欠她一个交代
马车外,车轴在咕噜噜的转个不停,车外的风景也从皇宫之中的红墙碧瓦,变成了闹市街区,还时不时的传来几声店铺小贩的叫卖之声。
与此形成明显对比的是马车内,这气氛,未免也太过安静些了吧……
身边的紫玉一直瞅着公主和驸马,这安静的气氛真让人觉得有些诡异,就连一直喜欢唠嗑的紫玉,都不知该说些什么来打破这样的氛围了……
驸马爷端正的坐在了门边,身子都挺得笔直的,低着头,脸色紧绷着,可感觉整个人都僵硬了,而公主则一脸有趣的瞧着窗外的风景,这风景少数也看过十几回了,也无甚有趣的啊,怎么公主边看着嘴角还露出几丝笑意呢?
有些奇怪,太奇怪了吧,那几日驸马爷老嚷着要见公主,这回见到了,怎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公主今日也有些奇怪,也说不清是哪里奇怪了,就是觉得有些不对劲,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啊?
紫玉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只知道公主和驸马难得一见的一起出了皇宫,从上了马车开始到现在就一直处于这种状态了……
还是车外一个小女孩童稚的声音打破了这让人有点窒息的宁静,只听到小女孩在跟自己的爹爹撒娇,说道:
“爹爹,爹爹,那池塘的荷花开得极为好看,带莲儿去赏花吧!”
一听到“赏花”二字,我的头忽然猛地撞在了车棚上,发出好大的一声闷响,感觉整个人都要灵魂出窍了一般……
“啊呀,驸马爷,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坐着都能把头给撞到?”
紫玉都给吓傻了,而公主也放下了围幔,忙靠了过来想帮我查看下伤势,瞧我因着那“赏花”二字而由此突兀的反应,顿时心中了然,险些笑出声来,伸出手来,扶着我的脸,问道:
“驸马,你从刚才开始就有些精神恍惚,可是哪里不适么?”
眼前是那如玉一般的佳人,怀里是那股熟悉而又有些迷恋的香气,耳中则是她温柔如水的话语,我只觉得整个人意识都快被抽离了。
我失神的点了点头,然后,又似乎拉回了一点意识般猛地摇了摇头。
公主摸着我的脸有些红烫,又见我有些答非所问,觉得有些不对劲,忙摸了摸我的额头,又摸了摸脖颈,滚烫熨手,赶紧给我号了脉,这才知道,我是生病了……
该死,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呢!
“紫玉,让车夫快马加鞭,赶紧回府!”
紫玉一瞧不对劲,急忙催促了车夫赶紧回府。
“驸马,驸马……别睡,听到了吗?!”
公主有些急切的呼唤着,可我人已经开始迷迷糊糊的了,只觉得好困,也好累,可是公主她在叫我,公主,公主是小碗儿,公主是素竹,公主是萧琬,她是我的公主,是我的么……
“公主,公主,我是在,做梦么?一定是在做梦……”
是啊,一定是在做梦的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事情,这一定是个美梦,我有些想沉浸在这梦中不愿醒过来了。
“遭了,公主,驸马爷他……在梦呓么?!怎么会突然发高热呢?车夫,你再快些啊!”
紫玉有些吓坏了,忙探出头去继续催促那车夫快些。
我昏睡在了公主的怀里,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想就这样睡过去,感觉真的好累,好累啊……
公主拍了拍我的脸,在我耳边喊着,有些慌了神,道:
“高辰,我不许你睡,你听到了吗?不许睡啊,高……辰……”
……高……辰……晨……儿……
……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迷迷糊糊中,那末熟悉而又高大的身影浮现在眼前,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他的手宽厚而又温暖,他的脸严肃却又带着长者的慈爱,他温柔的抚摸着一个小女孩的头,然后笑着问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晨儿……”
小女孩有些虚弱,轻轻的说出这个名字来。
“晨儿?!是哪个晨?”
“农祥晨正的那个晨。”
农祥晨正,日月底于天庙,土乃脉发。此句出于《国语》,可以说出这句话,这孩子定然是书香门第之后了。
“晨儿,以后,来做我们家的女儿吧!”
……
当我闭上眼睛之时,所见的便只有黑蒙蒙的车棚顶,摇摇晃晃间,我好想被人带到了什么地方,之后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好不易把驸马带回府中安置,公主府上下已经忙做一团了,阿正瞧着自己爷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都吓得哭了起来,在门外候着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紫玉刚往房里带了盆冷水,一出来就看到阿正在哭哭啼啼的,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哭哭啼啼的,赶紧跟着府卫去王御医府邸把他请过来!”
见阿正遇事无措的模样,让他去请王御医总比他站在门外干着急强。
“见到王御医后,将这张单子交给他,然后赶紧把药先带回来,听清楚了么?”
阿正吓得赶忙收起了眼泪,接过了一张单子,猛地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去找府卫去了……
紫玉看着阿正跑开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等回到房内,看到驸马爷十分痛苦的模样,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有些呼吸不顺,而公主则不断给他换冷水浸过的帕子。
“不行啊,紫玉,赶紧让人去冰窖多取些冰块来,必须让他先把温度降下来!”
“已经去取了,很快就可以送到!”
紫玉从未见过公主如此慌张的神态,让人取冰来这句话她重复了好几次了。瞧着驸马爷有发热的症状,想起自己以前也曾发热过,被公主用银针给治好了,也许银针对驸马也有用处,忙说道:
“公主,不能为驸马施针么?”
公主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他身子有些虚弱,我怕他受不住,而且,我发现他之前可能落有病根,再加上惊恐忧思过度,以致风邪入体,现在只能先用药和冷敷,希望可以尽快帮他把体温给降下来!”
紫玉一听到驸马是因为惊恐忧思过度,想起自己那晚的放肆无礼之举,莫不是自己害得驸马爷如此的吧,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当真是百死而难赎其罪了。
忙跪了下来,叩头请罪,双目含泪,道:
“这都是奴婢的错,请公主殿下责罚!都是因为奴婢,驸马爷才会至此……”
公主有些吃惊,紫玉这丫头她是清楚的,若不是自认为犯了大错,她不会如此失措,定是成亲那晚发生什么了。
她曾嘱咐过紫玉,不许欺负他的,莫不是她玩心一起,还是吓到他了么?
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言道: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等驸马醒后,再作计较!”
“是!”
紫玉分得清主次,赶紧起身,听候公主吩咐。
“派去王御医府邸的人还没回来么?”
“我这便去瞧瞧!”
说完,紫玉赶紧出了房门,去看看阿正他们有没及时把药拿回来。
公主强行给驸马灌的汤药,还是被他给吐了出来,汤药都撒在衣服上一大半了,不成,等赶紧给他换身干净的衣物。
吩咐了留下的侍女们去取几件的干净的衣物,公主将驸马扶起身来,想帮他先把上衣给换下来。
当解开了他的上衣,公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的眼神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嘴一张一合之间似乎已忘记了言语。
联想起了过去在他那儿出现的种种异常的举动,上药之时羞涩遮掩,脱下幅巾之后的落荒而逃,还有他那温柔性子,受伤小兽一般的眼神,抿着嘴时那一股小孩儿般的倔犟,以及那胆小怕死的软弱,和不经意间的傻笑……
原来,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啊?不可能啊,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可能瞒过那么多人的耳目,一直隐藏这个秘密直到现在。
皇祖母知道么?难道皇祖母说的他可以完全受控于自己便是此意么?可又不对啊,若是皇祖母知道了的话,不可能让自己嫁给他的啊?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辰,你究竟还隐瞒了一些什么啊?
公主那停在半空中的手,转而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她眼中有了恨意,可看到他越发痛苦的模样,心中却又不忍。
对啊,他还不能死,一定要把一切都问清楚才行!
可能就连公主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不断的给自己找救他的理由,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令公主都有些来不及去思考将来会怎么样。
派去拿干净衣物的侍女脚步声近了,公主收敛了思绪,急忙帮他把上衣重新拉好。
“把衣物留下来,你们都出去伺候吧,没有本宫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公主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来,侍女们纷纷福了一礼,将衣物放下之后,都退出了房门。
“公主……对……不起……”
怀里的他可能是做噩梦了吧,明明都热得糊涂了,说话声音也弱不可闻了,却在跟她说对不起么?!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啊?在他的梦里,她也是这么可怕的么?
“高辰,你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么?!”
公主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这句话。
……
不久后,冰块和药都送到了,而驸马的高热直到子时才退了下去,满身大汗换了几身干爽了衣物了,最后病情才算稳定下来。
紫玉知道公主担心驸马的安危,可就连帮驸马换衣这类琐事都要亲力亲为,还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退热好转。
紫玉没有想到,公主居然对他如此上心,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至少,她从未见过公主对哪个男子会如此尽心尽力,如此温柔相待的。
从房里出来之时,紫玉见公主殿下满脸的疲惫之色,忙迎了过去,扶着公主,道:
“公主,您先去安置吧,驸马有我们看着呢,您若是累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好?”
公主叹了口气,她现在是心累,言道:
“哪有那么娇气了?!接下来每两个时辰喂他喝一次药,明日应该就醒了!”
“是!”
紫玉牢牢将吩咐记下来了。
公主轻轻地推开了紫玉的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伺候本宫了,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公主一个人往后花园那去了。
紫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突然觉得那背影有那么些许落寂……
……
等我再度醒来之时,天似乎已经大亮了,望着有些陌生的屋梁,我一直想不起自己这是身在何处,直到想到了我成亲了,然后住进了公主府,之后去上朝,然后似乎见到了——公主?!
“等等,现在什么时辰了?天亮了?遭了,自己怎么还躺在床榻上,这早朝是迟到了啊!”
“啊,对了,公主,公主呢?想起来了,这里是公主府,公主,公主在哪里?”
……
这些杂事一股脑的涌来,令我有些头疼欲裂,我挣扎着想起身,可这才发现,居然有些使不上力气。
我的自言自语将一直在门外候着的阿正给吓醒了,急急忙忙推门进来,看到自家爷醒过来了,高兴得差点又要落泪了,拍待会让紫玉姐看到,急忙拉巴着袖子,把眼泪擦干净了,跪坐在了床边,笑呵呵的说道:
“爷,你终于醒了,吓坏阿正了,阿正还以为爷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呢?”
啊哟喂,这傻小子,听了你这话我才要气得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傻小子,我这不是没事了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为何不叫醒我啊?”
我说话时还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就像是大病过一场似的,可为何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呢?
“现在已经是辰时了,爷,您昨儿个突然病倒了,发了一夜的高热,都昏过去了,昨晚一直都是公主殿下亲自照顾爷的,等您热退了之后,公主殿下才回的房。现在好了,爷终于醒过来了,阿正这就去告诉紫玉姐姐,让她告诉公主殿下爷醒过来了!”
公主她昨晚照顾了我一夜?!
原来,那,不是梦啊……
我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了,瞧着阿正那兴高采烈跑出去的身影,有些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释然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啊……
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了身子,看着自己身上换过的这身干爽的衣物,这很显然不是自己原来穿的那件,不禁抚了抚额头,想着,公主应该已经在等着我了吧,等着我给她一个交代!
是的,我欠公主殿下一个交代,原本,我以为这个秘密可以瞒过一段时间的,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被人识破,可没想到,只要是秘密,就会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日么?
因为她是公主,我想瞒着她;可也因为公主是她,我却又没有办法瞒着她,因为我,不想骗她啊……
……
“晨儿,你会恨我们么?”
病踏上,一位行将就木的高贵妇人摸着一个小男孩的脸,眼中满是泪水,这将会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时光了。
小男孩哭着摇了摇头,紧紧地握住了母亲大人的手,说道:
“不会,晨儿的命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给的,无论要晨儿做什么,晨儿都会去做的!”
“你还那么小啊,将来要走的路会很崎岖坎坷,你害怕么?”
“晨儿不怕!”
小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
贵妇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咳嗽了两声,目光便开始涣散了,眼前开始变得黑朦起来,她紧紧地握住了小男孩的手,给了他最后一句忠告。
“晨儿,你要记住,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女儿家的身份,你一定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话音刚落,贵妇人的手最后无力的垂下了。
“晨儿记住了,母亲……大人……”
小孩子边哭着,边扑到了母亲大人的怀里,又一次,又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亲人逝去,她,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啊!
……
拿开了抚着额头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泪了。
“母亲大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不想欺骗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了一团,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无力。
如果,把一切都告诉她,她会相信自己么?那之后,我们之间,我们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啊!
……
一念即生,一言就死
醒过来之后,进了些清淡的粥类,好不易恢复了些气力,随意披了一件外衣,用腰带束好,总算是可以下床来回走动了。
在旁伺候着的阿正和紫玉都不禁面露喜色,紫玉见我都能下床走动了,不禁感叹道:
“真没想到,那药当真是有奇效了,昨儿个驸马爷还躺着,今早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阿正也乐呵呵的,瞧了瞧紫玉,便开口言道:
“爷,您可得好好感谢公主殿下,多亏了公主殿下悉心照料,爷才能好得那么快!”
紫玉见阿正越来越懂事了,赞赏似的点了点头。
“嗯,是该好好感谢公主殿下的。”
我点了点头,语气却还有些中气不足。
“怎么,方才是提到本宫了么?!”
熟悉的生意入耳,可却少了几分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温柔,我的心也跟着揪得紧紧的了。
“公主殿下万福……”
紫玉和阿正见公主殿下驾到,纷纷躬身行礼请安。
我脸色有些微白,本能的不敢抬眼去看她,可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对上她有些冷漠的眼。
很显然,她在生气……
对紫玉和阿正微微点头,让他们起身。
今日她依然穿着一身淡雅的白衣,身形婀娜,国色依旧,只是两眼略失了往日的神采,想来,她定是一夜未眠了。
我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想把一切都跟她坦白,至于未来会如何,我已经不敢再去想了。
当她对上了我的目光后,我明显的看到了她的峨眉微微一蹙,开始有些迷惑的目光也开始变得锐利了。
只见公主径直走向了我,在我跟前停下了脚步,然后,伸出手来抚上了我的额头。
“身子,可大好了?”
从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紧张得不敢呼吸了,待到她那句问候说出了口,还有额间那股熟悉的温度,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般,微笑着回应着她。
昨晚迷迷糊糊之间,我能感受到,就是这双手传递给我的温柔,让我如此的安心和眷恋着……
我突然发现,自己是越来越喜欢她了!
伸出手来牵住了她的,她有些微微一愣,停顿了片刻后想要挣脱,却被我死死的握住不肯松手。
“我有话想对你说……”
她放弃了抵抗,任由我牵着她的手,语气有了一丝无奈,可依然不温不火,言道:
“等你身子好了之后,再说吧!”
“我现在就要同你说……”
眉头一皱,我大声的说出这句话来,紫玉和阿正都吓了一跳,有些奇怪的看着我们两个。
此时的我,格外倔犟,我怕错过了这次机会,自己就没有勇气把一切都告诉她了。
瞧着我眼中的认真和不肯退让,公主点了点头,随即对紫玉他们说道:
“你们先下去吧,让我同……驸马,说说话!”
紫玉觉得气氛很古怪,可看到公主有些冷峻的脸,便不敢再说什么了,忙拉着阿正,快步离开了屋子,出去之后,还顺势将房门给带上,不许任何人打扰.
屋内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宁静,我能听到自己早已狂乱的心跳,还有看到她冷漠的表情,她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盯着我拉着她的那只手,言道:
"驸马想同我,说些什么呢?"
我忙放开了她,她是高贵的公主殿下,现在的我就连碰她衣角的资格都没有,更何况是拉她的手呢?
我缓缓地后退了几步,然后直直的跪了下去,给公主叩头请罪,言之切切,道:
"草民有罪,草民……罪该万死!"
公主心中一颤,转过头去不再看我,袖口中的手紧紧地握住了衣角,脸上掠过一丝伤痛的表情,冷哼了一声,说道:
"呵,驸马爷何罪之有啊?"
我能感受到她语气中极度压抑着的愤怒和不甘,我不敢奢求她的原谅,只是希望我们两个之间,最后,不要只剩下怨怼,可以的话,我愿意以自己的性命为代价,来换取她的原谅.
“草民不该隐瞒身份,潜入皇宫,不该胆大妄为,冒充高辰,更不该……欺骗公主。”
一听到‘欺骗’两个字,公主猛地站直了身子,愤怒地吼道:
“是啊,你确实是该死,就算你死一百次,一千次,一万次,都难以赎清罪孽!”
“你是不是为你可以隐瞒身份,骗过那么多人耳目而感到高兴和得意啊?你知道不知道,一旦你身份暴露,会有多少人受到牵连,又会有多少人因你而丧命?”
说道愤怒处,公主一把拉过了我的领口,说道:
“你这个骗子!”
我脸上只剩下悲伤的神色,只要能让公主泄恨,无论她做什么,我都心甘情愿。
她见我只是面露悲伤,抿着嘴一句话都不说,更是怒火中烧,道:
“你说话啊,你是不是以为我不敢杀你……”
话音刚落,公主出掌举过头顶,这若是一掌击在天灵盖,定然是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我的命是公主救的,她要拿回去我绝不敢求饶,这样也好,死在公主手里,对我来说也是一种解脱了。
闭上了眼睛,我等着公主那一掌落下,无怨无悔,只是,有那么一点遗憾啊。
“你……”
公主为之气结,为什么他不向自己求饶?为什么他露出这无怨无悔的表情,心甘情愿赴死?为什么……为什么自己下不了手?
他为什么要把自己卷入这生死两难之境,明明知道若是高氏一门知道真相,他定无活命的可能;而他身为女子的身份若是为皇祖母所知,依皇祖母杀伐决断的个性,为顾全大局,定然会将他形同弃子,豪无怜惜加以舍弃。
无论是哪一边,等待他的结局就只有一个,那就是死。
与其等到真相大白让那么多人受到株连,何不现在一掌结束这一切,他也可以留下一条全尸,还能以驸马的身份归葬,余有哀荣。
公主缓缓放松的手又再度举起,可是,可是为何,就是无法将掌风落下……
胸口有些沉闷,便如同被什么压着了,有些喘不过气来,心口堵得慌,这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她这是感到难过了吗?为了谁?为了他?!
为什么自己会为他感到难过?为什么自己会因为被他欺骗而感到怒不可遏?为什么,为什么啊?
明明从一开始,便没有对这场政治联姻有所期待,无论对方是谁,只要两厢无碍,作对假凤虚凰,没有感情羁绊,对彼此都是解脱。
原本对待他也应该是这样的,可究竟是哪里出了差错,为什么到最后会让自己陷入如此进退两难的境地,就因为是他么,高辰……
“小碗儿,小碗儿……”
“哎哟喂,好碗儿,妙碗儿,快快松手,耳朵,要被揪下来啦!”
“那公主会喜欢我这样的么?”
“小碗儿,若是老爷我夺了这比试的魁首……便……让我画你吧!”
“碗儿,你……你给我站住!”
“你这样对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有所期待?”
……
“住口,住口,不要再叫我小碗儿了,不要再叫我了?!”
公主突然情绪激动的放开了我,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双耳,颓然地跪坐在一边,我吓坏了,看到公主露出如此痛苦的表情,我心如刀绞,一把扑了过去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公主,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抱歉的话语,眼中忍不住泛着泪光,她如此痛苦,都是因为我么?
“高辰,不许碰我,放开我,不然,我杀了你!”
公主想要推开我,可我抱得死死地就是不放,死,我也不会放手的。
“我的命是你的,你杀了我吧,求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
她听到这句话后突然停止了挣扎,这时候她才恍然,原来自己气的并不是他的欺骗,她是在气自己,为何到现在才发现这莫名的情愫代表着什么;气自己,居然真的喜欢上了这个冤家;气自己的痴心错付,更气自己,喜欢他竟然已经如此之深了啊……
我早已泪流满面了,就连抱着她的双手都不禁在瑟瑟发抖,看到她伤心难过,我就已经怅然若失了。
“从今往后,高辰愿为公主,一念即生,一言就死,吾之生死,全凭公主,一念之间!”
她身子微微一怔,随即一口狠狠地咬在了我的肩头,咬得痛彻心扉,铭心刻骨。
她的怨,她的恨还有她的爱,用这般野蛮的方式,刻在了他的身上,也印在了自己的心里。
“记住你今日许下的誓言,若有违背的那一日,我们之间,就真的,什么都不剩了……”
什么,都不剩了?!没有爱,也没有恨了么?
那我现在能不能,稍微有一点点的奢念,奢望着此时此刻,她对我有那么几分喜欢?
……
我们两个并肩靠着床沿坐在了地上,重新拉回了她的手,我心中有种失而复得的喜悦,有些欢喜,也有些酸酸的,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只觉着,有她在身边,就跟做梦一般。
我们两个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给彼此时间冷静下来,她似乎有些累了,靠在我的肩头,一句话也没有说,我觉得是时候,该告诉她,我是谁了。
“我八岁那年,家乡被洪涝所累,父母双亡,亲人离散,被迫辗转漂泊之间,险些丧命,又路遇匪徒,企图将我诱拐,那时候,恰好被协夫人和孩子回乡省亲的高镇所救,他见我聪明伶俐,便收我做了螟蛉之女,让我陪伴着辰哥哥读书习字。”
“辰哥哥与我同龄,只比我大几个月,他自幼身子便不大好,因着是高家长子嫡孙之故,父亲大人对他极为严格,即便是他身有咳疾,还是逼迫他读书习字直至深夜,辰哥哥的身子也就越来越差,九岁那年,因为病发没能缓过来便去了。母亲大人骤失爱子,将一切罪过都推在了父亲大人身上。因着高家局势有变,父亲大人迟迟不敢将辰哥哥过世的消息告知本家,对我的教导也开始变得严厉起来。”
“也许在那时候,他便生了李代桃僵之计了。可是不久后,村里闹起了瘟疫,父亲大人不幸染上了瘟疫,即便母亲大人如何悉心照顾,父亲大人最后还是驾鹤而去。而母亲大人也因为自己亲自照顾父亲大人的缘故,在父亲大人去世没多久,恶疾突发病倒在了床榻上。”
公主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许是怕我伤心难过,我心怀感激的回应了她,继续道出了那段尘封多年的往事。
“当时村里被瘟疫所累,死去的人有很多,可偏生就我没事儿。我每日尽心竭力伺候在母亲大人身边,希望她能早日好起来。可情况却越来越糟,母亲大人托人带了一封信回本家,然后将我叫到了床边,告诉我,她命不久矣,死之前,希望我答应她一个请求!”
公主眼神有一丝不安的情绪闪过,这就是他成为高辰的原因么?原来如此。
“她希望我成为辰哥哥,回到高家去,稳定高家的局势,保住高家的地位。为了让计划顺利进行,母亲大人与太皇太后达成了协议,暗中助我在高家保住长子嫡孙的地位。可母亲大人对太皇太后也有所保留,她只告知说我是收养的义子,却没有说明我是女儿身。”
“因为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根本来不及再去寻另一个值得信赖的孩子去做这件事。”
所以,就选择了身为女儿身的她么?她真的以为这一切都只是偶然么?
还有一点,高辰一定不知道,那就是皇祖母和高镇的夫人是姑侄关系,所以她们两个会合作,她一点都没有感到惊奇……
公主目光温柔的瞧着我,仿佛一眼就能将我看透,我苦笑了一声,其实我知道,这并不是偶然,应该说,一切都是已经计划好了的,不是因为恰好我是女孩儿,而是因为正是如此,才选了我去代替辰哥哥的。
当时他们需要一个长子嫡孙来稳定家族形势,保住一些人的权位,可又不愿意这个非高家血统的孩子,真正成为高家的掌权之人……
多么矛盾的人心啊!
公主抚过我的脸,一脸调笑的模样瞧着我,说道:
“知道自己被人利用,伤心吗?”
我苦笑了几声,摇了摇头,自己当时真的没觉得伤心,至少,有人需要自己,自己可以去做些什么,仿佛那样就可以证明自己存在的价值一般。
“他们是我的救命恩人……”
“那,现在你的命是我的了,以后你要听我的话,不许忤逆我,不许对我说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得做什么!”
……
竟瞧不出来了,她也有如此蛮横不讲理的时候。
“好啊,公主之命不可违;嗯……妻子之命,更不可违啦!”
公主又好气又好笑的瞪了我一眼,伸出手来掐我的脸,好啊,这才多久,他那小孩儿般的玩闹性子,又固态萌发啦!
“看你贫嘴!”
“啊哟喂,公主饶命啊,公主大人大量,就绕过小的这一回吧!”
这是在调侃她之前装成小太监时拿话堵他之事么?!
“好啊,本宫就大人大量,不与你斤斤计较了。”
公主放开了我,然后神色突然变得严肃些了,道:
“想不想知道,我的执念……”
我有些好奇的瞧着她,总觉得,以后不会有什么安生的日子过了。
良药苦口利于病
与公主好好谈过之后的第二日,自觉着身子大好了,加上翰林院还有很多事情等我去处理,便早早起身,到公主小院给公主请过安之后,便上朝了去了。
早朝过后,我回到翰林院办公,想尽快把这几天堆积的工作处理完,才过了一个时辰,我就忍不住直打哈欠了。
杨安源和李皓这两货不知怀里藏了些什么,偷偷摸摸地就往我这边来了。一看到我,就一脸谄媚的笑,我眉头一皱,不禁生出几分不好的预感来。
杨安源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
“驸马爷,瞧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来了?!”
说完,将怀里藏的东西特意留了条缝给我瞧,我就瞥了一眼,似乎是一个酒瓶?!
“这是……酒?!你居然把酒带到翰林院来?”
我有些惊讶的脱口而出。
“嘘……那么大声干什么,这可不是普通的酒啊,你可别不识货?”
我不禁鄙视了他一眼,琼浆玉液又不是没喝过,会有什么酒比宫廷御用酒还要清贵的?
“切~”
我有些不屑一顾。
“诶~说你不识货你还真不识货。”
刚一说完,杨安源便将酒瓶放到我跟前,然后打开了活塞,让我闻闻香气……
不闻还好,一闻那股奇怪的味道让我几欲想吐了,我的神啊,这玩意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那么恶心?
“滚犊子,这玩意能喝吗?”
我怒了,一把将酒瓶推开了去。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虎鞭酒,一般想买还买不到呢?!”
我的脸瞠的一下就红透了,虎鞭酒?!莫非,就是那个虎鞭酒?
“谁,谁说我要喝虎鞭酒的?!”
我拍案而起,这可是有关尊严之事,怎么能让他们在一边胡说八道呢!
“嘿嘿,我们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啊,你说吧,你这才成亲几天啊,居然就害风寒了?这洞房也能闹出风寒来,哥几个不是担心你的身子骨么?你可别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这话简直一掌就将我击出了内伤,就差喷出一口血来了!
“谁……谁说是因为洞房……”
我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得了。
“这事翰林院的人都知道了啊,你也知道,翰林院的这些人多生了几张嘴,保不齐,整个皇宫内院都知道啦!”
杨安源这刀补得真是到位,我已经七窍生烟了……
“别说做兄弟的不照顾你,赶紧把这酒拿回去喝了,这一杯下去,保证你龙精虎猛,立于不败之地啊!”
“啊,对了,别喝太多哦,担心流鼻血……”
最后,杨安源还不忘记温馨提示了一番,我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掐死这厮。
另一边的李皓也没闲着,从怀里掏出来的则是一个小盒子,而盒子里郑重其事的装着一颗丹药……
不用想也知道,这丹药一定也是和杨安源那酒一般,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高兄,这可是百子丹啊,此等民间偏方药效独特,保证一索得男,至于这效用么,我那媳妇,第一胎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说完,李皓脸上也不禁微微泛红。
两人相视而笑后,分别将酒和丹药都搁在了我桌前,一副敬请笑纳的表情。
摊上这两奇葩货,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了,脸上是玩坏了的表情,眼神都变成了丁字,只是淡淡的说了个字。
“滚……”
“哟~这是不好意思了,还跟兄弟客气……”
还未说完,李皓好心提醒了一句,不远处迎面走过来的,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贺弼么?
在翰林院,第一的自然是正三品翰林院掌管学士,相当于院长,第二则是从三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副院长。而从三品翰林院侍讲学士是翰林院的第三把交椅。
也不知今日吹得什么风,竟然把他给召来了?
我忙打起精神来,起身准备迎接。这贺弼年纪三十有六了,算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虽然如今我的官衔升到了正二品驸马都尉,可那终归是荣衔,在编制上他还是我们的上司。
当年我与杨安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后被上司罚半年俸禄之事,便是这位贺弼的手笔了。
这不,杨安源一见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赶紧躲到了我身后去了。
我抱拳行礼相迎,因着驸马的身份,不用向他躬身行礼,笑着言道:
“鹤大人,您亲自到此,可是有要事吩咐?”
贺弼笑了笑,一脸赞赏的神情看着我,说道:
“无甚要事,倒是有一桩高大人的喜事,我啊,这是来给你道喜来的。”
说完,贺弼乐呵呵的拍着我的肩头。
说真的,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而且,我不喜欢陌生人太过接近我。
不着痕迹的躲过了贺弼的好意,笑着回应道:
“贺大人说笑啦,下官这才刚成亲不久,却也算是一桩喜事啦!”
“嗯,成为驸马爷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儿,不过我要说的却并非这桩。其实昨儿个太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嘉奖与你,而皇帝陛下也下旨意,着你连升二级,不日,升你为翰林院侍读的公文便会下发啦!”
翰林院修撰是正五品,而翰林院侍读是正四品,正五品到从四品再到正四品,确实是连升两级啊!
稍微停顿了片刻,贺弼瞧了瞧在我身后的杨安源和李皓,又不补充了一句,道:
“当然了,杨安源和李皓也正式升为编撰了。你们三人乃是当年的同科进士,如今一同晋升,岂不是好事一桩么?”
杨安源和李皓一直是从五品翰林院编修,在我之下,如今也正是升为正五品的编撰了,算是升了一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这三年来若不是有人刻意打压,我们三个早可凭自己本事晋升了,这回儿,倒像是我们晋升,他贺弼功不可没一般。
虽说如此,该装的感激涕零的还是得装,过过场面还是有必要的么。
我与杨安源和李皓使了个眼色,三人忙行礼,感激的说道:
“多谢大人的提拨!”
“诶,这都是几位大人才堪大用,才能受到皇帝陛下的赏识啊,今后几位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也许将来本官也有靠几位大人提拨的时候啊!”
“大人言重了,高辰一定不会忘记今日大人提拨之恩的!”
我微笑着又给贺弼行了一礼,他从我这得到了肯定的承诺,嘴上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好啊,话我可带到了,你们都好好做事,本官就不多叨扰了,请!”
说完,我做了请字状,还派人送贺弼。
这才送到半路,长公主殿下居然亲临翰林院了,这可把贺弼给吓了一跳,急忙跪下恭迎公主殿下玉架,公主凤目流转,语气庄重却并不严肃,微笑着说道:
“贺大人,琬儿常听太皇太后老人家夸赞大人,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今日恰好琬儿读史书有不明了之处,还请大人不吝赐教!”
贺弼匍匐在地,听闻长公主殿下居然如此夸赞,心下大喜,又知道称赞之语出自太皇太后,不禁喜上眉梢,窃喜之余,忙回应道:
“受太皇太后和公主殿下抬爱,下官愧不敢当,公主殿下旦有所遣,下官敢不从命?”
“大人客气了,请起!”
话毕,令太监搀扶贺弼起身。
“公主……”
我听到院外的响动,走出去查看,却恰好看到公主正与贺弼寒暄,忙小跑了过去迎接公主。
“驸马,跑的这般急作甚,我又不会跑了。”
公主一言,便惹得身后的宫娥和侍从们掩面而笑,就连贺弼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
我脸上一红,傻笑了几声,低声说道:
“我,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公主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小声回了句。
“油嘴滑舌!”
随即,正声说道:
“我听内务府的人说,驸马你升官了,该回去好好犒劳你一番呢!”
公主笑得别有用意,这升官之事还用听内务府的人说么?
“这可多亏了贺大人从旁提点呢!"
三言两语之间,贺弼居功至伟,公主不失时宜再加以点拨,道:
"原来如此,大人有心了,今后也请大人多多提点我们家驸马啊!"
贺弼忙躬身行礼,道:
"这是下官的荣幸,公主殿下若无其他吩咐,下官便先行告退了."
公主颔首,微微福了一礼,道:
"方才多谢大人赐教,琬儿受益匪浅,大人慢走."
贺弼有礼的退下去了,瞧着他离开得有些匆忙的身影,我不禁有些感慨,公主驾驭百官,恩威并施之术,早已练至炉火纯青之境,也是啊,看公主殿下把我制的服服帖帖的,不就知道我这媳妇有多厉害了么?!
"我需要他提点么?"
我眉头一皱,低声反问了一句,语气中似有些许醋意,说起来也不知公主与那贺弼说了些甚,把他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我的那点小心思公主拿捏得非常到位,见我吃味,便拿温柔的话来堵我,道:
"是是是,我们家驸马天资聪慧,无人可比,以后贺弼还得仰仗着驸马爷的威风才行呢!"
哎哟喂,公主这是在给我灌蜜呢,心里是甜甜的没错了,可瞧着宫娥和侍从们那忍俊不禁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公主在把我当小孩儿哄.
啊,算了,我认命了,反正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
"嗯,那我等着回家后,你做好吃的慰劳我了!"
说要犒劳我的可是公主殿下啊,要知道,公主殿下金口一开,那可不能轻易反悔的.
公主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
"好啊,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哎呀,公主殿下还下得了厨房?!
啊,高辰啊,高辰,你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报,这辈子娶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女人做媳妇啊?
我又不合时宜的开始犯傻,还笑出声来,不知道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有没这福气,找到这么好的媳妇啊?
"傻瓜,怎么又开始犯傻了?"
公主温柔的抚着我的脸,我只觉得人都开始飘飘然了,然后不由自主的,就把那在心里绕了好几圈的问题,用十分认真的表情,问出了口.
"公主,下辈子,下下辈子,你还给我当媳妇么?"
公主脸微微一红,眼眸低垂,似乎触及内心柔软之处,用有些嗔怒的语气,低声言道:
"你这冤家,这辈子就已经与你纠葛不清了……"
我心中狂喜,拉过她的手,然后将她拥入怀中,身后的那些个宫娥侍从们都非常配合的背过身去,留给我们一丝稍微宁静的时光.
我不知道下辈子或者下下辈子会怎么样,我只知道,这辈子,我握住了这个人的手,就不想再轻易的放开了……
……
公主随我入了内堂,坐在了我平日办工之处,杨安源和李皓得到消息后,急忙赶过来参拜行礼.
"杨安源."
"李皓."
"拜见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万福金安!"
两个人恭恭敬敬地在堂下跪着了,脸上掩不住有些紧张和期待的神情,他们想知道公主殿下的相貌已经很久了.
我不禁在心里苦笑一声,其实,公主殿下他们早就已经见过了,唉,不就是那位长相逆了天的小太监么?
我几乎都可以预测到,这两货见到公主殿下真容时候的表情了.
"两位大人无需如此多礼,请起吧!"
公主依然故我般,典雅高贵,恩威并存啊,真是越看越迷人.
杨安源和李皓得了特赦一般,忙起身站在了我得下首边上,这才敢抬起头去瞧瞧传言中貌似天仙,惊为天人的长公主,这一瞧,杨安源突然双脚发软,若不是身边的李皓扶着,他早就一把摔到地上去了.
"这,这不是上次的那位小公……"
"小公公"这几个字还没完整的说出口,便被李皓及时捂住了嘴,两人都一脸惊恐地瞧着我,似乎突然有点明白,为何驸马爷才成亲没几天,就会得伤风了.
公主端坐着,面带笑容如同春风化雨一般,我一脸苦笑的看着杨安源和李皓,示意他们假装糊涂也许会更好一点.
他们很受教,马上就装成还是第一次见过公主一般,在一边陪着笑脸,只是有些难看,因为都笑僵硬了吧.
"这,是何物啊?"
公主扫了一眼桌面,忽见桌边放着一个酒瓶和一个小锦盒,不禁有些好奇的问道.
糟了,那不是这两货送的啥跟啥么?方才只注意着别的事情去了,居然忘记立马处理掉那些东西了.
我脸色都发白了,额角突然开始溢出冷汗.而杨安源和李皓早已吓得三魂丢了七魄,若是让公主殿下知道那些是什么东西,那可就事大了!
有个什么罪来着,啊,对了,叫做御前失仪,哎哟,妈呀,那是要杀头的啊!
两人一脸惊恐的瞧着我,眼中放出求救的信号,我都自顾不暇了,哪还顾得上他们啊!
说谎骗她?哎哟喂.公主的眼睛跟明镜似的,我就算是只千年老狐狸,也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啊.
公主一脸微笑的朝我望来,这是等着我来回答呢。
嗯?这些是什么呢?
我怎么觉得这里那么热呢,这满头的大汗是怎么回事儿啊?
“那,那些是杨兄送给我的药酒,和李兄送的祛病丹药,他们听说我病了,就忙不迭的送了我这苦口良药,说服过之后定能药到病除!”
我突然发现自己居然有说谎说得如此顺溜的能力,诶,只不过,眼睛到处飘,就是不敢瞧公主。
咳,好吧,我承认,我不擅长说谎,更何况是在自己媳妇面前……
杨安源和李皓都快断气了,一脸幽怨的盯着我,这是在指责我为何把他们俩也给供出来了。
我嘴角微微抽搐,你们就认命吧,有什么咱们三一块担着,谁也别想跑!
“哦?!”
公主眼中冷光一闪,我不禁寒毛都竖起来了,公主那冷煞人的目光,分明就是在说:你在说谎,你居然敢对我说谎……
公主眉间一挑,依然笑得如同春风化雨,道:
“既然两位大人如此用心,驸马怎能辜负他们的美意呢!”
说完,公主打开了那酒瓶的活塞,又起开了那小锦盒,那股刺鼻的气温在空气中弥漫开来,公主都忍不住眉头一皱,却潇洒自然地拉过衣袖,装作颜面而笑的模样,闻过气味又瞧了一眼,心下便也了然这些是何物了。
两眼露出可怜兮兮的目光瞧着我,接着说道:
“来,驸马,试试两位大人为你准备的…诶…苦口良药,想来一定十分奏效!”
此时此刻,我整个人都石化了,如果我此刻正在吐血,那一定是已经血尽人亡了!
报应啊,报应啊,这就是敢欺骗公主,敢欺骗自己媳妇,睁着眼说瞎话的报应……
那酒,那药……
要真的都吃下去,我会不会变成理智全无的衣冠禽兽??!!
不行,绝对不能吃,亮出杀手锏来,博取公主的同情心的不二法门就是——装出小狗一般可怜兮兮的眼神,双目含泪,嘴角抽泣,满脸面带委屈的神情……
诶~
我都要当场晕倒了,公主她压根就不往我这瞧!
公主,你好狠心啊……
呜呜,我的清白,我的贞操,就要毁于一旦了啊……
杨安源和李皓一脸爱莫能助的表情瞅着我,我满脸委屈的慢慢伸出颤抖着的手来,准备拿起那颗丹药,眼见着我就要碰到那颗丹药了,公主突然伸出手来压上了我的,嘴角的那末弧度非常好看,只见她笑着说道:
“这药果然还是饭后服用更佳,那本宫就代驸马先谢过两位大人的美意了。”
说完,示意宫娥将东西收了起来,杨安源和李皓也是松了口气。
我感动得泪流满面,就差跪在公主脚边千恩万谢了,我就知道,公主的心还是向着我的!
“公主客气了!”
杨安源和李皓连忙笑脸打着哈哈。
“这几日便常听驸马提及,两位大人帮助驸马良多,而驸马也视两位大人如同兄长,既是驸马的兄长,也便是琬儿的兄长。我与驸马成亲那日,本应向两位兄长敬酒以表敬意的,只可惜……”
杨安源和李皓听后,知道公主有这份心意便已足够,哪还敢别有所求。公主金枝玉叶,如何担得起这“兄长”二字,忙走了出来,匍匐在地,给公主叩头,言道:
“臣等惶恐!”
我有些感激得说不出话来,我心中的愧疚和感念,她都懂。
温柔的牵起了她的手,这辈子得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那日,她曾问过我,宫中大小官员成百上千,为何独独与杨安源和李皓二人关系密切?
我说:虽然他两人常做一些不靠谱的事情,有时候做出的那些出格的事儿,惹得我想揍他们的心都有,可是,他们对我,却是可以用性命来维护的。
这样的人,不仅是朋友,还是兄弟……
“两位兄长请起,几日后,琬儿会在公主府亲自准备家宴,届时还请两位兄长带着嫂嫂一起赴宴,既是家宴,便无需那些个虚礼,薄酒一杯,还请两位兄长莫要见笑!”
公主瞧了瞧我,看那两货不敢置信的神情,便是要我亲自出马了。
“两位兄长就莫要推辞了,这是弟弟和弟媳请你们喝酒呢!”
说道弟媳之时,一种自豪感油然而生,抓着她的手,也越发紧了。
杨安源和李皓相视而笑,瞧着我一脸得意的样子,顿时明白公主所言千真万确,几人顿时笑做一团。
杨安源和李皓抱拳行了一礼,算是对这邀请做个正式的回复,道:
“敢不从命?!”
“那就一言为定了!”
公主瞧着我一脸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心里也是极为喜悦的。
驸马,你知道吗?只要你开心,我心里也是极为欢喜的,只希望这份欢喜可以一直持续下去就好了……
我瞧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的神色,握紧了她的手,在心中暗暗发誓:这辈子,对她,我也是可以拼了性命去维护的!
因为没有人比我,更喜欢她了啊……
一生一世一双人
几日后的这场家宴,相聚甚欢,公主与两位嫂嫂聊的极为投机,而杨安源和李皓除了惊叹公主府的宏伟壮观以外,席间不停地向我祝酒,可以瞧出,他们见我与公主二人两情相悦,公主又如此温婉贤慧,自是为我高兴了。
只是我倒像是酒量见长了,可他们却似快喝醉的模样。我连忙让人把酒换下,换了杯解酒茶,免得他们当真喝醉了,回去后又得劳嫂嫂们费心伺候了。
最后酒宴散席,我亲自送哥哥嫂嫂们出了公主府,公主也派了马车将他们送回家去了。我瞧着时间尚早,便转身回了公主府,想到后花园那去转转了。
酒足饭饱之后,就该到后花园去散散步,消解腹中积食。
这是公主给我定下的几条规矩之一,有时候她还会要求我脱了鞋子,在光滑的鹅卵石上走路,开始有些不适应,脚底还会有些疼,没想到坚持了几日之后,每日也开始觉得神清气爽了。
公主之所以为我定下这么几条规矩,似乎是因为那日我突发高热,她为我诊脉时,似乎发现我有隐疾在身,自从几年前落水被人救上岸之后,每年我的身子都会出现些问题,不是高热便是腰背不适,非的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才见好。
以前是没人疼没人爱,所以便得过且过了,现在我有公主了,她太美好了,我的衣食住行,健体养身,还有府中一切大小事务全都是公主一人调度分配的,我几乎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都说男主外,女主内,我娶了个这么漂亮又能干贤惠的媳妇,怎么看,都是我占了大便宜吧?!
我瞧着池塘里那些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红白黄鲤鱼,伏在护栏上,不禁感叹道:
“要是没有公主在身边,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耳边,银铃之声响起,我知道,是自己的媳妇来了,我微笑着看着她朝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是紫玉那小丫头。
拉过了公主的手,我脸上笑呵呵的,她也是面带笑容,从紫玉那接过一杯茶然后递给了我,说道:
“驸马方才在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呢?这是你的茶,解解酒!”
虽然席间我让人上了解酒茶给两位兄长,却自觉没醉,就没喝,没想到还是被她瞧见了。
“我可没醉,因为你说过,喝酒要适度,不许喝醉嘛!”
口里虽这么说,可手已经去接那杯解酒茶了。
公主微微一笑,反问道:
“怎么,嫌我管你管得严了?”
我连忙摇头,深怕公主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似的,解释道:
“我喜欢你管着我啊,我想你管着我,最好就这样,管我一辈子好了!”
公主脸微微一红,一副懒理我的表情,嘴角却是掩不住的那末笑意。
身边的紫玉瞧不下去了,忙打了个激灵,言道:
“驸马爷,你说话可不可以别那么……肉麻啊?”
也不知道公主为何会中意这小子,虽说长相是风度翩翩,也有些才华,可这瘦弱的身子骨,再加上有些软弱的个性,如何能保护好公主殿下啊?
“肉麻吗?嘿嘿,丫头啊,等你什么时候成亲了,就知道啦!”
紫玉一下便听出了我语气之中的调笑,气得直跺脚,瞪了我一眼,忙躲到了公主身后,向公主告状,道:
“公主,你瞧,驸马他……他就会欺负我!”
公主掩面而笑,却故作严肃,虽然话是对我说的,这理却是对我和紫玉一起讲的,道:
“好啦,好啦,都多大的人了,别胡闹了啊。”
我笑而不语,紫玉也不想让公主为难,哼了一声,道了句:
“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与你斤斤计较了!”
说完,给公主福了一礼,便走开了。
哟,还真不愧是公主□□出来的,这说的话也跟公主说的如此相似。
“怎么,还在记恨那晚她吓唬你之事么?”
公主后来从紫玉口中得知了那晚发生之事,虽然紫玉知错能改,而且我也开口向公主求情了,可公主还是对她小惩大诫了一番,公主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
“我哪就那么小心眼了啊!”
我确实没想这些,只是在想自己可以为公主做些什么,该如何才能保护好她。
那日,公主告诉了我,深藏于她内心之中的执念与怨恨,那就是她想要查清楚当年太子谋反案的真相。
我从未见过公主露出那般痛苦和不甘的神情,她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袖口,对我说:她无法原谅,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太子哥哥是被人害死的,而那些害死他的人一个个却还活得好好的,加官进爵,风光无限,享尽荣华富贵。
太子哥哥是被人冤枉的,她一定要查出真相,让那些害过他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瞧见了她眼中的不甘和怨恨,我能理解她亲人被人陷害致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伤,可是我却无法代替她去承受失去最爱亲人的痛苦和绝望。
当年的废太子萧琅,的确是被人冤枉的,他从小就被立为储君,先皇对他也极为看重,而且太子也颇有贤名,允文允武,慧眼独到,极有主见,能断大事。如果不出差错的话,将来他一定能成为北魏一代有为君王。
皇位早晚都会是他的,说他谋反,大有莫须有之嫌。
太子他也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史书上只寥寥数笔,说太子领兵企图攻入皇城弑君谋逆,却兵败被擒,最后于狱中被先皇下诏赐死。
那年是先皇在位景安二十三年,也就是在七年前,而那时候的我,才十三岁。
那是朝廷对外宣称的太子谋法案的始末,可我所知道的,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太子殿下确有领兵攻入皇城,可却并不是为了弑君谋逆,反而是为了救驾平叛。而太子也并非死于狱中,而是在皇城之下,被人逼迫冤枉,太子满腔悲愤难抑,最后拔剑自刎而死!
而这些还是无意之间,我与高韦藏身于阁楼之上,听叔父和一位不知名的访客提及的。
那时候的我和高韦,一心想着报效国家,对贤能的太子也是极为推崇,咋听太子是被人冤枉至死的,都满腔的不甘和愤怒。
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在开始思考着,究竟谁是真正害死太子殿下的凶手……
后来我慢慢长大,对朝廷的那些权利倾轧和勾心斗角也见识得多了,我也开始明白和懂得,真正害了太子的,正是太子殿下本人,而这一切,都是他太过贤能和有主见的缘故。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太子萧琅深知,将来自己想要当一个真正的皇帝,将皇权收归手中,就必须从传承了几百年繁荣至今的士族门阀手中,将权利收回,不再受他们的钳制。可士族门阀树大根深,想要将它们铲除极为不易,稍有大意,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时候,太子殿下遇到了一位谋臣,这个人就是寒门出身的崔廷佑,他极为主张太子重用和培养寒门士子,成为对抗士族门阀的一股力量。
寒门士子根基尚浅,不如士族门阀势力根深蒂固,所以,一旦为太子所重用,便会竭尽全力扶持太子,成为太子制衡士族门阀手中的一柄利剑。
太子殿下独具慧眼,他认可了崔廷佑的主张,开始在朝中栽培和重用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便已让士族门阀们寝食难安了。
太子殿下此举,莫不是要铲除门阀士族?他现在还只是太子尚可加以抑制,若将来成了皇帝,那岂能有吾等士族子弟安身立命之所?
结果,可想而知了……
太子殿下身死之后,他曾用心提拔和栽培过的那些寒门士子,如同崔廷佑一般被抄家灭门者无可计数,如同逸仙一般,被贬官甚至罢职的也是大有人在,可也因为这场谋反案,无辜受到牵连丧命的,就有千人之多。
从那以后,寒门士子一蹶不振,而士族门阀也就越发趾高气昂,嚣张跋扈,气焰不可一世。
重用寒门士族子弟,是将来皇权收归中央最为重要的一环,可以说是将来的大势所趋。门阀士族经过几百年的沉淀和积累,早已成为了这个帝国存在已久的隐患,想要强大北魏,就必先解决这个隐患。
只是当年太子殿下对这隐患用的药太过温和了,对待此等恶症,需得用雷霆手段,快刀乱麻,才能以绝后患,否则病势反扑,轻则伤残,重则会要人性命!
真正害死太子殿下的,正是门阀士族,而被门阀士族所支撑起来的皇室和宗亲,也间接成为了这启冤案的帮凶。
我不敢告诉公主这起冤案的真相,不敢告诉她太子被人逼死在了皇城之下,我更不敢告诉她,害死她哥哥的人,其中可能就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家族当年便是北魏最有权势的一族,为了保住权势和稳住朝中大局,太皇太后极有可能在知道那起阴谋的同时,虽没有直接参与,但却对太子见死不救,这与直接杀了太子,又有何区别?
公主说,她要让那些害过太子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早已做好了与士族门阀为敌的准备,那她做好了将自己最为尊敬和爱戴着的皇祖母为对手的准备了吗?她知道那是一件多么危险和可怕的事情吗?
太皇太后杀伐决断,只要威胁到了江山社稷,动摇了国之根本,即便是至亲,她也会毫不容情。对太子是如此,难道她会对公主特别宽宥么?
公主啊,公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想要保住你的性命,我必须得劝你放弃继续追查太子谋反案的真相,可你又是如此的倔犟和骄傲,也是如此的聪慧和坚强,也许你早已预感到了一切,可依旧要探寻一个真相,即便眼前是万丈深渊,你也会毫不犹豫想要跨越而过的吧?!
那我要做的,就是成为你最大的助力,成为你最为坚实的壁垒,帮你挡住所有想要伤害你的明枪暗箭。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将高家的权势为我所用,即便是要阴谋算计,即便是要让自己双手沾上鲜血,我也在所不惜!
从我们成亲的那一日开始,啊,正确的说是从我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我与她的命运就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正如洛霞姑姑所言:我与她的命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谁都不可以!
“驸马,驸马……高辰!”
耳边是公主有些心忧的呼唤,她抚着我的脸,眼中是关切的神情,她在唤我,因为我刚才走神了么?
“对不起,公主,我……”
“你刚才的表情好可怕,你在想些什么?”
我微微一笑,将茶杯置于护栏之上,握住了她抚着我脸的手,她的手依然很温暖,令我无比眷恋。
“公主,你能告诉我,那日你同贺弼说了些什么么?”
公主微微一笑,却有了几分苦涩的味道,言道:
“难道你一直在想的,便是此事么?我只问了他两个问题:一个是王莽篡权,而另一个则是汉武帝太子巫蛊案。”
我不禁垂首闭目,果然,公主还是先出手了么,王莽篡权乃是外戚之祸,映射士族之患,而汉武帝太子刘据巫蛊被冤杀一案,与太子萧琅被冤一案相似,两者结合起来,贺弼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出公主的意图。
公主有心彻查当年废太子萧琅谋反案!
这是公主有心告知贺弼的,便是想借他之口,传达给他身后之人。虽然不知公主有何用意,用此打草惊蛇之计,可我知道她从来谋定而后动,如此计划,定然是别有用意的了。
可现在都已经几天过去了,却未见有任何异动,是对方故意以静制动么?亦或是觉得公主即便要查,也不足为惧?
我睁开了眼,一眼便望到了她的眼中,在她的眼中寻找到了我的身影。
“太过平静了啊……”
是啊,太过平静也是不正常的,正如他这一湾平静的水面,表面平静安稳,其实内部早已暗潮汹涌了!
“驸马你果然很聪慧,即便我什么都没说,你都能想得到!”
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可是,她却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眼前这个人。
公主突然主动扑到了我怀里,抱住了我。
我有些受宠若惊,但我知道,此次此刻,她需要的是我陪在她身边,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我有力的抱住了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共同面对!
她突然笑了,感觉很安心,却也开始有些忧虑,眼眸一沉,开口问道:
“你,害怕吗?”
我不想在她面前撒谎,也不能在她面前故作坚强。
我点了点头,道:
“嗯,我害怕……”
“你害怕没办法保护我?”
“……”
我怕没办法保护你,可我更怕的,是失去你啊……
“我知道,你答应过皇祖母要护我,放心吧,没人可以伤得了我的!”
我仿佛听到她语气中有那么些许失落,难道,她以为,我想要护着她,仅仅只是因为曾经对太皇太后作出过的承诺么?
不仅仅是如此啊,已经不仅如此了……
“琬儿,我……”
我本想乘此机会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我喜欢她,真的好喜欢她,可却一直不敢真正将这句喜欢说出口,我担心她又把这句喜欢当成了我的戏言,我想告诉她,这句喜欢是承诺的喜欢,是承诺之后,信守一生的喜欢,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喜欢!
“公子,公子……”
不远处传来阿正的声音,公主轻轻地推开了我,我则恨不得立马拍死这傻小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表白心意的,唉,都被这小子给搞砸了!
这小子一路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却还是不忘给公主殿下请安。
“给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请安!”
紫玉姐姐说了,这是公主府的规矩,要是不守规矩,是要被打板子的!
“瞧你喘的,先歇口气,你家公子不会跑的,慢慢说。”
公主一脸笑容的瞅着我,那笑容美极了,还带着点腼腆的红晕,也许是因着我喊了她一句“琬儿”的缘故吧,骤然间想起了那次她揪住了我的耳朵,我求饶之时,不经意将也喊了她“碗儿”的,她喜欢我喊她琬儿吗?那今后我可以再放肆一点,喊她作“琬儿”吗?
一念至此,我心情大好,被阿正这小子中途打断表白时的郁闷和气愤,都一扫而空了,笑眯眯地瞅着阿正,言道:
“什么事儿啊?”
阿正从没见过笑得这般媚俗的公子,不禁愣住了,吓得居然忘了言语,只敢双手发颤地将一张请帖送到了我手中。
诶,这小子,什么毛病啊?爷我就这么可怕吗?瞧把他给吓得!
懒的理他了,一把将那请帖拿到了手中,这一打开,才知道,原来这是高家家宴的请帖,大略看了一遍之后,便将请帖递给了公主。
高家的家宴么?!
到时候高家一族有头有脸的都会携带亲眷入席,是一场难得的家族盛宴啊,我这个长子嫡孙也已经成家立室了,而且娶的还是一位公主。按照规矩,也是时候带着公主到高家去见见那些个长辈叔伯们了。
这是我真正成为高家族长,夺取高家权利的第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我一脸坏笑的瞅着公主,公主看过请帖之后,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着我,分明是看透了我的那些个坏心思了。
我一本正经的扶过公主的肩头,说道:
“嗯……这,漂亮媳妇,总得见公婆的!”
公主淡淡地拂开了我的手,然后微笑着回了我一句,道:
“嗯?!其实你刚才是想说,丑媳妇……的吧?”
咳咳,天地良心,公主若是自称为丑媳妇,那这天下就没有人敢称自己是漂亮媳妇的啦!
她哼了一声,然后似乎耍起了公主的小脾气,不再看我,转身便走了。
啊哟喂,我这才猛然想起,几位驸马爷曾与我说过的那些有关公主之事云云,当真是金科玉律,不可不闻的啊!
公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啊,公主,你听我解释,驸马我绝无此意啊!”
边说我边跑着追了上去。
而最后被遗忘在这的阿正,还止不住的打着寒颤。
……
说你也想我
几日后,公主又来到了畅春园与陈小鱼会面,这次她依然一身男装打扮去的。
陈小鱼为了方便出入,最近也喜欢上了女扮男装,说这样看起来更加稳重可靠。看来,她也是被那些个闺阁女子不许这般不许那样,条条框框的规矩给束缚苦了,好不易得了自由,自然觉着这男装比女装要方便多了。
见到公主的第一眼,陈小鱼就不忘记向公主贺喜,抿着嘴免得自己笑出声来,说道:
“小人恭喜主上,新婚大喜!”
公主眉间一挑,知道陈小鱼这是在调侃自己,语气依然是淡淡的,说道:
“本宫要是没记错的话,新婚那晚,小鱼就已经同我道过喜了,不是么?”
陈小鱼摸得准公主的性子,知道见好就收,忙笑着说道:
“呵呵,是。就是可怜了驸马爷,独守空闺,良宵寂寞啊!”
那晚,主上居然会亲自前来寻她,可把陈小鱼可吓了一跳,毕竟那晚,是长公主殿下的洞房花烛之夜啊!
主上一脸神色匆匆,原来是让自己设法,帮她去寻一个人,一个失落在突厥之地的人。
“贫嘴,可有打探到那人的下落?”
主上此行是来打探那人的消息来的么?
陈小鱼知道那人似乎对主上来说非常重要,所以从主上那得到的零落消息入手,按图索骥,发现那人应该已经被带到了突厥境内,无奈,她只能动用商道之人,以行脚商人为名,深入突厥之地,去寻找那人的下落。一旦有消息,便会立刻派人去通知主上的。
“那人沿路似乎都有留下记号,想来已经脱离生命危险,我的人一路追踪而去,发现最后的记号留在了呼和图,也就是突厥可利可汗的王都。那人现在应该就在此处!”
公主闻言,不禁微微皱眉,他居然深陷突厥王都,那么想要派人马前去接应只怕不成,依着他的身手,迟迟未能脱身,想来是受了极重的内伤,可他还能有机会一路留下记号,那便是说,他暂时没有生命危险,看来,必须得尽量派人前去营救他才行。
现在的关键是,派谁去才好呢?
陈小鱼一眼便看出了公主的忧虑,言道:
“主上,您那自是不便派人前往,我们商号也是能人辈出,您若有意,我们可以先想方设法与那人取得联系,只是需要一件信物为证,让他相信我们派去的人,是友非敌人。”
公主觉着陈小鱼言之有理,问道:
“你可有把握?”
“愿尽力一试!”
“好!”
公主赞赏的点了点头,陈小鱼也越发稳重了,将来若遇大事,她也可以独断。便从怀里掏出了一块半月形的紫玉,交到了陈小鱼的手中,说道:
“你的人若是见到他了,可以此玉佩为证,他见了自然知道你们是我派过去的人了!”
“多谢主上!”
说完,陈小鱼谨慎的接过这块紫玉,然后小心翼翼的收入怀中。
“还有一事我得告知于你,便是那陈四已然回到陈国了。”
陈小鱼早就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那陈四公子一旦回到陈国,自然免不了对她陈家一番打击报复,其实,就在一个月前,陈家在陈国的一些产业和商道,都被陈国收缴得干干净净了。
原本以为,即便是有主上相护,陈家还是难免有些震动的,却没想到,都到现在,陈家在这北魏的京城,不仅安然无恙,生意反而蒸蒸日上了。
这个时候,陈小鱼才知道,这位主上当真好本事,好手段!
“陈家能有今日,全赖主上相护,小鱼感激涕零,今后定然为主上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以追随这样的主上,陈小鱼当真觉得三生有幸,而且同为女子,她就越发敬佩她了。
公主微微一笑,言道:
“你这丫头,明明是个女儿身,怎么说起话来也同男儿一般呢?人若能好好活着,还是活着的好,别随口便将死字挂在嘴边啊!”
陈小鱼见主上今日情绪有些不佳,难道主上遇到了棘手之事?也不知道自己可不可以为她分忧一二。
“今日主上似乎颇为感怀,可有小鱼能为主上办的事儿么”
公主微微垂目,语气中有些许无奈,言道:
“小鱼,你记住我今日同你说过的话就行了!”
陈小鱼知道主上身份奇特,一定有很多无可奈何之事,自己虽说在商界小有成就,可那句富不与官争却是至理,朝廷之事她不能插手,也插手不了。
可是,即便如此,她也还是想为主上做些什么。
“主上,要是有小鱼可以为主上办到的事儿,主上尽管吩咐,小鱼,无论如何都会替您办到!”
“你有这份心,我就很高兴了!”
说过这句话后,公主便一句话也没再提起,而陈小鱼,也只是静静地陪着她赏花了。
……
刚回到公主府,紫玉便急忙来报,说有紧急的情报送了过来。
公主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又惊又喜,可是转念一想,却是忧多于乐,言道:
“这消息准确么?”
“已经证实过,那《百官行述》,确实是在左丞相手中!”
这《百官行述》,便是公主设计贺弼的目的,也是她追查当年太子谋反案的一条重要线索。
这是一本名册,还是当年崔廷佑为了方便联络各级归附于太子殿下的大小官员而亲自撰写的名录。公主知道,谋反案设计得环环相扣,滴水不漏,而这里边一定有潜伏在太子身边的内应,只要找到了这本名册,那就有机会找出那个内应,那么当年的那起冤案就有拨乱反正的机会。
紫玉说完,似乎欲言又止,但最后还是说出了口,道:
“还有,就是那贺弼,昨晚在家中暴毙了!”
公主眼神闪过一丝阴冷,脸上是不甘和愤怒的神情。
这是,对她的警告么?!
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害死太子哥哥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从谋反案发生之后,那些借此机会得到权势和利益之人,就能猜出他们都有参与这起谋反案的策划上,比如门阀士族,比如皇室宗亲,比如皇家正统……
她想为太子哥哥平反冤案,还他清白,她也做好了与这些势力争斗斡旋的准备,可她也知道,只凭自己是根本无法撼动这被各自利益牢牢锁在一起的三方势力的,它们互相制衡也互相利用,可以做的便是从内部逐个瓦解。
可如果自己真那么做了,那么第一个挡在自己前面的,应该就是皇祖母了吧!
皇祖母真的是一个了不起的女人,她的前半生戎马生涯,造就了她杀伐决断,果敢决绝的个性;而她的后半生就是在筹谋制衡,她一手扶植了高家成为制衡宗亲的棋子,一边将公主们下嫁给了朝中显贵士族,用来平衡皇室与士族之间的权利,又借助高家与士族大家们的矛盾,来抑制高家独大。
多么了不起的女人啊,几乎所有人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多么可怕的女人啊,亲情血脉,在她面前,根本微不足道。
是啊,因为她是一个独特的女人,一个敢为人先的女人,一个喜欢熬鹰的女人!
雄鹰,是我们鲜卑一族人们心中的神物,它高贵雄伟,翱翔于九天之上,不肯轻易向世人低头,它是我们族人历代尊崇和追寻的象征,是天之骄子。
而她是第一个敢把雄鹰训成手中猎鹰的女人!
熬鹰,是一次从**到心灵对鹰的彻底戕害,经过一系列难以想象的残酷煎熬,最终将一个高傲、自由的灵魂,驯服成立人手中追兔叨雀的工具!
而皇祖母,就是把她当作雄鹰一般,要让她受尽残酷煎熬,最终脱变,成为像她那样的女人的人!
这些年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到了皇祖母的要求,可是现在才知道,这样还远远不够,自己可能真的无法成为像她那样了不起的女人了吧?!
因为比起对权力的追逐,她却更像自己的母后,内心依然渴求着那一丝丝温暖与呵护,渴求着得到一份至真至纯的感情,她越用冰冷的面具掩饰自己,内心里就越发无法抑制对那份感情的渴望。
她无法抛弃这份软弱,所以,注定会成为像母后一样为爱而生,又或者为恨而死的女人吧。
也许,这就是命吧!
紫玉见公主有些痛苦的神情,不禁为她感到伤心,顿时两眼朦胧,跪在了公主脚边,说道:
“公主,紫玉不忍心看到公主您这般模样,紫玉感到很伤心啊!”
这个傻丫头呵,真是天真可爱啊!
要知道熬鹰的结果只有两个,要么鹰死,要么就是被驯化,可对她来说,死与被驯化别无二致……
摸着紫玉的头,公主安慰着这个从小跟在自己身边的小丫头,说道:
“傻丫头,我看起来有那么脆弱么?我可是公主殿下啊!”
是啊,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选了,或死或被驯化都不是自己所愿,那何不拼死一搏呢?至少让这辈子不觉后悔,只是,可能会有些遗憾……
如果可以的话,真的,不想把他也给牵扯进来啊!
公主苦笑了两声,可见在这一瞬,她似乎明白了一些事情,明白了为何皇祖母会把他放在自己身边了……
嘴角的苦笑冻结了一般,抚摸着紫玉头的手也一动不动了。
对啊,没有比皇祖母更了解自己的人了啊,她知道自己最大的弱点,也知道如何将我那早已脆弱不堪的一点点高傲和自尊,粉碎得一丝不剩,从来就没有她驯服不了的鹰!
若是有朝一日,自己被那份渴望已久的感情所背叛,那今后,自己还会想要那样一份看似一文不值的感情么?
无力的垂下了双手,她突然觉得有些冷,那是一种彻骨的寒冷,冷得心都在打颤,冷得仿佛足以泯灭人的一切感情……
身后一双温柔的手抱住了她,她身子微微一怔,可还是任由他将自己拥入他的怀中。
不知何时,他回来了,站在了自己的身后,还伸出手来抱住了自己。他的怀抱很温暖,温暖得仿佛可以抵御一切寒冷的侵蚀。
“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甚至不用回过头去看他,都能知道身后的人就是他了,也就只有他,敢这么大胆,敢这么的肆无忌惮……
“嗯,因为我想媳妇啦,所以赶紧处理完今天的公事,就急忙赶回家啦,媳妇,媳妇,你想我了吗?”
我是真的想她啦,现在我才知道,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绝不是胡说八道的。
因为有了一个家,更重要的是,家里有个人在等着你,光想着这一点,我就恨不得生了翅膀立刻飞回来了。
她笑了笑,然后撇了嘴,说了句,道:
“不想!”
“胡说,你一定也在想我了,因为我想你了!”
我不依不饶,把头伏在她的肩上,非得要她说句也想我了不可。
“你想我了,我就得想你啊?”
公主她居然不买我的账,我好伤心啊,她居然不想我,立马撅着个嘴,一副不高兴,又伤了心的表情。
她一瞧我这模样,立马就心软了,转过身来抚着我的脸,笑着说道:
“好啦好啦,骗你的,我想你,很想你……”
我立刻破涕为笑,我就知道她是想我的嘛。听到她说很想我,我心里就跟一片片羽毛飞过一般,舒服又痒痒的了。
将她轻轻地揽入怀里,我温柔的拍着她的背,然后在她耳边轻轻问了一句,道:
“你很冷么?是不是着凉了?怎么觉着你方才在发抖呢?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
“你一下问那么多问题,我应该先回答你哪一个呢?”
公主在我怀里偷笑,我心里也暖洋洋的,只要她开心,我也跟着会很开心的。
“那,今晚你就答应陪我一起去看灯会吧!”
其实,我很早就想带她去逛灯会了,虽然上次的灯会留下了一些不大好的记忆,但是,失而复得之后,也让我越发明白现在能够拥有,是如此的可贵。
我不想再浪费与她在一起的每一个时刻,我喜欢她,也期望着她能够回应这份感情。
当我兴致勃勃的回到家想要立刻见到她的时候,却发现她一个人静静地杵在了原地,我来到了她的身后,她居然都没有发现。
悄悄地支开了跪在一边的紫玉,她离开时向我投来求助的眼神,我就知道,公主一定是出什么事儿了。
在我眼中,她一直表现得很坚强和勇敢,很强大和可靠,仿佛什么难题遇到她都能迎刃而解,即便是天塌下来,她都能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心态去面对一切。
可此时的她,却是如此的脆弱和不堪一击。
我告诉过她我的过去,也期待着有一天,她能对我敞开心扉,也告诉我属于她的过往。我突然很希望,要是我能够早一点遇到她就好了,若是能早一点遇到她,兴许她不用过的那么辛苦,不用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不用再像现在这般,故作坚强……
要是早一些遇到她的话,我还会像现在这般,如此喜欢着她吗?
我有些疑惑了,直到我将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告诉她我想她,问她想不想我,她说了那句很想我,这个时候,我知道了,无论是早还是晚遇到她,我还是会喜欢上她,而且喜欢的程度只会有增无减,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命中注定吧!
虽然,我暂时还无法抚平她内心的伤痛,但是至少,我得让她在和我一起的时候,都是自在快乐的!
“好啊,你若是想去看灯会,我便陪你去……”
我嘴角微微一翘,然后在她耳边轻声低语了一句话,随即,她脸微微一红,我哈哈大笑着拉着她的手,两人一前一后,快步跑出了公主府……
一定不能失去你
高家的家宴就在下个月的月初举办,到了这一日,高家上下张灯结彩,鞭炮齐鸣,好不热闹。这也是高家祖宅最热闹和喜庆的一日了。
上一次来呢,是我行弱冠之礼的时候,而这次再临,我是带着媳妇一起参加的。我这媳妇也不一般,她是尊贵的北魏王朝的长公主殿下。所以,高家上下,见到长公主都得行礼,即便是我这个夫婿也不例外,当然了,有一个人不用,那就是叔父,也就是当朝的左丞相。
我们家公主生了一张伶牙俐齿,明知道叔父自持是长辈,又是朝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即便是见了太皇太后也不用行跪拜之礼的,自然也不会对一个小丫头行礼了。所以,为了给叔父一个名正言顺不用行礼的理由,我们家公主说了,道:
“左丞相乃是长辈,朝中肱骨,太皇太后常提及丞相劳苦功高,如今琬儿既入了高本,成为高家的媳妇,丞相既是驸马的叔父,也是琬儿的叔父,应该是驸马与琬儿一同向叔父行礼才是!”
看看,我们家公主多么知书达礼,多么温婉贤慧啊,再加上这倾国倾城之貌,高家的大大小小,哪一个不被她的气度和胆识所折服的,又有哪一个不羡慕我娶了这么一位了不得公主为妻的呢?
这不,拉着公主的手,我便同公主一道像叔父行跪拜礼,以示晚辈对长辈的尊敬和爱戴。
叔父他老人家也乐得合不拢嘴,忙让我们起身,还准备了红包给我们,讨个吉利。
谢过了叔父,接过了红包,我搀扶着公主起身后,两个人便在叔父的右下首入席,这位置可不是谁都能占的啊,在北魏,以右为尊,站在右边,本身就是一种权力和地位的彰显。
我是高家的长子嫡孙,这个家族的族长,我娶的又是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这个位置,舍我其谁啊?
我扫了一眼周围那些高家远近亲戚的表情,有点滑稽和呆滞,大家都瞧着叔父的眼色,见叔父一脸微笑表情,便知道这一定是叔父默许的了,所有人都开始变得恭敬起来了,就连看我的目光,都变得崇敬有礼。
我不禁有些想笑出声的感觉,其实,叔父并没有安排我们坐在他的右下首,只不过,他倚老卖老,不向公主殿下行礼,反而还接受了公主殿下的拜礼,在这礼仪这一节上已经是有所理亏了,再怎么权势熏天,也不能忘了为人臣子最该谨记的一条准则:那就是君为臣纲啊!
所以啊,我自然是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若是不占些便宜,这心里总觉得不平衡啊!
身边的公主在桌下握住了我的手,脸上依然是面带微笑,语气也很温和,就是觉得说出的话有在调侃我的意思,道:
“驸马爷,心里可高兴了?”
我嘴角微微一翘,也握紧了她的手,笑着说道:
“这都得多谢公主殿下成全啊!”
我承认,今儿个酒宴确实有点狐假虎威的意思,借着公主的威给我这个高家的长子嫡孙造点势,让那群高氏族人瞧瞧,谁才是这高家真正的族长。
这势是有了,那么接下来,我就得开始计划着将权给收到自己手中了。
松开了公主的手,我举起酒杯敬了叔父老人家一杯,他也很乐意随我,两厢对礼之后,一杯酒下了肚,我故意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故作惊讶,问道:
“叔父,今日是高家家宴,怎未见韦弟和弟媳一块过来呢?我还想与他好好痛饮一番的!”
一提到弟媳之时,叔父脸上明显有些不悦,高韦也快行冠礼了,而他也还未正式迎娶正房夫人,这说的弟媳,其是他收的偏房夫人,原本出身不大好,是书房里伺候的丫鬟,叔父极为不悦,因着那丫鬟为高韦旦下过一子,这才勉强给了她偏房夫人的位置。
按照高家的一贯传统,需得高家嫡长子娶妻之后,其他的同辈子弟才能娶亲。而且娶亲还讲究个门当户对,高家如今是朝中炙手可热的权贵,可以成为高家媳妇的,不是公主,便只能是宗亲郡主了。
如今长公主嫁给了我,而其余的几位公主也早已出嫁,唯有一位才满十岁的五公主,年纪太小,如何婚配?看来,叔父是有意在皇室宗亲之中,择一位郡主与高韦成婚了!
“今日他得在宫中执卫,男儿就该以事业为重,更何况宿卫皇宫安全责任重大,家宴只是小事儿,改日,你们兄弟二人在聚也无妨!”
我点了点头,放下酒杯,抱拳行了一礼,道:
“叔父所言甚是!”
说完,便又坐回了席位。
心中还是颇为感慨,叔父最大的心结便是身为庶子,可却对那孩子没有半丝疼爱之意,韦弟不来,却也不让那对母子出来见客,这母子在高家的地位也就可想而知了啊。
那孩子算是高韦的长子了,我记得是叫高旻来着,算算时日,现在也该三岁多了吧。他出生的时候我还抱过他,小小的,软软的,还有一股子奶香味,十分的可爱,那轮廓当时就有他父亲那般神俊出彩了,现在应该也长成了一个可爱的小子了吧!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公主的语气有点而嗔怒的意思,好好的媳妇不照看着,居然想别的事情去了。
不好意思的握回了公主的手,又是给她斟酒,又是夹菜的,别人看来我们是多么的恩爱啊。
“我在想高韦那长子高旻,应该也已经三岁多了吧!”
公主若有所思的瞅着我瞧,然后问道:
“驸马喜欢小孩子么?”
我也没做他想,一想到高旻刚出生的时候小小软软的,可爱极了,点了点头,觉得小孩子也是蛮可爱的嘛。
举起酒杯,正准备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哦?!那就生一个吧!”
噗~
这刚喝到一半的酒,呛得我全都喷了出来,喉咙也疼得要死,咳嗽个不停。
什么意思,生一个?谁生,我,还是她?不对啊,不是这个问题,我们怎么可能生得出来啊?
身边的媳妇故作惊讶状,忙用丝绢帮我擦拭酒渍,一脸关怀的表情,嘴角却是一丝狐狸狡猾般的微笑,言道:
“啊呀,驸马,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喝杯酒都能呛成这样?”
我都已经苦笑不得了,任由公主帮我擦拭衣物,手却已经出其不意的揽上了她的纤腰,她身子微微一怔,这么多人在场,又不好过于明显地拒绝我。
我一脸委屈的模样,可嘴角却是不想掩饰地得意的笑,说道:
“公主,公主,你就饶过驸马吧!”
呵呵,这是他求饶的方式么?一边对她上下其手,一边在那装可怜博取同情?
公主她笑了,笑得如同春风化雨一般,帮我擦拭衣物的手,自然而然地向下游移着,我被她摸得全身都有些不自在了,最后那手在腰间停了下来,毫不客气的就往那掐了一把,若不是我收回手死命捂着嘴,恐怕就得叫出声来了。
我的脸已经红得熟透了,无力地将头撞在了桌上。
我输了,彻底地输了,在她的温柔攻势下,我已经被杀得片甲不留,只剩下缴械投降的份了!
真是一山还比一山高啊……
我的举动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公主连忙扶起了我,笑着说道:
“驸马,瞧你,今儿个再高兴,也不能喝那么多酒啊,我去给你煮杯解酒茶!”
我都被热糊涂了,听到她温柔的唤我,都快找不着东西南北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忙点了点头附和着。
说完,公主便起身亲自为我煮杯解酒茶去了,原本这种小事让下人去做就可以了,可公主说要亲自去,这是为妻的责任,这理由一出,也就没有人敢再说什么了,都是一脸羡慕的瞧着我这个快‘醉晕’过去的驸马。
在下人的指路下,公主独自一人往厨房方向去了。
公主越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来到了后院,比起酒宴场地的喧哗热闹,这边也逐渐变得安静起来。
这也是她第一次来到高家祖宅,虽然不知道那高钦书房所在之地,可是依着这宅子组建的规格,想来也不难推断出书房所在。
恰好今日是酒宴,平时负责看家护院的,和来往伺候的下人们,大多都记者中酒宴那处,其他的人,想要躲过他们的耳目,凭公主的本领,自是轻而易举的了。
再加上今日高韦在宫中执卫,想要潜入书房偷取那《百官行述》,没有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
公主边小心翼翼的走动着,边记住沿路的房屋和路线,也方便到时能全身而退。穿过了几个院落,也不知这是何处,已经听不到酒宴之人喧哗之声了。
这里很安静,似乎也很偏辟,公主一度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正准备沿着来路回去往其他方向去查看一番的。
刚走了几步,却恰好看到一个穿带着小幅巾深衣的孩子,正在院落边走边背着三字经。
这孩子模样生的极为可爱,只是不大爱笑,小小年纪便一脸严肃的模样,一边走着一边还背着三字经,背到错误的地方又重新开始背。
公主被他那憨态的模样给逗乐了,总觉得这孩子这般形状,倒像极了自己幼年时曾认识过的一个喜欢读书的呆头呆脑的士子。
这孩子看起来才三岁多的模样,居然已经在开始背三字经了么?
只听到这孩子背到“昔孟母,择邻处。子不学……子不学……”就背不下去了。
“子不学,断机杼。说的是孟母见儿子逃学,孟母便弄断了织布用的梭子,以教育儿子读书不可半途而废!”
公主温柔地提醒着,小家伙倒是被来人给吓了一跳,回过身来,却看到一位美若天仙一般的娘娘正一脸温柔的瞅着自己,小脸儿通红通红的,还以为见着了画上的神仙姐姐。
可仔细一瞧这神仙姐姐的装束,娘亲跟自己说过,这般庄严的衣饰就只有宫里的娘娘或者命妇才会有,见到了就得跪下称呼娘娘,这样才不算失礼。
“旻儿拜见娘娘!”
边说着,这小家伙极为努力地想做到端正地给娘娘行礼,可模样反而越发憨态可掬,倒惹得公主不忍心了。
公主忙走过去扶起了这小家伙,又帮他轻轻拂去裤腿上的灰尘,笑着瞅着这个聪明的孩子,瞬间对上了这孩子清澈透亮的眼,公主不禁微微有些感慨,这孩子的眼睛,倒是像极了那冤家啊,都是这么漂亮和清澈见底!
旻儿?莫不是他提过的那位高韦的长子高旻吗?看他的年纪和自称,看起来就是他无疑了。
这院落很小,又地处偏僻,看来,这对母子的处境也并不大好呢。
“你怎么知道,该称呼我叫娘娘呢?”
“娘亲大人告诉过旻儿,见到这般装束的,就该叫娘娘才不会失礼。”
这小家伙的聪明样,也和他有那么几分相似啊,只是,不是所有宫廷命妇都适用娘娘这个称谓的,可想而知,他的母亲出生也并不高贵,但也还算是懂得谦卑,不然,也不会将儿子教导得如此恭谦有礼了。
公主微微一笑,牵过了高旻的小手,笑着问道:
“你叫旻儿对吗?那旻儿,你能告诉娘娘,书房在什么方向吗?”
高旻还是个小孩子,怎知什么叫防人之心呢?而且眼前还是位天仙姐姐一般的娘娘,她问什么,自己就回答什么。
“在那边,藏书阁旁边,就是书房啦!”
说完,高旻还指了个方向给她。
公主朝那个方向望去,顿时心下了然,看来自己没走错,再过去几处也就找到了。
这孩子当真是天真可爱,公主瞧着他也是越发喜欢了,这次也算是得益于他帮了大忙,见他如此喜欢读书,便将自己偶然得到的一个银妆刀送给了他,小刀可以用来裁纸,而这小刀边上附有盛放小毛笔和墨盒的工具,做工极为精巧可爱。
公主一将它拿出手,旻儿就一眼喜欢上了。
“旻儿,将来好好念书,等你有了一番功名,就能保护想要保护的人了!”
高旻小小的脑袋似懂非懂,公主摸了摸他的头,将银妆刀好好地放在了他的小手上,微笑着说道:
“这东西送给你,和娘娘做个约定,不许将今日见到娘娘的事情同任何人讲哦,娘亲也不可以!”
高旻瞧了瞧手里的银妆刀,又瞧了眼娘娘,小小的脑袋点了点头,如同波浪鼓一般。
“那么,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说完,公主和高旻拉勾还盖了印。
隔间院落,恰好传来一个女子唤着高旻名字的声音,想来定是高旻的娘亲了,她是许久没听到儿子念书的声音,以为他又在偷懒了,叫唤了一声自己的儿子,却没有听到他的回应,这才匆忙从屋内走出,来看看自己儿子。
公主听到了声响之后,笑着捏了下这小家伙的鼻子,然后一个闪身,便消失在了院中,小高旻当真以为自己见到的是神仙姐姐,更是不敢将今日的约定告诉任何人了。
公主要去的书房,正好要经过高旻娘亲的院落,施展轻功越过之时,恰好瞧见一女人神色匆匆,想来便是高韦的偏房夫人了,模样虽算不上国色,可也还算秀丽,也不知高韦为何会瞧上这位女子的,疑惑之间,瞧见了那女子的眼眸,这般看来,高旻的眼睛倒像传承于他的母亲呢!
公主停留了片刻后,还是施展轻功往那书房方向去了……
我在酒桌上等了公主许久,都不见她回来,莫不是在府中迷路了吧?
呵呵,怎么可能,高家虽然大,可也比不上皇宫或者公主府那般,公主怎么会迷路呢?
虽说如此,可心里还是记挂着,有些坎坷不安。
话也说回来,我明明没醉,她为何偏说我醉了,还要亲自去给我煮解酒茶?
难道……
我急忙寻了个借口也离了席,瞧见叔父正与几位长老们相谈甚欢,并没有注意到这边,这才放心大胆地往公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
这高宅早已不是我还在的时候的模样了,许多地方的改动我是看在眼里的,所以,那次回府我都不敢随意走动,深怕触了什么不该触碰的机关。
高宅自从叔父高钦成为左丞相之后,为了保护他的安全,除了安排了一些身手了得的‘看家护卫’,还巧妙的设计了一些机关暗弩,而这些东西曾经帮助叔父抵挡住了不少行刺和暗杀。
一想到这我不禁全身都惊出一身冷汗,公主虽然身手了得,可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啊,要是她出了什么事,我想,我一定会发疯的!
公主会随我来高家,也一定是有所求的,虽然不知她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一定与叔父高钦有关,那么她最有可能会去的地方,一定就是叔父的书房了!
如果她真的去了那个地方,那才是最糟糕的事情,叔父他何等狡猾,又如何会将自己生命安全系在如此一目了然的书房中,那书房本就是他诱敌深入而设下的陷阱!
公主,公主,你一定不要有事啊!
我匆匆忙忙往书房方向赶过去,越想越觉得自己要发疯了,顾不得什么礼仪,拔腿就往书房那边跑,当我看到往书房方向,那一滴滴鲜红刺目的血液在地板上绽放出一朵朵妖艳的血花之时,维持我理智的那根弦仿佛崩断了一般。
我摇摇晃晃地追着血迹的方向一路寻了过去,嘴里如同梦呓般不断的唤着公主。
“公主,公主,公主……”
我从未像现在在这般感到恐惧和害怕,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离了一般,止不住的在发抖,我的眼都模糊了,眼泪已经不受控制般的流了下来,混着地上的鲜血,已经分不清那是血还是泪了……
拖着踉跄的身子,好不易在一间房门口停了下来,那血就在这间房外嘎然而止,我已经顾不得那么许多了,一把推开了那扇门,我知道的,公主她一定在里面。
还未等我看清,一只手边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我的领口将我拖进了房间,随即门又被人合上了。
我被那人抵在了房门口,后背顶在了房门栓上,一丝丝疼痛感让我稍微找了理智。这个人有些无力地靠在我身上,仿佛刚才那一招,便将自己全身的力气都用完了一般。
“公主,公主……”
不用看她,我就知道怀里的是她,从她有些急促的呼吸声中,我知道她受伤了,那地上的血真的是她的。
我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想要抱住她,可是浑身抖得厉害,似乎连手都不听使唤了一般。
“你这傻子,叫得那么大声,深怕那些人护卫们听不到么?”
没想到,还是把这傻子给牵扯进来了啊……
我不敢出声了,抚过公主后背的手觉得有些湿漉漉地,拿出来一看发现满手都是鲜血。
公主流血了,公主流了好多的血……
我瞬间便陷入了惊恐的状态,眼睛瞪得大大的,浑身抖得更厉害了,大口地喘息着,嘴里如同着了魔障一般,不断的重复着:
“公主,你流血了,流了好多好多的血……”
公主察觉到了我的异样,联想到第一次见到我的那晚,碰到了死人后我也是如此慌乱失神,就知道我有多怕血和看到死人了。
“高辰……你,冷静一点。”
公主伏在我身上,右后肩上的箭羽牵扯皮肉,疼得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这短箭的威力似乎与别不同,明明都用暗器将其挡开,却还是一箭射穿了她的暗器,射中了她的后肩,若不是暗器起了偏移轨迹的作用,只怕此刻,她的命早就不是自己的了!
见我仿佛着了魔一般,吓得整个人都不成了,又是哭又是嚎的,公主心中难受,却还是伸出左手来给我一巴掌,用最后一点力气,在我耳边说道:
“后院……门,紫玉,带我……走!”
说完,公主疼的晕过去了。
我被这一掌振得回了神,这才看到公主身后的那支短箭,现在不是犯怂的时候,我要保护公主,我一定要保护她,我要带她走!
狠狠地掐住了自己的大腿,直到掐到我头冒冷汗,双腿感觉有力之后,拉开了房门,我小心翼翼地将公主打横抱起。
后门,公主方才说的是后门吗?难道紫玉已经在后门侯着了?
公主既然让自己带着她去找紫玉,那么紫玉一定可以救她的!
刚一跃过门槛,我险些被绊倒,手依然死死地抱紧怀里的公主,好不易站稳了身形,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寻了后门的方向,便立刻往那边跑了过去。
公主,你一定不能有事儿!
……
零落成泥香如故
当我疯了一般抱着公主跑到了后门,小心将她放下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拼命地拉开了门闩,这才发现门口早已停着一辆马车,紫玉早已在那侯着了,而阿正他也在?!
紫玉瞧着公主受了伤急忙奔了过来,神色显得慌张,忙问道: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猛地瞧见公主后肩上的短箭,知道公主是受伤了,忙说道:
“快扶公主上马车,必须先离开这,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为公主疗伤!”
阿正也吓得面色发白了。
我忙又将公主打横抱起,在紫玉的搀扶下将公主送上了马车。送去公主府太远,我怕公主会支持不住,离高宅最近的就是我的那小四合院了。
“阿正,快马加鞭,先回私宅!”
“是!”
知道事情紧急,阿正不敢耽搁,扬起了马鞭,马车边快速往私宅方向飞奔而去。
我一直紧紧地握住公主的手,瞧紫玉熟练的为公主检查伤势,一见公主的箭伤深可见骨,先点住了四周的穴道为公主止血,运功度气后公主也逐渐转醒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
紫玉见状,又立马成怀里摸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几颗药丸后,让公主服下。
“不行,箭伤太深,若是现在拔箭,定然血流不止,必须拿到药箱后,才可拔箭!”
“药箱?药箱在哪?”
只要能救得了公主,无论需要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为公主找来的。
紫玉先是瞧了瞧公主,见公主微微地点了点头后,便告诉我,道:
“药箱里有可以止血的工具,城西有一家回春堂,那里便有药箱。”
我猛地点头,言道:
“好,我去取来,紫玉,你看着公主,先回私宅,那里很安全,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我正准备放开公主的手,却被她反手给握住了,有些无力,但是我还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她的忧虑,只见她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黄绸布包着的物事,放在了我的手中。
“傻子,人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将药箱交给你呢?把这东西给掌柜的看。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我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只想要尽快拿到可以救她性命的药箱。
点了点头,然后将物事好好的收在了怀里,握紧了她的手,想要她给我一个承诺。
“公主,你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我答应你,等你回来。”
我瞧着她满头都溢出了冷汗来,想来一定是疼得,可她却一句疼都不说出来,更没有疼的哭出来,还用温柔的话来安慰我。
“等我回来。”
握起了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我知道了,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喜欢已经超过了一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外阿正正大声喊着让谁让开道来。
我愤怒地质问道:
“阿正,为何停车?”
“爷,有岗哨,不让我们过去。”
我瞧了眼紫玉让她好好照顾公主,拉开了围幔,走出了马车,居高临下,看到一个带刀护卫执着□□,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而他身后还站着四个士兵,正一脸戒备的瞅着我们。
“都给我让开!”
我冷冷地命令他们,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属下等奉命左丞相之命捉拿贼人,所有可疑车辆均需一一盘查之后,方可通行!”
他们的意思是要先搜车才能放行吗?怎么可以让这群无礼之徒冒犯公主?
“本官以高家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们,给本官让开!”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跳下了马车,就要硬闯。
身后的四个士兵听说我是高家的族长,立马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当朝驸马,高家的长子嫡孙啊,这人可不能轻易得罪。
而这执刀护卫则是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见我硬闯,便一手执着□□拦住马车,另一只手则伸出来扣住我的手腕。
我大吼一声,道:
“大胆,竟敢以下犯上,贵族之身,岂是尔等低贱下士,可以轻易触碰的?”
还未说完,我这一脚便朝着那人腹部猛踹过去,令一只手则去夺那人腰间的刀。
那人也是个练家子,对我那一脚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知道我要去夺他的刀,忙收回手来夺刀。
我身手没他快,力气也没他大,本以为就要吃亏了,怎知有几颗珍珠从车内打出,一颗膝盖骨,一颗虎口,而另一颗则打在了那人的肩头。
那人突然跪在了地上,手里的□□也脱了手,而刀也被我拔了出来握在了手中然后抵在了那人的脖颈,那人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很显然是被人点住了穴道。
“立刻给本官让开,谁敢挡路,本官刀下绝不容情!”
被我这么一吓唬,那四个士兵急忙将路让开了去,阿正瞧准了时间,便快马加鞭驾着马车急忙离开了。
看着马车安全离开了,我立刻喊道:
“去给本官找一匹快马来,立刻,马上!”
看着我的刀还抵在那人的脖颈上,其他人哪敢违背,立马就去找了一匹快马来,战战兢兢地交到了我手里。
丢开了那柄刀,我立马翻身上了马背,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护卫,冷哼了一声,随机快马加鞭往城西那边赶去。
我得尽快到城西的回春堂拿到药箱,至于如何处置这个无礼之徒,等回来后再把总账一块算清!
我一路畅通无阻,快马加鞭赶到了城西,在路人的指引下很快便找到了回春堂。回春堂的掌柜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算账,见我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忙问我有何要事吩咐。
“掌柜的,我要药箱,救人,急用。”
说完,便将怀里的那用黄绸布抱着的物事交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见那物事是用黄绸布包着的,知道不是凡物,这普通之下,谁敢用黄色绸布包裹物事啊?那是只有皇家才讲得起的体面。
打开之后,一块通透温润的凤雕玉佩咋现眼前,装柜的连忙将玉佩重新包好,恭敬地交还给我后,说了句“请客观稍等”,便立马去了后堂。
我执着这块用黄绸布包着的玉佩,陡然间想起了酒醉的那晚,这块玉佩被人所夺,如今,像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她说,这次,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这是她心甘情愿将这块玉佩送给我的意思吗?
她是,心甘情愿的……
我的眼都已经模糊了,这辈子注定了,是我欠她的多一些了啊……
拿到药箱后,我急忙赶回了私宅。
等我回来时,天也快黑了,来不及等老火头帮我拉马,我急忙跳了下去,差点把脚给歪了,顾不得其他,立马跑进了院子,往卧房方向去了。
推开了房门,借着屋内点上的烛火,寻找着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公主,公主……”
床榻上,公主正靠在紫玉身上,她伤在后背,无法好好躺下。我急忙将药箱交给了紫玉,然后替换她,让公主靠在我身上。
握住了她的手,觉得手心都是冰冷的,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想要把全部的温暖都度给她,至少,让她身子暖起来啊!
“公主,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公主无力地靠在我身上,但嘴角还是露出一丝微笑,语气有些发颤,言道:
“我知道,你从未,让我失望过。”
我吻了吻她的额角,眉头紧蹙着,心也跟在一阵阵抽痛。
“不,是我没用,是我没能护着你。”
“傻瓜~”
……
话语之间,紫玉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而阿正也把烧好的热水给端了进来。
瞧过了紫玉端正摆在白布上的工具,有小刀、剪子,还有弯针和线,而旁边则是一些药瓶,这些就是她说的可以帮助公主止血的工具么?
“驸马爷,紫玉现在要开始把短箭拔/出来了,您,可以先到外面等候……”
我知道紫玉在担心什么,她知道我不能见血,但是,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她半步。
“不,我要待在她身边,绝不离开!”
我要亲眼看着这一切,然后牢牢记住,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悔恨。
紫玉稍感为难,等待着公的决定。公主瞧着我坚定的目光,手微微收紧,最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紫玉点了点头,先用剪子将公主的衣物剪开,让伤口可以充分暴露出来。我的目光没有被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所吸引,反而是被公主身上其它的伤疤而深深震撼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身上,会有那么可怖的伤痕?
她白皙的皮肤上,并不是光滑的肌肤胜雪,而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刀伤、箭伤,似乎,还有枪伤,枪伤的疤痕最明显,可想而知,这道伤是最致命的。
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紫玉会如此擅长处理外伤,为何她连疼都不会喊出口,她有多少次是从鬼门关里回来的?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为什么,明明是金枝玉叶,明明是一个芊芊女子,这满布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去,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被深深地触动了,有个人在为她流泪吗?这眼泪,是为她而流的?
这个傻瓜,怎么那么容易就掉眼泪了呢?疼的又不是他,该哭的,也不是他啊!
耳边是他温柔而又颤抖着的声音。
“要是疼的话,就咬我,不要强忍着,好吗?”
她微微一笑,心里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睡会也许就很不错呢!
我感觉到她淡淡而又显得沉稳的呼吸声,许是药效的缘故,她正在慢慢陷入昏睡之中。
我看着紫玉先是讲伤口用烧红过的小刀再切开了些,随后打算将那短箭拔出,我瞧着那短箭模样有些奇特,心下突然有了几分不安,猛地记起,这短箭的模样我似乎在哪里看过。
“等等,不要拔箭!”
我突然出声制止了紫玉,紫玉吓了一跳,连忙停手,一脸惊讶的表情瞅着我。
“这箭绝对不能直接拔!”
这时候我想起来了,在何处见过这短箭,那是在高韦曾经给我看过的一张箭矢设计图上,高韦对兵器极有研究,特别是对战场之上所用的兵刃,极为上心。
让他最为赞不绝口的,便是书中所提及的大秦帝国无敌铁骑中,所用的一种名为“三菱箭”的箭羽,这箭射程长,而且穿透力极强,可以射穿敌人的铠甲,起到杀伤敌人的作用。
可是后世,制作出这种三菱箭的技术已经几近失传,他一直都想让三菱箭重现,所以在这方面颇下苦工,而这短箭便是他亲自设计的几种箭矢之一。
这短箭名为血莲箭,短程射程内,穿透力强,短箭中暗藏机括,一旦中箭,触发机关,内藏倒钩小刺便会随之扎骨勾肉,几乎是一击毙命。即便有侥幸未伤要害者,一旦有人试图将短箭拔出,连骨带肉,箭出则人命也随着葬送。
我曾直言说此箭太过阴损,有违天和,可高韦却说,战场之上,若能一击击杀敌军守将,片刻之间扭转战局,便可救无数军士的性命,这般想来,又有何不可呢?
当时我没能阻止他,结果,这箭,伤在了对我最重要的人身上!
“紫玉,你听我说,这箭暗藏机括,得先将箭头上的倒钩收回,才可拔箭,我说,你做。”
紫玉瞬间明白一二,随即点了点头。
“将离箭头两寸之地的表面用小刀划开,你可以看到一个圆形机括,按住它,然后用力往后推到底。”
紫玉按照我说的一步一步去做,等到她把机括推到了底,我听到里边发出了一声轻微咔嚓的响动,想来倒钩已经收回了箭中,这才示意紫玉可以将拔短箭了。
拔箭之后,快速将血止住之后,紫玉动作利索地处理了伤口,还为伤口做了缝合,她说,这样做可以让伤口好得更快一些。
我瞧着她干净利落的为公主上药包扎,就知道公主身上的伤,也一定都是她帮忙处理的,如果自己问她,那是不是就可以得到想要知道的答案?
将那件剪碎了的衣物脱了下来,紫玉取来了一件单衣,在我的帮助下,为公主换上了。
公主已经沉沉地睡了过去,我让她靠在我的身上,而自己则靠在了墙边,拉过了薄被,盖在了她的身上,这样的话,她也许可以睡得舒服一点。
紫玉瞧着我如此疼惜公主,眼中也有些朦胧了,收拾了残局,出门之前,紫玉对我说了一句,道:
“驸马爷心中的疑惑,还是等公主殿下醒了,亲自问殿下吧,奴婢告退!”
说完,便出了房屋,将房门带上了。
我抱着她,让自己尽量不要触碰到她的伤口处,她的呼吸也开始变得平稳起来,身子也逐渐暖和了,原本有些苍白的脸也开始有了丝丝血色……
罪罚与尔等同身
曾经有人赠她一则谶语:太上忘情,忘情而至公,不为情绪所动,不为情感所扰,可得大道。
忘情,并非无情,是寂焉不动情,仿如忘了情的存在一般。
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也不知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屋内的烛火摇曳,映照着冰冷的墙壁上那双互相依偎着的身影,看起来,是那么的温暖,那般的痴缠。
耳边是他坚实有力的心跳声,他可能是累了,呼吸中都带着浅眠的恬静,从未见过他的睡颜,居然如此的迷人可爱。
他脸的轮廓非常好看,那日上巳节石桥上独立着的那个剪影,那个穿着幅巾深衣漠然地望着远方的侧颜,一旦印入眼帘,就很难从心里拂去了。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如此在意的呢?
以前的她不敢去想,因为害怕,所以逃避了。可现在,她突然很想知道,这份莫名的悸动和心跳,究竟是什么时候为他而起的呢?
明明一开始对他十分讨厌的?!这般想了一遭后,却发现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真正的答案。
这份感情不知何所起,却已经变得如此深沉了呢……
轻轻伸出手想要抚摸他的脸,他睡着的时候表情也像极一个孩子般纯静美好,只是喜欢皱眉,仿佛里边藏着许多的忧虑和哀伤,突然很想抚平他眉间忧伤,手刚一触碰到他的脸,牵动后背的伤势,不禁脸色一白。
手被我轻轻地握住,抚上了我的脸,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就这般静静地瞧着她。
她的脸微微一红,原来,他方才一直都在装睡么?!
罢了,他一向都是这么的狡猾,就像狐狸一般。
微微垂眸,将头靠在了我的肩上,她等着我去问她,可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温柔地抱住她,什么都没有问出口。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啊。
突然有些羡慕,那个曾经得到过他温柔相待的姑娘了。
“高辰……”
触不及防,她将心里不断呼唤着的名字唤出了口。
“嗯?!”
我温柔地回应着。
“高辰啊……”
越喊着他的名字,心里仿佛就有一股莫名的痛。都说,受伤之后,人的感情便会变得有些脆弱,会不受自己控制,会变得不像自己!
突然很想将一个问题问出口:高辰,你对我,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
“嗯。”
我突然有些害怕,她再这般喊下去的话,我会控制不住自己。
抱紧了她,我心里在不断的祈求着她不要再喊我的名字,可内心的**却又在渴求着,理智与**之间的争斗,都快要将我窒息了。
她抬起头来,对上了我的眼,第一次看到她有些略显失措的神情,问道:
“呐,高辰,你是否曾发过誓言要守护公主?无论那个人是不是我,你都会遵守誓言去守护她吗?”
她明明知道答案,却还是要问,也许,她想知道的根本就不是这个。
放开了她的手,我伸手箍住了她诱人的下颌,眼中早已泛出想要索求的**,在这一刻,我想放纵自己的**,我想在这女人身上留下属于我的印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女人,是属于我的!
“是啊,我会……”
她眼中闪过的失落神情尽收我眼底,不想轻易放过她啊,即便是被她拒绝也……
“但是,我发誓要守护的人,是你,只有你,才是我正真想要守护的人!而且,我对你……已经……无法自制地……”
是啊,我已经无法自制地,疯狂地爱上她了!
逐渐地拉近了彼此的距离,她能明显地感受到我眼中的灼热和深藏其中的**,这不同于醉仙楼的那晚,从我的眼中她知道了,我是认真的。
她突然有了一丝丝的胆怯,被我灼热的目光盯着,让她也不自觉的浑身有些发颤,这份带着**地灼热让她的气息也随之紊乱,却又心跳不已。有些害怕,却还有些……期待。
伸出手来轻轻抵住了我,理智告诉她应该拒绝我的,她开始寄希望于我能如同上次那般,及时收手,也许,一切都还来得及。
可是,一切都已经来不及了……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么?”
她满脸都是醉人的红晕,语气中带着丝丝颤栗,是如此的迷人和充满了诱惑。我已经深陷其中,难以自抑了。
“你不能拒绝我,这是我,身为驸马的权利!”
是的,我要做一个坏人,一个卑鄙的人,如果无法触碰到她,我还可以做一个无耻的人,胁迫她,或者威胁她,只要是可以得到她的手段,无论什么我都会去做!
她微微一怔,抵住我的手,缓缓地握成了拳头,又仿佛瞬间失去了力量,慢慢地垂落下去。
“你这是乘虚而入,你是个……”
“是啊,我是个坏人,很坏很坏的人……”
“你是个……坏……人……唔……”
还未等她说完,我的唇便附上了她的,让一切的情意和话语,都融化在这深情的一吻之中……
她的唇柔软而又甜美,让我辗转沉迷之间,想要索求的也就更多了。撬开了她的贝齿,与她的舌纠缠在一起,贪婪地索取着彼此的气息,在这一刻,我们都能感受到彼此对对方的索求,仿佛情意在这一刻相通。
这一吻绵长而又带着一丝青涩,抵着彼此的额间,我和她都红了脸,微微地喘着气,第一次接吻,似乎还有些不大熟练,不是差点咬到了舌头,就是咬破了唇瓣。
好在我们都是聪慧上进的,笑着闭上了眼,又再度吻在了一起,彼此相互引导和适应着,吻得越来越舒服,越来越无法自抑……
我听到她发出一声满足般的低吟,心下又是惊喜又是颤动,不禁大胆了些,在她身上游走着的手,开始有意无意地解她的衣裳。
“唔……”
她似乎擦觉到了我的意图,惩罚似地咬住了我的唇瓣,我吃痛,知道她生气了,忙变得规矩起来,不敢再对她毛手毛脚的了。
“看你还敢不敢再这般肆无忌惮……”
公主的语气中满是嗔怒,我瞧着她面若桃花的笑靥,惹不住又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得意的笑了,故意嘟哝着嘴说道:
“驸马对公主放肆,不是理所当然的么?”
公主又好气又好笑,伸手做势便要来打我,道:
“强词夺理,你……”
可能是牵扯到了伤口,公主的语气一滞。
我这才想起她还有伤在身,忙抱住了她,任她打骂,只要她高兴就好。
“是不是痛了?我不惹你生气了,你要打我,我不逃,任你打,你别乱动了,好么?”
我宝贝着她,宝贝着她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我知道她过去一定过的很艰苦,但是从现在开始,我会爱惜她,疼护她,会把我这辈子所有的爱都给她,只爱着她一个人,只愿与她一人相守。
公主,你知道吗?我爱你啊,真的好爱好爱你!
“傻瓜,我怎么舍得……打你呢!”
仿佛感觉到了我拥抱着她的力度稍有改变,她察觉到了我的不安,用她甜美温柔的话语,给了我,最大的安慰和满满的情意。
这一刻,我居然觉得自己无比的满足和快乐,她只要稍微对我说出一点点温柔的话语,我就已经快活地想要上窜下跳了。
公主双手抚着我的脸,让我正视她,她的表情很温柔,可眼神却在闪烁着,仿佛鼓起了很大的勇气,说道:
“辰,你看着我,就这样好好的看着我,听我说……”
听到她突然唤我“辰”,我身子一怔,内心却是无比的狂喜,这个字如此温柔地从她口中唤出,我已经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她让我看着她,好好的看着她,她要同我说的,又是什么呢?
“我曾杀过很多很多的人,将来也许还会沾上更多人的血,这双手早已沾满了鲜血,此身罪孽与我同身,这样的我,你不害怕吗?不会……嫌弃吗?”
在她心中,有着如此清澈透亮的眼神的人,对死者有如此敬畏和慈悲的人,如何能原谅这满手的鲜血与罪孽,他知道了真的不会害怕吗?他知道了还会这般对自己吗?
我眼中一直如此高贵美丽的公主,此时的语气居然是有些卑微的恳求,她是如此的在意我是怎么看待她的么?可是我该如何告诉她,我对她的那份爱意,早已化为了执念,深到刻骨,深到就连自己都会觉得有些可怕!
爱你之深,无以言表……
一把拉过了她的身子,沿着她纤细白皙的脖颈一路吻下,在她迷人的锁骨处留下只属于我的印记,这个女人是我的了!
“琬儿,琬儿啊,以后你是我的女人,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女人,我的命是你的,你的命也是属于我的,你所肩负的一切,无论是责任或者罪孽,我都愿为你一肩担负,纵然你满手鲜血,我也依然眷恋着你的双手给我带来的温柔,就算你是魔,我也愿为你,万劫不覆!”
说道最后,琬儿激动地伸手捂住了我的嘴,她不许我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她害怕,一语成谶!
“真是大胆呢,居然敢说我的命,是你的?!”
她笑了,笑得有些忧伤,却又动人心魄,仪态万千。
我苦笑了一声,瞧着她的绝美的笑容,我想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忘记的吧。
“难道,我说错了?”
不,我没说错,她是我的,不是么?
……
圣人忘情,最下不及情,情之所钟,正在我辈。
她现在才真正的明白到了这句话的含义,她注定成不了圣人,无法做到太上忘情,也许正因为是自己,所以才能情有所钟,情难自抑吧!
她有些感怀地扑到了我怀里,我吻了吻她的眉间,将她抱得紧紧的。
我突然很希望,时光能在这一刻停滞,就让我静静地抱着她,享受下这难得的静宜时光吧!
……
屋外,阿正敲响了房门,像往常那般,说道:
“爷,快到卯时了,您该起身去上早朝了!”
我不禁有些气急,正想发作,却被公主制止,她微笑着瞅着我,就知道是让我乖乖去上朝的,居然连撒娇的机会都不给我。
无奈的叹了口气,媳妇受伤了,自己不能在身边照顾,还得去忙公事,这叫什么事儿啊?!
别人的媳妇还不乘机霸占着自己的夫婿,不让他走的么?怪只怪我们家媳妇太过贤惠了啊,其实,我倒是很想尝尝“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感觉,是怎样的?
咳咳,一不小心就想入非非了。
哎呀,被公主识破了,她的手已经掐住了我的脸,还好,她不是想掐我的耳朵,不然,我又得哭爹喊娘了,上次那耳朵被她那么一掐,红了好几天都没退呢!
翰林院那两货看到了,还追了我好几天缘由。
缘由?不就是被自己媳妇给揪耳朵了么!
“阿正,让紫玉把你家爷的公服拿进来!”
听到是公主殿下的声音,阿正喜不自胜,公主殿下醒了,爷心情也该高兴了,那紫玉姐也可以放心啦。
“是~阿正这就去!”
说完,欢天喜地的跑开了。
听那傻小子的语气,倒像比我还高兴似的。
嗯?阿正这小子什么时候那么听公主的话了?这感觉怎么像听公主话比听我的话还勤快?
难道我听媳妇的话的性子,就那么明显吗?那傻小子都看出来这个家谁才是主位?
“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呢?”
公主伸手帮我整理了下有些凌乱的衣服,我这才回过神来,想到待会紫玉会进来的,瞧着公主锁骨上自己留下的杰作,又是得意又有点心疼,她的右手还不能使劲,我得帮她把衣物拉好,这一来一往间的触碰,我的脸又开始红起来了。
门外,敲门声再度传来,是紫玉那丫头,只听她说道:
“公主,驸马爷,紫玉进屋伺候了。”
“嗯,进来吧,紫玉!”
公主拍开了我的手,脸微微一红,插了句话,让紫玉赶紧进来。
话音刚落,之间紫玉拿着已经折叠整齐的功夫和官帽走了进来,瞧我和公主都有些不自然的表情,紫玉微微一愣,似乎明白了些什么,故作镇定地把公服和官帽放在了桌上。
我不忍心为难紫玉,忙说道:
“丫头,这不用你伺候了,你帮我去看看阿正准备好车马了没?官服,我会自己穿的!”
紫玉如同得了大赦一般,福了一礼后,满脸通红地退了出去。
我和公主面面相觑,脸都不禁一红,公主先打破这有些暧昧的气氛,言道:
“看不出来,你还能自己穿戴官服?”
等她在床榻上坐好,我忙其身去换衣物,有些衣物穿起来确实有些繁琐,富贵人家出身的从不自己穿衣,都是让人伺候着的,所以,不会自己穿戴衣物的有很多人。
但这可难不倒我,我可是在外历练好几年的人啊,瞧我住的这小院子,看我那少得可怜的几件稍微讲派头用在正式场合的衣物,就知道了我早就没了富贵人家的那点娇气了,什么都的自己来,虽然有时候会让阿正伺候着,可不能所有事,都假手他人吧!
“小看我了吧,待我穿给你看!”
现在看来,怎么穿件官服,都能成为一件值得炫耀的事情了?!
为了在公主面前表现的我聪明伶俐,手脚迅速,穿衣熟练,绝非空言。这不,三下五除二,便把那一身官服给换上了,就是感觉许久没自己穿了,怎么觉得腰带绑得有些不大舒服,这才把官帽戴上去,就赶紧去拉扯那腰带,结果官帽都戴歪了,这回看起来,倒有些不伦不类之感了!
公主掩面而笑,声音灵动而又悦耳,我听着都不觉痴了。
“傻瓜,怎么毛毛躁躁地,过来,我帮你整理……”
听到她唤我,我就傻傻地过去了,连半分迟疑都没有。
只见她微笑着帮我整理了下腰带,又顺了下公服,很快,腰间就舒服了。
“怎么,你喜欢穿这件公服,不喜欢驸马都尉的那套么?”
瞧惯了我穿着翰林院的四品官服,倒是没见过我穿驸马都尉的二品顶戴,公主有些好奇的问了句。
“你喜欢我穿驸马都尉的公服么?”
她若是喜欢,天天穿给她看,又有什么打紧的。
公主摇了摇头,笑着说道:
“你还是穿这件……好看!”
这话有点调侃的意思,但见伊人脸带红晕,我也不禁为之动情了,又开始犯傻一般,呆呆地瞅着她……
“别犯傻,把头低下来。”
我乖乖地把头低下来,与她平视着,任由她帮我重新戴好官帽,可以如此近距离地看着她娇美的容颜,和那甜甜的气息,我又忍不住吻上了她那早已被我吻得有些红肿的唇,这次我吻得很温柔,如同羽毛轻抚,却柔情百转……
她为我扶正官帽的手,也转而环上了我的脖颈,积极地回应着我的吻,再度拥吻在一起,我已经忘了一切,什么官服,什么早朝,早被我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这吻,如此甜美,果然是会上瘾的。
好不容易得了机会可以喘口气,我气息紊乱,又忍不住想要继续吻她,却是她先伸手挡住了我的唇,她面带潮红,言道:
“不是要去上朝么?”
我嘴角微微翘起,握住她的手,点了点头,说道:
“好,我这就去,等我回来!”
轻轻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我便起身准备离开了,要不然,这早朝,是真的去不成了。
有些依依不舍地瞧着她,几乎一步一回头,她一直面带笑容地看着我,我朝她点了点头,最后还是迈步走出了房门……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才刚走出房门,紫玉那丫头已经在门口侯着了,想来是有什么话要同我说了。见我推门而出,紫玉瞧了我一眼,随即郑重其事地跪在我跟请,给我行了叩头大礼。
我有些感慨,这丫头对公主,也真是忠心耿耿,爱护有加啊。
故意装出平日里随意的口吻,言道:
“傻丫头,这是作甚呢,快起来。”
“驸马爷若不答应奴婢一个请求,奴婢绝不起身!”
这丫头这倔犟劲,有时候也挺像公主的呢。
“好,我答应你,先起来吧。”
听我这么一说,紫玉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明明她还没说出请求,为何他不听听是什么就这般随口答应了。是她说得不够诚恳,还是驸马爷根本不把自己的忠心当回事。
一想到这,紫玉突然露出一脸委屈和不甘的模样来。我瞧着这丫头性子要强,不会是想偏了以为我随口应付她的么?
“你这傻丫头的心思,我怎会不知?你如此这般,定是为了公主所求,若是为了她,无论什么事,我都愿意去做的。”
听我这么说过之后,紫玉早已泪目,原来不用自己说什么,驸马爷都会好好爱护公主的,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如此之深了啊。
紫玉感激地再拜了拜,言道:
“公主,就交托给驸马爷了!”
“嗯,也拜托给你了,有这么忠心的丫头在她身边,也是她的福气呢!”
将紫玉扶起身来,她给我福了一礼,我笑着说道:
“还是平日里那个‘跋扈’的丫头才像紫玉啊!”
紫玉听了,眼中含着泪,可嘴却撅起来了,显然是生气了,哼了一声便不再理我了。
啊哟喂,可不能再惹这丫头生气了,不然准没什么好果子吃。
“公主,就交给你照看了。”
交给紫玉照顾,我很放心,随即转身欲走,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又说了一句。
“今儿个翰林院公事会有些繁重,我可能会晚些回来,让公主不必担心。”
紫玉微微一怔,若是换作平日,驸马爷恨不得生了翅膀立马飞回来的,这回儿公主有伤在身,他自是归心似箭了,为何今日如此一反常态呢?
应了句是,紫玉想送我出门,被我制止了,嘱咐她好好照顾公主,我便走出了院落,出了大门。
阿正已经拉着马车在门外侯着了,老火头也难得起得那么早,他年纪也大了,腿脚也一直不大利索,本来想将他接到公主府养老的,可他不愿意离开这老宅子,说要为我守在这。
我知道老火头的心意,这是在提醒我富贵不忘初心。我从未有眷恋富贵之心,只是我所爱的人在哪,哪儿就是我的家。
阿正还是个傻小子,见到高头大马会惊呼的年纪,也许是以为老火头没见识过马车,这便巴巴地拉了老火头来瞧,满脸都是炫耀得意的神色。他哪知道,老火头这辈子走过的桥,比他吃过的盐还多呢!
“爷!”
瞧我来了,阿正忙喊道。
“嗯,正巧老火头也在,我想同您商量件事儿。”
老火头微微点了点头,瞧了眼阿正,又看我眼中坚定的神情,就一切都了然了。
我向老火头躬身行了一礼,言道:
“可否请老火头应允,让阿正成为我的管家?”
我是高家的长子嫡孙,也就是高家的族长,成为我的管家,那就意味着他将来会是高氏一族的管家,成为我的左右手,替我打理家族事务,责任重大,非一般人可以胜任。
虽然地位显贵,可也与危险同行,从今往后,他与我的命运就联系到了一起,我富则他富,我若殒命他绝无生还可能,这其实也是一场公平交易!
而阿正是老火头的亲侄儿,要让阿正陪我进行一场以命做赌的博弈,我必须先给老火头一个交代。
阿正一听,激动地跪在了我脚边,这是对他的莫大信任。
老火头也不禁有些动容,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阿正阅历尚浅,不足以当此重任。
“已经到时候了么?”
老火头说出这句话时,有些激动地摸着有些行动不便的双腿,这么多年的怨和恨,终于等到机会一雪前耻了么?
“嗯,是时候让那些从别人手里抢走一切的人,付出他们应付出的代价了。”
我知道,老火头的双腿每到潮湿阴冷的时节,都会令他痛不欲生,最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内心的桎梏和折磨,当年那人是如何冤枉他的,如何在众人面前羞辱他,打断他的腿的,每痛一次,他就得将这痛苦的记忆又回忆一次,对那人的怨恨就会多一分。
老火头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竟有些哽咽了,看了一眼还一脸稚气的阿正,言道:
“阿正他,真能担此重任吗?”
我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安心,说道:
“他可以的,因为阿正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啊!”
是啊,因为老火头曾经是父亲大人高镇身边,最得力也是最为信任的管家!
“好,好啊,阿正,你听好,从今往后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了,是公子的,你要立誓,这辈子都不得违背!”
阿正也感激的泪流满面,先向老火头叩头,又向我磕,这会子是把额头都给磕红了。
“阿正的命是公子您的,以后公子要阿正做什么,阿正就做什么……”
还未等他说完,我拍了拍他的头,这傻小子还是一脸的傻气,还好,人是单纯了些,其实他并不傻,反而,还聪明得紧,只是,离我对他的要求还差了些。
“我无法给你太多的时间让你成长,赶紧达到我对你的要求,别让我失望啊,阿正!”
我的目光微微一沉,望着皇城的方向,感觉依然是如此的黑暗和前路渺茫,即便依稀有那么几点灯火,也无法驱散笼罩在整座皇城的黑暗。
我们在黑暗中前行,最终不是为黑暗所吞噬,便是燃尽自身最后的那点光和热,也许结局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但是,我还是想要去抗争,想去奋力一搏,哪怕前路渺茫、希望全无,我也想要守护住我想要守护的东西,哪怕是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是,公子!”
第一次,我从阿正的口中听到了他真正的决心和誓言!
……
出了皇城之后时辰尚早,我并未回私宅,而是先回了高家祖宅,因为在家族忠义厅中,会发生一件事,一件关系到高家内部权力走势的大事。
我为这一天筹谋已久,可一直都没有机会可以真正着手进行,没想到,这个机会居然还是那个无礼的看家护院给的。
忠义堂是高家一族召开家族会议,执行祖宗家法之地,堂前是高家先祖亲手书写‘忠义堂’三字,便是告诫高家后世子孙谨循忠孝仁义,谨记祖宗家法不可违背。
那年,我就是从这被叔父赶出了高家,如今,再度站在此地,我已经是高家的一族之长了。
叔父贵为一国丞相,依然坐着主位。我则一直立于叔父身侧,而右下首则是族长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左边的则是其他几位叔伯兄弟,而其中末位坐着的,便是高韦。
这阵势,已经不是一次小小的家族会议那么简单的了。
我面带着有些惶恐的神情,忙跪在地上向各位长老和叔伯们行礼,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言道:
“辰儿未曾想过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惊动了各位长老和叔伯们,辰儿心中惶恐不安。”
听我这么一说,长老就高兴了,言道: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一个下人,也敢悖逆弑主?!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将其就地处死也不为过!”
“没错!”
除了叔父以外,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这等犯上作乱,意图弑主的恶奴,就该杀之以儆效尤。
高韦虽未随声附和,可心里也最是不能容忍这等奴仆,若是他手下兵士,如此作为,早就被他斩于剑下了。
一闻及杀人这等事,我脸色不禁一变,忙解释道:
“那日都是辰儿酒醉失了分寸之故,若是因此而害了一条性命,辰儿心中实在不忍啊!”
“辰儿,你就是心肠太软。这悖逆弑主,便是十恶不义之罪,这十恶之罪,还是你叔父当年上书为国重申所立之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越矩?!”
这十恶便是十中不赦之罪,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
长老的一席话,便是将叔父也给牵扯进来,言下之意,既然触犯了法令,谁都不能赦免。
叔父不能再保持沉默了,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我,他清楚的明白了我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我想要的东西,他很清楚。他给便给了,若不给,那即便是抢,我也要得到。
“那护院当日真是想杀你么?”
叔父故作沉吟,随即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来。
是啊,那护卫确实没想过要杀我,不过,现在是我要杀他!
“叔父,辰儿事后知道了,那护院是高管家的亲侄儿,这事也原本是我不对,辰儿也不愿让诸位长老和叔伯们为难,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叔父有些结舌,没想到他这侄儿居然已经是一只长出了獠牙的老虎了,将来还会成长成为一只爪利牙锐的猛虎。
他短短一语,就逼得他不得不自断双臂!
“原来如此,那人居然是高福的侄儿么?难怪竟敢如此猖狂!当年因为看他本份忠厚,才让他顶了老柴的位置成为高家的管家。这回看来,这时间一长,人就得意忘形了。真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
长老们愤愤不平起来,开始有人指摘高福种种不安守本份之罪行。
“我可是听说,高福现在家业也置得如同一方地主了啊,看来再过不久,他还真能当主子了!”
“看来,这高福的手脚也不干净了啊,想当年他因着老柴的手脚不干净,把老柴的双腿打折了,这回,也该轮到他自尝恶果了!”
“是啊,这样的奴才,留不得……”
说完,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了叔父高钦,这是要他当即表明态度,这高福是他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高钦为人一向处事铁面,不容私情,所以在朝得罪的人不少,在家族之中因着他这古怪脾气,族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高福这些年来坐享高位,确实开始不安于分了,会留下把柄也是可以预见之事。他还借着管家之便,在高家到处安插亲信,这些叔父应该早有耳闻,因着高福是从小伺候着自己做长大的,而且有些事也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做的,故而即便他犯错,只要不是大过,都只是对他小惩大诫一番。
可能就连高钦也没想到,正是他的这种纵容,间接害了高福。
高福行事越大胆大妄为,占着有叔父撑腰,便收受贿赂,图谋私利,若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又怎么会为人所置喙,若自身清白,又如何能为人所乘?
当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若是高福当真有罪,那他这个主人,也有失察之罪,不对高福严惩,便有私心作祟之嫌。
如今,家族长辈们都在等他做出裁决。
“若当真如此,高福便不配继续留在高家了,当以家法论处。而那护卫,悖逆弑主,留他不得,按律处刑,准家人归葬,抚恤银钱。诸位长老以为,如此处置,可还妥当?”
长老们纷纷点头信服,转而对我言道:
“辰儿,你得跟你叔父好好学,什么是处事果决,断不能优柔寡断,要知道,你可是高家的一族之长,将来高家的兴衰荣辱,都将系于你身!”
“是,辰儿定然紧尊长和叔父的教诲!”
说完,恭敬地再三叩拜。
就这样送别了各位长老和叔伯长辈们,高韦则是笑着朝我看了一眼,随即向叔父请过安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最后,就只剩下我和叔父了。
我站起身来,向叔父行了一礼,也打算离开了。一直端坐主位上沉默着的叔父,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话,道:
“这般结果,你可满意了么?”
我故作惊讶状,抱拳行了一礼,道:
“叔父何出此言啊?”
“我在问你,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
我杀那护卫,不仅仅是为了将高福一党拉下马,更重要的是在高家立威,像那护卫那般不把我放在眼中的何止一人,想要威慑他们就得立威,而杀人见血,便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捷径。
终于,我也让自己的双手染上了鲜血啊,杀戮之门一旦开启,也定然会以杀戮结束!
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言道:
“现在终于可以,稍微体会到叔父您当时的心情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爱你之深,无以言表
当紫玉推门而入之时,却恰好看见公主正欲起身,连忙走过去搀扶,代公主在床沿坐好,紫玉忙说道:
"公主,您有伤在身,还得多休息才好."
"辛苦你了,紫玉,这伤并无大碍,修养几日也便好了."
边说着,紫玉边去给公主倒了杯水.
把杯子递给了公主,紫玉对驸马今日反常举动一直耿耿于怀,边乘这个机会向公主提及.
"公主,驸马出门前,让紫玉转告公主,说今日翰林院公事繁忙,会晚些回来,让公主不必担心."
紫玉的担忧,公主怎会不知,自从嫁了他之后,他每日只会回来得早,今日却说会晚些回,看来自己受伤这件事对他的打击很大,令他无法轻易释怀了.
轻轻地叹了口气,公主已经猜到了他要去做什么了,言道:
"既然驸马说不必担心,那只要相信他即可.紫玉,把那短箭取来我瞧瞧!"
这次受伤她始料未及,很久以前也因为一时大意而受过箭伤,却感觉与这次截然不同,这短箭的穿透力和杀伤力,都不是一般羽箭可以比拟的.
紫玉知道公主醒后定然会查看这短箭,故而清洗过箭上的血渍后,便将这短箭好好收起.听到公主说要瞧那短箭,想来是有所思虑,这便急忙将那短箭取了来交给了公主.
公主感觉手中的短箭似乎必平常的要重些,箭头光亮而形状呈"三菱"状,十分别致,似乎这短箭有如此强大的穿透力与这不无关系.仔细一瞧,离箭头两寸之地还有一很小的圆形机括.
公主饶有兴趣的瞧了紫玉一眼,紫玉点了点头示意可以按下,公主只轻轻一推,那圆形机括便自行拉下,只听"叮当"的一声轻响,这箭头以下便生出一圈圈锋利倒钩来,乍看之下,令人不禁心生寒意.
难怪了,此箭如此阴损,又如此巧夺天工,若是不知留有此招,贸然将短箭取出,定然是要致残丧命的.
"若非驸马爷及时提醒,只怕――"
紫玉不敢设想那样的后果,每每想到此处,都觉着无比庆幸,若不是驸马爷,她恐怕就得成为弑主的不义之徒了.
这箭是高韦设计的么?真没想到他居然有如此才能,单是这短箭可以设计得如此巧夺天工,便可知道高韦此人心细如尘,区区箭羽,都透着难以掩藏得杀机,这高韦,绝非池中之物啊!
"说起来,公主,究竟发生了何事,您为何会受伤?"
紫玉一见到公主受伤便心神大乱,都还来不及厘清这事件得来龙去脉,如今知道公主已无生命危险,这才稍感安心,静下心来细细思量,才发现这其中绝不简单.
公主将圆形机括拉回,而那倒钩也随即收回箭中.回想那时发生的事情,便觉得一切都是自己想得太过简单了啊.
"那《百官行述》确实是在高钦的书房之中,不过那本是假的."
紫玉不禁大惊失色,难道高钦早已料到有人会取偷取《百官行述》,所以故意设下陷阱诱敌深入?
"这高钦好生可恶,居然设计陷害公主!"
一想到公主身上的伤都是拜高钦所赐,紫玉就恨得咬牙切齿.
"这倒不是他故意设计陷害,也许,恰恰相反,他想借那本假的《百官行述》,让我放弃继续追查谋反案."
公主想到了附近松懈的守备,还有一路畅通无阻,就连驸马带受伤的自己离开,在高宅内几乎都没有护卫出现来阻拦他们.可想而知,这肯定是有人已经安排好了的.
紫玉被弄糊涂了,这高钦显然已经知道公主会来偷取《百官行述》,还故意让公主偷走,虽说是一本假的,可用意也是不想伤害公主.那为何公主会受伤,还险些丧命?
"那公主您的伤……"
"我的伤是在搜查书房之时,不小心触碰到了里边的机关,为暗器机弩所伤."
其实公主还隐瞒了紫玉一件事,既然高钦有心放过公主,那为何独独还在书房之中留有机弩,惟一说得通的便是,公主并不是在书房受的伤,而是在旁边的藏书阁中.
里边一定藏着有什么秘密,所以防备才会如此森严!
从贺弼之死再到现在自己受伤,现在她俨然已经打草惊蛇,而且从高钦这般束手束脚不愿伤人来看,很显然皇祖母与他定然为此事达成过协议.所有的一切都逃不出皇祖母的身影,她不愿自己再深入调查下去,所以用这般婉转的法子让自己知难而退.
可若自己当真知难而退了,皇祖母反而会更加失望的吧!
"看来这件事得先缓缓,欲速则不达,还有很多事情得先弄明白呢!"
听到公主说暂缓调查谋反案的决定,紫玉心里松了一口气,毕竟现在公主有伤在身,紫玉实在是担心公主会不顾自身安危再度深陷险境,她能徐徐图进,不再冒进这一点,就是很好的改变.
就连紫玉也不得不承认,公主的改变,是因为驸马的缘故.
在追查太子谋反案这件事上,从公主得到蛛丝马迹再按图索骥,公主便一直处于一种急躁的状态,这件事花费了她太多精力,甚至险些让她失去了平日里的冷静沉稳.在得知案子可能与太皇太后有关之时,这种急躁的情绪就越发明显了.
在公主心里,她是十分爱戴和敬重太皇太后的,她也很爱护自己的家人,所以在得知太子的冤屈之时,她会奋不顾身都要取追寻一个真相,还太子一个清白;当知道自己最为敬重和爱戴着的皇祖母也有可能是此案的嫌疑人时,她的内心非常的矛盾和痛苦.
她可以为北魏王朝奉献自己的一切,不仅仅是因为自己是北魏的长公主,更重要的是,她想要保护自己的家人!
这单纯想要守护家人的想法是没有错的,可她注定生在了一个不一样的家庭,一个政权的统治者,一个皇权的象征――皇家,这也就注定了这个家不会如同普通百姓之家那般家庭和睦,兄友弟恭!
公主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一度自暴自弃,她曾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查明真相不过就是想激怒太皇太后,好让自己脱离这苦海,离开这道,至少摆脱这世上纷扰,得以解脱.
可就在这个时候,驸马出现了,公主对他的注意,一次次变得不同起来.
紫玉从未见过公主对一个人生出如此沉静而又美好的眷恋,她把自己的温柔和爱慕都给了那个人,而那个人明明不是最英明神武的男子,也不是英雄豪杰般的人物,可他却给了公主最想要的东西,一份至真至纯的感情,一个温馨宜人的家!
看到公主脸上露出许久未曾一见的笑靥,紫玉打心里为公主感到高兴,眼中都不禁蒙上了一层水雾.
公主抬头看到紫玉丫头就要落下泪来,心中也是感触极深,看来是自己这个主子让她太过担心了,以至于她如此坎坷不安,心中也很难受吧.
"傻丫头!"
公主伸手去拉住了紫玉的,紫玉这段时间的担忧与惶恐,喜悦与忧愁,都在这一刻失去了控制一般,化成了眼泪模糊了双眼.扑在了公主的怀中,安心地放声痛哭起来.
公主微微笑着,抚摸着紫玉的头,让她在自己怀里好好的哭一场,哭过之后,一切就都会好了.
屋外,老火头正安乐的躺在藤椅上,脚边慵懒躺着的,是养了好几年的那条老黄狗.听到屋内的哭泣声传来,老黄狗难得的睁开了双眼往屋内方向瞅了瞅,随即打了个哈欠又闭目继续入睡.
老火头也只是淡淡一笑,随即遥望着天边那逐渐泛起的云肚白,看来,就快日出了,新的忙碌的一天,也开始了!
……
天亮之后,公主走出屋外,想到院中走动,紫玉担心伤口裂开,一路搀扶,刚出得房门,却恰好瞧见老火头在厨房门前劈材,别看他年迈,这身子骨却也硬朗着.
把劈好了得柴往墙边堆好,拍尽了手中得灰尘,正欲走入厨房,刚好看到公主和紫玉出来,忙不迭地赶紧过来行跪拜礼,言道:
"小人拜见公主千岁,公主殿下万福!"
公主有些诧异,知道这位是一直伺候驸马的老火头,昨晚也着实给人家添了不少麻烦,忙言道:
"老火头快快起身,这里并不是公主府,您无需如此大礼."
公主话音刚落,老火头又给公主拜了几拜,笑着说道:
"老火头还得谢谢公主这段时日的照拂之恩呢!"
原来,驸马住进公主府之后,公主知道老火头不愿一同入主公主府,便时常派人送些粮食和衣物来,还请了大夫固定时间过来为老火头诊脉,这些都让老火头对这位长公主殿下钦佩不已,也为公子可以娶得如此贤惠的夫人而老怀安慰.
"老火头您客气了."
说完,便赶紧让紫玉前去搀扶老火头起身.
扫了一眼四周,才知道这个四合院落并不算大,院中有棵槐树倒是青翠挺拔,院内屋舍也不多,用途也一目了然,主卧,客卧,厨房,书房还有客厅,雀虽小却也五脏俱全.
驸马他就是在这里生活了几年的时间么?
突然很想知道这几年他在这是如何生活的了,这里虽然清苦,倒也还安乐,他那随遇而安的性子,想来就是在这里磨出来的吧.
老火头一眼便瞧出了公主的心思,指了指那书房,问道:
"少夫人可要去公子的书房瞧瞧么?"
少夫人?!
公主脸上不禁一红,只是习惯了周围的人都称呼自己为公主,这乍听有人叫她少夫人,还真有些奇怪的感觉,可不知为何,心里却受用得紧.
老火头见公主并未怪罪自己擅改称谓,嘴角的笑意也就更浓了,便引着公主和紫玉,进了驸马的书房.推开了房门,才知道着屋子里的,除了桌椅和书桌上摆放的烛台和笔墨纸砚,屋子的角落里,书架上几乎摆满了各种书简,书籍还有卷轴.
公主和紫玉见状,也不禁感觉惊奇不已.
"公子他平日也无甚特别喜好,唯独对这读书,却情有独钟."
公主知道那呆子有时候是傻傻的,莫不是因为看书看的吧?
而且若真是个男子那如此喜爱看书也是情有可原,可他明明也是个女子,这般喜欢读书,确实少见了啊!
而且,什么叫对读书这事情有独钟啊,听着怎么就觉得这书比人还重要似的?
老火头哪里懂得女儿家的心思,只知道公主定然是对驸马之事感兴趣,便开始滔滔不绝地说起了一些驸马的陈年趣事.
"这半边的书都是公子还在国子监求学之时,自己一本一本手抄下来的书,而另一边的书不是朋友送的,便是公子入士为官之后,用自己微薄的俸禄买的,有时候为了买这些书,咱们这一家大小还得挨饿上小半个月呢!"
公主几乎可以想象那是一幅怎样的场景了,难怪他那么喜欢穿翰林院的公服,做个编撰也怡然自得,原来是正中下怀,翰林院那么多古书典籍,他都可以在里边看个够了,想来不用回家也是可以的了!
"公子的性子也是与别不同,明明对常人来说是件悲伤难过的事情,他却比常人要乐观豁达,不拘小节;有时候对常人来说是一件不起眼的小事儿,可他却十分认真,一心一意也要将那件事做好."
是啊,那傻瓜不就是这样的人么,对不在乎的事漠不关心,可一旦遇到了在乎的,死也不肯轻易放手.
"公子的喜怒也很随心随性,从高家出来的那年他不忧反喜,只说高家并非久居之所,搬出来也可随心所欲,不受烦扰,逍遥自在,可之后便很少看到公子心中欢喜了;"
"直到不久前,公子回来后,不断言及在宫里头遇见的一位小公公,满脸都是笑意,可想而知,他对那位小公公青睐有嘉,只是不知后来发生何事,公子便不再谈论那位小公公了,却成日郁郁寡欢,就连平日爱不释手的书籍,也无心再看!"
公主闻言后一阵默然,那应该是自己同他说也许以后不会再见面的时候的发生的事情吧,那个傻瓜,原来当时为情所苦恼的人,不仅仅是她一个人啊!
老火头说完没多久,郑重其事地向公主躬身行了一礼,言道:
"老火头伺候在公子身边多年,从未见他刻意去索求什么,也从未听他言及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别人给过他很多东西,当拿走时他从未觉得可惜,他说因为那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
"老火头愚钝,不知道公子真正想要的是什么,可老火头从未见过公子对哪位女子如同少夫人一般,用情至深;想要守护少夫人之心,无以复加.公子他,真的很喜欢少夫人你啊!"
紫玉闻言都不禁为之动容,再瞧公主,却见她面色温和从容,眉间舒缓,嘴角微微翘起,似都带着一抹恬静的笑意,那是发自内心最为动人的微笑。
相信无论是谁看到这抹动人的微笑,都能感受到这抹微笑的主人,内心是如此的喜悦和幸福。
“我也,很喜欢他啊……”
公主轻柔地说出这句话来,这是她第一次,如此真诚坦率的面对自己内心的感情。
老火头听到那句话之后,也是满脸的喜悦和欣慰,只愿上天护佑,公子与少夫人可以白头携手,那他老火头折去几年寿命又有何足惜的?
再度向公主躬身行了一礼,老火头便退出了书房。
紫玉第一次见公主殿下露出如此动人的微笑,心中的喜悦感也在洋溢着,知道公主现在需要的是单独一个人待一会儿。紫玉也很识相地退了出去,在门外侯着,随时等候公主的传唤。
公主面带微笑地瞅着这满屋的书籍,闲庭漫步一般,在书架之间来回穿梭着,偶尔瞥了一眼书架,看到上面有一本《国语》,公主颇有感触,将这本书抽出了书架,拿在手上,才知这本书似乎颇受驸马的喜爱,书卷都有些发黄了,而书角边都起了卷片儿。
看到这本《国语》,有些陈年往事突然涌上心头,惹的公主嘴角不禁露出俏皮的笑意。
当公主打开这本书的封面之时,看到上面题的是用正楷写成的两行小字,嘴角的那抹微笑转为意味深长的叹息……
只见上面的字虽说规矩,却略显稚嫩,几个字间还有些歪斜,如同出自一个孩子之手,而上边题的字是:
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
公主静静地吐出这两行小字,这诵读之声仿佛穿越了时间的河流,与一个少年士子憨厚敦实的声音重叠了……
众里寻她千百度
在回家的路上,我只觉得脚步是如此的沉重,每走一步,似乎都将要耗尽自己全身的力气。天已经灰蒙蒙的了,街边已经开始有了点点灯火,来来往往的人儿,应该都急着赶回家去与家人团聚了吧?分享这一天的喜悦,洗去这一天的疲惫,感恩这一天的馈赠,灯火之下,是一家人围桌欢聚的幸福时光。
我也突然好想回家,回到有她在的地方,我说过了,有她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
可我现在又有些不敢回去,回去迟了,知道她会担心的,便让阿正先回去报个平安,我只是,很想一个人在路边走走,不想让她看到我如今这般颓废的模样啊!
抬起了双手,看着这掌中错综穿行的纹路,有人说一个人的命运是已经被上天决定了的,而手中的掌纹便是预示着这个人的命运将来会何去何从。
呵,掌纹不过是掌纹罢了,又与命运何干呢?即便它真的代表着命运,紧紧握住了双拳,它不是也能被紧紧拽在手中的么?
是的,对于我来说,命运是可以靠自己去掌控的!
扶着桥头,抬眼望去,渔夫撑着渔船,迎着晚霞踏歌而归,歌声中满是知足常乐的人生论调,贫贱未必苦,富贵亦非乐,知足恒常乐,无欺心自安!
突然有些羡慕那渔夫,向往着他歌中所咏唱的人生,心中开始幻想着,能不能有一日,离了这皇城中的恩恩怨怨,纷纷乱乱,携着她的手,去游历天下也好,归隐山林也罢,只要同她在一处,岁月悄然而又静好,日子平淡却也安乐,那不是很好么?
可是,这大概就只能是自己的幻想了吧,我从来没有刻意去追求过什么,第一次有了想要追求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平凡却又难以企及的东西。
是我太过贪心了吗?也许,是吧!
从忠义堂出来之后,我又去了伏法场,这是高家处置族中出现的不赦之徒而设置的刑场,也不知这刑场之上,有多少高家之人命丧于此。
这是叔父提出的条件,他终于肯将高家实权交回到我手中,可他的要求是,去刑场送那个即将被处刑的护卫。
刑场上围满了人群啊,几乎所有高家子弟都到场观刑了,我想要的威慑效果也已经达到了,所有人都开始畏惧我这个新继任的高家族长的威势,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我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啊,我想要的高家的实权,也得到了,看啊,片刻之间,我便得到了很多东西,名利、地位、权利等等,可为何我却连一丝喜悦的心情都没有呢?
刑场中是那个护卫临死之前不公和不甘的呐喊,他还在寄希望于高福可以救自己,他哪知道,高福也快自身难保了,当所有人都对他投以怜悯和叹息的目光时,当在人群中看到被人死死拦住的为自己披麻戴孝啼哭不已的妻儿之时,他这才觉悟到,自己大限将至矣!
“高辰害我,即便是化成了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最后一声呐喊如同诅咒一般在刑场的上空来回飘荡着,他的人头落地的那刻,我的心也仿佛被人重创了一般,有些站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被身后的人扶住了身形。
不知什么时候,高韦已经站在了我身后,他是武将,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这类濒死之人所喊出来的诅咒,不过是死前不甘的疯言疯语罢了,生前就斗不过别人,居然还想着死后化身成为厉鬼?光是听到这句话,就让人感到可悲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高韦冷漠地说出这句话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后,便转身离开了。
呵呵,对于高韦来说,这个护卫的性命,等同于蝼蚁一般吧。那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我不也将他当作祭品一般,成为了我争权夺利的踏脚石了么?
其实,我和高韦是一样的。
瞧见了那护卫早已哭晕过去的妻,还有他那才不过三岁只知哭闹的孩儿,这是我的手染上的第一笔血债,我不会后悔,我若心有悔意,那只会是伪善。
争权夺利的道路上,一路都是荆棘坎坷,满地都是鲜血尸骸,权利的高峰便是用无数人的骸骨堆积而出的。
我以后为了达到目的亦或是为了自保,一定还会杀很多很多的人,这就是我的宿命!
紧紧地握住了双手,所有的罪孽我都愿一力承担,所欠下的命,最后,也用命偿还可好?
回过头,转身,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刑场。
刑场上空的白帆迎风飘荡着,发出咧咧声响,仿佛风的嘶吼,又如同谁的哭泣声,声声愁杀人……
当我好不容易走回到了家门口,天也黑了,周围人家都在大门口点上了灯笼,望着自家门口的那点熟悉的灯火,心里也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拉过门环轻扣了几下门扉,没过多久,大门便大开了,可开门的人居然是紫玉!
紫玉第一眼瞧见我时,十分高兴,可仔细一看只见我只身一人,不禁神色异常,忙开口问道:
“驸马爷,怎么只见您一人回来?您没见到公主殿下吗?”
我闻言大吃一惊,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外出的?
“我不是让阿正先回来报平安的了么?!公主她,她去哪了?”
我慌了,她身上还有伤啊,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紫玉突然有些后悔让公主一人独自外出,公主在听阿正说过驸马今日发生的事后,很是担心,嘱咐自己在家侯着,她去寻驸马很快就回来的。
紫玉没想到,公主并未同驸马一同回来,忙说道:
“阿正已经回来了,可公主说要亲自去找驸马爷你的,所以才……”
“公主她出去找我了?!”
不等紫玉说完,我又急忙往外跑了出去,公主她在找我,这一路上我都没碰到她,一定是在哪错过了!
公主,公主,公主……
我又按照原路跑了回去,这一路上,我一边跑一边察看着来往行人。一看到与她身形相似的,便发了疯一般拽住人家,又瞧又问的,周围的人都把我当疯子一般了。若不是见我穿着公服,只怕是要报官抓我了。
我就这样,来来回回穿过了好几条街,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她,怎么都找不到她啊?
琬儿,琬儿,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怎么找,就是找不着你啊?
“对不起!”
颓然地方开了抓住一位女子的肩头,那人本欲开口骂我,却见我一脸悲伤痛苦的神情,想来是个为情所困的,没再理我,转身离开了。
望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海茫茫,我极度渴望从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且深深眷恋着的白衣身影,可一切都仿若镜中花水中月,是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即。
我原本以为,只要回到家就能看到她了的,看到她动人的微笑,听到她温柔的话语,感受她温暖的触摸,可以将她紧紧地拥抱入怀……
我觉得只要有她在,无论多么痛苦的经历,我都能客服;无论多么困苦的磨难,都都能战胜。如果失去了她,我的生命也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琬儿,琬儿啊,我真的不能够失去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哪儿?
我颓然地跪了下来,满脸都是泪,就像是个迷失在路途之中的孩子,渴望着找到可以回家的路。
我丢失了我的爱人,我找不到她了啊,你们有看到她吗?
求求你们,告诉我她在哪?
……
周围的人都被吓得离得远远地,无论我怎么呼喊,都没有人会回应我。
是啊,我这般疯狂地在找她,那她是不是也在失措着到处寻着我?
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擦干了眼泪,我必须振作起来,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找到她,然后带她回家!
挣扎着站起身来,我发现自己已经脱力了,扶着沿路的护栏或者是围墙,就这样一步步翻过了一座长桥,支撑着走了许久,手都被磨出了血泡而不自知。
当我沿着河岸缓缓前行时,隐隐约约似乎有听到银铃声,那声音很熟悉却又很遥远……
是我的错觉吗?我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河的对岸,灯火朦胧之中,当那抹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我的双眼都湿润了,那是我的幻觉吗?
不,是她,一定是她,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琬儿……”
我的唇都激动得在颤抖着,我好害怕,她会听不到我的呼喊,我在唤她,唤我的爱人!
“琬儿……”
对面,那袭有着无限落寞的身影猛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时,眼已对上了那寻觅已久却始终不见之人的眼,眉头紧蹙,绝美的容颜上却是一脸悲伤的神情。
好像立刻回到他的身边啊……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辰……”
她深情而又急促的一声呼喊,让我入置梦中。
话音刚落,只见她身子微向前倾,足尖一点,如同一只婷婷仙鹤般,飞身而起,白色衣袂在风中摇曳,清影起舞,如同九天仙子下得凡尘,纵身向我跃来,我早已忘记周身一切,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了。
张开双臂,再度将她拥入怀中,我只觉得此身定是在云间而非人世!
“你去哪儿了,你到底去哪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她紧紧地抓住我的衣角,头靠在我的肩头,身子还有些怔怔发抖。
她在害怕吗?
紧紧地抱住了她,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也在找你啊,找你找得好苦好苦,可这一刻,又感觉一切都是值得的了。
“对不起,对不起啊,琬儿,我来迟了,终于……找到你了啊!”
她心有所感,抬起头来瞧着我有些憔悴的神情,怜惜地抚上了我的脸,她知道我也一定在拼命地在寻她,她心中是欢喜却又心疼着。
“若是寻不到……该如何是好啊?”
附上了抚摸着我的脸的手,我眼中是坚定的目光,言道:
“那就一直找,一直找,上穷碧落,下极黄泉,我也一定要找到你,一定会找到到你的!”
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担心她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傻瓜,无论是碧落,亦或是黄泉,我都随你去,永远都不离开你,可好?”
我微微一怔,鼻子一酸,伸手抚住了她美好的容颜,她说这话的意思,是愿意与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吗?
哈哈哈,高辰啊,高辰,你前世究竟是修了怎样的福报,这辈子可以得到这样一份弥足珍贵的爱恋,可以遇到这样一个美好真诚的可人儿啊?
我爱她啊,即便同为女子那又如何?这份爱恋绝不会输给任何人,这辈子她注定是只属于我的女人,谁,都抢不走!
抱紧了她,我笑了,笑得好开心还快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绝对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她的脸上带着那抹迷人的微笑,温柔的对我说道:
“辰,我们回家吧!”
我点了点头,心中满是幸福洋溢,笑着回应着。
“好,我们回家!”
我俩相视而笑,两人牵手并肩而行,仿佛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同对方说,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切尽在不言中……
“晨,是农祥晨正的那个晨么?”
走在半路,公主突然开口询问到,她很想知道我的本名。
我有些吃惊的瞧着她,她只是淡淡一笑,言道:
“那晚你发高热,说胡话的时候被我听到的,是么?”
我嘴角微微翘起,点了点头,说道:
“嗯,是那个晨,暮鼓晨钟的晨!”
高辰的辰,农祥晨正的晨,辰儿,晨儿……
公主似乎瞧出了里边的非同一般,明明如此简单的一个‘晨’字,何以要用‘农祥晨正’这个词来带出?
公主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瞧,问道:
“为何是‘农祥晨正’啊?”
我露出一丝狐狸般狡黠的微笑,非常坦白的地说道:
“我若不这般说,父亲大人便不会收养我做他的螟蛉之女了!”
命运就是这般充满了奇迹和未知,高镇夫妇在救下我之后,原本打算找一好人家收养我的,正因为我说出那几个字,透露出自己识字念过书,才得到高镇的怜惜,成为他的螟蛉之女了。
倘若不是这般,也自然不会有后来的相遇,我不会为高辰,也不可能遇到公主……
总觉得,这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么?
如果,我与公主相遇、相知、相恋和相依,是命中注定的话,那我就相信这是命运使然了!
公主听了我的解释,不禁掩面嬉笑,言道:
“瞧不出来,你小时候便如此聪慧了,也不是很笨的吗?”
我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反问了一句,道:
“我小时候,很笨吗?”
我怎么不觉得我小时候很笨呢?我可聪明着呢!
再说了,公主怎会知道我小时候是聪明的,还是笨笨的啊?
“是啊,很笨哦,呆头呆脑的,书呆子一个!”
公主边笑着边给我下了这么个定义。
阿勒,这说的是我吗?感觉,还真像是我来着?等等,公主怎么会知道我小时候是啥样呢?难道是老火头告诉她的么?
“哪有?!”
我脸上一红,忙矢口否认,追问道:
“再说了,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就不告诉你!”
说完,公主放开了我的手,朝我做了个俏皮的鬼脸,便跑开了。
诶~
有古怪,公主一定有什么事没告诉我的。
“看你往哪跑?”
说完,也快步追了上去,今晚,一定要让她告诉我,她究竟瞒着我啥事儿了!
……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等我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事物的时候,我只觉得这一定是在梦境之中,而且还是一场春梦……
因为高床软枕在侧,温香软玉在怀,呵呵,这不是春梦还能是什么?
我不禁伸出手拉掐了掐自己的脸,哎哟喂,真的好痛啊!难道这不是梦吗?
我躺在了公主的床榻上,而且怀里躺着的是——公主!
这,这是怎么一回事儿,我怎么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转过头来,刚好对上了公主那恬静熟睡的容颜,我的心跳如同脱了缰的野马,在疯狂跳动着。
公主睡着时候的模样,真的好动人,好可爱啊!
我的脸不禁通红,手已经不由自主的轻轻抚摸她的脸……
“……唔……”
公主低吟了一声,随即把我当作了软枕,靠得越发近了。
我只觉得自己的头都在冒烟了吧,这种情况都不醒的话,那稍微做点坏事应该不会被发现的吧?
咽了口唾沫,瞧着公主的脸颊白里透红,十分诱人,就情不自禁的想要亲上去了……
“嗯?!”
可能是因为动静太大了,公主还是被吵醒了,缓缓地睁开了眼对上了我的,触不及防,我像被踩住尾巴的猫一般,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往后退之间,一手放空,嘭的一声,人都摔到床下去了,头也栽倒在地,弄得我两眼都直冒金星!
公主睡眼惺忪,揉了揉双眼,这才发现驸马居然摔到床下去了,不禁有些哭笑不得。
“哎呀,你这呆子,怎么睡得好好的,都能摔下去。”
话音刚落,掀开了薄被,准备起身来拉我。
我连忙跪坐在公主跟前,像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大罪似的,拼命给公主磕头请罪。
“公主,我,我不是故意爬上你的床的。”
诶~这慌忙之间的说辞,怎么感觉越描越黑了啊?
连忙改口道:
“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啊,是我让你睡在这儿的!”
公主解释得云淡风轻,只觉得这一切都自然而然,可为何我心中却惴惴不安呢?
“真,真的可以吗?”
我脸颊通红,若是可以的话,那是不是就代表着我正式登堂入室,以后都可以和公主睡在一起啦?
公主的嘴角微微翘起,眼神中突然带着点引诱的味道,伸出手来勾住我的下颌,用挑逗的语气说道:
“驸马和公主睡在一起,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嗯?”
“是!”
我傻笑了几声,头点得跟拨浪鼓一般了,身子缓缓靠近公主,想着把刚才没做完的事情给做好了,这驸马亲公主,应该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的吧?
……
“驸马爷,到时候该去上早朝了!”
门外,紫玉那丫头已经在催人起床了。
啊哟喂,紫玉姑奶奶,你就不能晚一点再来吗?就差那么一点,又差那么一点点!
公主用一副可怜兮兮的目光瞧着我,却笑得合不拢嘴了,温柔的言道:
“好啦,快起来,我帮你穿公服!”
听到这句话,稍微安慰了下我受伤的小心灵,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头,这才感觉,怎么后脑勺似乎起了一个很大的包,诶,说起来头还有点晕晕的,是刚才掉下来的时候撞到的么?感觉又不像是。
“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怎么觉得头还有点晕晕的呢?”
我不禁开口嘀咕了几句,努力想想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儿,我怎么会在公主的床榻上?
“什么都没有发生,乖,别动,我帮你把腰带系上!”
也不知道紫玉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在紫玉的帮助下,公主很快就帮我把公服给穿戴整齐了,最后又帮我把官帽戴好,紫玉又伺候了我洗漱,而我一直都在努力回想昨晚事发的经过。
公主和我在私宅待了三日后便回了公主府,她的伤势恢复得很好,我也稍微安心了些。
这几日我都在忙着处理高福的事情,叔父为了避嫌,把高福的案子交给我来审理,我便乘机将高福扶植在高家的那些势力一道连根拔起,叔父毕竟是老狐狸,叔伯辈里应该有不少支持他的人才对,虽然高福之事让叔父势力受损,但只要有叔伯辈的支持,他对高家的影响力便依然存在。
他们如今收敛锋芒,对我的所作所为不加干预,不过是为了等我这个新任族长犯错,一旦我犯错,就很有可能再度被他们夺取主权。
一朝天子一朝臣啊,这士族也是一样,叔伯们总会老,一切都得交给年轻一代,而我以后的行动重心,便是从这些高家青年才俊身上下手了。
事情一直处理得很顺利,昨晚我便早些回来了,很想见公主,便打算偷偷潜入公主的小院,给她一个惊喜,一看到自己媳妇的身影便从身后抱了过去,结果……
啊哟喂,难道,难道……
难怪我会在公主的床榻上了!
我不禁摸了摸自己可怜的后脑勺,这登堂入室的代价,还真是无比的沉重啊,呜呜!
“头还晕吗?我来帮你揉揉吧!”
公主从紫玉手中拿过一拼药酒,均匀涂抹手中,然后温柔地帮我按摩太阳穴,顿时便舒服许多了。
我心满意足的舒了口气,言道:
“嗯,舒服多了,时候不早了,我去上朝啦!”
“好!”
说完,公主送我出了房门,我刚走了几步又立马折了回来,公主还以为我是不是忘记带什么,忙询问道:
“可是落下什么了么?”
还未等公主说完,我便在她脸颊上亲了一口,嘿嘿,终于得偿所愿了,要不亲一下,终究意难平,我大概一整天都会无法安心办公啦。
“谢公主赏,驸马上朝去也!”
瞧着脸色泛红的公主,我得意的笑了,然后大摇大摆地上朝去了。
公主不禁满脸笑意,罢了,就当作是补偿自己昨晚的无心之失好了,谁让那呆子居然敢突然从背后抱过来的啊,吓得她还以为是登徒浪子,就出手教训了一番,还好手下留情,不然就不是头上长个包那么简单了啊,真是个傻瓜!
……
今日早朝散后,刚回到翰林院,就听到杨安源和李皓正被一群同仁们围住,谈论的便是今日天空出现的异像,这青天白日的,于天空东北方向,可见一星辰闪耀,忽明忽暗,极为罕见.
按照钦天监的说法,这是白矮星现世,是福是祸,还未可知,此星现于东北,对应北齐,看来,北齐那是要出什么大事儿了.
俗话说的好: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如今这白矮星对应着的是人家北齐,北齐常年犯我北魏边境,虽说各有胜负,却也损失惨重,边境之民更是苦不堪言.所以,北齐若是出事,那北魏便可从中得利,何乐不为呢?
其实,纵观如见天下大势,除了漠北突厥一族以外,北魏与北齐划黄河而治理,而长江以南,则是南陈,大致可定论为天下三分.
北齐占据肥沃土地,得天独厚,国力强大,而北齐的飞云铁骑也是能征善战,英勇无比;
而南陈占据江南雨水丰厚之地,以儒家以民为主的理念治国,国富而民众守法识礼,江南才俊更是层出不穷,朝中良臣能将也是济济一堂,若是陈国接连三代出现有道之明君,则天下一统,四海臣服之日,指日可待.
北魏虽有西北和四川等地的广袤领土,可真正能开发利用的除了京城周围,还有以西的大部分领土以及四川盆地地区外,其他地方不是无人荒漠便是荒山寂岭,地贫民瘠.西北之地常有旱涝,而东边黄河领域若是有堤坝崩毁,则洪涝之难,横祸之间,殒命百姓有上万之众.
北齐领土也有将黄河划入其间,故而洪涝之患,与北魏同受.
比起北齐肥沃土地,和南陈雨水丰厚所占据的天时与地利,北魏有的大抵便是人和了,百姓尚武之心,忠勇之意,因为知道国家势微,对于外来入侵之敌,奋起抵抗,同仇敌忾,屡次助国家逃脱亡国灭族之厄运.
这就是民心,也是战意!
我抬头瞧着东北方向的那颗明星,即便是白日,它也在拼命闪耀着光芒,仿佛在燃尽生命之中的最后一份力量,如此的壮观,也让人不由得心生敬佩之意.
白矮星出现,也不过是天现异观罢了,只是人们总会将它与当朝国政联系到一起,祥瑞尚好,若是大凶之兆,又不知要害死多少无辜性命.
杨安源在那边说得玄乎起玄,把周围得人唬得一愣一愣的,虽说天现异象,未必与人事有关,但是可巧的是,北齐国政确实出现了问题.而这一切,都归咎于北齐的新君宇文畴
这位才二十五岁的少年天子在继位之后,开始的种种荒唐举动,令北齐国政陷入一片混乱.
他的父皇明帝宇文崇才驾崩刚入殓,他便冲撞其灵堂,指着先皇的灵位破口大骂"老贼,终丧命尔"。
之后,为了贪图享乐,掌握大权,将先皇指派给他的四位辅政大臣一个接一个的杀掉,不仅大肆兴建宫殿,招揽美妇充实后宫,还提拔了一批奸佞宵小之辈占据朝中要职,压制和杀害那些想要反抗自己的大臣,以方便自己欢愉享乐!
当然,最重要的是,要消灭那些敢于威胁自己帝位的存在,很快,这位新君的屠刀便开始挥向了皇室宗亲.宗亲之中,叔伯辈和兄弟辈的,都难逃新君毒手.
他做的这些各荒唐事,可以说是把北齐皇帝几代人的心血都化为乌有,将一个好好的国家搞得是乌烟瘴气,所有昏君会做的事情,他一样不落的都做全了.
国政乱,社稷便会不安,离亡国也就不远了.
可即便如此,北齐却还没到亡国的那一步,因为一个人的存在,只要这个人还在北齐坐镇,那北齐就亡不了,他就是北齐最后一根擎天大柱,靠山王宇文懿.
宇文懿英勇善战,戎马一生,为北齐开疆阔土,战功赫赫,更一手组建了飞云铁骑,功绩彪炳,所向披靡.为彰显他的功绩,先皇特赐宇文姓氏与他,还许以王位,高官厚禄,荣宠加身,一时无人可以匹敌.
可以说,宇文懿就是整个北齐最大的靠山!
如果把前面那些所作作为当作这为少年天子的少不更事、胡作非为来理解的话,那他对北齐最大的靠山宇文懿下手,就是在自掘坟墓.
宇文懿是位忠诚耿直的老将,当看到新君将朝政弄得乌烟瘴气之时,不仅出言劝诫皇帝,还鞭笞了那几个成日里只知蛊惑皇帝的佞臣小人,少年天子愤怒了,而奸佞小人也牟足了劲垢陷宇文懿,最后,这位少年天子的屠刀,也终于对靠山王出手了。
宇文懿锒铛入狱,他的心腹家臣一个个被剪灭,他的家族也被抄家流放,而他的生死,就在少年天子的一念之间,正如整个北齐的存亡,也在少年天子的一念之间!
宇文懿出事没多久,这天便现此异像,想来不久之后,就该传出此象对应宇文懿吧,白矮星乃是将星,只能绚灿一时,光华乍现之后,它的命运也就只剩下陨落了。
“将星将陨,北齐大厦将倾,天命不佑啊!”
我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来,既然天命不在北齐,那又会在哪里?
杨安源和李皓见我一直呆呆站着,先是遣散了众人,然后并肩往我这靠了过来,隐隐约约听到我说的话,又不大真切,李皓好奇的问道:
“高兄,方才在说甚呢?什么天命不佑啊?”
我嘴角微微翘起,摇了摇头,便想将方才所言一语带过。
“无甚,对了,差点忘记恭喜李兄了,二丫头应该周岁了吧?可抓周了?”
抓周,是在孩子满周岁之时,任孩子自由抓取眼前之物,粗略探析孩子未来志向。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当爹了,可一提到他的这双儿女们,李皓脸上就不禁露出一丝腼腆的笑意。
不好意思的挠了挠腮,李皓点了点头,道:
“嗯,就几天前满的周岁,抓过周了,不过……”
说道这,李皓面露难色,脸还红了起来,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杨安源这回子便来凑热闹了,一脸恍然大悟的神情,言道:
“莫非,抓了个匕首?!我可听说北齐的那位君主,周岁之时抓的便是一柄宝石短刀,北齐明帝也因此认为这孩子将来定会勇猛过人,结果……”
结果,这位少年天子把北齐的国政都搞得乌烟瘴气的了!
李皓听了已经一脸为难了,而我不禁白了杨安源一眼,先不提匕首是不会放在女娃儿跟前的,单是这明目张胆地议论别国国君,也是有失为人臣子应该恪守的礼仪的。
还是李皓懂得转寰,不让杨安源再在北齐国政这个问题上纠缠了,言道:
“匕首倒不是,就是二丫头抓的,是一个八卦镜!”
我和杨安源听了,都不禁一愣。
“也不知谁不小心往里边放了面八卦铜镜,结果那丫头什么不好抓,偏偏一把就抓住了那面八卦铜镜,可把我和她娘都吓了个够呛。”
我听后,不禁微微一笑。
“虽说是丫头吧,宠溺些也无妨,可以后若是变成了一个专算命诓人的小骗子怎么办?可把我和她娘愁得哟!”
难得杨安源听到这事儿没立马起哄,居然一反常态神色变得严肃认真,倒把我和李皓给吓了一跳,还以为这厮今天脑子不正常了吧?
只见杨安源拍了拍李皓的肩膀,郑重其事的言道:
“李兄,这是好事啊,谁说这抓了八卦铜镜以后就会成为专算命诓人的小骗子的,兴许这丫头有这天分,将来可成为玄学大师也说不定啊?”
李皓苦笑不得,而我不则十分无奈地叹了口气,这厮最近一定又在看什么志怪书籍,弄得现在满脑子都是玄学命数一类的,果然是脑子不正常了。
玄学,又称玄远之学,玄之又玄,众妙之门。其中柔和了道儒两家之奇妙,用以参透天地万物所存在的自然规律,也就是“道”,从而体现万物无穷奥秘的变化作用。
随着历史的推进,玄学又不断地融合了奇门遁甲,五行术数,老黄之学等派系的精华,逐渐发展至今,玄学已经与天地道法,五行八卦,谶纬神学,以及一些怪诞浅薄理论相挂勾了,分化出许多不同而又繁杂的派系。
看到我们完全不感兴趣的样子,杨安源急了,忙用玄乎的语气对我们言及最近在书上看到的一些异闻,妄图引起我们的兴趣。
“诶~你们别不相信啊,命里有时终归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你们想想,是不是这个理?”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不来。
“哟,你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乐天知命,安守本分了?”
若是不强求一番,你怎么知道那不是属于自己的?
此事还得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我偶尔也需要遁悟尘世,超然物外嘛!”
总觉得这话会从杨安源口中说出,有些不可思议,莫不是他突然看破红尘了?
“呵呵,原来如此,等你找好了要上那座寺庙顿悟尘世,每年初一十五我们会拜山门上香祝佛的,顺道还能去看望你,怎么样,够兄弟吧?”
这小子说正题时总爱扯一些无甚关联的开场白,说白了就是在钓人胃口,我和李皓都已经习以为常了。
我只这一语便将他打回了原形,让他赶紧说正题,不说,爷不待见你了。
“嘿嘿,遁入空门就罢了,我还舍不得这花花世界呢!话也说回来,都知道麒麟为何物么?”
杨安源自是知道我的性子,没兴趣的东西就是多说半个字都嫌罗嗦,这才赶忙把这个问题抛了出来。
这问题焉能难倒我啊?!
“麒麟,仁兽,出没之处,必有祥瑞。于太平之时出现,则昭示明君在位,盛世太平;若是乱世之时现身,则预示圣人当出,天命所归,乱世将终。”
这类的民间传说有许多,因为麒麟的形象可以说无处不在,深入人心了。
“那,可知道麒麟子么?”
麒麟子,麒麟之子?杨安源要说的,不会是这么个虚无飘渺之物吧?
我顿时失了兴趣,转身便欲走人了。
“诶~先听我说完嘛,这麒麟子指的当然不是真正的麒麟之子了,其实指的是一类人,一类拥有特殊才能的人,这类人天赋异禀,乃人中龙凤。”
“他们的出现便如同麒麟出现一般神奇,太平之时出现,可助国君开创太平盛世;乱世而出,则能辅佐贤主鼎定中原,平定天下!”
这般说来,这设定仿佛就是从古至今的贤臣名将,出奇谋,定良策,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般人才,凤毛麟角,可遇而不可求!
路边的野花儿不许采
“这些和玄学又有何干系?”
我不禁皱眉,都不知道杨安源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感觉出我似乎对这有点兴趣了,杨安源乐了,言道:
“接下来才是压轴好戏,我要说的,便是有着玄门世家之称的‘玄远叶家’,你们可曾听说过吗?”
玄远叶家?!
在各大世家名录里边,并没有看到这么独特的世家传记啊?玄门世家,莫不是以玄学传家的家族吧?
我不禁有些好奇,这正式文案里边根本就没看到过记录着有什么玄远叶家的,莫不是杨安源在什么稀奇古怪的书里看到的吧?!
我眉头一挑,反问道:
“你在哪看到的?”
“稗官野史中偶然所见。”
杨安源还在为他这一发现而洋洋得意。
我和李皓都不禁摇头,看来杨安源是没救了。
“你可是翰林院学者,当知一切以正史为依据,别总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我忍不住给杨安源几句忠告,让他收收心,别总是这般随心所欲。
“正所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啊。关于玄远叶家的传说有很多的,可见并非都是虚妄。”
杨安源也是经过一番谨慎思考和查阅典籍,才得出一些微妙的线索。
“一说玄远叶家先祖乃是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之中鬼谷先生的弟子,鬼谷门人擅长纵横捭阖之术,得宇宙天地之玄妙,其才无所不窥,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鬼谷所出弟子,皆为当世之大才。”
关于杨安源所提及的关于鬼谷门人的描述,确实是有据可查的,而且鬼谷门人遍布天下,多出奇才。比如政治家张仪、苏秦,又比如兵家的孙膑和庞涓等人,鬼谷一门,显极一时。
“据说,这玄远叶家,便是专门守护和培养麒麟之子的世家,由叶家所出之门徒,将来都可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
杨安源说道此处,不禁生出无限感慨来。
“你说得如此玄乎,倘若真有这玄远叶家,怎未见正史之中有一星半点的提及?”
我不禁将心中疑问提出,总觉得此事太过虚无缥缈,不可尽信。
“据说叶家同玄远之学,上究天命,下顺人心,得天地之玄妙,破六道之法门,可知天命之所归啊!”
听杨安源这么一说,我便可以猜测这叶家应该已经族灭了吧,不然正史之中怎无半点痕迹可循?
这可勘破天命就是最为致命的,若是身处乱世,各地崛起的英雄豪杰哪个不想知道自己有无得天命护佑,取得天下?就此,叶家也一定会成为各势力争相招揽的对象;若是太平之世,叶家的存在就是个威胁了,天权神受,天子的权利是上天给的,天命自是在此,岂容他人窥视!
如果这个家族真的存在过的话,那可想而知当中一定经历过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瑰丽传奇,闯过一次次剑拔弩张的腥风血雨吧……
这么说来,这‘玄远叶家’也许当真存在过也说不定呢!
其实这正史所载之事也未必都能据实以告,毕竟历史是有胜利者所书写的。而那些稗官野史,虽说多有荒诞之语,可也并非都是妄言,有些事件的真相,还真有可能在其中找到蛛丝马迹。
若真有这般有趣的家族,就是不知他们所教授出来的弟子,会是怎样的人中龙凤了?突然生出想和这样的一群人生在同一年代的意念,越发想和这样的人才交手,比比谁更胜一筹了!
棋逢敌手,才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呵呵,我嘴角不禁微微翘起,言道:
“好了,此话也就我们当野史随意戏说罢了,莫要在别处多言,以免生出事端。而且,相信不久后,朝中会有大事发生,你们也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以作应对!”
杨安源和李皓一点变通,默然地点了点头。
李皓心中略有不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高兄,难道接下来,北魏和北齐真要开战了么?”
李皓心有疑惑和不安也是预料之中的了,这些年来,虽然两国大小战役不断,可真正的并国之战却从未发生过。因为当时,谁都没有能力一口将对方吞并。可现在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平衡之局也即将要被打破!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这种三分天下的局势存在已经有百年之久了,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极度渴望着天下可以重归一统,无论最后谁成为这天下的共主,至少可让百姓得享百年的安定和平稳。
这也是我们这群读书之人,心心念念之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大好时机!
我抬头看着那颗依然在半空中闪耀着的白矮星,摇了摇头,说道:
“还得等,等一个时机,一个机遇,还有……一个人!”
一个时机,即北齐靠山王丧命的消息,而一个机遇,便是让漠北的那群突厥之狼内乱丛生,而无暇南顾,至于一个人,就是一个北魏可以委以重任的先锋大将!
杨安源和李皓也是聪慧之辈,这一语便如同点醒梦中之人,看来,这北齐,果然是天命不佑啊!
“只是可怜了那宇文老将军啊,如此忠勇善战之将,终究难逃厄运!”
杨安源不禁发出一声这样的感慨,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便那少年天子突然生了几分惜才之心而不杀宇文懿,宇文懿也难以活命了,因为想他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啊……
“时也,命也啊……”
我不禁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缓缓离去。
……
一回到公主府,我便先往公主的小院去,准备给公主请安,这才入得院落,却看到石桌上置着一盘棋局,旁边还放着一本棋谱,想来公主在家闲来无事,便自己摆棋谱破译着玩。
方寸之间皆玄机,黑白纵横全智慧。
这黑白之间,蕴含着无数的人生大道啊!
从棋盒中伸手抽了一白子,棋子是用上好的和田美玉所打造,触手升温,温润得宜,用它下棋,还真是一种享受!
我饶有兴趣地瞧着这棋局,想着自己也许久未曾与人弈棋了,不知手法有无生硬了?
“驸马也喜欢弈棋么?今日机会难得,不如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身后,公主静静而立,温和而从容,仪态万千,她这般模样,我无论怎么看都嫌不够。
“好啊,正巧我手痒,就请公主不吝赐教啦!”
说完,走过去拉起了她的手,先扶着她在对面坐好,我边笑着瞧着她,边在她对面落了座。
收拾好了棋盘上的落子,公主微笑着瞧了一眼那黑白二字,是在示意我两人谁执黑白。
我嘴角不禁露出一丝得意的笑,言道:
“公主,别看驸马这幅模样,文质彬彬,一派温文尔雅,可这方寸之地,在这京城可以做驸马敌手的,那可是屈指可数的啊!”
公主瞧着我一脸自恋的模样,嘴角微微一扬,笑着言道:
“哦?那就承驸马相让了,本宫执黑先行了。”
“请!”
我做了请字状,将黑子递给了公主,只见公主从棋盒中抽了一子,“啪”的一声打在了中央天元位。
我不禁微微一笑,都说金角银边草肚皮,公主第一子便落在了天元上,这般打发可极为少见啊,但见公主气势不减,想来定有后招,那我便见招拆招。
我执白棋,这第一手,便落在了右三三。公主拈了一子,落在了右星位。
“驸马,本宫听闻贺弼突然恶疾过身之后,那从三品翰林院侍讲学士的位置一直悬而未决,驸马可有意顶此空缺?”
在翰林院,第一的自然是正三品翰林院掌管学士,相当于院长,第二则是从三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副院长。而从三品翰林院侍讲学士是翰林院的第三把交椅。
公主伸手托腮,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瞧。
我不禁一脸苦闷,公主其实问的并不是我有无顶替贺弼之心,而是问我有无接管翰林院之意,那翰林院掌管学士周温再过不久便到了致仕退休的年纪了。
而按照以往惯例,后继者便是从侍读学士和侍讲学士中选出的。
现在身处从三品翰林院侍读学士的是车淮,他与贺弼一般,一直盯着翰林院掌管学士的位置,两人明争暗斗、互不对眼翰林院上下皆知。
如今贺弼意外身故,车淮无端捡了个大便宜,怎不让他心花怒放。
“唉,若是成了侍讲学士,那我陪伴公主的时间就越发少了,你也舍得?”
我不禁一副幽怨的神情瞧着佳人,但见她眉目都带着笑意,语气中满是调侃的语气,言道:
“只怕到时候,是我舍不得,还是你……舍不得?!”
我脸一红,清了清嗓子,想要在言语上占公主的便宜,看来我的修行还不够啊!
“我舍不得啊,驸马哪里舍得了公主啊……”
须臾之间,这棋盘上便已落了九手,黑棋五手占上下左右中五星位,而白子已占四方角地,势渐生成。
公主心中思忖着,驸马没苦恼如何得那侍讲学士之位,却在心忧儿女情长之事,可想而知,他心中定然早有良策,
“贫嘴,人生如棋,深谋远虑者胜。见你如此信心满满,看来早将那侍讲学士之位,视作囊中之物了!”
我一边瞅着战局,一边思虑着一些问题,在棋盘上落下一子后,言道:
“此事,说易也易,说难亦难!”
“难处可是在那与你同为翰林院侍读的元吉么?”
这元吉乃是礼部尚书的长公子,也就是上巳节所遇元恪的兄长。他约莫二十八岁的年纪,成为翰林院侍读也已经快三年了,若是按资排辈,元吉确实我最大的竞争对手了,不过,我却并没有将他放在眼中。
比起我来,那车淮才更容不下元吉才对。元吉的家族显赫,车淮比不上元吉,自然会将元吉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他会比我更不想让元吉继任翰林院侍将学士这个职位的。
只要我说可助他登上掌院学士之位,他定然会欣然接受这个提议,即便我不说什么,他也会想法设法收拾元吉。
“此局胜负关键便在周温和车淮两人。车淮此人目光短浅,又贪图小利,而家族势微,便是他最大的弱势。投其所好,利而诱之,借他之手,便可将元吉踢出局去。只是这周温……”
据说这周温不温不火,柴米不进,这倒不是因为他本性清廉自守,而是做了这几十年的掌院学士,功名利禄都有了,唯一的遗憾便是未能入阁拜相,因着高丞相一直在位,只怕他这遗憾是永远无法填补的了。
这类人,最下,便是以利诱之了。
而很显然那元吉看不透这点,据闻他曾私底下拜访过周温,最后却被人家赶出大门。由此前车之鉴,我自然不会再去自讨没趣。
公主那厢早已心中了然,淡淡一笑,言道:
“要说服周温,倒也并非难事,只是……”
话说到一半,公主突然换了一种无奈的口吻,用满心期待的眼神盯着我看,言道:
“啊,怎么突然觉得脖颈有些酸痛呢?”
啊哟喂,难道我这媳妇是在向我撒娇吗?
“媳妇哪里不舒服,驸马我心灵手巧,帮你捏捏,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搓了搓双手,我一脸谄媚地跑了过来,又是给媳妇捏捏肩膀,又是给她捶捶腿的,伺候得可殷勤了。
“怎么样,舒服吧?”
公主点了点头,一脸享受的表情,言道:
“嗯,不错,虽说比紫玉伺候得要差了点,但本宫,还是很受用的!”
什么什么,我都这般殷勤周到了居然还是比不上紫玉那丫头,不高兴了,撅着嘴背过身去。
“怎么了,生气了?呵呵,小气鬼,逗你玩的啊。转过身来……”
公主颜面而笑,她这驸马的脾气,有时候就跟个小孩子似的,还得靠好言软语的哄着呢。
“不转过去……”
就不转过去,我倒要看看公主该如何是好。
“你真不转过身来?那好啊,咱们这棋也别下了,驸马你,就乖乖的在这站着好了,本宫先回房歇着去了啊!”
公主站起身来,故作慵懒,还真打算回房去了啊!
好一招以退为进,怎么可能让她就这般随意离去呢?我一把拉过公主的手,这么一带,她就得乖乖地掉入我的怀抱里,抱住了,我就不撒手咯!
“公主别急着回房嘛,来,让驸马我抱抱!”
我那个得意劲哟,眼睛都笑得眯成了一条线,就差身后长对翅膀来飞到天上去了。
“你个无赖,抱那么紧作甚……”
公主脸上一红,伸出手来捶了捶我的后背,可是她太过温柔了,这力度也就是在帮我挠痒痒了。
“嗯,驸马我就是个无赖,公主你是驸马的媳妇,这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嫁个无赖变成无赖婆子满山跑,哈……”
话音刚落,我便放开了公主,撒开丫子就往外跑,哪知公主莲花移步,转瞬之间便至我跟前,把我吓得够呛,立足不稳,若不是公主及时出手搂住了我的腰,整个人差点就往后翻倒了。
啊,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美女救英雄吗?嗯,虽然我算不上是英雄就是了。
我不禁傻笑了几声,反正这模样的公主也是英气逼人,怎么看怎么养眼,真是越来越崇拜公主了啊!
诶~等等,这场景好像似曾相识也。
“啊哟喂~疼死我了!”
还未等我反应过来,公主脸上闪过一丝邪恶的表情,然后毫不犹豫地松了手,结果我的屁股又遭了罪啊。
啊,我想起来了,不是在陈家外头偷看那陈家大小姐的时候也有过这么一出么,呵呵,难道媳妇是吃醋了,这是在秋后算账了么?
看着那清丽的容颜逐渐转冷淡,我的心都猛地抽动了下,大事不好,媳妇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啊哟喂,疼疼疼疼,好疼啊,不知道刚才那一撞是不是撞到哪儿了……”
我故作痛苦的表情,还不忘偷偷瞥了一眼媳妇的反应。她一眼就看出我是在装模作样,可我喊得久了,她又有些于心不忍,也就心软了。
轻轻叹了口气,温柔的问道:
“哪里疼了,我瞧瞧。”
说完,便移步过来拉我起身。我一抓住她的手,就不肯放了,嘻皮笑脸的说道:
“公主若是不高兴了,驸马全身都不舒服。好啦,好啦,不生气了啊,驸马以后就只看着公主你一个人,好不好?”
“哦?贫嘴,这路边的鲜花娇艳动人,保不齐哪天,你又吵嚷着要去‘赏花’了啊?”
咳咳咳,这,这不是吃醋了,是什么?
“这,这路边的野花哪里及得上家花清香悠远啊。再说了,即便眼前团花紧蹙,百花争奇,我也只采那么一朵,我也只要那么一朵,其他花儿开得再艳,那也入不了我的眼啊!”
握住了公主的手,放出深情款款的眼神,我这是不要脸的,外加死皮白咧的在这剖白心迹,很快呢,公主便会在我的软磨硬泡之下,缴械投降的,这招可是百试百灵的哦。
果不其然,公主那迷人的微笑又回来啦,她拿我最是没办法了,帮我整理了下衣冠,便说道:
“油嘴滑舌的,好啦,不开玩笑了。本宫这回就大发慈悲的告诉你,收服周温的妙方好了。周围平日最好写诗词文章,这步入晚年了,写的诗也就越来越多了……”
喜欢写诗词文章?!
我不禁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啊,这周温早就断了入相之念,致仕之后也算衣锦还乡了,可却还有一读书人的遗憾,那就是著书立说了。
他自己不好意思提,免得为人置喙,说自己沽名钓誉。而周围的人又不懂他的意,难怪近来写的诗句文章越来越多,无非就是想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看来,等让杨安源和李皓多忙活忙活了,为周大人著书立说做些力所能及之事!
我不禁乐呵呵的抱住了自己的媳妇,忍不住称赞道:
“啊呀,我的媳妇不愧是女中诸葛,让为夫好生佩服啊!”
公主伸手勾了勾我的鼻梁,微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那下到一半的棋,言道:
“再怎么聪明也不及驸马足智多谋,运筹帷幄啊!”
瞧着这棋盘上黑白交错各据半壁江山的格局,这局严格来说还未分出胜负。都说弈棋可以看出对手的心性品格,此话确实不假,因为公主带给我的震撼从未停歇。
“驸马也就算是个谋士,而公主像个谋士,却更像个智勇双全、锐不可挡的大将,你瞧,我几次围困于你,你都能全身而退。这棋若是再下下去,我也未必有赢你的信心了!”
我说的可都是实话,公主无论是谋略还是胆识,都是一般人难以企及的,更何况她还是位女子,这本身就已经是一件很传奇的事情了。
“驸马你在这算是在自谦么?别以为本宫不知,你未尽全力,下次若还这般,本宫可真要生气了!”
公主凑到我耳边,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来,语气中有些许不甘,却还有一丝骄傲。
我心中不免一动,抱住她的手也开始不规矩了,在她耳垂边轻轻落了一吻,惹得她脸颊绯红,又在她耳边轻声问道:
“公主若是生气了,会如何处置驸马呢?”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公主见被我占了便宜,哪那么容易就放过我,这手往我胁下轻轻一按,我满脸通红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那,驸马以为,本宫会如何处置于你呢?”
耳边传来她那充满诱惑而又略显妖艳的声音,我不禁骨头都酥了……
唉,妖孽啊,难怪会有红颜祸水一说了,若我是君王,为她倾尽天下,又有甚可惜的呢!
不远处,阿正那小子扭扭捏捏地就是不敢进院子里来,身后也不知是谁,狠狠地推了他一把,无奈现了原形,这才嘻皮笑脸地瞅着我们这边,支支吾吾的说道:
“公,公子,方才,有位自称是车淮车大人的,前来求见!”
呵呵,看来有人先耐不住性子自己登入造访了啊!
“让他在客厅稍候,嘱人好生伺候着,我去换下公服后就去见他。”
我话音刚落,公主也吩咐了一句,道:
“阿正,让紫玉去把那上好的紫砂壶茶具拿出来招待贵客,可不能怠慢了人家!”
“是,阿正晓得了!”
得了公主的吩咐,阿正忙退了出去,而一直藏在身后的紫玉,也随着阿正蹑手蹑脚的跑开了,我瞧着都不禁一乐。
“那紫砂壶茶具公主都不舍得用,便宜给了车淮,我都觉着可惜呢!”
我不禁摇了摇头,媳妇就是太大方了啊。
“不是不舍得用,而是留着也无甚用武之地,这回不是正好派上用场了么。怎么,你喜欢那套茶具么?”
公主一脸俏皮地瞅着我,等我答复呢。
“我又不喜欢喝茶,自是不喜欢那劳什子上好紫砂壶啦,要是公主愿意天天煮茶给我喝,我也乐见其成啊。”
说完,我便放声大笑起来。
公主白了我一眼,言道:
“还不快去换衣服!”
我恭敬端正地行了一礼,最后仿佛还唱起了大戏,惹的公主哭笑不得了,唱道:
“遵命,娘子~~”
说完,便哈哈大笑地回房去换衣服去啦……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一位夫子带着一群学生来到了一片农田,现在正值播种插秧的时节,田地里到处可见一片忙碌的身影.
一个年纪才十岁模样却长得十分可爱的士子也在这群人当中,周围所有人都在感慨天气火热而难受万分之时,只有他静静地瞅着农田里忙碌得大汗淋漓的身影,小小的脑袋瓜联想到书中所记述的一些事情,夫子还没说这群人在干什么,他便已经猜出这便是插秧.
手把青秧插田野,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老师,他们,都是农夫么?"
指了指田间的那些人,小士子好奇地问出声来.
夫子知道这孩子最为好学上问,对于学生的提问,他一向都很乐意为其解惑的.
"不是呢,他们不是农夫,而是农奴."
农奴,也是奴隶的一种,依附于贵族而生,身份比平民还要低贱.
"皇帝陛下不是曾下过旨意,废除奴隶制度么,为何还会有农奴?"
小士子对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感到困惑.
老师的回答也是淡淡的,道:
"那是他们自愿成为农奴的."
"为什么?"
明明成为平民可以脱离卑贱的身份,可以不被贵族所奴役,可以不用卑躬屈膝,奴颜侍主.
"因为在这个年代,平民比农奴更加难以过活.成为农奴也只是将每年收成的八层上缴贵族,至少还有两层可以勉强度日.可若是成为了平民,繁苛的赋税和徭役,便足以压断他们生存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士子脸上不禁露出悲伤的神色,问道:
"那朝廷不管么?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不管么?朝中忠诚耿直的官员们不管么?"
夫子安抚般摸了摸小士子的头,此时此刻,夫子突然觉得连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抿着嘴,哀叹了半晌.
小士子许久都没听到夫子的回答,奇怪地抬起头望着夫子,却看到,夫子望着远方的眼,居然流泪了.
"你们将来都会成为天子门生,有的也会成为朝之栋梁.步入仕途,是你们未来的命运.现在回答夫子一个问题,你们,想做官么?又是为了什么而做官的?"
夫子讲学便与其他的老师不同,他喜欢带学生们去体察民情,去外边开阔视野,比起教学生如何如何,他更喜欢问学生想如何如何.
周围的人为了表现也好,为了尽快结束这磨人的授课也罢,纷纷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和理由.也许‘想做官么’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因为国子监的学生都是朝中权贵之后,步入仕途是早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所有除了说想以外,对于这个问题便没有再听到其他的答案了.
至于为什么而做官?
为了自己!
为了家族荣耀!
为了国家社稷!
答案莫衷一是,可大抵也没能脱离这三类的说辞.
说自己的,是难得的说出自己内心对官位的**;而说为了家族的,心中难免有股莫名的怨气和无可奈何;至于说为了国家社稷的,这小小年纪怎么知道什么是国家社稷,多数是些哗众取宠的,也许难得有几个心志高远的,可都还是未经打磨的原石.
夫子听之也只是一哂,捏着故须的模样极为儒雅,言道:
"为了自己的话,即便将来官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若是无甚建树,也只会是寂寂无名之辈,几十年后也许连名字都不会有人记得."
"为了家族荣耀,即便家族真的因你而兴旺传承,薪火不灭,可一旦国家破灭,再繁盛的家族也会一朝败落,繁荣不再,百年之后,又会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家族曾经存在过呢?"
"为了国家社稷,其功劳也许会为当朝者所传颂,记载于本朝国史之中,可千年之后,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你也不过就是史册上所记载着的那么寥寥数笔,又有谁会深刻铭记你曾做过的一切呢?"
"由此可见,荣华富贵,身后荣辱,不过都是虚妄.得之淡然,失之坦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无愧于心,不困于情,这才是士大夫安身立命之道."
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不过就是求一句问无愧于心罢了!
夫子的话里总是充满了人生的智慧和大道,对于还是孩子的学生们来说,也许还无法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只要将它们牢牢记在心上,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夫子转身瞧了瞧身后的那对兄弟,所有学生当中,唯独高家的这对兄弟与别不同。所有人多说过理由,就只有他们迟迟未语,不禁开口问道:
“你们两人,又为何做官呢?”
弟弟好动,俱胆识兼谋略,将来定是一员虎将,只见他对那些回答都不屑一顾,回答夫子的问题时,两眼放着光芒,自信满满,言道:
“自然是为了让天下归于一统!”
哥哥喜静,上学好问,好读书,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方才问夫子问题的正是他。
“唯愿……天下太平!”
小士子轻轻的说出这句话来。
这两个孩子都让夫子惊叹,小小年纪,这天下便脱口而出了,只是一个遵王霸之路,另一个循王道之径,性格相反,理想也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当真是有趣之极啊……
“你们年纪还太小,这‘天下’在你们眼中还如此狭隘,待你们长大成人之后,若是依然初心不改,便奋力走下去,看可得否?”
……
睡梦中,老师的话渐行渐远,我也不禁苏醒过来,抬眼一看,自己居然在翰林院中打起了瞌睡,稍微动手收拾了下桌上的书籍,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到这段往事,可能是前些日子因车淮的拜访而生出了几分感慨吧。那次与他交谈很是愉快,无非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罢了。
我答应助他登上翰林院掌院之位,他需要做的,不过是将自己的对手元吉踢出局去,而我自然也会有所回报。
要掌控车淮并不难,上楼抽梯,只要助他得到想要的,让他依靠着我的权势,上了这阁楼,想要再下去,那可就难了。
立他废他,也不过是在我一念之间。
这般想来,车淮做官是为了他自己吧,奔个锦绣前程,光耀门楣,也不算白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那我做官又是为了什么呢?
唯愿……天下太平?!
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来老师说的话还是几分道理的,那时候的我们,目光还是太过‘狭隘’了啊!
这天下真的很广阔无边,我即便是站在北魏皇城最高的通天阁,也都只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这天下也很小,小得如同桌面上放着的那张地图,天下分合之势,跃然纸上,一目了然。
时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们的目光变得开阔了,理想也变得越渐清晰了,所思所感所想变了,唯独,那颗初心一直未变。
若问初心是什么?
那便是:天下归于一统,重回太平!
是的,这是我的初心,也是高韦的夙愿!
文以安邦,武可定国。
这句誓言,在当年也许只算得上是两个少年的一时热血义气,可现在那已经成为了两个人的理想和奋斗的目标,那已经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啊!
我一定会成为掌控这个国家权柄的大丞相,而高韦会成为手握兵权的大司马,到那时候,就是我们靠自己的手改变这个国家,直至将这四分五裂的天下再度归于一统的时候!
所以,我需要在宦海沉浮中,不断地积累从政经验,权谋设计,以期得到更高的权利;而高韦则需要有机会可以建功立业,继而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得到一个将军可以得到的最高的荣耀,让这个天下在他手中再度变得完整。
我们所求完全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我原本以为,这些应该就是我想要的了。不,应该说这一直都是我想要的才对。
多年的蛰伏隐忍,多年的计划盘算,多年的曲意奉承,不就为了完成这最终的夙愿,不违背这颗士子的初心么?
所以,即便是要当时要我娶公主,我也欣然同意,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已经在我所设计当中进行了么?!
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下一盘棋,一盘一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下的棋。
我天生就是一个巧妙的设局者,也许直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设计出来并按照我预定的轨迹运转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可尽数为我所掌控。
可我看似可以掌控住一切,却无法掌控住自己的这颗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是北魏的长公主,是我注定的妻,也是我的爱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个傻姑娘,明明已经感觉到了我的野心和**,却还是选择在我身边陪伴我,守护我,纵容我,因为她爱上我了,比我爱她还要多一点。
我也好爱好爱她,对她的爱也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她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感情体验,是第一次的怦然心动,是第一次的由然忘我,也是第一次的不顾一切……
因为她,野心和**,都已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爱着她,守护着她,成为了我首要之责。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老师所给出的三十六字真言:
得之淡然,失之坦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无愧于心,不困于情。
可一旦换成了她,我便无法做到失之坦然,无法不困于情!
在我短短的二十年岁月里,仿佛一个空壳一般的我,却拥有着无比强大的求知**,而这份空洞只能通过书籍和知识去填满。
所以我很喜欢看书,学习,积累一切我能学到的知识,我学到了很多很多,学会了阴谋阳谋,学会了人情世故,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我可以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从语言,从面部表情,从行为动作,这一点几乎让我有了可以一眼看穿别人的能力。
这也许就是常人说的天赋异禀,它确实给了我许多奇妙的感觉,却无法告诉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第一次有了这个疑问,是因为柳絮,是她让我知道了,原来,即便我已经博览群书、聪明绝顶,我也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因为我就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真正教会我喜欢,给了我‘爱’这份感情的,却是她,公主,萧琬,我的妻,我的……爱人!
是她的那份温柔似水教会了我,被一个人爱着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是她的那份坚强勇敢,让我知道了爱一个人需要付出怎样的勇气和真心!
这个时候,我知道了,也许我一直以为的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也许那只是天赋所给予我的使命,而我的私心则告诉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
是的,我现在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就是她——公主,我想见她,好想见到她,想她都想得快发疯了啊!
整整四天,我都待在翰林院整整四天了,每天都在处理公文和整理古书典籍,我从没如同现在这般,觉得原来一直待在翰林院居然是如此枯燥烦闷的事情,我已经四天都没有回过家了啊!
这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成为侍讲学士考核,当然了,作为本次竞争者的元吉也同样如此境遇。只是我比他好些,因为车淮已经在开始准备给他小鞋穿了,追其缘由,也怪元吉从一开始表明态度就是奔着掌院学士那把交椅去的,这明显就没把车淮放在眼里么。
所以无论元吉做的多好,有人总是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的,又加上有周温坐镇,元吉想要上位,即便有他父亲在外一力促成,多方奔走,也因难以触及翰林院内部事宜,而让结果出现很大变数。
更何况此次侍讲学士考核,对外宣称是以公平竞争,择优而仕的名头,搞得跟科举考试一般,人都待在翰林院单独书房已经四天三夜了,不许外人探望,不许擅离职守,不许交头接耳。
这些天来,所要求之事我都做到最好,要处理的公文也照常批阅,面试所询问之事也对答如流。
我只想着尽快结束这折磨人的考核,期待着今晚这漫漫长夜尽快结束,然后明日可以放我回家,不然,我真的是要疯掉了啊!
啊,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公主,公主,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了没?
推开了那扇窗,托着腮抬头望着天上那轮皎皎明月,兀自出神。
“唉,要是知道这劳什子考核要受这等非人折磨,打死我,我也不要那侍讲学士了,公主公主,我好想你啊,若是现在能立刻让我瞧见你,即便是死了我也甘愿啊!”
我颓然地趴在了窗沿边,无比哀伤地叹着气。
“说的,可是真心话儿?!”
“当然是真心话了!”
来不及细想,这话茬就被我接了下去。当我回过神来,心中满是狂喜,而瞳孔中早已将那朝思暮想的白衣倩影深深映入眼帘,刻在心上。
“哈……哈……我这一定是在做梦了啊。”
我嘴里在笑着,可眼里却忍不住落下泪来,情到深处,果然会让人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傻事来呵!
“傻瓜……”
白衣倩影就这样站在了窗外,一把拉过了我的领口,毫无停歇地,吻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来的如此突然却又是如此自然,缠绵悱恻而又带着点苦涩,细腻绵长而又丝丝甜美,仿佛要将这几日对彼此的刻骨相思都许予卿知……
抵着峨眉,稍微喘了口气,心中已是甜蜜和惊喜各占了一半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我,她吻我了!
“我即便是死也甘愿了啊!”
情不自禁地,我开口说出这句话来,为能见到她,也为了她那深情的一吻。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你哪都不许去!”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而又不可违背,是我这辈子无法逃脱的劫,也是我无比眷恋着的缘!
“好!”
话音刚落,隔着窗,我探出半个身子抱住了她,又继续与她拥吻在了一处,如同花雾一般,朦胧而又深远,迷恋而又难以割舍。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霞无觅处。
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
同心结,相思扣
花逢喜气皆知笑,鸟识欢心亦解歌。
时值八月,京都各处所植桂树花开,十里飘香。更有艳丽牡丹,争强斗艳,国色生香,独傲群芳;花开各处,各占千秋,自是引人入胜,美不胜收。
北魏皇城之内行人商贾旅客,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商道繁花似锦,国立蒸蒸日上,到处呈现一派欣欣向荣景象。
如今,北魏皇城的八月迎来了一件举国同庆的大喜事儿,满朝文武皆为此而忙碌,百姓们也都是喜上眉梢,因为很快便是千秋诞日,当朝太皇太后的六十岁大寿,这自然是一件值得举国同庆的喜事儿。
虽然太皇太后有下过懿旨说只办家宴便可,不许铺张浪费,可皇帝陛下孝心可嘉,还是着意礼部同内务府对此事多加上心,满朝文武多有附议,就连各州镇的总管也都会亲赴京师为太皇太后贺寿。
州镇总管为各州总管事,领该州军政大权,相当于一州军政长官。北魏共划分十三个州,州下分镇,各州都有一名州镇总管,为维护地方吏治与安宁,各州都有人数不同的军队戍守,小则一二百人,一般一千多人,多则有五千兵士,但均不得超过朝廷内限,不得越过皇城戍卫!
十三州镇中只有三州实力强盛,有五千兵士戍守,这三周分别是相州、并州和崇州。这三周的总管也是能征善战的勇将,可以坐上这个位置不是靠自己战场上出生入死拼杀而得来的军功,便是家族累世所积累的功勋,身份和地位都贵不可言。
像这样的军功世家,又手握兵权,占据一方州镇的总管,自是从未将朝中的那些个高官们放在眼中,即便是小皇帝,除去皇帝尊位,按照辈份还得对他们以姥爷叔伯辈相称,各个自是威风八面,不可一世。
这样的一群军营里成长的大将,他们只推崇两件东西,一个是沙场真英雄,而第二个便是自己手中的那柄利剑。可就是这样一群功勋卓著的将领们,他们谁都不钦佩,就钦佩太皇太后!
一听说太皇太后大寿,纷纷上表请旨上表,亲自上京为太皇太后贺寿。这可让满朝文武都心虚了好一阵,朝中议事,议来议去都没个正好的说法。
这若是不让他们来,这群兵蛮子,若是闹起来谁都安身不了;若是让他们来,这随行几人,依仗如何,这要是每人带个一两百人来,这京师的安全,谁来负责?
最后还是高丞相在请示过太皇太后之后,让朝廷以太皇太后老人家的名义,发了个通文给各州总管,来京城贺寿可以,只需仆从十人,多则不待。
太皇太后亲自发话,也是让高丞相松了口气,加起来一百来号人,对京城也不至于有太大的威胁,便欣然应允,只是为策安全,还是建议太皇太后多宽容几人名额,以保各州总管这上京一路,多添几个随行护卫,也有个保障。
太皇太后听后不禁哈哈大笑起来,言道:
这群兵痞子,他们不去招惹别人就算不错的了,哪还有人敢去行刺他们啊!即便真有哪个胆大的毛贼,他们手中有剑,还怕个甚来!
十人就是十人,绝不增减,便这样回了他们,他们不会有异议的!
就这样,此事在太皇太后一语之中,便板上拍钉了。
故而,这才八月初,京城里便热闹不凡,陆续有各路先行使者快马入京,送加急文书和通报各州总管行至何处的,应接不暇!
这不,我这才刚出了皇城,便迎面看到一个快马送公文的使者,骑马而过,遇到接应之人,才跳下马来立足不稳差点摔将在地。
可能是已经来回跑了好几趟的缘故吧,急忙将公文交给了接应之人,便有些虚脱一般盘腿坐在了地上大口喘着气。
那接应之人拿过文书之后,顾不上其他,便急忙入了宫门,将手中公文尽快呈上。
我瞧着那使者似有脱水之症,便让阿正去把水袋取来,递给了那使者。
使者接过水袋有些受宠若惊,瞧见是一位身穿公服的大人所赠,忙起身来想要道谢,却被我制止,言道:
“不用客气,喝口水解解渴吧!”
使者点了点头,囫囵吞了几口水,忙抱拳谢道:
“多谢大人!”
我瞧着这使者礼数也算周全,不禁上前与他攀谈起来,道:
“小事一桩,无需多礼。小哥,几年多大了,家在何处?”
使者忙回应,道:
“大人容禀,小人如今年纪二十又八了,家在并州,到京城来当差也快六年了,家中父母在堂,下有妻儿!”
我不禁点了点头,言道:
“这么说来,你还是家中的顶梁柱啊!”
使者闻言,面如羞愧之色,言道:
“说来惭愧,虽说在京城当差快六年了,却还是个驿站使者,多年未曾回家了,对家中甚为想念啊!”
我好奇问道:
“那可在京城安居?”
“有一小房子,不大,却也有安身之所。”
这般一说,大致情况我也一目了然了,问道:
“家中与此处比之,如何?”
“自是此处更甚。”
“那何不将父母妻儿接来此处供养?前程可慢做计较,孝敬父母、与妻儿共聚天伦之机不会常有,有什么会比得上一家团聚更重要的呢?”
使者思之再三,觉得此话言之有理,若是能与家人团聚,即便自己多辛苦几载又有何妨?
“大人所言甚是,待忙完这阵,小人便回乡一趟将父母妻儿都接来此处供养。”
我赞赏一般的点了点头。
这才没多久,那接应之人出了宫门,便又来催促着这使者快快上马,去接下一个任务。
使者抱拳行礼想将水袋奉还,我推辞不受,言道:
“水袋你就拿去用吧,也不是甚贵重物事,就当本官送给你了!”
那使者见我盛情难却,又加上来人促成得紧,又行了一礼,言道:
“那小人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大人!”
说完,目送着那使者上马,互道了声珍重,那使者策马扬鞭而去,身影也越发渺小最后不见了。
走在回府的路上,阿正忍不住将心中疑惑脱出,问道:
“公子,既然有心助那使者,为何不赠他比水袋更值钱之物呢?”
我不禁一笑,言道:
“我何曾说过要助那使者了?”
那使者虽然是个小人物,可小人物也有小人物的志气和活法啊!
“那是阿正会错了公子之意么?”
阿正从未见我会和这类小人物搭话攀谈,故而有此一问。
“阿正啊,这百两银钱与我来说不值一提,可若对那使者来说,却是天降之福。可我若真给了他百两,那只会是他的厄运而不会是福气!”
有了百两,那使者便可以早些将父母妻儿接到京城来享福了,怎么想都是福气多过厄运吧。
“阿正不明……”
我不禁叹了口气,言道:
“小人物日子虽然清苦,可若志气未失,勤奋上进,日子虽不富贵,却也清乐自守,心安理得。你若无端赠白两与他,便是断了他的志气,灭了他发奋向上之心,因银钱可以轻而易得,将来就极有可能步入歧途。”
“官场之中那些原本清廉自守后来贪赃枉法身败名裂的官员便是着了此道。古语有云: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我一直教导你勿要为酒色财气所迷失心智,用意便在于此,你瞧那高福,不就是个前车之鉴么,你若是将权财看到比自身性命还重,早晚一日,下场也定会如此,好生谨记!”
阿正点了点头,郑重其事的言道:
“阿正定然谨记公子教会,不敢忘怀!”
我如此严肃认真的说教,也把阿正这小子给吓到了吧,与其说这些话是让阿正谨记的,不如说这些话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官位越坐越高,权利也就越来越大,真到那个时候,自己还能守住那颗淡泊之心么?
“呵呵,当然了,如果你要害一个人的话,此计也是极为有用的;若是想要施人恩惠,图人后报的话,那还得看准时机了。”
这边说着,边给阿正这小子上了堂厚黑学。
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么!
“这恩惠给了早了,人家也不一定铭感五内;若是给得迟了,则是可有可无了;只有在人家走投无路,迫不得已的情况下施加恩惠,这才能让对方心悦臣服,感恩戴德。官家的御人之术,也从未偏离此道,你可得好好学,明白未?”
阿正紧张地咽了口吐沫,这般厚黑的公子,可不常见啊,忙回应道:
“阿正受教了……”
瞧着阿正那有些害怕的模样,我不禁想着自己是不是太坏了,明目张胆的在带坏这敦厚的傻小子。
唉,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啊,我若不如此,如何在那云波诡谲,尔虞我诈的宫廷之中生存,阿正若不学的聪明一些,又如何应对高家的那些别有所图的叔伯兄弟呢?
“好了,我们也赶紧回府吧,免得公主在家久侯!”
一说到回家,我便来了精神,最近朝廷最大的喜事便是太皇太后的六十大寿了,公主如此尊敬和爱戴太皇太后,自然也常入宫帮着内务府打理寿宴之事了。
虽说忙碌,可公主每日还是会尽量早些回府,一来可为我张罗晚膳,这二来,公主似乎在等什么人一般。
我虽瞧出端倪,心下也有些不安,却也没问啥,而公主也还如此往日一般温良贤惠,我觉得若是她有什么难事,应该会找我商量才对的,这便决定耐着性子等她自己提出。
可连着好几日了,公主也未同我说过什么,我想着她心中忧虑之事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吧,她觉得自己可以解决所以无需劳动我出手。想来想去,还是觉得我这是在自我折磨,要真是担心的话,直接问公主不就好了嘛!
可每次看到公主那优美恬静的笑容,我就把想问的都抛到九霄云外去了,其实是根本问不出口才对。
所以,我也只能用最笨拙的方式——早些回府,来陪着她了。
路过了东市,发现街边多了许多摊贩小店,不是卖些有趣的首饰香袋,便是香粉玉器,我瞧着心中欢喜,想着若是能看到中意的,买来送给公主殿下,逗她一乐,也是极好的!
着意瞧了下那些小摊位,不远处见一婆婆坐在蹲坐在扁担上,卖的是自己亲手编制的同心结,她只有两个竹篓和一根扁担,一个竹篓上放着的是她编织好了的不同颜色的同心结,而另一个竹篓,则放着很多不同颜色的绳线,看起来这些便是专门用来编同心结的!
我瞧着老婆婆心灵手巧,这绳线在她手中不出一会儿,便成了一个个款式各异却又十分好看的同心结,当真是有趣之极啊!
我不禁走向前去,蹲下身来,与老婆婆目光平视,抱拳行了一礼,问道:
“老婆婆,您这卖的可是同心结?”
老婆婆笑容很是慈祥,瞧见眼前这位大官人眉清目秀又温文有礼,见对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手里正编织的同心结,想来是想要送给自己的心上人的,便回应道:
“是啊,这位大官人,可是要选一个同心结送给自己心爱的姑娘的吗?”
我听到后,脸上不禁一红,但还是很爽快地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是想送给心上人的……”
摸了摸一直贴身戴在胸口上的玉佩,我想着公主既然愿意将凤配许给我做定情信物了,那我是不是也该回赠才对啊!
其实,我早已想好要送什么给公主了,那是一块青翠的平安扣,虽说不是价值连城的东西,可却是我从小就戴在身上的。
自我有记忆起,这块平安扣就一直在我身边,我的名字中那个‘晨’字,其实正是源于此处,因为这块平安扣上面,就镌刻了一个‘晨’字!
我想着这平安扣虽然不是什么值钱之物,可对我来说也算是意义非凡,回送给公主当作定情之物也是取其‘情意深远,非同寻常’之意。
只是最近为公事所缠,再加上自己也有些腼腆害羞,一直都没有什么机会将此物送给公主。今日恰巧又在此处见到这同心结,就立刻有了将这平安扣和同心结系在一处,一同送给公主的心思。
老婆婆见我如此坦率,是个看重情义的好小伙,便高兴的同我说道:
“好啊,那你瞧瞧喜欢什么颜色和款式的,婆婆都编给你,让你拿回去送个自己心爱的姑娘,保佑你们情同此节,心心相系!”
我听过之后,脸上笑意更浓了,我瞧着老婆婆那灵巧的手,又看了看竹篓里那五颜六色的绳线,想着公主平素喜欢穿白衣,她穿白衣如同九天仙女一般,美丽不可方物,这纯白的颜色极是衬她的,那就选白色的绳线吧!
“婆婆,银钱我照付,不过,我想请您教我如何编同心结,我想,亲手编一个送给她……”
我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腮,这同心结果然还是自己亲手编得才更有意义啊!
“哈哈,好啊,好啊,难得看到如此有情有义的好孩子,那位姑娘真有福气啊,告诉婆婆你想编什么款式的,婆婆都教你,啊!”
说完,老婆婆热情地拉过我的手,然后自己选什么颜色和款式,我选了白色和称心款式的,便在婆婆的悉心教导之下,慢慢学起了编同心结。
这编同心结还真是有趣,好在我还算聪明,只要掌握了方法多加练习学会它也并非难事,我将那块随身带着的平安扣取了下来,系在了同心结上,又在老婆婆的指导之下,把同色的流苏也编系了上去,花了差不多有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总算把同心结给编好了!
轻轻将它举在半空,白色的同心结下系着那块青翠通透的平安扣,而平安扣下则是同色的漂亮流苏,微风吹过,白色的流苏在风中轻扬,瞧着那雅致的模样,不禁在我心中激起阵阵涟漪……
虽然这同心结没有老婆婆编织得那么好看精致,但是却是我非常用心编织出来,一心想要送给公主的定情信物,公主若是收到了这份礼物,应该会很高兴的吧!
一想到她脸上露出那动人的笑容,我这心里也如同有暖流涌过。
“编得非常漂亮,你的心上人一定会喜欢的!”
老婆婆乐得合不拢嘴来,听到她的夸奖,我都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将同心结小心收回到怀里,取出银钱来好好交到了老婆婆手中,言道:
“多谢老婆婆了,借您吉言,若是有缘再见,我定协了她来,与婆婆一见!”
老婆婆乐呵呵地点了点头,招呼我以后常来。
我笑着同老婆婆行了一礼,挥手告别之后,叫上了一直在附近守候的阿正,这便急匆匆地往家的方向赶。
透着衣物摸着了怀里的那同心结,还有那块凤配,我的心突然觉得满满的,那就是幸福的感觉吧,这幸福感仿佛便要满溢出来了,我突然好想早一点见到公主,想把这代表着我心意的同心结,亲手送到她的手中,亲手为她系上……
相思扣,扣相思,思思相扣,谁解其中意?
同心结,结同心,心心同结,情意两相知!
公主啊,公主,这深刻入骨的情意,想要倾述与你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