公主将要转身离开了,逼于无奈,我还是急忙出言制止,言道:
“且慢……”
公主停住脚步,一脸疑惑地盯着我瞧,言道:
“怎还不下来,要我等你?”
我不禁语塞,该如何对公主言及,我恐高,不敢跳下去……
公主见我支支吾吾了半天,都没个正语,故作沉思了片刻,言道:
“好啊,我等你好了。”
说完,便一脸期待得瞅着我,还真是一脸旁观的模样站在一边,等着我下来呢。
这回我是想撞墙的心都有了,公主这绝对是故意的,她绝对是故意的。
没办法了,该实诚点的时候就该实诚一点,免得遭罪啊。
“我,我下不来了……”
我脸红得跟柿子一般了,想着这般服了软,公主应该会来救我了吧。
哪知公主一脸惊讶的模样,一副不可思议的神情,言道:
“怎么会呢,玉虚仙人道法了得,神乎其技,区区一墙之高定然难不倒仙人,仙人还是莫要再开玩笑了,施用您那道法,转瞬便可飞身下来。”
我顿觉深受内伤,一口血似要喷将而出。
“哪有甚么仙人,都是我瞎编胡诌的,媳妇儿,好媳妇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成么,快来帮帮我啊!”
我知道了,公主这是在对我这不要命的举动生气呢,我逞能爬上了墙头,却又不敢跳下墙去,很显然在这件事上只瞻前而没有顾后,图一时之快意,却不顾自身安全,实在是不可取,也是犯糊涂的表现,难怪她会如此生气了。
“嗯,知道错了么?好啊,那我去寻紫玉来帮你好了!”
公主点了点头,说完便欲走。
我急了,忙喊道:
“别喊那妮子,她要是见到定会笑话我的!”
这个时候还死要面子,真是活该受罪了。
公主淡淡一瞥,目光一转,又言道:
“既然如此,那便去寻了小厮来,让他帮你找一梯子助你下来。”
我悲从中来,不禁喊道:
“啊,不要啊,要是让别人瞧见本驸马这番模样,还不如留我在这自生自灭!”
哪知公主故作惊恐状,有些不知所措,言道:
“啊呀,这可如何是好啊,难道驸马今晚要立此墙头一夜,观星赏月不成?”
我不禁抚额哀叹,一物降一物啊,这辈子,我是注定逃出去她的五指山了啊。
“我知道错了,媳妇儿,我谁都不要,就要你……来救我!”
说道最后,脸都烧得通红了,语气弱的几不可闻。
“诶!驸马方才在说甚,没听清啊?”
公主嘴角微微翘起,那是一抹很好看的弧度,令我痴迷的同时,忍不住将心中所欲脱口而出,喊道:
“我谁都不要,就只要你!”
一言方落,只见公主足尖一点,人影早已一跃而起,瞬间来到我身边揽过我的腰身,蜻蜓点水,浮云踏日一般,从桂树上再度跃起,两人从半空中凌越而过,往月老庙中最高的一处屋顶而去。
我瞧着自己也凌空飞起,低头望去,脚下都是那些善男信女们来来往往的身影,不禁啧啧称奇,兴奋不已。
好在有公主扶持着,这般凌空上了屋顶,抬眼望去,仿佛只需振臂一触,那轮高悬明月,便能触手可及一般,这种感觉,当真是妙不可言啊!
“想要观星赏月的话,这里不是更方便么?”
公主的语气中有些调侃的意味在里边,我苦笑了两声,人不免又让她身边靠了几分。担心这是不是又是公主设下的陷阱,墙头那我都不敢跳了,这要是真被丢在房顶了,那我可真的要一夜都在屋顶上头,吹冷风,赏星星,看月亮了啊!
这边还惊奇未定,往脚下边一瞧,那头晕之症又接踵而来,都快有些站不稳了,公主却稳当的扶住了我,让我坐了下来。
“要是害怕就莫要往下看。”
公主的声音依然温柔如水,迷人心魂,只是她的这份温柔,从来只对我一人而已。
拉住了她的手,让她和我并肩而坐着,这一刻的宁静,令我无比安心和感慨,只因有她在身边,便不再孤单了。
“只要你在身边,我便甚么都不怕了。”
我微笑着说出这句话来,两人的身影紧密地靠在了一起,相互依偎,相互温暖。
抬头望着那轮皎洁的明月,幽然寂寥的夜空中,星星也只是零星散落着,无论如何努力闪耀着光芒,似乎都无法超越月亮所能带来的清辉。
“说到观星赏月,通天阁定是个绝好的去处。”
通天阁可是皇城最高的塔楼建筑,乃是钦天监夜观星相之所在,只因从此处可将皇城情况一目了然,故而常年都有人把守,非诏不得擅入。
公主眉间一蹙,有些好奇,问道:
“怎么,你也去过通天阁么?”
我点了点头,因有位同窗旧友在钦天监任职,借他之便,曾偷偷登上去过瞧过,那一览众山小的气势,将皇城大小建筑都尽收眼底,如今想来还记忆犹新。
“曾偷偷上去瞧过,只不过都是在外围,未曾入的顶层的阁楼,也不知里边所置何物,现在还有些好奇呢!”
公主轻叹口气,淡淡言道:
“其实也别无他物,不过是些字画书籍而已。”
听公主的语气也曾去过通天阁,她如此喜欢仰望星空,可想而知通天阁这绝妙的观星之地,她自然也不会放过了。
将公主揽入怀中,温柔地在她眉间一吻,柔声言道:
“你若是喜欢观星,以后每晚我都陪你看星星可好?”
公主微微一笑,伏在我肩头,寻了个舒服的姿势环抱着我,无比依赖般,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般彼此依偎着,静静地享受着这难得的宁静时光。
瞧着屋檐下来来往往、热闹不凡的人群,每个人都在各自忙碌,各自庸扰,虔诚拜神,只求心愿达成,熙熙而来,攘攘而去,谁又能尽然得偿所愿呢?
所求若是太多,便是庸人自扰,烦恼缠身,难以解脱罢了。常言道:无欲则刚。可真正能做到无欲无求的,世上又能有几人?我们可以做到的,不过是珍惜现在所拥有的,然后知足,方能常乐啊!
这一刻,我觉着,有她一直在我身边的话,我就已经知足了啊!
目光余角似乎瞥见了紫玉正与一人拉扯纠缠,定眼一看,是那守在姻缘井门口边的小厮,许是紫玉一直未瞧见我与公主出来,便想要进去寻我们,奈何那小厮收了我的银钱,愣是不放紫玉进去。
那小厮如何挡得住紫玉,紫玉一出手便将那小厮点住动弹不得了,让阿正到左边去寻我,而紫玉则入了右边去寻公主,两人进去之后,只瞧着一口井在里边,阿正那小子惶恐地趴到井口边大喊大叫,仿佛我已经掉入井中没了音信一般。
这一喊便惹得紫玉也赶紧往那井中瞧去,心慌之余,却陡然看见阿正的身影出现在井中,顿时是又惊又羞,一副不可思议的表情,满脸通红,无地自处了。
进来之前,紫玉听那小厮说过这姻缘井的妙用,这会儿可能是将那所谓的命中注定之语,当了真了。
我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有些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腮,言道:
“媳妇儿啊,我们家阿正似乎看上你们家紫玉了。”
阿正那小子的心思,哪里瞒得过我的眼,我可从未见过那小子对哪位女子如此殷勤顺从的,唯独对紫玉,有过之无不及。
公主嘴角上扬,笑着言道:
“好事多磨,看来,你们家阿正,还得再接再厉啊!”
我有些惊喜,言道:
“这般说来,你不反对他们?!”
公主伸出手来捏了捏我的鼻梁,言道:
“我为何要反对啊?”
我傻笑了两声,也对啊,只要他们两个两情相悦,公主不仅不会反对,还会成全呢。
“唉,只可惜哟,阿正未必可以赢得美人心啊,因为紫玉似乎对他无意呢?”
公主瞧了一眼在那脸红害羞的紫玉,噗哧一下,言道:
“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让你们家阿正,勉励为之!”
我不禁哈哈一笑,看来啊,因为这姻缘井之事,似乎又有峰回路转之机,就看阿正那小子能不能好好把握咯。
姻缘之际会,还真是一件十分玄妙的事情呢!
“媳妇啊,那我,是不是也得再接再厉一点啊?”
我意有所指,有些坏坏地说道。
公主笑了一声,便不再言语了。
这才刚说到正事儿上,媳妇怎么感觉就快要睡着了一般啊?
“等等啊,媳妇儿啊,你可不许在这睡着啊!不然,咱们俩都都在这屋顶吹一夜的冷风了啊!”
哪知,越说,公主便越发犯困了,搂着我也紧了几分,随即安心的闭上了眼睛,真打算恬静而又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嗷呜~~~
我不禁哀嚎着:故意的,公主一定是故意的……
烟雨楼
烟雨楼,是京城最大的也是最豪华的客栈,据闻是京城几大富商一同兴建的,成为官家客商,来往暂居之所,久而久之,也成为了京城的一道风景,甚是养眼。
而手执商界牛耳的陈家,便是烟雨楼最大的股东之一了。
眼瞅着千秋日将近,朝廷曾苦恼着该如何安置那些回京为太皇太后贺寿之人的下榻之处,他国之人自然可以暂居使臣驿馆,可各州镇总管们却并非别国使臣,若是住在使臣驿馆,与礼不合,而且也容易招至不满,横生枝节。
一时间朝臣又为下榻之所争论不休,没个定义。
后来还是有人提议将各州总管的下榻之处改为民间客栈,而京城最大最好的客栈非烟雨楼莫属了。
为解燃眉之急,朝廷便派人与烟雨楼的几位股东接洽,朝廷出一笔银子,在千秋日前后暂时包下烟雨楼,专做接待各州镇总管之所。
有钱赚又能为朝廷出几分绵薄之力,几位富商自是应允,这才拍板定下,交代下去,从饮食到客舍环境,都尽量做到尽善尽美,令客人们有宾至如归之感!
就这样,所有的事宜都在刻意安排下有序进行着。
千秋日将近,而各州镇的总管按照路程远近,也陆续抵达了京城。朝廷派专员接待,取过名帖核对之后,便按照程序,拿着官员上表,先报呈给了礼部,做人数上的核对,然后专呈户部,以作钱资备案。而这批人会先在烟雨楼下榻,等朝廷下诏后再正式召见。
太皇太后不愧是朝廷的中流砥柱,一言九鼎。各州镇总管接到太皇太后口谕,只需十人入京,便当真一行人彩车好礼的队伍,加上马夫当真只有十人。
说来也奇,区区十人的队伍,穿州过镇,一路也太平无事,流寇也不敢作乱,也不知是州镇总管士气之盛,还是摄于朝廷威严,不敢轻举妄动了……
而由左丞相亲自吩咐要好生招待的三大州镇的相州、并州和崇州总管也于前几日到达,并按照程序,入住了烟雨楼。
上传下达,朝廷最为担忧的便是这三大州镇的总管会对在民间客栈下榻之事有微词,故而下层负责接待之人,一听到这三大州镇的总管陆续抵达,派人殷勤伺候起居的同时,也不免为之捏了一把汗。深怕伺候不恭,令上头为难。
好在三大总管都是明白事理之人,并未在此事上多作计较,且人也和善,倒真像是一副恭恭敬敬前来京城专为太皇太后贺寿的模样,也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伺候。
这可让朝廷上下都松了一口气啊!
总管们身为一州之长,自据身份,行事也不会太过,大事上依着朝廷的规矩来,以免落给那些个罗罗嗦嗦、一出口便长篇大论的谏言官们以口实,被他们弹劾的话可就有得头疼了。
可那些个小辈们可不这么想,来到了京城不禁要好好看看京都繁华,还得瞧瞧这京城与地方有多大不同。虽然长辈们训诫得紧,可一走出长辈们的视线范围,喝起酒,骑上马儿,便把禁令什么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哪还顾忌得了那么多。
所以,这阵子京城四处都能看到这群混世太保们骑着高头大马,到处横冲直撞的身影。因着这群人扰民之举也做得光明正大,一身戎装,腰系宝剑而过,一阵人仰马翻之后,若为巡城差役所阻,便就地洒下一地银钱来,说是愿意赔偿苦主损失。
口中说是赔偿,可言语之间尽是取笑不屑之意,苦主们拿了钱财,又见对方势大哪敢得罪,忍了这口怨气便散了。
没了苦主,自然无法拘压这群混世魔王,差役无奈,也只得放人。也因此,这群混世太保们就越发横行无忌,搅得京城一片是怨声载道。
京兆尹卫王萧昭知道情况后,严厉斥责此等目无法纪之行径,加大了巡城力度,对这群纵马闹事之徒绝不轻易放过,又亲自抓住了一个青州总管的二公子,依照国法当众施鞭笞之刑十鞭,这才把这群混世太保们的嚣张气焰给压了下去。
经此一事后,卫王萧昭不惧权贵,执法如山之名传颂,得百姓一片称赞。而各总管也严加管束子弟,不许他们在京城任性妄为,这京城的治安才逐渐又恢复正规。
因此变故,这群平日里到处寻花问柳,喝酒闹事的太保们,都被严令要求老实在烟雨楼待着,愤懑之心越盛,又无处消遣,个个都是一脸不悦,恨不得吃人的模样。
就是可怜了烟雨楼伺候着的小厮们,稍有不慎就会被这群爷给打骂排遣,真真是什么人什么命啊……
正当这群太保们聚在一起饮酒闲聊,打骂小厮以作消遣之时,一位身形魁梧的将军从旁走过,一见此人太保们顿时鸦雀无声,大气都不敢喘一口,那小厮得了缓刑,立马瞅准了时机一溜烟逃命去了。
为何这群混世太保们如此惧怕此人,只因着此人是司马炯。
司马炯乃是并州总管司马荇的长子,才二十八的年纪便已经是满脸胡须,身形魁梧的武将模样了,只可惜是个独眼龙,面上的那条黑色眼罩下,是一张如同刀刻一般冷峻严肃的脸。
其他州镇的太保们都惧怕司马炯,不仅仅是因为他脾气火爆,难以和平共处,更令人感到害怕的是,这司马炯是个打起架来就不要命的,如同野兽狂人一般,有人曾见过他与人比武,只用拳头,使那野蛮的打**是把对手打得七窍流血,吐血而亡才算完。
只见司马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群无所事事的混世太保们,愣是把那群人给看得浑身发寒,纷纷低头不敢直视。
“真是丢太保的脸面!”
冷哼了一声,司马炯虎步生威,穿过了庭院,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庭院中,而那崇州太保吕沛便安置在此处了。
一瞧那吕沛的住处房门紧掩,青天白日,躲在屋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比一个娘们还娘们,这种情况,已经整整三天了!
顿时,气便往头顶上冲。
三步并作两步,靠到房门前,狠狠地拍打着房门,那气势仿佛只要这司马炯在多施几分力道,这扇门就得报废了一般。
“吕沛,你小子莫不是死在里边了吧?赶紧出来!”
司马炯这边一喊,那伺候着吕沛的手下急忙从后院跑了过来,看到来人是司马炯,一脸恭敬畏惧地跪在了司马炯跟前,战战兢兢地,边磕头边言道:
“虎爷,是您老人家啊,公子正在房中清修,吩咐下来,这几日不见客……”
司马炯因脾气火爆,再加上擅长外家拳,拳法雄浑有力,虎虎生威,便得了个“威猛虎”的称号,手下人都习惯称呼他为“虎爷”!
司马炯一跺脚,冷哼一声,险些让下人心胆俱裂,吓得软榻在地上,生怕得罪了这头吃人不吐骨头的老虎,平白无故,丢了性命。
“我是客人么?我是他表哥!你去,把他给我叫出来,叫不出来我活撕了你,信不信?”
下人惶恐地不断磕头赔礼,公子吩咐下来了,谁敢进去打扰他,断了他的活路,那他就断了对方三族人的活路!
这进屋去是死,不进去也死,这可如何是好啊?
一念至此,痛哭流涕,如丧考妣,言道:
“虎爷,虎爷啊,奴才求求您了,放奴才一条生路吧!”
若是换了平日在并州,有下人敢如此忤逆自己,早就被他拆骨喂了虎豹了。
忍住心中的怒火,独孤兄曾再三提醒过,这里是京城,不比并州是自己家里,若是惹出了人命那是要吃官司的,无论如何都得忍住,不许随意杀人。
司马炯握住双拳发出骨骼间碰撞的咯响,甚是骇人。
对于吕沛不敢出门的原因,他从那些个没用的下人处早已经听说过了,一个江湖术士而已,居然敢欺骗到州府太保头上,要是被他瞧见那老道,定将那人拆骨剥皮,生啖其肉不可!
那吕沛也是个怂货,被人吓几句就成这副形状,真是丢人都丢到家了!
既然不许他随意杀人,那打烂这扇门,应该不会有人敢说什么了吧?
“吕沛你个怂货,既然你不敢出门,那我可就打进去了!”
那下人惊恐不已,又不敢阻止,只能是一脸认命的表情杵在一边,眼睁睁看着那司马炯,举起双手来正欲打烂那扇门……
“老炯,快快住手!”
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一听来人声音,司马炯便知道是何人了,若说这世上谁可以让他司马炯心甘情愿臣服左右的,那这个人便非独孤信莫属了!
收回拳头,转过身来抱拳向那人行了一礼,有些好奇的问道:
“信兄,你怎生到此处来了?”
边说着边走过去相迎。
这独孤信可是相州总管独孤輳的嫡长孙,也是独孤老爷子最为看重的继承人。
这独孤信虽说生于武将世家,可却是个难得的文武兼修之人,一身文儒打扮却又尽显武将风流,仪表堂堂,两眼有神,剑眉紧蹙,鼻下胡须浓密,彰显人已过而立之年,行为举止,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可见个性沉稳,不浮不燥,气度上佳!
令司马炯对他如此推崇的,不仅仅是独孤信此人的武功修为,更有他的俊逸才干,胸怀大略。
独孤信向司马炯回了一礼,言道:
“我听闻了吕沛的事情,所以特来看望。”
说完,独孤信让出身来,让身后的一位绿衣女子漫步走向前来,想要引荐给司马炯认识。
司马炯谢过独孤信看望之意,眼光略过那绿衣女子身上后,顿觉此女气质出众,周身灵气涌动,一看便是位身怀武艺之人,而且绝不比他司马炯弱。
此女看起来年纪不大,约莫二十出头,虽然蒙着面纱,可窈窕身形,高额云鬓,以及眉间的那抹绿宝石额带,衬托着此女气质不凡,又见她举止优雅,刚柔并济,定然是为出众美人无疑了。
司马炯虽说对美色一道还没有武艺感兴趣,却也为此女的气质所染,不免多看了几眼。
独孤信拍了拍司马炯的肩膀,言道:
“老炯,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宁静姑娘,江湖中人多为敬仰,常唤她为‘静姑娘’!”
原来是为江湖女侠士,司马炯最是敬仰豪杰般的人物,虽说并不知道这位静姑娘武艺如何,可她能得到独孤兄以礼相待,想来并非泛泛之辈。
“阿静给司马将军见礼了。”
边说着,女子款款而又不失优雅的给司马炯福了一礼。
司马炯乍听这女子如此悦耳动人之声,有些慌张,忙抱了拳,回礼,道:
“静姑娘折杀我老炯了,我老炯是个粗人,不大懂那套虚礼,还请姑娘多包涵则个,若是不嫌弃,如同信兄一般,叫我老炯便好。”
“司马将军豪气干云,令阿静十分敬佩,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绿衣女子回应得有礼有节,令行武出生之人,都心怀敬意,实属难能可贵。
几人相谈甚欢,不消片刻便相互熟识,彼此也了解了对方的性子,说起话来也便如鱼得水,相处融洽了。
“方才我听独孤兄大概提过吕少将军的事情,若是有阿静可以帮的上忙的,老炯大可直言,阿静定然尽力为之。”
宁静语气温和有礼,令司马炯大为感动。
“唉,说来惭愧,吕沛那小子是路上遇到一个骗钱的道士,用那劳什子……白纸凭空冒出字来和那符纸自己烧起来的邪门妖法给唬住了,白白被人骗了不少银钱,提起来就可恼!”
司马炯一脸愤恨地表情,一来恨那骗钱道士可恶,二来气自己那表弟无能。
“哦?老炯说的可是白纸现字和符纸自燃这生手段么?!这般说来遇到的还真可能是个江湖术士,这等骗术在江湖之中十分常见,不足为奇了。”
司马炯一听吕沛居然被这么低等的骗术给骗的人都精神恍惚了,真是又好气又窝囊,在女子面前又不好发作,便只能是低头红着脸,生闷气。
“静姑娘在江湖之中名望极深,可有办法寻得此人?”
独孤信知晓司马炯性子,若是不让他去报这个仇,他定然难以释怀,以至于闹出心病来。
宁静静默般瞅了瞅那独孤信,只见此人目光深沉,心思难知,虽然一脸微笑,实乃笑里藏刀,一看便是个心机深沉的危险人物。
那道士虽说骗人钱财确实可恶,可州镇太保可是一州长官之后裔,即富也贵,会在意那些个银钱么?不过是因着那道士扫了太保的脸面,面子上挂不住而籍此寻仇罢了。
混世太保睚眦必报的性子,还真不是浪得虚名的!
“独孤兄是打算寻出那道士追回银钱么?”
宁静明知故问一番,不过是走走过场罢了。
哪知那独孤信也是个非常人,不按常理出牌,直接省了那套虚词掩饰,直言不讳,说道:
“银钱不过小事尔,那道士胆大妄为,胆敢戏弄州镇太保,虽说是吕沛受辱,可我等州镇太保们情同手足,戏弄吕沛,便是戏弄了我十三州镇太保,我乃十三太保之首,自是不能轻易饶过那宵小之徒了,定要此人付出惨痛代价!”
俗话说的好:宁得罪君子,莫得罪小人。
眼前这人,不仅是个真小人,还是个有野心有权力**的真小人。当聪明才智与野心**相融合的时候,一个比妖魔都要可怕的魔鬼也便应运而生了。
宁静只是淡漠地微微颔首,既然这是独孤信所求,那自己便全他所愿,言道:
“老炯可知,那道士的来历?”
老炯回想了片刻,言道:
“这倒不大清楚,听下人回报,说那道士自称什么……武夷山,太白仙人坐下的……玉虚散人……”
宁静的峨眉微微一蹙,虽说转瞬即逝,却被独孤信给实实瞧了去。
“怎么,静姑娘可是有眉目了?”
独孤信一脸期待的询问道。
宁静摇了摇头,笑着言道:
“非也,不过是觉着这名头,着实有些可笑罢了。既然阿静应承下了此事,便请孤独兄静候佳音了!”
独孤信抱拳行了一礼,言道:
“那便有劳静姑娘了!”
宁静福了一礼告辞,随即转身离开,边走着,嘴角边露出一丝诡异的笑意……
全心全意
自那日庙会过后也已经好几日了,自打我升为翰林院侍读后,我的公事也越发忙碌起来,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以至于有时候干脆就在翰林院当值,晚饭也是吃一顿忘一顿的,却累的公主每晚都等我回来后才用膳。
我怕她饿着,就让她不用等我了,先吃着。她也只是笑着说好,可每次都是等我回来才一起吃的。
我心疼她,也就越发爱惜自己了,除了想尽快将公事处理好早些回家,以前从不将公事带回家办的我,这会儿却是把可以带回家处理的公事往家搬了。
比起成日里对着那些典籍文书,我更愿意多花些时间,陪着公主。
故而,每晚用过晚膳之后,公主都会陪我在书房一起处理文书,她为我沏茶磨墨,整理书籍,俨然是一绝好的贤内助。
我则心旷神怡,这□□添香在侧,美人倩影在前,心猿意马之间,人已经呆呆地瞅着伏案静心读书的佳人身影许久了,公事神马的,大概都没在用心了吧。
哎哟喂,高辰啊,高辰,在翰林院当值呢又总念着她,无心公事,如今回到家来可以看到她了,却又心猿意马了,你说吧,你到底想怎么样吧?
有些哀怨地叹了口气,可是依然改不了看着她发愣的毛病了。
“怎么老看着我,公事可处理妥当了么?”
烛火下,她那娇美的容颜越发神采,只见眉宇间微微一蹙,语气依然温柔如水,可一对上我的眸子,脸颊间不觉着便染上了红晕,那副有些娇羞的模样,惹的我心痒难耐了。
“媳妇啊,我这才只是做了个翰林院侍读而已,就已经如此忙碌,□□乏术了,若是继续升职,只怕得夙兴夜寐,伤劳咳血了啊!”
突然间有些烦闷,怎么觉得这些公事如此恼人,忙碌来去,都不知道是为谁辛苦为谁甜了,说起来,我以前怎没有这般满腹牢骚呢?
有些急躁地拿过一旁的香茗,粗略地抿了一口,有些兴致索然,便又将茶杯放下。
公主瞅我近来有些心情有些急躁,将手中书籍轻置一旁,微笑着言道:
“所以,你便上表请辞了侍讲学士的提名么?”
我有些惭愧地垂首,故意避开了她那温柔的目光。
我确实请辞了侍讲学士提名,这是我突然改变的主意,也间接导致许多辛苦都付诸东流,但我觉得这个决定是正确的,我希望公主可以支持我。
“嗯,我这般自作主张,媳妇儿,你可会怪我?”
公主的眉间仿佛都染了笑意,言道:
“傻瓜,我怎会怪你,你沉稳干练,又极富主见,我是你的妻,自然任何事情都随你,只要你开心快活,那我也便开心快活了。”
我感动的无以复加,只能是绕过书桌走向她,好好地将她揽在怀中了。
公主温柔地伏在我怀中,淡淡地叹了口气,言道:
“你近来可是有什么烦心事么?”
为了不让她担心,我几乎是反射性地摇头,可一旦对上她温柔的目光,便觉得我们之间应该更加坦率,而不是以爱护为名,不断的隐瞒自己的感受。
她知我,懂我,爱我,我也亦然,只是有些事情,并不是只靠这些深厚的感情羁绊,或者是彼此猜度就可以了的。有些事情,是要靠言语去表达的,告诉她你的在意、喜悦、烦恼和忧愁,这样的话,喜悦可以成倍地增长,而忧愁可以减半两人共同分担。
我觉得这才是相爱、相知和相惜……
旋即点了点头,我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自从那些个州镇总管们入了京城,我这心里就有些不安,总觉得会出什么大事。
“我也不知原因为何,只觉得心绪不宁,忐忑不安。”
公主知我忧虑,这段日子密探来报便已经说明的了一切,京城突然人来人往,确实多了一些不该出现的人,而各州总管此行名为贺寿,却是有别图谋,为防意外,公主知会了陈小鱼密切监视烟雨楼内的一举一动,却也发现,州镇太保们,似有与江湖组织沆瀣一气之嫌。
这次贺寿,犹如表面池水波澜未惊,可内部早已暗潮汹涌了!
公主站起身来,与我平视,眼中温柔不减,笑意依然,抚着我的脸,言道:
“放心吧,一切有我呢!”
我顿时有些不知所措,只是突然发觉,自己已经如此依赖她了么?那我何时才可以强大到,让她也能如此放心大胆的依赖我呢?
揽过她的腰身,将她拉的更近一些,以迅雷之势在她的唇上落了一吻,无比自信的言道:
“终有一日,我会让你也这般依赖我的!”
公主脸一红,没曾想就连这事儿,驸马都认真计较上了。
有些哭笑不得,瞧我一脸自信满满的表情,有些秀色可餐,公主倒也不客气,在我脸上也亲了一口,惹的我两颊绯红,心思漂浮,别有索求了。
奈何公主一眼便看穿我的心思,伸出手来隔开了我俩的距离,一脸认真的表情,言道:
“还不快去处理公事,要是做不完,今晚我可不等你,便先去睡了哦!”
“你自然是要等我的!”
口里这般言之凿凿,可人早就奔到书桌前埋头继续处理公事去了。
竟然敢说不等我,待我处理完这批公文,定要把这便宜给讨回来。
我奋笔疾书,陡然间精力充沛,恨不得多生几双手来,即刻把这批公文都处理干净了。
公主看这激将法用的如此得当,脸上笑意更浓,在一旁为我添油磨墨。见我字迹刚劲有力,疏朗通透,不禁点头称赞,言道:
“难得,你的字写得竟如此好看!”
一听公主称赞,我不禁一脸得意,陡然间想起,自己似乎还没什么机会见识到公主写的字呢,何不乘此良机,让公主赠一副墨宝与我?
嘴角上扬,主意打定,拉过一张宣纸来,洋洋洒洒,落落大方地在上头写了个“萧”字。
然后站起身来讲位置留给了公主,做了个请字状,也让公主来写一字。
都说见字如见人,一个人什么心性,在言行举止之中可见端倪,而在字迹、作品之中,也可窥见一二。
公主知我在试探她,倒也当仁不让,端坐与案桌之前,从我手中拿过早已润好的毛笔,在我写的那副字的前头,写下了一个“高”字。然后一脸笑意的瞅着我,似乎在请我指正一二。
我一脸兴奋地瞧着这两个字,两相对比,果然别有风骨,啧啧称奇。
我的字藏蕴含蓄,却也锋芒必露,字里行间,尽显文人风骨,以壮凌云之志;而公主的字,却是行间玉润,气势恢宏。大有包揽万象,涵盖天地之气。
这是她身为武将,久经沙场而磨练出来的大气局吗?
“好,好字!”
我满脸都是赞赏的神色,公主确实是有大气局,就是不知是否还有大气魄了?
“公主,驸马这有道谜题,想请你猜猜。”
见我陡然间认真的模样,公主知道定有所图,这便耐着性子听着,点了点头,言道:
“好啊,说说看。”
“一宫之间生动乱,祸延萧墙!”
我一脸认真地说出这个谜题来,却见公主用一脸奇特的表情回应我。
片刻之后,公主突然站起身来,似要把我瞧个通透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我被瞧的有些心虚了,不好意思地瞥开眼去。却被她两手一起掐着我的脸,逼我有正视于她。
“好啊,说吧,问出此句来,意欲何为啊?”
公主的语气之中,有了一丝威严在里头,似乎有点生气的苗头。
我瞧着不对,鼓着脸,连忙解释道:
“这可不是我说的哦,现在外头到处都在传这谶语哦~公主不会不知道的!”
确实如此,最近京城到处都在传唱这句谶语。
何为谶语,这便相当于是一种预言,古时人们最信的便是谶语,正所谓一语成谶,可见一斑了。
大秦之时,有谶语言及:灭秦者,胡也。始皇帝以为是北方的匈奴人将灭秦国,却不知秦传二世到胡亥而亡。此胡非匈奴,而是胡亥也。
故后世为君者,最忌讳的便是此等亡国谶语,多数是宁可杀错一万,也不会放过一人。可奇怪的是,无论为君者如何防范和杀戮,都无法改变这谶语所言最终命运的走向,便仿佛命中注定一般……
而如今这谶语突然在京城之地传唱,这谶语所言,也是极为耐人寻味的。此事还是从杨安源和李皓那听来,当时只觉可笑之极,却没想他两人一言倒是提醒了我。
我可以将它当作笑语,可事关江山社稷,又有哪位为君者,可以轻易释怀?
公主叹了口气,松开了手,却被我一把抓住,我很想知道她的答案,非常的想知道。
“你知道的,对吗?”
“嗯,我知道。”
公主微微颔首,点头称是。
“你也知道这谶语的含义?!”
公主指着桌上的自己写下的那个高字,言道:
“一宫之间生动乱,便是拆字谜,而谜底就是个‘高’字,所谓的祸延萧墙,想来说的就是高家将要祸乱萧家,以至北魏江山不保。”
一语双关之间,便将高家和萧家命途联系到了一起。
“你果然都知道。”
我都有些佩服自己,此时此刻都还能笑的如此坦然。
公主回握着我的手,真挚地回应着我的笑容,反问了一句,道:
“那,你是希望我相信这句谶语呢,还是不希望我相信?”
哈哈,好一招反将一军,公主不愧是沙场干将,有勇有谋得很,原本是我在试探她的心意,这回儿倒是我被她试探了。
“这话说出来,就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我所担忧的,其实并不是公主会因此而不信任我,而这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是有人想要对付高家所提前扔出的迷雾弹,这也便是我为何会一直惴惴不安的原因了。
叔父虽然位极人臣,权倾朝野,可是太皇太后知道,高家也知道,这不过是表面风光罢了。树大招风,那些想要铲除高家棵大树的人的阴谋从未停歇,而高家也不过是太皇太后用来制衡朝局的一颗棋子。
一旦棋子失去了它本该起到的作用,那这颗棋子就没有利用价值了。
所以,最好的办法便是让高家和皇家从相互利用,到成为利益的共同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便是当年叔父的筹谋计划,也正因如此,才有了我与公主的这场政治联姻。
公主温柔地抚上了我的额,似乎想抚平我眉间的忧虑,柔声言道:
"你瞧,连你都不相信此言,难道你以为,我会信么?你不也曾说过,命定之说,皆是人为尔,既然如此,又有何俱?不过是兵来将挡,见招拆招罢了!"
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就是我多此一虑,这回算是真见识到了,公主的大气魄了.
"常言道:高山仰止,景行行止.虽不能至,然心向往之.公主啊,公主,你便是我一心向往之人啊!"
这话说得妙极,大有一语双关之意,一来我钦佩公主品行高洁,光明正大;二来她也是我心爱之人,自然是心向往之了.
"油嘴滑舌的,你可知道,若是在我军帐内有兵士如此巧言令色,我会如何处置?"
公主面带微笑犹如春风化雨,我则不禁有些冷汗淋漓,好奇的问了句,道:
"那,那会如何处置?"
"四十军棍是逃不了的了."
公主的语气淡淡的,不威而怒.
我不禁伸手摸着自己的臀部,像我这样文弱的,要真是受了那四十军棍,焉有命在啊?
"要知道,军中无戏言啊!"
公主这么一说,不知为何,我的心都吓得飞走了,我只想离得远远地,没曾想步子才迈开,就被公主伸手给拽了回来.
"诶~你想去哪?"
一脸委屈的模样,我苦哈哈的说道:
"我,我再也不敢油嘴滑舌了!"
公主抿着嘴努力不让自己笑出声来,柔声道:
"这是在家里,又不是在军帐."
一听到公主温柔的语气,我这心又归位了,换作嬉皮笑脸,又将固态萌发.
怎知公主又来了一句,道:
"家中也不许巧言令色!"
我的笑容顿时僵住,哭不得,笑也不得,真是被她治得死死的了.
噗哧~
公主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
我满脸通红,就像被她揪住狐狸尾巴一般,说起话来居然开始结结巴巴的了,故意抬起头来,以振声势,道:
"我,我是文臣,不,不归元帅管!"
怎知,公主突然欺身过来将我揽入怀中,于我耳鬓厮磨,言语中尽是引诱,柔声言道:
"那~在家里,你归谁管呢?"
公主边说着,边在我耳边吹着暖风.
美人计,妥妥的美人计,高辰啊,你要撑住啊,一定要坐怀不乱,做个正人君子,这可是关乎未来谁是一家之主的大事啊,绝不可就此妥协在她的美人计下!
"我,我……"
等等,公主的手,这是在往哪里摸啊……
我陡然瞪大眼睛,杵在原地,整个人都如同石化了一般。
只见公主熟练地解开了我的腰带,从衣领罅隙中,将手伸了进去,肆无忌惮地抚在了我的腰间。
那柔软蕴贴的触感,顿时让我犹如全身有电流通过一般,想要伸手制止,却又不想轻易妥协。
公主则一脸戏弄的表情瞅着我,嘴角上扬,有些邪恶的低声言道:
“看你能忍到什么时候?”
我顿时满脸通红,也不知是害羞呢还是忍耐出来的,只觉得随着她的手移动,我全身如此有万只蚂蚁在游走,痒麻之感,遍布全身了。
呜呜,这回,我算是被公主给轻薄干净了,她的手所到之处,一片火热后便是一阵愉悦的颤栗,我全身的力气仿佛瞬间便被抽走了一般。
我无力地靠在了公主的肩头,倍感挫败,在这样下去我会被吃干抹净的,无法,只能投降了,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是斗不过公主的了。
瞧着她柔美而有白皙的侧颈,泛出迷恋眼神的我,忍不住吻上了她的耳垂,搂住了她的腰身,然后在她耳边轻言道:
“归你管,这一辈子都归你管了!”
公主闻言,温柔地环抱着我的腰身,再顺势帮我把腰带给重新系好,在我怀里寻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我的肩头,两人便在一处静静地抱着了。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公主在我怀中俏皮的说了这句话。
我笑着点了点头,绝不后悔。
轻轻推开了公主,伸出手来抚摸着她绝美的容颜,对上了她那双迷人清冽的眼眸,我突然有些心中发颤,慌了,忍不住开口说道:
“琬儿,你答应我好么,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相信我,只要全心全意的信任我就好了,可以么?”
“如果我应承你了,你便可以安心了么?”
公主的心,对我永远都是温柔多情的,无论我有看起来多么不合理的要求,她都会答应我,而且一旦答应了,必然会信守一生。
因为全心全意的爱着,这便是她爱我的方式。
我点了点头,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狡猾了……
“那好,我应承你,信你,全心全意。”
这个傻姑娘啊,我忍不住吻上了她的唇,辗转留恋之间,对她的爱意,早已是泥足深陷,不能自拔了啊……
虽千万人吾往矣
高家祖宅里有个练武场,是高韦成为武状元后,独立开拓出来的专门供府内守卫和自己练功习武之地。
高韦无论是对羽林卫的军士,还是高家府院的守卫,训练起来都非常严格,从不纵容私情,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如此严格要求。
每日卯时之前他便会起身,脱掉上衣,用冰凉净水浇头冲凉,以然自己精神专注,继而习武直至朝会,每日如此,风雨无阻,秋冬不歇,从未间断。
有人称戏称高韦为“武痴”,可他却说自己并非痴迷于武学,勤加习武,不过是为了强身健体,也期待着有朝一日可以为国出征,建不世之功业!
高韦身为羽林卫统领,专司皇家安全,值宿护卫之职责任重大,故而常在宫中值宿,很少回到高宅。即便回来,也是往校场中去,随即勘察考校府内守卫武艺,监督他们勤加操练,绝不允许有丝毫懈怠。
这不,好不易回来一次,便如同往常一般,直接站在了校场的比武台上,擂起了战鼓,用以召集府内护卫集合。
护卫一闻战鼓擂响,纷纷从四面八方赶来,片刻之间,便在高韦跟前排列整齐阵型,毫无散漫拖沓之意,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如聚。
高韦即可指明了队列第一排的八人上前比试,那八人应声而出,即刻拿起了眉棍,毫不犹豫,八人齐齐向高韦冲了过去。
一阵阵震耳欲聋的喊杀声中,杀气弥漫,皆是全力以赴,以命相搏。
片刻之间,八人便将高韦团团围困,几人互使眼色,前后四人随即攻向高韦,一击横扫,便是分别向高韦的前胸和后背,全力挥下,毫不留情。
只听得一阵阵清脆裂响,那几根眉棍便如同扫在了一块坚硬的大石上,瞬间崩断开去,而高韦却似乎毫发未损,直立阵中,稳如泰山。
其余四人见状即可补上,也是前后四人一齐出招,将棍比剑,齐刺高韦的前胸和后背,后劲发力,死死抵住高韦死穴,丝毫不敢松懈。高韦移动,他们也紧随其后,便是不让高韦挣脱束缚,四根眉棍齐上,企图困死高韦。
只见高韦双拳紧握,片刻之间全身肌肉紧绷,如同钢铁一般坚韧,稳扎腰马,俯下身来顶住眉棍,那四根眉棍瞬间弯曲,待得高韦大喝一声,四根眉棍一齐崩断,而那四人被高韦的霸道之气直接震出五步开外……
高韦松拳收气,负手而立,对那八人言道:
“你们后劲不足,需得多加磨练,每日挥棍五百。”
“是!”
这八人得了惩戒,不敢有丝毫埋怨之气,抱拳领罚之后,都迅速退回到队伍中去,等候军令。
“接刀!”
忽然,身后一声呵斥之声响起。
随即,一柄木刀迎面而来,速度极快,几可乱目。可高韦的眼手更快,伸手一拿,便将那柄木刀牢牢握在手中。
那声呵斥是从一位身穿蓝色操练褡護服的俊秀男子口中发出,只见他手中也拿着木刀,头上戴着同色头带,气势十足,威风凛凛。
一个箭步也飞身上了擂台,毫不停歇地边执着木刀全力向高韦攻去。
高韦见来人后微微一笑,随即后退一步以避开蓝衣男子凌厉的攻势,之后便未曾再见到高韦后退了,进步之间也不出一步之遥,攻守有序,进步自如,不过如此。
蓝衣男子见攻势仍在,旋转身子再度三联击,木刀所到之处,一击比一击凌厉,力道也拿捏得恰如其分,既不会瞬间力竭让内力连绵后续,又让威力不减,反而更有加重之势。
高韦见状,颇有所感,虽一一接住对方攻势,可虎口微有震动,可见其威力不小,十分难得,笑着言道:
“不错,臂力有所增长。”
言语之间,不仅能轻松应对,还能对蓝衣男子的招式加以指正,如此云淡风轻,也便只有高韦可如此了吧。
蓝衣男子气势不灭,深知高韦臂力惊人,一身铜皮铁骨,直接拼力道,定然不是他的对手。片刻之间改变攻势,避实击虚,声东击西,以乱他耳目,乘机奇袭,胜算才大。
高韦观之,心中颇感惊奇,笑着言道:
“居然还懂得以柔克刚,避实就虚了啊!”
高韦言语中都是赞赏之意,可即便蓝衣男子攻势如何了得,高韦便如同一尊铜墙铁壁,还是无法轻易撼动。
你攻我守之间,两人已久对招拆招有五十多招了,高韦防守依然稳健,而蓝衣男子逐渐有些体力欠佳了。
瞧着高韦脸上的那抹得意神色,蓝衣男子嘴角微微上扬,目光战意更浓,他还有一招绝技没有使出来呢!
“看我的‘瞒天过海’!”
话音刚落,蓝衣男子化刀为剑,挺刀直刺,杀伐决断,绝不含糊。
高韦见势,并未瞧出这招有何玄机,以为是蓝衣男子强弩之末,随意攻之。故而刀入之时,只是侧剑格挡,怎知蓝衣男子手腕一沉,挑刀上刺,直往高韦虎口出刺来,稍有大意,若是真刀,俨然已经刺穿手臂,兵器脱手了。
难怪这招叫“瞒天过海”了,原来是这么个瞒法啊!
高韦淡然一笑,眼明手快,出手如风,片刻之间便缠上了蓝衣男子的木刀,一旋一转之间,蓝衣男子的木刀便脱了手,瞬间便被高韦给夺了去,旋转几周后,木刀便被高韦拽在另一只手中了。
蓝衣男子有些沮丧地摆了摆手,言道:
“哎,就知道不是你的对手!”
从高韦的从容以对,到后来的夺走木刀,蓝衣男子瞧得清清楚楚的,这若是换了别个同高韦一般的高手,再将那木刀顺势投掷回来,他定然无法抵挡,片刻之间,非死即伤。
高韦笑了笑,随即将两柄木刀扔给了台下的守卫,又让他们扔上来两个水袋,顺势给了蓝衣男子一个。
“你进步很快了,要知道以前你连我一招都接不住,现在可以与我对上五十多招了,江湖那些个三流武夫,应该都不是你的对手了。”
蓝衣男子闻听此言,差点被水给呛到,顿时觉着,人要是倒霉,就连喝个水,都能呛人!
蓝衣男子不禁脸上抽搐,问道:
“我怎么听你这话格外刺耳呢?你这是在间接称赞自己武功了得么,高统领?”
高韦只是微微蹙眉,随即淡淡言道:
“我的武艺本就了得,何须间接称赞,你说我说的对么,驸马爷?”
……
说完,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太自负,这是病,得治!”
我深知高韦个性中的缺陷,好心提醒,以免他将来后悔莫及。
高韦仰头豪气地喝了口水,没想到说出来的话也忒豪气,言道:
“错了,这不是自负,是傲骨,是天生的,治不了!”
我顿觉无语,从护卫手中接过干净的绸巾,擦擦这满脸大汗。
“我还以为,最近你正忙着做驸马爷,都没有时间好好操练了呢,真没想到,你的武艺不但没退步,反而还有所精进了啊,真是奇也怪哉!”
高韦同我说话便是如此,半是嘲讽半是捉弄。他对别人是冷漠不屑,对长者是默然以对,唯独对我是如此态度,这便让我不得不感叹,高韦难道也是个会开玩笑的人么?
是吗?可能吗?很显然,这与他的个性完全不符合!
我耸了耸肩,随口言道:
“等你有了想要守护的人,就知道努力不懈咯!”
高韦闻听此言,脸上却现出一丝嘲讽之意。
“说起来,你为何要放弃侍讲学士之职?虽然这职位并无什么要紧,可也不能便宜了元家的那小子啊?”
由此可见,高韦似乎对元家没有什么好感。
说起来我也有些好奇,也不知上巳节那次高韦是如何处置那元恪的,以至于某日在皇宫中无意遇见了元恪,这小子见我犹如见到鬼魅一般,吓得避之唯恐不及,跑得比兔子还快,这让我好生郁闷了许久,还以为我何时变得如此吓人了呢!
“我本就无意那侍讲学士之职,自然是无所谓了!”
我悠悠地倒出心中所想,无所顾忌。
高韦有些好奇的询问道:
“那你为此忙碌许久,所为何来?”
我微微叹了口气,言道:
“不过是为了投石问路罢了。你也知道官场之中的那些贪腐习气,官员选拔早已不是择贤能者而居之了,都是上下官员沆瀣一气,公器私用,培植党羽,朋比为奸。一些庸碌无能之辈占据要职,尸位素餐,为官不为,实属可恶至极!”
高韦闻言,心中早已明了,一副我多此一举的表情,嘲笑的意味更浓了,言道:
“所以,结果肯定让你也失望至极了!”
瞧着高韦那副得意模样,仿佛只要我受挫了,他便会十分高兴似得,心中委实不爽。
“是啊,失望透顶了。现在朝中不是写墨守成规、顽固不化之辈,便是些自私自利,无耻小人,剩余的则是明哲保身,浑浑噩噩混日子的。朝中上下一片陈腐之气,毫无生气可言,如此死水一塘,北魏如何承天应命,成就一统天下之任呢?”
高韦闻我所言,两眼目光如炬,言道:
“你真的认为,北魏有此天命?”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分析当今天下大势,天命所归,在北魏与南陈之间,五五对开。
“北齐若是宇文懿一死,靠山顿失,江河色变,若是无明主强臣力挽狂澜,则气数将尽;而观南陈,夺嫡之争越演越烈,最终谁可成王犹未可知,是福是祸还需掂量;北边突厥虽然凶悍,可四分五裂,难成一统,以计间之,则内乱丛生,自顾不暇,何以南顾?”
“所以,你的意思是:最后可以与北魏争夺天下的,最有可能的便是南陈!那你觉得,北魏的实力对抗南陈,有几分胜算?”
高韦本身也是兵家,常年研习兵法谋略,以图他日可以统领千军万马,成就不世功业,名垂青史。
所以,在问这个问题之前,他也会用兵家所独有的角度来思考这个问题,若是北魏和南陈开战,这战该如何打,怎么去打,胜负如何,所要付出的代价为几何,等等……
我不禁摇了摇头,言道:
“若是现在的北魏,可以说是毫无胜算!”
高韦大吃一惊,可一结合两国形式,便可知此言并非我悲观,也并不是危言耸听。
两国交战,比的便是国家的整体实力,从政治,经济,再到军事。
可以说,现在的北魏即便是要与北齐开战,也无法单独将北齐这块肥肉给吞下,为了防止北魏和北齐开战后,北边的突厥和南陈不会借机攻伐北魏,从中牟利,到了万不得已之时,北魏一定会赞同与诸国平分北齐的建议。
要真到那个时候,北魏又能从中得到多少好处,再加上若是北魏主动攻击北齐,在名义上便处于不仁不义的地位,无论是突厥还是南陈,都可以以此为借口,假途灭虢,在灭了北齐的同时,又调转枪头来对准北魏。
到时候不仅仅是北齐亡国,北魏也难逃灭亡厄运。
“现在的北魏便如同一个病夫,虽然有手脚可以施力,可若头脑不清,血脉阻塞,百脉不畅,心志不坚,以为自强而去挑衅于人,不是自寻死路又是什么?”
“你的意思是?”
“北魏若是想图强,必得变革,唯有变革,才能有一线生机,唯有变革,才能国富民强!我若为相,必然铁腕手段,除此陈腐之气,整饬吏治,择贤而立,鼓励工商,发展生产,奖励军功,以奠北魏万世之基!”
我心中早有改革宏伟之蓝图,只不过自古以来,变革必得流血,流的不是敌人的血,就是自己的血,而且,无论改革变法是否会成功,鼓动变革之人绝对不会有好下场!
高韦闻言,沉默良久,言道:
“若你为相,最少多久可让北魏消除积弱,国富强兵?”
“三年,最少三年,只要新的国政框架织起,三年后,北魏可有与南陈同等国力,届时只要暗蓄实力,积累国力,与南陈虚与委蛇,拖延消耗,待到时机成熟,再对南陈发动奇袭,灭南陈之日便指日可待!”
“好,到时候我为你保驾护航,助你革新立志!”
高韦听得我这番豪言壮语,不但没有嘲笑我大言不惭,还加以肯定,愿意支持,这让我颇为感动。
“你不担心,这不过是我一时狂妄,胡言乱语么?”
“哼,你以后注定要成为一国宰辅,便如同我注定会成为统领天下兵马的大元帅一般,不是早已注定好了的事情么?你可忘记了,我们曾共同许下的誓言?”
高韦不愧是高韦,即便是狂妄,也有狂妄的资本,也有敢于超越一切的气魄和胆量。
“当然没忘!”
我道出此言时,掷地有声。
高韦伸出手来,言道:
“文以安邦!”
我笑了笑,言道:
“武可定国!”
随即握紧了他的手,两人的手握成了拳,此心此志,虽千万人吾往矣!
说完,两人哈哈大笑起来,高韦拍了拍我的肩膀,瞬间让我欲哭无泪,这家伙力能扛鼎,是个名副其实的大力士,这一拍,险些把我的手臂都给卸下来了。
我吃痛,面部表情都扭曲了,向往常一般骂他,怒道:
“你,你,你,真是个怪物啊!”
哪只高韦一副事不关己的表情,摆了摆手,言道:
“是你,文弱得太不像样了!”
这算啥,打人的还怪被打的欠虐么?
我拂袖,都懒得理他了。随即,想起来此行来的目的,便是向询问突厥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对了,突厥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我指的定然是潜伏在突厥内部的策应。
“他们已经成功挑起几个部落之间的矛盾,毕竟草原部落水草最为珍贵,而水草十分有限,资源的争夺在所难免。而且,有消息传来,突厥达曼可汗,性命垂危,他的弟弟和儿子正忙着争夺汗位,达曼一死,突厥的内部格局便会发生改变,里边有很大的利用价值呢!”
高韦的话很有道理,他的意思很明确,这场突厥人叔侄之战,我们必须介入,才好从中渔利,关键是支持叔叔还是支持侄子?
“我记得达曼的兄弟克奈为人残暴凶狠,又极力鼓动达曼多次南下征伐,他若继承了汗位,只怕不是我北魏之福。”
我的意思很明确了,一定不能让克奈继承汗位。
“可那侄儿的力量太过微弱,未必是他那凶狠叔叔的对手啊!”
高韦嘴角浮现一丝笑意,似乎很期待我能给出怎样的答案。
“那就把其他几位可汗给牵扯进来,浑水,才好摸鱼啊!”
“有道理!”
高韦笑了,感觉有些阴冷,我不禁打了个寒颤,看起来,这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果然不假,远虑那还未处理好,这近忧,又接踵而来。
“高韦,最近小心谨慎些好,那些人已经到京城了!”
高韦冷哼一声,他自然知道我说的是谁,却不以为意,言道:
“我早就知道了,若是他们有胆子,来找我便是了,我高韦可不是个让人随意欺负的主儿,谁欺负谁,还不知道呢?”
那时候,我还未想起那兰花玉佩在何处见过,等我意识到这群州镇太保们都会齐聚京城之时,这才想起来那兰花玉佩我确实见过,而且它的主人我也认识!
“他的眼睛,还是你打瞎的呢,依着那人的脾气,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知道他自负,所以还是得提醒他几句,事隔多年,仇恨之心不会随之熄灭只会越演越烈,他们可以沉寂多年,可想而知,内心的怨恨应该也快到极点了吧!
“你说的可是那司马炯?当年他就是我的手下败将,这次他要是还敢出现在我跟前,我可不会让他再像从前那般,安然无恙地走出京城了啊!”
高韦的拳头紧握,顿时发出一阵阵骨骼碰撞之声,甚为骇人。
那司马炯是一届武夫,有勇无谋,最可怕的应该是他身后的那个人,相州州镇总管的得意嫡长孙么?
原来当年那个看似温文儒雅的男子,居然也可以是这般可怕的人啊,还真是应了那句世事难料啊!
“好啦,该说的我也说了,该问的我也问了,你我都得好自为之,话已至此,就此别过吧!”
我摆了摆手,瞧着天色不早了,是时候该回去了。
“慢走,有句丑话我可得说在前头,莫要为美色所迷啊,别忘了,誓言不是只有你我两人许下的,你还得顾忌其他人的牺牲才好啊。”
我身子微微一怔,难道我有什么事情被高韦所察觉出来了么?
比如,我隐瞒了公主便是龙骑卫的少帅一事,又或者原本计划着我该假意爱慕公主却被我假戏真做一事?
呵呵,那又如何?是啊,那又能怎么样啊?!
“不用你提醒,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冷冷的说出这句话来,摆手道别,随即,我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我隐瞒公主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多得我都害怕,有朝一日她若是知道了我欺骗了她,她会不会生气,生气到一剑把我给杀了,亦或者是与我形同陌路,真是什么都不剩下了?
要真有那么一日,我却希望着她能恨得把我一剑杀了,也总比将我当做陌路之人来看待,要强得多啊……
见龙在田
三年前。
北魏景仁二十三年,二月,皇榜下,开恩科取仕,北魏学子,莫不欣喜万分,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北魏最高等学府——国子监。
莘莘学子,个个意气风发,少年心志,常怀忧国忧民之心。结伴同行之间,皆是谈论国家朝政,抨击时弊,而最近,为人所津津乐道的,便是这推迟了许久的恩科考试。
“太好了,今年终于下了皇榜了。”
“是啊,可让我们好等,本来前年就要举行的恩科考试,为西边干旱和天灾所扰,以至于无法顺利进行,今年正是我辈大显身手之时啊!”
“不错,不错,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嗯,男儿事业当志奇,大丈夫当为国取义,百折不悔!”
“好,诸君共勉之。”
……
因着科举考试将近,国子监上至祭酒(相当于校长),下至博士,都在积极筹备此次科考,早已停课,让生员自行安排接下来的时间。
国子监生员多为官宦子弟,即便无法高中魁首,只要入了进士,将来也可步入仕途,前途光明。故而恩科到来,心中虽然激奋,却也未见的有多紧张在乎。
学堂一停课,课堂上只见到处笔墨纸砚落了一地,却难得可以见到几个人学员勤奋读书的身影。
陈博士看着这一座座空荡荡地学堂,还有杂乱的书籍,有些感慨地摇了摇头,独自一人在空荡荡的学堂里帮学生们整理课桌和书籍。
等来到了隔间,却发现这里的课桌早已被人收拾得干干净净,而学堂中央只有一个生员正聚精会神地看着手中的一本书,即便陈博士来到了身边,此人也毫无察觉。
“子辰,你看的是《国语》么?这书不是早已习过了么,何以还在读?”
陈博士一言打断了这个名叫子辰学子的思路,令这个面容俊秀的学生,脸上不禁一白。
在国子监为让学子身份等同一心向学,从不以真名称呼,而是按字辈取名,后一字则从个人的名中取一个字,以作区别。
子辰吓了一跳,连忙起身给陈博士见礼,言道:
“子曰: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子辰不过是在把以前看过的书重温一遍,反而别有一番体会与心得呢!”
子辰有些心虚地眨了眨眼,自己方才并非在看书,而是在怔怔出神,他在想一个故人,一个很久很久都未曾再见的故人。
子辰有些羞愧也不好向陈博士明言,免得又被博士所责骂,故而随口扯了这慌话,以作搪塞。
怎知陈博士似乎对此言当了真,捏了胡须,点头言道:
“很好,温故而知新,博士很期待你的心得,到时候写作文章,与我共赏吧!”
子辰闻言,嘴角不禁抽搐,但还是恭恭敬敬的低头行礼称是。
这个学生是国子监同届学生之中,最与众不同的一个,敏而好学,博闻强识,思维敏捷,而又别具一格。
他的文章里可见一些新奇的观点,有理有据,旁征博引,引人入胜。又可见策论层出,触类旁通,妙语连珠,逻辑紧密,是难得一见的好文章!
只是性子还有些急躁,锋芒毕露,欠缺磨练,在课堂之上常有因与授课博士意见相左之时,便不顾师生礼仪,与博士们当堂辩论,常为遵礼守古的博士所诟病。
一次竟惹得国子监祭酒卫叔子老大人大怒,当堂骂了他一声“竖子”,自此以后,老大人便以“竖子”之名呼之,子辰知道老大人是为自己好,倒也不以为意,开始学着收敛锋芒,对卫老大人的敬重之心,也越发厚重了。
老大人虽然嘴里不说,其实对这个学生却是寄予厚望的,陈博士从未见过老大人对一个学生如此严苛教导,在此之前也便只有那么一位,便是当年十六岁便高中状元,被人称为天之骄子的逸仙,后来逸仙娶了老大人的女儿,成了翁婿,只可惜,时运不济,好好的文曲星还未来得及绽放耀眼光芒,便这般黯然落幕!
老大人也曾说过,他教书育人了一辈子,便是想在诸生之中,得一二良才,培育出一棵参天大树,担负起北魏富国强兵之宏愿,则心愿足矣!
就是不知继逸仙之后,子辰能否担下此等重任啊?
“子辰啊,十日后便是恩科开考之日,你,准备得如何了?”
陈博士非常了解这个学生,无论是品学样貌、还有身世背景,都可算是人中龙凤了,有这么多优点集于一身,本身就是个很传奇的事情,这期的金科状元,可以说除了子辰不做他人之想了。
只是这孩子似乎无心仕途,对是否可以高中之事,表现得很淡然,这道并非是因为他也是官宦子弟出生,只是不喜欢官场的那些勾心斗角,虚与委蛇罢了。
子辰也只是淡淡一笑,言道:
“博士也不曾说过了么,一切顺其自然,不愧于心,不困于情便好了。”
陈博士呵呵一笑,说道:
“傻话儿,那不过是博士沉浮宦海数十年所言无奈之语,你才多大,又岂会真的明白这话中含义,有些事情只有自己亲身经历过了,才会有所感触,这样说出来的话,才是你真正的心里话!”
子辰沉吟了片刻,随即说道:
“子辰虽不甚明了,但是会细细思量的。”
陈博士点了点头,知道这孩子聪慧,一直都比别人想得多,想的深远。
恍惚之间不仅有些感慨,时光如同白驹过隙,顷刻即逝。那时候子辰还是个半人高的孩童儿,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变成了如今这幅巾深衣,衣冠楚楚,温文尔雅的少年郎君了。
“子辰啊,如今你也已经长大成人,现在博士问你,你,还想要做官么?又是为什么而做官呢?”
子辰的眼眸清澈,当中没有任何涟漪波澜,一贯平静如水,言道:
“博士,子辰会做官,做官的理由,依然是为了天下太平!”
陈博士有些吃惊地对上了子辰那波澜不惊的眸子,里边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早已装的满满的了。
这孩子已经在按某种特别的速度成长着,他没有说想做官,却说会做官,这仿佛是一种对自己未来命运走向的肯定,他非常清楚自己该做什么,会做什么,怎么去做。
唯一不改初衷的,便是为了天下太平,而做官么?
这让陈博士开始变得期待,期待着北魏会在这孩子手中有怎样的改变,而天下又会被这孩子,左右到什么程度?
《易经》八八六十四卦之中的乾卦,九二有见龙在田,这孩子隐藏才能在国子监待得太久了,是时候该露出头去,让他的才能为人所见了。
接下来陈博士又提醒子辰一些科举考试之中该注意的事项,子辰也正认真的听着,突然窗外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催促声,陈博士微微皱眉,而子辰有些尴尬地不断往窗外看去。
陈博士心下明了,这年轻人活泼好动些,也是人之常情。
“何人在窗外躲躲闪闪,莫非是梁上君子,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么?”
陈博士故意用严肃的语调说话,便是想吓唬窗外之人自己现身。
窗外之人一听,便知道自己露了馅,加上陈博士严厉,是出了名的,这会儿也就只能傻笑着冒出头来,面带嬉笑,边从外头走了进来,边言道:
“陈博士此言差矣,长风并非梁上君子,只是见陈博士与子辰聊得兴致正浓,不敢叨扰,故而徘徊左右,踌躇不前……”
陈博士不禁摇了摇头,长风以前是个老实忠厚的孩子,自从与子韦等人处在一起后,人也变得浮躁了许多,与人说起话来虽然没有以前般含蓄羞涩,可现在居然还有几分巧言令色之态,也不知是福是祸啊?
“好了,你可是来找子辰的么?我要说的都已经说好了,这便把子辰让给你了。”
长风不好意思的挠着头,一脸苦笑地瞅着子辰。
子辰闻言,则是哭笑不得,什么时候,他成东西了,还被人让来让去的了。
“你们聊吧,我去别处巡视了。”
说完,陈博士稍微整理了下衣冠,便准备离去。
子辰和长风恭敬地行了礼,异口同声的言道:
“恭送博士!”
“嗯!”
陈博士应了一声,这前脚才刚走到门口,长风便急得拉住了子辰的衣袖,在耳边断断续续地说了一通。
只言碎语间,长风便把“怡红馆”三个字高声透了出来,恰巧就被陈博士给听到了。
什么?怡红馆?那不是男子饮酒作乐、声色犬马之所么?这群学生怎么会去那?
陈博士顿时气急,真打算回过头去好生训诫子辰等人,可转念一想,国子监虽有条规不许学生入那声色之地,以免沾染不良习气,有损读书人的清誉。可古语也有云:食色性也。
他们正处在这样血气不凝的年纪,难免会对男女情爱之事好奇。
故而,常有国子监生员装扮成商人一类,蒙混烟花之地,沾染酒色财气,回来之后与同窗之间炫耀一二,惹得其他人也都心猿意马,好奇不已。故而常可见好几个生员成群结队白日而往,半夜才归,回来之时,个个都是面靥通红,一身酒气,着实是有辱斯文了。
此等现象屡禁不止,几乎便要成为一种约定俗成。士大夫流连于烟花之地的风气,由此可见一斑了。
这群孩子即将参加本届恩科取仕,恩科过后,便要步入仕途,官场和书院是完全两个不同的世界,在书院里学到的只有书本上的知识和老师们言传身教的道理,却无法教会他们官场的形色好坏、光怪陆离,一切都只能靠他们自己去经历和体会。
一念至此,陈博士便觉得,雏鹰总会离开老鹰的身边,独自飞翔,然后独自一人去寻找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
无论是作为一只老鹰还是一位教书先生,他们都得学会在适当的时候放开自己的手啊!
“子辰!”
门外,陈博士突然叫住了子辰。
子辰面色慌张,没想到陈博士会突然叫住自己,以为博士还有事要交代,连忙恭身回应道:
“是,博士。”
怎知陈博士有些面色凝重,语重心长的说了一句,道:
“少之时,血气未凝,戒之在色。你,可要谨记啊!”
“啊?”
子辰微微一愣,一时间还未反应过来,随着身边的长风在一旁忍俊不禁,子辰顿时明白过来,片刻之间,脸变得通红火烫,说起话来都支支吾吾,不清不楚的了。
“博……博士,子辰不是……”
陈博士只是叹了口气,摇了摇头,随即迈开步子走远了。
子辰不禁呆在原地,顿有天崩地裂之感。
身旁的长风终于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拍了拍子辰的肩膀以示安慰。
子辰气得浑身发抖,毫不客气地就往长风头上来了一拳,怒道:
“还不都是你的错,亏你还笑得出来!”
长风知道我的脾气,忙赔礼道歉,言道:
“子辰莫要生气,长风这厢赔礼道歉了。只是,子韦那边该如何是好?”
子韦那边生了变故,事情的经过是这样的:
子韦带着平日里走得近的几位生员一起,去了怡红馆喝花酒,他原本是想拉着子辰一起去的,可子辰一点兴趣都没有,决然地拒绝了他。
在子辰看来,看书比去喝花酒要有趣得多了,还规劝子韦少去那些烟花之地;子韦便觉得子辰就是个书呆子,还是无药可就的那种了。气呼呼地便拉着其他人去了常去的怡红馆那喝花酒去了。
原本一切都相安无事,其乐融融,问题似乎就出在了子韦一直关顾的一位陪酒姑娘身上,酒宴正浓,没曾想有包厢的贵客出高价要那位姑娘上楼去陪酒,子韦那里气得过,拉扯之间,便与那贵客发生了冲突,那贵客出口伤人,子韦气他不过便一拳将那人打倒在地。
那贵客并非独自一人,加上同伴和仆役有十几个人那么多,子韦一行人加上长风也就六个人,当中只有子韦一人武功了得,奈何双拳不敌四手,还是被人给扣住,还被威胁要赔偿五百金才会放人,否则便扭送府衙。
若不是长风半途起身如厕,只怕他也来不及赶回来通风报信,被那群恶徒给扣在怡红馆里了。
子辰怒不可遏,他曾无数次告诫子韦,莫要冲动莽撞,争强好胜,饮酒误事,没想到越劝诫他什么,他就越犯什么。
此事要是被叔父知道,定然不会轻易饶过子韦的,若是请了家法来,只怕废了子韦的双脚都是轻的了。
子韦自幼习武,最大的愿望便是成为统兵大将,建功立业。若是被废了双腿,不是等同与要了他的命么?
不行,他得想办法,从那些人手中保下子韦才行!
“长风,你带路,我去会会那人再做计较。”
长风点了点头,瞧着子辰身上的幅巾深衣,这一去肯定得暴露身份了,指了指这身士子服饰,忙问道:
“我们就这样去么?”
“当然得换衣服再去啊!”
子辰忍不住白了长风一眼。
“说的也是,可是他们提出要五百金……”
子辰思忖片刻,言道:
“那群人既然有如此多的仆役,很显然非富即贵,又怎会在意区区五百金呢?不过是借机为难子韦,羞辱雪恨罢了。”
长风闻言,觉得颇有道理,点了点有,随即言道:
“那群人看起来并非京城中人,正所谓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若是亮出高丞相的名望,那群人应该会知难而退,放过子韦的吧?”
我正声言道:
“万万不可,子韦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他一直强忍着不说便是不想借助高家名望,更何况若是此事惊动了叔父,他的下场恐怕会比落在那群人手中还要惨!”
长风不禁浑身哆嗦,看来一切都只能听天由命了。
一想到这,长风从怀里掏出一个皲裂陈旧的龟甲,居然开始卜卦算命了。
子辰不仅抚额哀叹,这是长风的老毛病,每遇难事,都得求神不上一卦,以定吉凶。
他们家世代都是钦天监属官,父传子,子承父业,故而他将来也是要到钦天监去任职的。
子辰从认识长风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卜卦到底准不准,可是有些时候,特别是做什么事情没有底气的时候,这卜卦还真算是一个很好的心理暗示,至少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了。
片刻后,只见从龟甲中掉落了三枚铜钱,长风一本正经地研究片刻后,又故作老成一般,摸了摸那还没长出胡须的下巴,脸上表情是又喜又忧,说不出这卦象是吉是凶,言道:
“此乃涣卦,巽上坎下,寓意险中得救,必有后福啊……”
还未等他说完,我便已经揪住他的后领,拖着他赶紧走人了。
“管你什么涣卦坎卦的,我只知道,再不去救人,子韦就等着被人砍吧!”
“诶~等等,我的龟骨啊,那可是传家之宝,丢不得啊……”
随即,书院在传来长风的一阵阵哀嚎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