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使邺城
北魏使臣奉命出使北齐京都邺城。
两国之间互派使臣本有锦上添花、互为通好之意,故而两国为宣扬本国威仪,都会极尽奢华渲染之能事,迎宾礼仪,互赠礼单等等,一切都得按照既定程序上来,若是稍有怠慢,便是有损国体之事,如何能不慎重?
只是这次的出使会面不但没有热闹喜庆之气,却显得格外肃杀与冷漠……
也许是因为这数九寒天漂泊大雪都依然无法掩盖邺城郊外那十几万北魏大军的冷冽肃杀之气;亦或是邺城城墙上那无数身着战甲拉弓搭箭早已站满城头的北齐军士们那紧张而又充血的目光,这样剑拔弩张,绷箭在弦得紧张、急迫与惶惶不安之感,早已将使臣访国这该有的喜庆之气被冲击的淡然无存。
今日大雪暂且停了,可偶尔刮过来得一阵寒风,还是让这位孤零零站在邺城城下的那位持节出使北齐的北魏年轻使臣,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暖耳与这身厚厚地貂皮斗篷,似乎都难以抵挡住这有些刺骨的寒冷呢!
我忍不住打了喷嚏,嘟了嘟嘴喃喃着,随即拉紧了身上的斗篷,想让自己冰凉的手稍微暖和一些,随即抖了自己似乎有些僵硬的腿,找了个安全的姿势,小心地下了马背。
就这点微不足道的动静,都惹得邺城城头上那些剑拔弩张地北齐军士们好一阵不安与骚动,有些人早已忍不住将手中得弓弦拉得更紧了……
我抬头瞧了眼邺城城头那黑压压地一片,不禁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没有热闹地迎宾仪式也就罢了,用箭阵来迎接我这位北魏使臣,这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地待客之道,对我来说也算得上是十分隆重了。
想想几百年来北魏北齐彼此征战多年,互派使者互通有无之事也是屡见不鲜的,可即便如此,大概也没有哪位使臣可以得到如同我如今这般地待遇了。
“哎,我大概是出使邺城最倒霉的一位使臣了吧!”
我忍不住,发出这句感慨来。
身后,唯一与我同行的小厮从马背上下来后,怀里捧回了两只锦盒后缓缓地跟在了我身后,他个字中等身形偏瘦,模样普通可办事却十分干练,面无表情可目光却十分专注,他便是琬儿安排在我身边护卫我的暗影卫——魅。
暗影卫从不以真面目示人,想必,这张面孔,也并非是魅的本来面目了。
“公子此行若得以成事,功在当代,利在千秋,亦是其他使臣无法比拟的!”
魅不动声色的一句话,提点得恰到好处。
我不觉微微一笑,没想到琬儿身边就连暗影卫都能有如此见识,那围绕在她身边得那些燕云龙骑卫的将军们,可想而知,都不是泛泛之辈了。
燕云龙骑,国家奠基之石,守护之翼,果真名不虚传啊!
“待会见了北齐的那些朝臣酸儒们,少不得费一番唇舌,若无我吩咐,你莫动,也莫随意开口,一切听我指挥便是。”
“喏!”
听我所言,魅点头应承下来。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即拂了拂衣帽上的积雪,牵着马缰,拉着马儿便提步缓缓往城门外护城河上的那座吊桥上走去,魅亦步亦趋地跟着,一直与我保持在三步之遥。
马饰上的铃铛伴随着主人缓慢地脚步而发出一阵阵悦耳的声响,却在另一方面令守城的军士神情越发紧张和不安起来。
为促成这次和谈,减少不必要的误会,我与魅是单骑来到邺城之外,而北魏大军都驻守在十里开外,可即便是如此,北齐守将依然不敢有丝毫懈怠,深怕这北魏的使臣出使有诈,如今听的这铃声叮当作响丝毫不觉悦耳,只觉似某种不安信号。
还未等北魏派来的两个使臣靠近吊桥,就有士兵奉了长官的命令,不许使臣牵马过桥。
闻言,我不觉微微蹙眉,北齐军士如此紧张,如临大敌,看起来今日要入这邺城,少不得会遇到些阻碍与刁难了。
向魅使了眼神,两人随即松开了马缰,将马匹留在了原地后,护城河上的吊桥才被人缓缓放下。
待过了吊桥,桥面又很快被北齐军士拉起,而我领着魅也缓缓来到了邺城城门边,却见守城的军士完全没有开启城门迎客的心思。
很快,城头一个文官打扮的人露出了颗圆圆地胖脑袋,两只眼笑得都快眯成了一条缝,只见他扯着嘴皮子高喊着说道:
“还请使君恕罪,下官乃邺城京兆尹姚诤,奉皇命前来迎接北魏使君,只是如今两国交战,战事焦灼,姚诤负有守城重任,且皇令在身不敢随意开启城门,也就无法开城迎接使君了。”
闻言,我不觉嘴角抽搐,这就是北齐的待客之道?
简直就是岂有此理!
只听那姚诤一脸讪笑,继续说道;
“使君若是不弃,姚诤已为使君备下篓筐,只得委屈使君与侍从坐于篓筐之中,姚诤着人小心将使君拉将上来啦!”
什么?坐在篓筐中让人拉上这十丈多高的邺城城楼?!
只是瞧着这城墙的高度,我就不觉有些眩晕,恐高的毛病似乎一直都没怎么改善,这可如何是好?
很快,姚诤便让人将一个大篓筐放了下来,为了证明这篓筐结实安全,放下来之时还顺便将两个士兵给送了下来,十分贴心。
两个士兵从篓筐中出来后,恭敬地站在了一旁抱拳向我行礼,一边做请字状请我入筐。
我脸色微微有些发白,握紧双拳,深吸一口气,故作镇定地入了篓筐,再怎么说我都是北魏使臣,管他刀山火海都要义无反顾,绝不能丢了北魏人的脸面!
魅也随着我走入了篓筐,就站在我身边,一脸戒备地注意着周遭情形。
当篓筐被人慢慢提起,我的心也跟着紧悬,双手有些紧张地握紧了篓筐边缘,目光尽量不去望筐外。
魅注意到我的异样,似乎没想到我竟然畏高,不禁向我投来关注的目光。
我轻轻摇了摇头,只低声说了句,道:
“到了提点我一句。”
魅会意,微微颔首,可瞧见我越发苍白的脸,还是主动伸出手来掐住了我虎口处的合谷穴,暗暗度气,不过片刻,我便觉身子清爽了不少。
当他的手触碰到我的虎口之时,我微微有些诧异,不仅因着魅第一次如此僭越,也因着肌肤间的触碰让我对魅有了与别不同的感觉。
他的手指间虽能感觉到习武之人的老茧,可他的手指却纤长柔美,男子会长一双这样的手么?
带着疑惑,我不禁瞧着魅微微有些发愣。
魅感觉到了异样的目光,见我状态好转忙松开了手,恭敬地退到一边微微向我躬身行礼,言道:
“是魅僭越了。”
虽然面容、声音可以可以伪装,可有些真实是无法尽数掩盖的。
我不觉淡淡一笑,心中顿时了然,只是没有当即点破,摇了摇头,道:
“无妨,多谢!”
就这般不知不觉间,已经安全到了城楼,脚尖才刚刚着地,那北齐的京兆尹姚诤立刻带着手下便迎了过来,躬身行礼,面带憨笑,言道:
“使君一路辛苦,真是难为使君啦!”
待人站定,我这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算安了位,因着这家伙的为难,即便姚诤一脸的笑容可掬,可我却对他一点好感都没有,更何况,他的笑容也是极为虚伪的。
我拱了拱手,笑着言道:
“虽然多有不便,高辰倒也不觉为难,反而为州牧感到为难了,这般迎客之道却也是史无前例,十分独特啊,高辰受教了!”
姚诤在一旁陪着笑脸,道:
“使君见罪啦!”
我摆了摆手,玩笑般说道:
“可惜州牧未曾在城门边上开个小门让高辰入城,不然,高辰也就有机会学学晏子使楚,嘲讽州牧一句‘使狗国者方从狗门入’,借机也难为难为一下州牧!”
“哈哈,使君还是位风趣之人啊!”
说完,我们两人像多年老友一般,无所顾忌地哈哈大笑起来。
姚诤做请字状,周围军士手指兵戈自动让出一条通道来,他在前头带路,将我们望皇城方向引去。
看着这一路上齐军兵不卸甲、马不解鞍,全军都呈备战状态,拥挤却还有序,就知道邺城虽然被围困数日,可齐军士气依旧,若是北魏在此时强攻,定然会损失惨重。
姚诤一路多方察看这位北魏使臣,见此人年纪轻轻却在整装肃杀、手执利刃的军士丛中走过时依然面色不改,便知这位北魏的驸马爷也算是个颇有胆略之人了,只是不知这份胆略是装出来的还是真有其事了。
才下得城楼,外围围观人群中突然出现骚动,很快,一个蓬头垢面,身着破烂粗衣,面有黥字的大汉闯出了人群,直往我这边冲了过来。
姚诤走在前头,自是早已注意此等异样,先是大惊失色惊呼一声,随即他那矮胖的身躯却能够迅速地做出反应,一个利落地转身便躲过了那大汉的袭击,而跟在他身后几步之遥的我可就没那么幸运了。
见那蓬头汉子直扑我而来,我不觉微微愣神,等我反应过来之时那汉子的手直往我衣角处抓来,在看到这汉子的那双手后,我生生克制了自己想要立刻推开了这汉子的**,低沉而有力地喊了句,道:
“别动!”
身后,魅的身形定在了原地。
而我的手则稳当地拽住了这汉子的衣领,因为他来势汹汹,逼的我退后了一步才稳当地挡住了他向前扑倒的趋势。
被我捧在怀里的代表着北魏出使使臣符节也因此而落了地,符节落地,代表着一国威严扫地,使臣有辱国体!
周围之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呆在了原地,而姚诤却不动神色地嘴角微微上扬,转而面带惊慌,大声呼道:
“来啊,速速将这刺客拿下!”
周围的卫兵这才听到指令,立刻围了过来,想要将这大汉拖将拿下。
“慢!”
我厉声制止,急忙扶起了险些跪倒在地的这位莽汉,向姚诤辩解道:
“此人并非刺客,州牧莫要为难于他。”
这大汉才站稳身形,围上来的卫兵便立刻将他制服,片刻后便被人压制在地。
这汉子不禁怒目而视,数独挣扎却都被压制,面上尽是不甘愤怒的神色,嘴里却只能呜呜哇哇地乱喊一通,竟然一个字都吐露不清楚。
他竟还是个哑人?!
我微微讶异,顿时心中也不免对这汉子生出几分怜悯之心来。
我一度也曾以为这汉子是个刺客,他脸上有刺字,那显然便是个有罪之人,可当我看到他向我抓来的那双手时,我便很确定,他一定不是刺客,这才会立刻出声制止身后的魅出手。
而结果也确实如我所料,我平安无事,而他也并没有做出什么伤害我的行径来。
见这汉子被人制服了,姚诤才急急忙忙走了过来,边擦着额头的汗珠边说道:
“使君受惊吓了,这等顽固刁民、亡命之徒哪里知晓国家大义,两国议和那是利国利民的好事,这等顽民不知轻重,竟妄图刺杀使君,阻碍两国和议,实在是罪大恶极,来啊,立即将此人就地斩首,以儆后来!”
姚诤三言两语便给这件案子定了性质,还十分干净利落地定了案,卫兵很快便准备将这汉子拖到一边立斩示众了。
“州牧,您乃邺城京兆尹,一州之长,邺城百姓之父母官,虽掌邺城刑政,可依法断人生死却也不可如此草断人命啊!他确实并非刺客,州牧可曾见过十指尽无的刺客么?”
听我这么一说,众人这才注意到,这汉子十根手指头都早已被人尽数斩断了,瞧着此等情状,众人心中都不禁发怵,围观人群中也不免引发一阵窃窃私语……
姚诤翘首观望,见果真如此,却也并没有可怜这大汉之意,向我拱手言道:
“使君言重了,此人既受黥面之刑,那便是待罪之身,即便他并非刺客,可就他方才冲撞使君,以致使君符节落地,辱国辱君,令使君成为不忠之臣,数罪并罚,也足以将此顽民凌迟处死,满门抄斩了!”
姚诤此言格外刺耳,却也是事实,符节比使臣的性命都要重要,符节落地,辱国辱君,使臣万死莫赎!
我不禁面色凝重,缓步到符节跟前,郑重面向西面撩袍跪倒,顿首三拜,魅亦紧随我身后跪倒在地,只见我神情庄重,十分诚恳真切地说道:
“高辰一时过错,使得符节落地,辱国辱君,罪无可恕,待完成此番议和大任,高辰定自行受缚亲自回京请罪伏法,伏惟我北魏太皇太后、皇帝陛下圣恩顾重,臣等敢不效死命乎?”
待顿首礼后,恭恭敬敬将符节双手捧起,小心翼翼用衣袖拂去其间雪粒后,重新将符节揽回了怀里,然后端正起身,身后的魅也跟着站起身来,一直寸步不离我左右。
我如此有理有节、郑重其事的一番举动,令原本还有嘲笑之意的人也被我这番忠君爱国的情怀给震撼了,纷纷肃然起敬起来。
回过身来直视姚诤,我怔怔言道:
“州牧,还请饶恕这无辜之人,刑罚之根本在于惩恶扬善,令百姓法有所依,行有所止。他虽是待罪之身,却已身受刑罚赎其罪愆,不可再因他身受黥面之刑而另眼相看;更何况此人方才莽状之举亦属无心之失,正所谓不知者无罪,且符节落地,乃是高辰身为人臣之过,在我北魏,符节不可为使臣朝臣而落,却可为天下百姓而落。没有百姓万民,何来家国天下?人命关天,还请州牧慎之、重之!”
说完,我整衣躬身作揖,极为认真!
姚诤一时哑然,而周遭围观百姓面容却不免为之一动,姚诤见罪,心中暗呼不妙。
“既然使君为其求情,姑念其乃是无心之过,便宽恕了这回,打发了他去吧!”
姚诤忙挥了挥手,让卫士将这莽汉赶走了事。
见那莽汉因此而得以侥幸留下一条性命,这是在齐主登基为帝之后从未有过之事,只因齐主宇文懿登基后,兴起严刑酷法,大肆残害忠贞有为还有无辜百姓,各府官衙多为趋炎附势之辈,助纣为虐,为官不为,对于不肯依附之人,更是宁可杀错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以至于在邺城之中,人人自危,百姓亦是惶惶不可终日。
如今这莽汉竟然得以活命,这如何能不让众人惊讶欢腾,很快人群中便有人忍不住欢呼出声来。
姚诤怒目瞪向欢呼之声传来之处,正欲开口叱责此等无法无天之举。
而我则先声夺人,借此良机大声呼喊道:
“在下乃北魏当朝驸马督尉高辰,北魏大军监军持节,如今奉我朝太皇太后、皇帝陛下御命,兼任出使齐国使臣,今出使邺城三日,只为两国议和之事而来,不为求战,只为止戈,还两国百姓太平安然,高辰在此允诺,只要高辰在邺城一日,北魏大军不得攻伐邺城,直到高辰顺利完成此番议和重任,望邺城百姓莫要惊慌,睦邻相告!”
这番话语很快便在人群之中传播开去,人们之前为这位北魏使臣到来而惶惶揣测与不安,在这一刻都稍感安心下来,无论这个北魏人所言真假,至少有一句话大家都听明白了,只要这位北魏的当朝大驸马还在邺城,那北魏大军投鼠忌器,也绝不敢贸然攻伐邺城,这才是北齐军民最为关心的头等大事!
姚诤没想到自己设置许久的步调,会被这个看似愚忠而无甚过人之处的年轻贵族的几个举动和一番话语给打乱,一下没注意,这个年轻人便开始用言语煽动百姓和守城军民,再这般下去影响极为恶劣,后果不堪设想。
“使君,摄政王早已等候使君多时了,还请使君随下官尽快往皇宫一行。”
姚诤连忙迎了过来,急得伸手拉住我的衣袖,就差拽着我往前走了。
我忍不住淡淡一笑,拂开了姚诤的手,言道:
“欸,州牧莫要着急,高辰随州牧前行便是。”
姚诤忙令人在前面开路,尽量将围观百姓驱散开去。
看到这突然其来的变故,姚诤不禁伸袖拭去额间冷汗,只觉得身后这年轻人没有自己开始相像中的那般简单,原本只以为是个纨绔世家之子,不过酒肉之徒耳,让他从篓筐中被拉上城楼之时,瞧他无可奈何唯唯诺诺的模样,还以为是个可以随意拿捏的软柿,却没想到他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就给自己惹下这么大的麻烦。
边走着姚诤忍不住低声说道:
“没想到使君年纪轻轻,便有这番手段,还真是让姚诤大开眼界!”
闻言,我不觉冷笑一声,回应道:
“这才只是刚刚开始呢,希望接下来的三天,北齐的朝臣们不会让高辰觉得太过无趣啊!”
姚诤垂首低声应了句,道:
“希望此行不会令使君感到失望!”
跟在姚诤身后,我的嘴角不觉露出一丝邪魅的笑容来……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
此为防盗章,请大家购买正版 “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猛地瞧见公主后肩上的短箭,知道公主是受伤了,忙说道:
“快扶公主上马车,必须先离开这,找一个安全的地方为公主疗伤!”
阿正也吓得面色发白了。
我忙又将公主打横抱起,在紫玉的搀扶下将公主送上了马车。送去公主府太远,我怕公主会支持不住,离高宅最近的就是我的那小四合院了。
“阿正,快马加鞭,先回私宅!”
“是!”
知道事情紧急,阿正不敢耽搁,扬起了马鞭,马车边快速往私宅方向飞奔而去。
我一直紧紧地握住公主的手,瞧紫玉熟练的为公主检查伤势,一见公主的箭伤深可见骨,先点住了四周的穴道为公主止血,运功度气后公主也逐渐转醒了,只是身子还很虚弱。
紫玉见状,又立马成怀里摸出了一个药瓶,倒出了几颗药丸后,让公主服下。
“不行,箭伤太深,若是现在拔箭,定然血流不止,必须拿到药箱后,才可拔箭!”
“药箱?药箱在哪?”
只要能救得了公主,无论需要什么,我都会拼尽全力为公主找来的。
紫玉先是瞧了瞧公主,见公主微微地点了点头后,便告诉我,道:
“药箱里有可以止血的工具,城西有一家回春堂,那里便有药箱。”
我猛地点头,言道:
“好,我去取来,紫玉,你看着公主,先回私宅,那里很安全,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我正准备放开公主的手,却被她反手给握住了,有些无力,但是我还是实实在在感觉到了她的忧虑,只见她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用黄绸布包着的物事,放在了我的手中。
“傻子,人家怎么会平白无故地将药箱交给你呢?把这东西给掌柜的看。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我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只想要尽快拿到可以救她性命的药箱。
点了点头,然后将物事好好的收在了怀里,握紧了她的手,想要她给我一个承诺。
“公主,你答应我,一定要等我回来。”
“好,我答应你,等你回来。”
我瞧着她满头都溢出了冷汗来,想来一定是疼得,可她却一句疼都不说出来,更没有疼的哭出来,还用温柔的话来安慰我。
“等我回来。”
握起了她的手,在她手背落下一吻,我知道了,自己对这个女人的喜欢已经超过了一切,无论如何,我都不能失去她。
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外阿正正大声喊着让谁让开道来。
我愤怒地质问道:
“阿正,为何停车?”
“爷,有岗哨,不让我们过去。”
我瞧了眼紫玉让她好好照顾公主,拉开了围幔,走出了马车,居高临下,看到一个带刀护卫执着木枪,挡住了我们的去路,而他身后还站着四个士兵,正一脸戒备的瞅着我们。
“都给我让开!”
我冷冷地命令他们,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属下等奉命左丞相之命捉拿贼人,所有可疑车辆均需一一盘查之后,方可通行!”
他们的意思是要先搜车才能放行吗?怎么可以让这群无礼之徒冒犯公主?
“本官以高家族长的身份,命令你们,给本官让开!”
我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跳下了马车,就要硬闯。
身后的四个士兵听说我是高家的族长,立马就猜出了我的身份,当朝驸马,高家的长子嫡孙啊,这人可不能轻易得罪。
而这执刀护卫则是根本没将我放在眼里,见我硬闯,便一手执着木枪拦住马车,另一只手则伸出来扣住我的手腕。
我大吼一声,道:
“大胆,竟敢以下犯上,贵族之身,岂是尔等低贱下士,可以轻易触碰的?”
还未说完,我这一脚便朝着那人腹部猛踹过去,令一只手则去夺那人腰间的刀。
那人也是个练家子,对我那一脚不躲不避,硬生生受了,知道我要去夺他的刀,忙收回手来夺刀。
我身手没他快,力气也没他大,本以为就要吃亏了,怎知有几颗珍珠从车内打出,一颗膝盖骨,一颗虎口,而另一颗则打在了那人的肩头。
那人突然跪在了地上,手里的□□也脱了手,而刀也被我拔了出来握在了手中然后抵在了那人的脖颈,那人整个人都动弹不得,很显然是被人点住了穴道。
“立刻给本官让开,谁敢挡路,本官刀下绝不容情!”
被我这么一吓唬,那四个士兵急忙将路让开了去,阿正瞧准了时间,便快马加鞭驾着马车急忙离开了。
看着马车安全离开了,我立刻喊道:
“去给本官找一匹快马来,立刻,马上!”
看着我的刀还抵在那人的脖颈上,其他人哪敢违背,立马就去找了一匹快马来,战战兢兢地交到了我手里。
丢开了那柄刀,我立马翻身上了马背,看了看那跪在地上的护卫,冷哼了一声,随机快马加鞭往城西那边赶去。
我得尽快到城西的回春堂拿到药箱,至于如何处置这个无礼之徒,等回来后再把总账一块算清!
我一路畅通无阻,快马加鞭赶到了城西,在路人的指引下很快便找到了回春堂。回春堂的掌柜正在柜台后打着算盘算账,见我急匆匆地冲了进来,忙问我有何要事吩咐。
“掌柜的,我要药箱,救人,急用。”
说完,便将怀里的那用黄绸布抱着的物事交给了掌柜的。
掌柜的见那物事是用黄绸布包着的,知道不是凡物,这普通之下,谁敢用黄色绸布包裹物事啊?那是只有皇家才讲得起的体面。
打开之后,一块通透温润的凤雕玉佩咋现眼前,装柜的连忙将玉佩重新包好,恭敬地交还给我后,说了句“请客观稍等”,便立马去了后堂。
我执着这块用黄绸布包着的玉佩,陡然间想起了酒醉的那晚,这块玉佩被人所夺,如今,像绕了一个大圈子,又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她说,这次,不要再把它弄丢了。
这是她心甘情愿将这块玉佩送给我的意思吗?
她是,心甘情愿的……
我的眼都已经模糊了,这辈子注定了,是我欠她的多一些了啊……
拿到药箱后,我急忙赶回了私宅。
等我回来时,天也快黑了,来不及等老火头帮我拉马,我急忙跳了下去,差点把脚给歪了,顾不得其他,立马跑进了院子,往卧房方向去了。
推开了房门,借着屋内点上的烛火,寻找着那个心心念念的身影。
“公主,公主……”
床榻上,公主正靠在紫玉身上,她伤在后背,无法好好躺下。我急忙将药箱交给了紫玉,然后替换她,让公主靠在我身上。
握住了她的手,觉得手心都是冰冷的,将她轻轻地抱在怀里,想要把全部的温暖都度给她,至少,让她身子暖起来啊!
“公主,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公主无力地靠在我身上,但嘴角还是露出一丝微笑,语气有些发颤,言道:
“我知道,你从未,让我失望过。”
我吻了吻她的额角,眉头紧蹙着,心也跟在一阵阵抽痛。
“不,是我没用,是我没能护着你。”
“傻瓜~”
……
话语之间,紫玉已经准备好了一切,而阿正也把烧好的热水给端了进来。
瞧过了紫玉端正摆在白布上的工具,有小刀、剪子,还有弯针和线,而旁边则是一些药瓶,这些就是她说的可以帮助公主止血的工具么?
“驸马爷,紫玉现在要开始把短箭拔/出来了,您,可以先到外面等候……”
我知道紫玉在担心什么,她知道我不能见血,但是,这次,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离开她半步。
“不,我要待在她身边,绝不离开!”
我要亲眼看着这一切,然后牢牢记住,这是我一辈子,都不能忘记的悔恨。
紫玉稍感为难,等待着公的决定。公主瞧着我坚定的目光,手微微收紧,最后有些无奈地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紫玉点了点头,先用剪子将公主的衣物剪开,让伤口可以充分暴露出来。我的目光没有被那深可见骨的伤口所吸引,反而是被公主身上其它的伤疤而深深震撼了。
为什么,为什么她身上,会有那么可怖的伤痕?
她白皙的皮肤上,并不是光滑的肌肤胜雪,而是一道道纵横交错的伤疤,有刀伤、箭伤,似乎,还有枪伤,枪伤的疤痕最明显,可想而知,这道伤是最致命的。
现在,我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紫玉会如此擅长处理外伤,为何她连疼都不会喊出口,她有多少次是从鬼门关里回来的?她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啊?
为什么,明明是金枝玉叶,明明是一个芊芊女子,这满布的伤痕,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下去,滴落在她的脸上。
她被深深地触动了,有个人在为她流泪吗?这眼泪,是为她而流的?
这个傻瓜,怎么那么容易就掉眼泪了呢?疼的又不是他,该哭的,也不是他啊!
耳边是他温柔而又颤抖着的声音。
“要是疼的话,就咬我,不要强忍着,好吗?”
她微微一笑,心里突然觉得无比安心,就这样靠在他的怀里,睡会也许就很不错呢!
我感觉到她淡淡而又显得沉稳的呼吸声,许是药效的缘故,她正在慢慢陷入昏睡之中。
我看着紫玉先是讲伤口用烧红过的小刀再切开了些,随后打算将那短箭拔出,我瞧着那短箭模样有些奇特,心下突然有了几分不安,猛地记起,这短箭的模样我似乎在哪里看过。
“等等,不要拔箭!”
我突然出声制止了紫玉,紫玉吓了一跳,连忙停手,一脸惊讶的表情瞅着我。
“这箭绝对不能直接拔!”
这时候我想起来了,在何处见过这短箭,那是在高韦曾经给我看过的一张箭矢设计图上,高韦对兵器极有研究,特别是对战场之上所用的兵刃,极为上心。
214.夜探敌营
此为防盗章,请大家购买正版 夫子知道这孩子最为好学上问,对于学生的提问,他一向都很乐意为其解惑的.
“不是呢,他们不是农夫,而是农奴.”
农奴,也是奴隶的一种,依附于贵族而生,身份比平民还要低贱.
“皇帝陛下不是曾下过旨意,废除奴隶制度么,为何还会有农奴?”
小士子对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感到困惑.
老师的回答也是淡淡的,道:
“那是他们自愿成为农奴的.”
“为什么?”
明明成为平民可以脱离卑贱的身份,可以不被贵族所奴役,可以不用卑躬屈膝,奴颜侍主.
“因为在这个年代,平民比农奴更加难以过活.成为农奴也只是将每年收成的八层上缴贵族,至少还有两层可以勉强度日.可若是成为了平民,繁苛的赋税和徭役,便足以压断他们生存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士子脸上不禁露出悲伤的神色,问道:
“那朝廷不管么?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不管么?朝中忠诚耿直的官员们不管么?”
夫子安抚般摸了摸小士子的头,此时此刻,夫子突然觉得连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抿着嘴,哀叹了半晌.
小士子许久都没听到夫子的回答,奇怪地抬起头望着夫子,却看到,夫子望着远方的眼,居然流泪了.
“你们将来都会成为天子门生,有的也会成为朝之栋梁.步入仕途,是你们未来的命运.现在回答夫子一个问题,你们,想做官么?又是为了什么而做官的?”
夫子讲学便与其他的老师不同,他喜欢带学生们去体察民情,去外边开阔视野,比起教学生如何如何,他更喜欢问学生想如何如何.
周围的人为了表现也好,为了尽快结束这磨人的授课也罢,纷纷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和理由.也许‘想做官么’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因为国子监的学生都是朝中权贵之后,步入仕途是早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所有除了说想以外,对于这个问题便没有再听到其他的答案了.
至于为什么而做官?
为了自己!
为了家族荣耀!
为了国家社稷!
答案莫衷一是,可大抵也没能脱离这三类的说辞.
说自己的,是难得的说出自己内心对官位的**;而说为了家族的,心中难免有股莫名的怨气和无可奈何;至于说为了国家社稷的,这小小年纪怎么知道什么是国家社稷,多数是些哗众取宠的,也许难得有几个心志高远的,可都还是未经打磨的原石.
夫子听之也只是一哂,捏着故须的模样极为儒雅,言道:
“为了自己的话,即便将来官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若是无甚建树,也只会是寂寂无名之辈,几十年后也许连名字都不会有人记得.”
“为了家族荣耀,即便家族真的因你而兴旺传承,薪火不灭,可一旦国家破灭,再繁盛的家族也会一朝败落,繁荣不再,百年之后,又会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家族曾经存在过呢?”
“为了国家社稷,其功劳也许会为当朝者所传颂,记载于本朝国史之中,可千年之后,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你也不过就是史册上所记载着的那么寥寥数笔,又有谁会深刻铭记你曾做过的一切呢?”
“由此可见,荣华富贵,身后荣辱,不过都是虚妄.得之淡然,失之坦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无愧于心,不困于情,这才是士大夫安身立命之道.”
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不过就是求一句问无愧于心罢了!
夫子的话里总是充满了人生的智慧和大道,对于还是孩子的学生们来说,也许还无法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只要将它们牢牢记在心上,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夫子转身瞧了瞧身后的那对兄弟,所有学生当中,唯独高家的这对兄弟与别不同。所有人多说过理由,就只有他们迟迟未语,不禁开口问道:
“你们两人,又为何做官呢?”
弟弟好动,俱胆识兼谋略,将来定是一员虎将,只见他对那些回答都不屑一顾,回答夫子的问题时,两眼放着光芒,自信满满,言道:
“自然是为了让天下归于一统!”
哥哥喜静,上学好问,好读书,每有会意,便欣然忘食,方才问夫子问题的正是他。
“唯愿……天下太平!”
小士子轻轻的说出这句话来。
这两个孩子都让夫子惊叹,小小年纪,这天下便脱口而出了,只是一个遵王霸之路,另一个循王道之径,性格相反,理想也截然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当真是有趣之极啊……
“你们年纪还太小,这‘天下’在你们眼中还如此狭隘,待你们长大成人之后,若是依然初心不改,便奋力走下去,看可得否?”
……
睡梦中,老师的话渐行渐远,我也不禁苏醒过来,抬眼一看,自己居然在翰林院中打起了瞌睡,稍微动手收拾了下桌上的书籍,连连打了几个哈欠。
也不知为何会突然想到这段往事,可能是前些日子因车淮的拜访而生出了几分感慨吧。那次与他交谈很是愉快,无非是各取所需,各有所得罢了。
我答应助他登上翰林院掌院之位,他需要做的,不过是将自己的对手元吉踢出局去,而我自然也会有所回报。
要掌控车淮并不难,上楼抽梯,只要助他得到想要的,让他依靠着我的权势,上了这阁楼,想要再下去,那可就难了。
立他废他,也不过是在我一念之间。
这般想来,车淮做官是为了他自己吧,奔个锦绣前程,光耀门楣,也不算白来这世上走这一遭。
那我做官又是为了什么呢?
唯愿……天下太平?!
我不禁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来老师说的话还是几分道理的,那时候的我们,目光还是太过‘狭隘’了啊!
这天下真的很广阔无边,我即便是站在北魏皇城最高的通天阁,也都只是管中窥豹,只见一斑;
这天下也很小,小得如同桌面上放着的那张地图,天下分合之势,跃然纸上,一目了然。
时间确实可以改变很多东西,我们的目光变得开阔了,理想也变得越渐清晰了,所思所感所想变了,唯独,那颗初心一直未变。
若问初心是什么?
那便是:天下归于一统,重回太平!
是的,这是我的初心,也是高韦的夙愿!
文以安邦,武可定国。
这句誓言,在当年也许只算得上是两个少年的一时热血义气,可现在那已经成为了两个人的理想和奋斗的目标,那已经不再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了啊!
我一定会成为掌控这个国家权柄的大丞相,而高韦会成为手握兵权的大司马,到那时候,就是我们靠自己的手改变这个国家,直至将这四分五裂的天下再度归于一统的时候!
所以,我需要在宦海沉浮中,不断地积累从政经验,权谋设计,以期得到更高的权利;而高韦则需要有机会可以建功立业,继而实现自己的理想和抱负,得到一个将军可以得到的最高的荣耀,让这个天下在他手中再度变得完整。
我们所求完全不同,却又殊途同归……
我原本以为,这些应该就是我想要的了。不,应该说这一直都是我想要的才对。
多年的蛰伏隐忍,多年的计划盘算,多年的曲意奉承,不就为了完成这最终的夙愿,不违背这颗士子的初心么?
所以,即便是要当时要我娶公主,我也欣然同意,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已经在我所设计当中进行了么?!
从一开始,我就一直在下一盘棋,一盘一直只有我自己一个人在下的棋。
我天生就是一个巧妙的设局者,也许直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设计出来并按照我预定的轨迹运转的,仿佛所有的一切都可尽数为我所掌控。
可我看似可以掌控住一切,却无法掌控住自己的这颗心,这一切都是因为她,她是北魏的长公主,是我注定的妻,也是我的爱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她也是个傻姑娘,明明已经感觉到了我的野心和**,却还是选择在我身边陪伴我,守护我,纵容我,因为她爱上我了,比我爱她还要多一点。
我也好爱好爱她,对她的爱也是真心实意、发自肺腑的,她带给我前所未有的感情体验,是第一次的怦然心动,是第一次的由然忘我,也是第一次的不顾一切……
因为她,野心和**,都已变得不再那么重要了。
爱着她,守护着她,成为了我首要之责。
我以为自己可以做到老师所给出的三十六字真言:
得之淡然,失之坦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无愧于心,不困于情。
可一旦换成了她,我便无法做到失之坦然,无法不困于情!
在我短短的二十年岁月里,仿佛一个空壳一般的我,却拥有着无比强大的求知**,而这份空洞只能通过书籍和知识去填满。
所以我很喜欢看书,学习,积累一切我能学到的知识,我学到了很多很多,学会了阴谋阳谋,学会了人情世故,也学会了察言观色,我可以清楚地知道对方在想些什么,从语言,从面部表情,从行为动作,这一点几乎让我有了可以一眼看穿别人的能力。
这也许就是常人说的天赋异禀,它确实给了我许多奇妙的感觉,却无法告诉我喜欢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的?
第一次有了这个疑问,是因为柳絮,是她让我知道了,原来,即便我已经博览群书、聪明绝顶,我也并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因为我就连喜欢是什么,都不知道。
可真正教会我喜欢,给了我‘爱’这份感情的,却是她,公主,萧琬,我的妻,我的……爱人!
是她的那份温柔似水教会了我,被一个人爱着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也是她的那份坚强勇敢,让我知道了爱一个人需要付出怎样的勇气和真心!
这个时候,我知道了,也许我一直以为的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的,也许那只是天赋所给予我的使命,而我的私心则告诉了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
是的,我现在知道了自己真正想要的就是她——公主,我想见她,好想见到她,想她都想得快发疯了啊!
整整四天,我都待在翰林院整整四天了,每天都在处理公文和整理古书典籍,我从没如同现在这般,觉得原来一直待在翰林院居然是如此枯燥烦闷的事情,我已经四天都没有回过家了啊!
这一切都是为了所谓的成为侍讲学士考核,当然了,作为本次竞争者的元吉也同样如此境遇。只是我比他好些,因为车淮已经在开始准备给他小鞋穿了,追其缘由,也怪元吉从一开始表明态度就是奔着掌院学士那把交椅去的,这明显就没把车淮放在眼里么。
所以无论元吉做的多好,有人总是能鸡蛋里挑出骨头来的,又加上有周温坐镇,元吉想要上位,即便有他父亲在外一力促成,多方奔走,也因难以触及翰林院内部事宜,而让结果出现很大变数。
更何况此次侍讲学士考核,对外宣称是以公平竞争,择优而仕的名头,搞得跟科举考试一般,人都待在翰林院单独书房已经四天三夜了,不许外人探望,不许擅离职守,不许交头接耳。
这些天来,所要求之事我都做到最好,要处理的公文也照常批阅,面试所询问之事也对答如流。
我只想着尽快结束这折磨人的考核,期待着今晚这漫漫长夜尽快结束,然后明日可以放我回家,不然,我真的是要疯掉了啊!
啊,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公主,公主,我好想你啊,你想我了没?
推开了那扇窗,托着腮抬头望着天上那轮皎皎明月,兀自出神。
“唉,要是知道这劳什子考核要受这等非人折磨,打死我,我也不要那侍讲学士了,公主公主,我好想你啊,若是现在能立刻让我瞧见你,即便是死了我也甘愿啊!”
我颓然地趴在了窗沿边,无比哀伤地叹着气。
“说的,可是真心话儿?!”
“当然是真心话了!”
来不及细想,这话茬就被我接了下去。当我回过神来,心中满是狂喜,而瞳孔中早已将那朝思暮想的白衣倩影深深映入眼帘,刻在心上。
“哈……哈……我这一定是在做梦了啊。”
我嘴里在笑着,可眼里却忍不住落下泪来,情到深处,果然会让人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傻事来呵!
“傻瓜……”
白衣倩影就这样站在了窗外,一把拉过了我的领口,毫无停歇地,吻住了我的唇!
这个吻来的如此突然却又是如此自然,缠绵悱恻而又带着点苦涩,细腻绵长而又丝丝甜美,仿佛要将这几日对彼此的刻骨相思都许予卿知……
抵着峨眉,稍微喘了口气,心中已是甜蜜和惊喜各占了一半了,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我,她吻我了!
“我即便是死也甘愿了啊!”
情不自禁地,我开口说出这句话来,为能见到她,也为了她那深情的一吻。
“你的命是我的,我不允,你哪都不许去!”
她的声音依然温柔而又不可违背,是我这辈子无法逃脱的劫,也是我无比眷恋着的缘!
“好!”
话音刚落,隔着窗,我探出半个身子抱住了她,又继续与她拥吻在了一处,如同花雾一般,朦胧而又深远,迷恋而又难以割舍。
来如春梦几多时?去似朝霞无觅处。
今晚,注定会是个不眠之夜……
“切~”
我有些不屑一顾。
“诶~说你不识货你还真不识货。”
刚一说完,杨安源便将酒瓶放到我跟前,然后打开了活塞,让我闻闻香气……
不闻还好,一闻那股奇怪的味道让我几欲想吐了,我的神啊,这玩意究竟是什么东西啊,怎么那么恶心?
“滚犊子,这玩意能喝吗?”
我怒了,一把将酒瓶推开了去。
“这可是货真价实的虎鞭酒,一般想买还买不到呢?!”
我的脸瞠的一下就红透了,虎鞭酒?!莫非,就是那个虎鞭酒?
“谁,谁说我要喝虎鞭酒的?!”
我拍案而起,这可是有关尊严之事,怎么能让他们在一边胡说八道呢!
“嘿嘿,我们可是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啊,你说吧,你这才成亲几天啊,居然就害风寒了?这洞房也能闹出风寒来,哥几个不是担心你的身子骨么?你可别好心当作驴肝肺啊!”
这话简直一掌就将我击出了内伤,就差喷出一口血来了!
“谁……谁说是因为洞房……”
我现在恨不得一头撞死得了。
“这事翰林院的人都知道了啊,你也知道,翰林院的这些人多生了几张嘴,保不齐,整个皇宫内院都知道啦!”
杨安源这刀补得真是到位,我已经七窍生烟了……
“别说做兄弟的不照顾你,赶紧把这酒拿回去喝了,这一杯下去,保证你龙精虎猛,立于不败之地啊!”
“啊,对了,别喝太多哦,担心流鼻血……”
最后,杨安源还不忘记温馨提示了一番,我恨不得立马冲过去掐死这厮。
另一边的李皓也没闲着,从怀里掏出来的则是一个小盒子,而盒子里郑重其事的装着一颗丹药……
不用想也知道,这丹药一定也是和杨安源那酒一般,有异曲同工之妙了。
“高兄,这可是百子丹啊,此等民间偏方药效独特,保证一索得男,至于这效用么,我那媳妇,第一胎就给我生了个大胖小子!”
说完,李皓脸上也不禁微微泛红。
两人相视而笑后,分别将酒和丹药都搁在了我桌前,一副敬请笑纳的表情。
摊上这两奇葩货,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了,脸上是玩坏了的表情,眼神都变成了丁字,只是淡淡的说了个字。
“滚……”
“哟~这是不好意思了,还跟兄弟客气……”
还未说完,李皓好心提醒了一句,不远处迎面走过来的,不是翰林院侍讲学士贺弼么?
在翰林院,第一的自然是正三品翰林院掌管学士,相当于院长,第二则是从三品翰林院侍读学士,副院长。而从三品翰林院侍讲学士是翰林院的第三把交椅。
也不知今日吹得什么风,竟然把他给召来了?
我忙打起精神来,起身准备迎接。这贺弼年纪三十有六了,算是我们的顶头上司了,虽然如今我的官衔升到了正二品驸马都尉,可那终归是荣衔,在编制上他还是我们的上司。
当年我与杨安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最后被上司罚半年俸禄之事,便是这位贺弼的手笔了。
这不,杨安源一见到他就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赶紧躲到了我身后去了。
我抱拳行礼相迎,因着驸马的身份,不用向他躬身行礼,笑着言道:
“贺学士,您亲自到此,可是有要事吩咐?”
贺弼笑了笑,一脸赞赏的神情看着我,说道:
“无甚要事,倒是有一桩高大人的喜事,我啊,这是来给你道喜来的。”
说完,贺弼乐呵呵的拍着我的肩头。
说真的,他这突如其来的示好,我还真有些不习惯,而且,我不喜欢陌生人太过接近我。
不着痕迹的躲过了贺弼的好意,笑着回应道:
“贺学士说笑啦,下官这才刚成亲不久,却也算是一桩喜事啦!”
“嗯,成为驸马爷确实是天大的喜事儿,不过我要说的却并非这桩。其实昨儿个太皇太后亲自下了懿旨嘉奖与你,而皇帝陛下也下旨意,着你连升二级,不日,升你为翰林院侍读的公文便会下发啦!”
翰林院修撰是正五品,而翰林院侍读是正四品,正五品到从四品再到正四品,确实是连升两级啊!
稍微停顿了片刻,贺弼瞧了瞧在我身后的杨安源和李皓,又不补充了一句,道:
“当然了,杨安源和李皓也正式升为编撰了。你们三人乃是当年的同科进士,如今一同晋升,岂不是好事一桩么?”
杨安源和李皓一直是从五品翰林院编修,在我之下,如今也正是升为正五品的编撰了,算是升了一级。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这三年来若不是有人刻意打压,我们三个早可凭自己本事晋升了,这回儿,倒像是我们晋升,他贺弼功不可没一般。
虽说如此,该装的感激涕零的还是得装,过过场面还是有必要的么。
我与杨安源和李皓使了个眼色,三人忙行礼,感激的说道:
“多谢贺学士提拨!”
“诶,这都是几位才堪大用,才能受到皇帝陛下的赏识啊,今后几位的前途定是不可限量,也许将来贺某也有靠几位提拨的时候啊!”
“贺学士言重了,高辰一定不会忘记今日学士提拨之恩的!”
我微笑着又给贺弼行了一礼,他从我这得到了肯定的承诺,嘴上也是笑得合不拢嘴了。
“好啊,话我可带到了,你们都好好做事,贺某就不多叨扰了,请!”
说完,我做了请字状,还派人送贺弼。
……
贺弼人才刚走到院外,长公主殿下居然亲临翰林院了,这可把贺弼给吓了一跳,急忙退居一旁恭迎公主殿下玉架,公主凤目流转,语气庄重却并不严肃,微笑着说道:
“贺学士,琬儿常听太皇太后老人家夸赞学士满腹经纶,才富高雅,是难得一见的人才。今日恰好琬儿读史书有不明了之处,还请贺学士不吝赐教!”
贺弼低眉垂首而立,听闻长公主殿下居然如此夸赞,心下大喜,又知道称赞之语出自太皇太后,不禁喜上眉梢,窃喜之余,忙回应道:
“受太皇太后和公主殿下抬爱,贺弼愧不敢当,公主殿下旦有所遣,敢不从命?”
“贺学士客气了!”
这一来二去,长公主便与贺弼攀谈起来。
……
“公主……”
我听到院外的响动,走出去查看,却恰好看到公主正与贺弼寒暄,忙小跑了过去迎接公主。
“驸马,跑的这般急作甚,我又不会跑了。”
公主一言,便惹得身后的宫娥和侍从们掩面而笑,就连贺弼都有些不好意思的看向别处。
我脸上一红,傻笑了几声,低声说道:
“我,我这不是,想你了么。”
公主脸上微微泛着红晕,小声回了句。
“油嘴滑舌!”
随即,正声说道:
“我听内务府的人说,驸马你升官了,该回去好好犒劳你一番呢!”
公主笑得别有用意,这升官之事还用听内务府的人说么?
“这可多亏了贺学士从旁提点呢!"
三言两语之间,贺弼居功至伟,公主不失时宜再加以点拨,道:
“原来如此,贺学士有心了,今后也请学士多多提点我们家驸马啊!”
贺弼忙躬身行礼,道:
“这是贺弼的荣幸,公主殿下若无其他吩咐,贺弼便先行告退了.”
公主颔首,微微福了一礼,道:
“方才多谢贺学士赐教,琬儿受益匪浅,学士慢走.”
贺弼有礼的退下去了,瞧着他离开得有些匆忙的身影,我不禁有些感慨,公主驾驭百官,恩威并施之术,早已练至炉火纯青之境,也是啊,看公主殿下把我制的服服帖帖的,不就知道我这媳妇有多厉害了么?!
“我需要他提点么?”
我眉头一皱,低声反问了一句,语气中似有些许醋意,说起来也不知公主与那贺弼说了些甚,把他吓得脸色都有些发白了.
我的那点小心思公主拿捏得非常到位,见我吃味,便拿温柔的话来堵我,道:
“是是是,我们家驸马天资聪慧,无人可比,以后贺弼还得仰仗着驸马爷的威风才行呢!”
哎哟喂,公主这是在给我灌蜜呢,心里是甜甜的没错了,可瞧着宫娥和侍从们那忍俊不禁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觉得公主在把我当小孩儿哄.
啊,算了,我认命了,反正要达到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不是么?
“嗯,那我等着回家后,你做好吃的慰劳我了!”
说要犒劳我的可是公主殿下啊,要知道,公主殿下金口一开,那可不能轻易反悔的.
公主嘴角微微上扬,笑着说道:
“好啊,你想吃什么,我都做给你吃。”
哎呀,公主殿下还下得了厨房?!
啊,高辰啊,高辰,你上辈子是积了多少福报,这辈子娶了这么个了不得的女人做媳妇啊?
我又不合时宜的开始犯傻,还笑出声来,不知道自己下辈子,下下辈子还有没这福气,找到这么好的媳妇啊?
“傻瓜,怎么又开始犯傻了?”
公主温柔的抚着我的脸,我只觉得人都开始飘飘然了,然后不由自主的,就把那在心里绕了好几圈的问题,用十分认真的表情,问出了口.
215.舌战群儒(上)
此为防盗章, 请大家购买正版 不过作为惩罚,我便得在还未到成年便搬出了高家, 在外面自立门户了。
这些年来, 我也不曾回过高家, 而高家族中的一切事物, 都由叔父代理。族中长老虽体谅高钦为族中所做出的贡献, 却也因为祖宗家法,而一直未将族长之位传给叔父,因为叔父是庶子,而宗法制乃是立国之本,兴族之策, 无论是国家的后继之君, 亦或是族中的族长之职, 从来都是立长而不立贤。
即便我并非才德兼备之人,因着我是高家的长子嫡孙, 那高家的族长之位, 也是非我莫属的了。
今日既是我成年之礼, 自然也得回高家,在诸位长老和长辈的见证之下, 行了冠礼, 既已成年,那今后我的一言一行便要符合礼仪典范, 不能为家族抹黑。
冠礼的过程庄重而繁复, 整个典礼支撑到最后, 我都有些力不从心了,等接受了叔父及各位族中长老的训示之后,那我的成年之礼也算是到了尾声了。
换下了幅巾深衣,现在的我盘发而着冠,一身儒服,极为儒雅而飘逸,在叔父的带领下,送走了各位前来观礼的宾客。
叔父见我如今也算是长大成人了,是时候让我回高家开始接手处理族中事物了。
“辰儿,如今你已成年,叔父年纪也大了,今后你该多回高家,开始着手处理族中事物了,以备将来承继族长之位,家族的兴盛荣辱,以后便系在你们年轻人身上了。”
我揖了一礼,有些惶恐,言道:
“叔父,侄儿虽已成年,可始终经验尚浅,家族事务还是太过生疏,以后还得请叔父从旁提点才好。”
虽说这高家族中之后是我囊中之物,可要从老谋深算的叔父那讨得便宜,还是得掂量掂量下自己的斤两的。
叔父摸了摸那早已发白了的胡须,看来这几年的磨练,也让他这个侄儿知道了进退有度了啊,微微叹了口气,言道:
“这样也好,你还年轻,要学的事情还有很多,不必操之过急,慢慢适应吧!”
“是!”
我恭敬的回应着,这古话果然不假:姜,还是老的辣啊!
“再过不久,你便要成亲了,以后担起一家之责和担负一族之责的重担是一样的,你需戒骄戒躁,谨小慎微。虽说天家富贵,对我高家荣宠之至,将公主下嫁于你,你也需谨言慎行,切勿恃宠生骄。夫妻二人要平顺和睦,家和才能万事兴啊!”
叔父难得说出一番语重心长的话来,虽说叔父一直对庶子之事耿耿于怀,以至于无论是国家朝政还是高家族中之事,一直权利独揽,不肯轻易罢手,但是长辈对晚辈的教导和劝说,却还是在情在理的。
我点了点头,言道:
“侄儿受教了!”
“嗯,你也累了,我让高福为帮你把房间给收拾好了,还是以前的那间,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高福便是了,早些歇息!”
高福是高家的管家,也是叔父的心腹,看起来,即便我继承了族长之位,也不代表我可以很好的行使族长的职权啊,呵呵。
“是,那侄儿先回房了!”
福了一礼,叔父摆了摆手,我便退了出去。
才没走多远,一位宫娥打扮的女子拦住了我的去路,施了一礼,言道:
“高大人,洛霞姑姑正在厢房等着见大人呢!”
洛霞姑姑?她还没离开么?难道是太皇太后老人家还有何指示不成?这可不能耽搁啊。
“好,这便带我去!”
朝宫娥点了点头,她在前面带路,我在后跟着,这许久没回高家了,居然才注意到,家中的一些设计和摆设都有了些许变动了。
进了房门,宫娥都在门外候着了,门很快便被掩上了,看来,洛霞姑姑这回代表太皇太后来观礼,可不是表面上以示荣宠那么简单啊。
洛霞姑姑是太皇太后最为亲近的心腹,更是太皇太后的左膀右臂,关于洛霞姑姑的手段,我是有幸亲眼见识过的,所以,即便洛霞姑姑待人和蔼可亲,可那是分对什么人的。
我自认为自己长了一副讨喜的脸,洛霞姑姑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我才对。我才恭敬地给正在细心观赏墙壁上挂着的一副水墨画的洛霞姑姑行了一礼,就听到洛霞姑姑话语中带有责备的意思,连忙吓得跪在了地上。
“高大人,最近这日子是过得太过舒坦了吧?”
我脑海中开始快速寻思着最近自己是不是做过什么过分的事情,让洛霞姑姑看不过眼了,可想来想去,愣是想不出是什么事情了。
“姑姑,您这是说的哪的话,下官一直恪尽职守,对公事不敢有一丝懈怠啊!”
洛霞姑姑向来衣着淡雅,不喜红妆浓抹,即便如此,也风韵依旧,别具风华。一对丹凤眼神剔透,深藏不露却又神采奕奕,令心怀狡诈之徒,不敢直视。
洛霞姑姑若是微笑对人,则如春风拂面,心暖意顺;可若面有愠色,则寒气逼人,令人心生胆怯,冷汗淋漓。
啊哟喂,我都开始有点气息不顺了,我对洛霞姑姑这类人最是没办法,无论我如何矫揉造作,都能被她看透,如今也只有认命了,她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洛霞姑姑和我说话也从未拐弯抹角,因为没有必要。
“高大人,你最近是否和一位小太监关系过于密切了?”
我心中不禁一颤,难道我的一言一行都在他人的监视之下?啊,是了,宫廷险恶,权利争夺不就是这么可怕的事情么?还有什么没看过,没经历过,接受不了的?
“不过是,泛泛之交罢了!”
双袖下,我的手微微握紧,眼神有了一丝不甘和……怒意。
“哦?你要知道,宫中势力纵横,龙蛇混杂,谁都说不清,谁又会是谁的眼线,你是将要成为大驸马的人,以后行事,还需谨慎,切勿让一些心怀不轨之徒,有可乘之机!”
呵,难道洛霞姑姑此行,便是来警告我将来行事要小心谨慎的么?
“是,下官谨尊姑姑教诲。”
反正都是别人手底下操控的棋子,被谁利用,又有什么差别呢?
“怎么,你眼中……似有不甘啊?!”
洛霞姑姑一脸微笑的瞅着我,那样的神情,不禁让我想起了母亲大人,她们笑起来的弧度如此相似,可意义却大为不同啊……
我苦笑一声,有些无奈,言道:
“姑姑说笑了,高辰知道自己的身份,不过是只提线木偶罢了,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太皇太后老人家所赐,高辰又怎会不识轻重,不知变通呢,将来一切,还得仰仗姑姑的提拨呢!”
……
这孩子,莫不是在耍小孩儿脾气?!
洛霞不禁哑然一笑,他,也是自己看着长大呢。那年高辰还在九岁,就被人带进了宫中觐见太皇太后,那时候他刚失去亲人,人又瘦弱,到了这偌大的皇宫,更是怯生生的,可眼神却有着一股倔犟。
她当时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孩子。
后来,他慢慢长大,容貌愈发俊秀,而才智也堪称大才,从未让太皇太后失望过。
他很聪慧,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将来要面对什么样的命运,要担负起怎样的责任,这些都迫使他必须要变得越发深沉内敛,懂得算计筹谋。
可他却还有一颗善良醇厚的心,这对于一个谋士来说,是个致命的弱点,在宫廷这个残酷的搏命之地,即便是如何懂得筹谋设计,不能狠下心肠,先下手染上别人的鲜血,那最后死的人,一定会是他。
他确实是善良的啊,所以,才会在小小年纪便自愿卷入这权利争夺的漩涡之中,无法脱身而去,更不可能会有善终。
所以,她必须对这孩子严厉,再严厉一些,让他的心可以坚强得如同铁石一般,让他可以舍弃掉那份足以让他丢掉性命的善良,这样,他才能有机会在这残酷之地活下去。
“你知道便好。”
洛霞最终还是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来。
他的眸子一暗,然后缓缓地低下了头。
“如今你既然已着冠礼,那按照计划,接下来就要做好两件事:第一,逐渐掌控高家主事之权,成为高家真正的族长。第二,便是你与长公主的婚事。”
洛霞姑姑做事从不拖泥带水,决策果断,这点也让我好生佩服。
一提到长公主,我神色微变,她也是个受害者啊,只是不知道,她知道的又有多少?
“高家虽有族中长大压制未让叔父继任族长之位,可叔父之权已形同族长,族中也定然安插了叔父不少势力,而且叔父在朝中势力也与此挂钩,想要一一剪除,还需好好谋划。”
我这番言语便是有了可以逐渐取代叔父在高家地位的计划,只是实行起来,一定会牵扯到朝中局势的分布,这便需要太皇太后老人家在背后的鼎力支持了。
洛霞姑姑自是明白个中道理,让我宽心,放手去做便可。
“这你放心,太皇太后早已计划。”
……
“公主她……可知道我的事情?”
我有一个关系自己身家性命的大秘密,不为外人所知,可太皇太后知道,所以,现在的荣华富贵都是太皇太后恩赐,这句是千真万确的。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公主她牵扯到这计划有多深。
洛霞姑姑知道我的顾忌,言道:
“公主她,并不知情!”
我突然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公主还不知道,虽然我还从未见过公主,但是守护她也是我对太皇太后所作出的承诺。
这辈子我注定要辜负公主,也得用一辈子的时间好好的保护她才行啊!
见我突然沉默不语了,洛霞姑姑似乎猜透了我的心思,言道:
“怎么,害怕见到公主么?”
我脸微微一红,随即摇头,言道:
“不是,我是……”
“难道你担心公主体弱多病,意志薄弱,自己没办法好好保护她?”
我不明白洛霞姑姑为何会突然提及公主体弱多病,难道真如传言,公主的身子真的不大好么?
“不,我是怕,公主她,会讨厌我!”
我红了脸,虽然让公主讨厌我,也许更方便行事,但是毕竟,将来我们是一对夫妻,若是每日见面都冷眼相对,这日子也太难熬了些吧。
“嗯,可能会哦!”
洛霞姑姑也曾教导过长公主,公主的性子,她还是知道的。而这一点,高辰并不清楚她和长公主的关系有多深,还以为作为教习姑姑,指导过公主也是职责所在。
我脸色微微一白,自己对长公主,所知真的太少了,不禁为将来的生活充满忧虑。
216.舌战群儒(中)
此为防盗章,请大家购买正版 公主之所以为我定下这么几条规矩, 似乎是因为那日我突发高热, 她为我诊脉时, 似乎发现我有隐疾在身, 自从几年前落水被人救上岸之后, 每年我的身子都会出现些问题, 不是高热便是腰背不适, 非的休息个十天半个月才见好。
以前是没人疼没人爱, 所以便得过且过了,现在我有公主了,她太美好了, 我的衣食住行, 健体养身,还有府中一切大小事务全都是公主一人调度分配的,我几乎都没有什么后顾之忧。
都说男主外, 女主内, 我娶了个这么漂亮又能干贤惠的媳妇, 怎么看, 都是我占了大便宜吧?!
我瞧着池塘里那些自由自在游来游去的红白黄鲤鱼, 伏在护栏上,不禁感叹道:
“要是没有公主在身边,我以后可怎么活啊?”
耳边, 银铃之声响起, 我知道, 是自己的媳妇来了,我微笑着看着她朝我这边走来,身后跟着的是紫玉那小丫头。
拉过了公主的手,我脸上笑呵呵的,她也是面带笑容,从紫玉那接过一杯茶然后递给了我,说道:
“驸马方才在自言自语的,说些什么呢?这是你的茶,解解酒!”
虽然席间我让人上了解酒茶给两位兄长,却自觉没醉,就没喝,没想到还是被她瞧见了。
“我可没醉,因为你说过,喝酒要适度,不许喝醉嘛!”
口里虽这么说,可手已经去接那杯解酒茶了。
公主微微一笑,反问道:
“怎么,嫌我管你管得严了?”
我连忙摇头,深怕公主不明白自己的心意似的,解释道:
“我喜欢你管着我啊,我想你管着我,最好就这样,管我一辈子好了!”
公主脸微微一红,一副懒理我的表情,嘴角却是掩不住的那末笑意。
身边的紫玉瞧不下去了,忙打了个激灵,言道:
“驸马爷,你说话可不可以别那么……肉麻啊?”
也不知道公主为何会中意这小子,虽说长相是风度翩翩,也有些才华,可这瘦弱的身子骨,再加上有些软弱的个性,如何能保护好公主殿下啊?
“肉麻吗?嘿嘿,丫头啊,等你什么时候成亲了,就知道啦!”
紫玉一下便听出了我语气之中的调笑,气得直跺脚,瞪了我一眼,忙躲到了公主身后,向公主告状,道:
“公主,你瞧,驸马他……他就会欺负我!”
公主掩面而笑,却故作严肃,虽然话是对我说的,这理却是对我和紫玉一起讲的,道:
“好啦,好啦,都多大的人了,别胡闹了啊。”
我笑而不语,紫玉也不想让公主为难,哼了一声,道了句:
“本姑娘大人大量,就不与你斤斤计较了!”
说完,给公主福了一礼,便走开了。
哟,还真不愧是公主教导出来的,这说的话也跟公主说的如此相似。
“怎么,还在记恨那晚她吓唬你之事么?”
公主后来从紫玉口中得知了那晚发生之事,虽然紫玉知错能改,而且我也开口向公主求情了,可公主还是对她小惩大诫了一番,公主说了:无规矩不成方圆。
“我哪就那么小心眼了啊!”
我确实没想这些,只是在想自己可以为公主做些什么,该如何才能保护好她。
那日,公主告诉了我,深藏于她内心之中的执念与怨恨,那就是她想要查清楚当年太子谋反案的真相。
我从未见过公主露出那般痛苦和不甘的神情,她死死地拉住了我的袖口,对我说:她无法原谅,无论如何都无法原谅,太子哥哥是被人害死的,而那些害死他的人一个个却还活得好好的,加官进爵,风光无限,享尽荣华富贵。
太子哥哥是被人冤枉的,她一定要查出真相,让那些害过他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
我瞧见了她眼中的不甘和怨恨,我能理解她亲人被人陷害致死,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悲伤,可是我却无法代替她去承受失去最爱亲人的痛苦和绝望。
当年的废太子萧琅,的确是被人冤枉的,他从小就被立为储君,先皇对他也极为看重,而且太子也颇有贤名,允文允武,慧眼独到,极有主见,能断大事。如果不出差错的话,将来他一定能成为北魏一代有为君王。
皇位早晚都会是他的,说他谋反,大有莫须有之嫌。
太子他也确实是被人害死的,史书上只寥寥数笔,说太子领兵企图攻入皇城弑君谋逆,却兵败被擒,最后于狱中被先皇下诏赐死。
那年是先皇在位景安二十三年,也就是在七年前,而那时候的我,才十三岁。
那是朝廷对外宣称的太子谋法案的始末,可我所知道的,却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版本,太子殿下确有领兵攻入皇城,可却并不是为了弑君谋逆,反而是为了救驾平叛。而太子也并非死于狱中,而是在皇城之下,被人逼迫冤枉,太子满腔悲愤难抑,最后拔剑自刎而死!
而这些还是无意之间,我与高韦藏身于阁楼之上,听叔父和一位不知名的访客提及的。
那时候的我和高韦,一心想着报效国家,对贤能的太子也是极为推崇,咋听太子是被人冤枉至死的,都满腔的不甘和愤怒。
从那时候开始,我便在开始思考着,究竟谁是真正害死太子殿下的凶手……
后来我慢慢长大,对朝廷的那些权利倾轧和勾心斗角也见识得多了,我也开始明白和懂得,真正害了太子的,也许正是太子殿下本人,而这一切,都是他太过贤能和有主见的缘故。
正所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太子萧琅深知,将来自己想要当一个真正的皇帝,将皇权收归手中,就必须从传承了几百年繁荣至今的士族门阀手中,将权利收回,不再受他们的钳制。可士族门阀树大根深,想要将它们铲除极为不易,稍有大意,牵一发而动全身,后果不堪设想。
而这时候,太子殿下遇到了一位谋臣,这个人就是寒门出身的崔廷佑,他极为主张太子重用和培养寒门士子,成为对抗士族门阀的一股力量。
寒门士子根基尚浅,不如士族门阀势力根深蒂固,所以,一旦为太子所重用,便会竭尽全力扶持太子,成为太子制衡士族门阀手中的一柄利剑。
太子殿下独具慧眼,他认可了崔廷佑的主张,开始在朝中栽培和重用一些寒门出身的官员,可这一切才刚刚开始,便已让士族门阀们寝食难安了。
太子殿下此举,莫不是要铲除门阀士族?他现在还只是太子尚可加以抑制,若将来成了皇帝,那岂能有吾等士族子弟安身立命之所?
结果,可想而知了……
太子殿下身死之后,他曾用心提拔和栽培过的那些寒门士子,如同崔廷佑一般被抄家灭门者无可计数,如同逸仙一般,被贬官甚至罢职的也是大有人在,可也因为这场谋反案,无辜受到牵连丧命的,就有千人之多。
从那以后,寒门士子一蹶不振,而士族门阀也就越发趾高气昂,嚣张跋扈,气焰不可一世。
重用寒门士族子弟,是将来皇权收归中央最为重要的一环,可以说是将来的大势所趋。
门阀士族经过几百年的沉淀和积累,早已成为了这个帝国存在已久的隐患,想要强大北魏,就必先解决这个隐患。
只是当年太子殿下对这隐患用的药太过温和了,对待此等恶症,需得用雷霆手段,快刀乱麻,才能以绝后患,否则病势反扑,轻则伤残,重则便会要人性命!
所以,害死太子殿下的,还有门阀士族,而被门阀士族所支撑起来的皇室和宗亲,也间接成为了这启冤案的帮凶。
我不敢告诉公主这起冤案的真相,不敢告诉她太子是被人逼死在了皇城之下的,我更不敢告诉她,害死她哥哥的人,其中可能就有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家族当年便是北魏最有权势的一族,为了保住权势和稳住朝中大局,太皇太后极有可能在知道那起阴谋的同时,虽没有直接参与,但却对太子见死不救,这与直接杀了太子,又有何区别?
公主说,她要让那些害过太子的人都得到应有的惩罚,她早已做好了与士族门阀为敌的准备,那她做好了将自己最为尊敬和爱戴着的皇祖母为对手的准备了吗?
她知道那是一件多么危险和可怕的事情吗?
太皇太后杀伐决断,只要威胁到了江山社稷,动摇了国之根本,即便是至亲,她也会毫不容情。对太子是如此,难道她会对公主特别宽宥么?
公主啊,公主,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若是想要保住公主的性命,我就必须得劝她放弃继续追查太子谋反案的真相,可她又是如此的倔犟和骄傲,也是如此的聪慧和坚强,或许她早已预感到了一切,可依旧要探寻一个真相,即便眼前是万丈深渊,我想,她也会毫不犹豫想要跨越而过的吧?!
那我要做的,就是成为公主最大的助力,成为她最为坚实的壁垒,帮她挡住所有想要伤害到她的明枪暗箭。
而我现在要做的,就是尽快将高家的权势为我所用,即便是要阴谋算计,即便是要让自己双手沾上鲜血,我也在所不惜!
从我们成亲的那一日开始,啊,正确的说是从我喜欢上她的那一刻开始,我与她的命运就已经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正如洛霞姑姑所言:我与她的命运,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我绝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谁都不可以!
“驸马,驸马……高辰!”
耳边是公主有些心忧的呼唤,她抚着我的脸,眼中是关切的神情,她在唤我,因为我刚才走神了么?
“对不起,公主,我……”
“你刚才的表情好可怕,你在想些什么?”
我微微一笑,将茶杯置于护栏之上,握住了她抚着我脸的手,她的手依然很温暖,令我无比眷恋。
“公主,你能告诉我,那日你同贺弼说了些什么么?”
公主微微一笑,却有了几分苦涩的味道,言道:
“难道你一直在想的,便是此事么?我只问了他两个问题:一个是王莽篡权,而另一个则是汉武帝太子巫蛊案。”
我不禁垂首闭目,果然,公主还是先出手了么,王莽篡权乃是外戚之祸,映射士族之患,而汉武帝太子刘据巫蛊被冤杀一案,与太子萧琅被冤一案相似,两者结合起来,贺弼如此聪明,怎会猜不出公主的意图。
公主有心彻查当年废太子萧琅谋反案!
这是公主有心告知贺弼的,便是想借他之口,传达给他身后之人。虽然不知公主有何用意,用此打草惊蛇之计,可我知道她从来谋定而后动,如此计划,定然是别有用意的了。
可现在都已经几天过去了,却未见有任何异动,是对方故意以静制动么?亦或是觉得公主即便要查,也不足为惧?
我睁开了眼,一眼便望到了她的眼中,在她的眼中寻找到了我的身影。
“太过平静了啊……”
是啊,太过平静也是不正常的,正如他这一湾平静的水面,表面平静安稳,其实内部早已暗潮汹涌了!
“驸马你果然很聪慧,即便我什么都没说,你都能想得到!”
微微叹了口气,其实并不是毫无收获,至少她想要知道的事情,已经知道了,可是,她却不能把所有的事,都告诉眼前这个人。
公主突然主动扑到了我怀里,抱住了我。
我有些受宠若惊,但我知道,此次此刻,她需要的是我陪在她身边,和她站在同一条战线上。
我有力的抱住了她,给了她一个肯定的答案:无论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和你在一起,共同面对!
她突然笑了,感觉很安心,却也开始有些忧虑,眼眸一沉,开口问道:
“你,害怕吗?”
我不想在她面前撒谎,也不能在她面前故作坚强。
我点了点头,道:
“嗯,我害怕……”
“你害怕没办法保护我?”
“……”
我怕没办法保护你,可我更怕的,是失去你啊……
“我知道,你答应过皇祖母要护我,放心吧,没人可以伤得了我的!”
我仿佛听到她语气中有那么些许失落,难道,她以为,我想要护着她,仅仅只是因为曾经对太皇太后作出过的承诺么?
不仅仅是如此啊,已经不仅如此了……
“琬儿,我……”
我本想乘此机会向她表白自己的心意,我喜欢她,真的好喜欢她,可却一直不敢真正将这句喜欢说出口,我担心她又把这句喜欢当成了我的戏言,我想告诉她,这句喜欢是承诺的喜欢,是承诺之后,信守一生的喜欢,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喜欢!
“公子,公子……”
不远处传来阿正的声音,公主轻轻地推开了我,我则恨不得立马拍死这傻小子,怎么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挑这个时候来,我好不容易鼓起勇气准备表白心意的,唉,都被这小子给搞砸了!
这小子一路跑了过来,上气不接下气的,却还是不忘给公主殿下请安。
“给公主殿下和驸马爷请安!”
紫玉姐姐说了,这是公主府的规矩,要是不守规矩,是要被打板子的!
“瞧你喘的,先歇口气,你家公子不会跑的,慢慢说。”
公主一脸笑容的瞅着我,那笑容美极了,还带着点腼腆的红晕,也许是因着我喊了她一句“琬儿”的缘故吧,骤然间想起了那次她揪住了我的耳朵,我求饶之时,不经意将也喊了她“碗儿”的,她喜欢我喊她琬儿吗?那今后我可以再放肆一点,喊她作“琬儿”吗?
一念至此,我心情大好,被阿正这小子中途打断表白时的郁闷和气愤,都一扫而空了,笑眯眯地瞅着阿正,言道:
“什么事儿啊?”
阿正从没见过笑得这般媚俗的公子,不禁愣住了,吓得居然忘了言语,只敢双手发颤地将一张请帖送到了我手中。
诶,这小子,什么毛病啊?爷我就这么可怕吗?瞧把他给吓得!
懒的理他了,一把将那请帖拿到了手中,这一打开,才知道,原来这是高家家宴的请帖,大略看了一遍之后,便将请帖递给了公主。
高家的家宴么?!
到时候高家一族有头有脸的都会携带亲眷入席,是一场难得的家族盛宴啊,我这个长子嫡孙也已经成家立室了,而且娶的还是一位公主。按照规矩,也是时候带着公主到高家去见见那些个长辈叔伯们了。
这是我真正成为高家族长,夺取高家权利的第一步,也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我一脸坏笑的瞅着公主,公主看过请帖之后,却一脸无所谓的表情看着我,分明是看透了我的那些个坏心思了。
我一本正经的扶过公主的肩头,说道:
“嗯……这,漂亮媳妇,总得见公婆的!”
公主淡淡地拂开了我的手,然后微笑着回了我一句,道:
“嗯?!其实你刚才是想说,丑媳妇……的吧?”
咳咳,天地良心,公主若是自称为丑媳妇,那这天下就没有人敢称自己是漂亮媳妇的啦!
她哼了一声,然后似乎耍起了公主的小脾气,不再看我,转身便走了。
啊哟喂,我这才猛然想起,几位驸马爷曾与我说过的那些有关公主之事云云,当真是金科玉律,不可不闻的啊!
公主生气了,后果很严重……
“啊,公主,你听我解释,驸马我绝无此意啊!”
边说我边跑着追了上去。
而最后被遗忘在这的阿正,还止不住的打着寒颤。
……
“爷,您可得好好感谢公主殿下,多亏了公主殿下悉心照料,爷才能好得那么快!”
紫玉见阿正越来越懂事了,赞赏似的点了点头。
“嗯,是该好好感谢公主殿下的。”
我点了点头,语气却还有些中气不足。
“怎么,方才是提到本宫了么?!”
熟悉的生意入耳,可却少了几分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温柔,我的心也跟着揪得紧紧的了。
“公主殿下万福……”
紫玉和阿正见公主殿下驾到,纷纷躬身行礼请安。
217.舌战群儒(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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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丫头, 这是作甚呢, 快起来。”
“驸马爷若不答应奴婢一个请求,奴婢绝不起身!”
这丫头这倔犟劲,有时候也挺像公主的呢。
“好,我答应你, 先起来吧。”
听我这么一说,紫玉有些吃惊地抬起头来, 明明她还没说出请求, 为何他不听听是什么就这般随口答应了。是她说得不够诚恳, 还是驸马爷根本不把自己的忠心当回事。
一想到这, 紫玉突然露出一脸委屈和不甘的模样来。我瞧着这丫头性子要强, 不会是想偏了以为我随口应付她的么?
“你这傻丫头的心思, 我怎会不知?你如此这般,定是为了公主所求,若是为了她,无论什么事, 我都愿意去做的。”
听我这么说过之后, 紫玉早已泪目,原来不用自己说什么, 驸马爷都会好好爱护公主的, 他们之间的羁绊已经如此之深了啊。
紫玉感激地再拜了拜, 言道:
“公主, 就交托给驸马爷了!”
“嗯,也拜托给你了,有这么忠心的丫头在她身边,也是她的福气呢!”
将紫玉扶起身来,她给我福了一礼,我笑着说道:
“还是平日里那个‘跋扈’的丫头才像紫玉啊!”
紫玉听了,眼中含着泪,可嘴却撅起来了,显然是生气了,哼了一声便不再理我了。
啊哟喂,可不能再惹这丫头生气了,不然准没什么好果子吃。
“公主,就交给你照看了。”
交给紫玉照顾,我很放心,随即转身欲走,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停住了脚步,又说了一句。
“今儿个翰林院公事会有些繁重,我可能会晚些回来,让公主不必担心。”
紫玉微微一怔,若是换作平日,驸马爷恨不得生了翅膀立马飞回来的,这回儿公主有伤在身,他自是归心似箭了,为何今日如此一反常态呢?
应了句是,紫玉想送我出门,被我制止了,嘱咐她好好照顾公主,我便走出了院落,出了大门。
阿正已经拉着马车在门外侯着了,老火头也难得起得那么早,他年纪也大了,腿脚也一直不大利索,本来想将他接到公主府养老的,可他不愿意离开这老宅子,说要为我守在这。
我知道老火头的心意,这是在提醒我富贵不忘初心。我从未有眷恋富贵之心,只是我所爱的人在哪,哪儿就是我的家。
阿正还是个傻小子,见到高头大马会惊呼的年纪,也许是以为老火头没见识过马车,这便巴巴地拉了老火头来瞧,满脸都是炫耀得意的神色。他哪知道,老火头这辈子走过的桥,比他吃过的盐还多呢!
“爷!”
瞧我来了,阿正忙喊道。
“嗯,正巧老火头也在,我想同您商量件事儿。”
老火头微微点了点头,瞧了眼阿正,又看我眼中坚定的神情,就一切都了然了。
我向老火头躬身行了一礼,言道:
“可否请老火头应允,让阿正成为我的管家?”
我是高家的长子嫡孙,也就是高家的族长,成为我的管家,那就意味着他将来会是高氏一族的管家,成为我的左右手,替我打理家族事务,责任重大,非一般人可以胜任。
虽然地位显贵,可也与危险同行,从今往后,他与我的命运就联系到了一起,我富则他富,我若殒命他绝无生还可能,这其实也是一场公平交易!
而阿正是老火头的亲侄儿,要让阿正陪我进行一场以命做赌的博弈,我必须先给老火头一个交代。
阿正一听,激动地跪在了我脚边,这是对他的莫大信任。
老火头也不禁有些动容,只是,他还是有些担心,阿正阅历尚浅,不足以当此重任。
“已经到时候了么?”
老火头说出这句话时,有些激动地摸着有些行动不便的双腿,这么多年的怨和恨,终于等到机会一雪前耻了么?
“嗯,是时候让那些从别人手里抢走一切的人,付出他们应付出的代价了。”
我知道,老火头的双腿每到潮湿阴冷的时节,都会令他痛不欲生,最痛的不是身体,而是内心的桎梏和折磨,当年那人是如何冤枉他的,如何在众人面前羞辱他,打断他的腿的,每痛一次,他就得将这痛苦的记忆又回忆一次,对那人的怨恨就会多一分。
老火头激动地抓住我的手臂,竟有些哽咽了,看了一眼还一脸稚气的阿正,言道:
“阿正他,真能担此重任吗?”
我拍了拍他的手,让他安心,说道:
“他可以的,因为阿正是您一手教出来的啊!”
是啊,因为老火头曾经是父亲大人高镇身边,最得力也是最为信任的管家!
“好,好啊,阿正,你听好,从今往后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了,是公子的,你要立誓,这辈子都不得违背!”
阿正也感激的泪流满面,先向老火头叩头,又向我磕,这会子是把额头都给磕红了。
“阿正的命是公子您的,以后公子要阿正做什么,阿正就做什么……”
还未等他说完,我拍了拍他的头,这傻小子还是一脸的傻气,还好,人是单纯了些,其实他并不傻,反而,还聪明得紧,只是,离我对他的要求还差了些。
“我无法给你太多的时间让你成长,赶紧达到我对你的要求,别让我失望啊,阿正!”
我的目光微微一沉,望着皇城的方向,感觉依然是如此的黑暗和前路渺茫,即便依稀有那么几点灯火,也无法驱散笼罩在整座皇城的黑暗。
我们在黑暗中前行,最终不是为黑暗所吞噬,便是燃尽自身最后的那点光和热,也许结局都不会有任何的改变。
但是,我还是想要去抗争,想去奋力一搏,哪怕前路渺茫、希望全无,我也想要守护住我想要守护的东西,哪怕是让自己的双手沾满鲜血……
“是,公子!”
第一次,我从阿正的口中听到了他真正的决心和誓言!
……
出了皇城之后时辰尚早,我并未回私宅,而是先回了高家祖宅,因为在家族忠义厅中,会发生一件事,一件关系到高家内部权力走势的大事。
我为这一天筹谋已久,可一直都没有机会可以真正着手进行,没想到,这个机会居然还是那个无礼的看家护院给的。
忠义堂是高家一族召开家族会议,执行祖宗家法之地,堂前是高家先祖亲手书写‘忠义堂’三字,便是告诫高家后世子孙谨循忠孝仁义,谨记祖宗家法不可违背。
那年,我就是从这被叔父赶出了高家,如今,再度站在此地,我已经是高家的一族之长了。
叔父贵为一国丞相,依然坐着主位。我则一直立于叔父身侧,而右下首则是族长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左边的则是其他几位叔伯兄弟,而其中末位坐着的,便是高韦。
这阵势,已经不是一次小小的家族会议那么简单的了。
我面带着有些惶恐的神情,忙跪在地上向各位长老和叔伯们行礼,用无可奈何的语气言道:
“辰儿未曾想过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惊动了各位长老和叔伯们,辰儿心中惶恐不安。”
听我这么一说,长老就高兴了,言道:
“这怎么能算是小事,一个下人,也敢悖逆弑主?!这是十恶不赦的大罪,将其就地处死也不为过!”
“没错!”
除了叔父以外,所有人都义愤填膺,这等犯上作乱,意图弑主的恶奴,就该杀之以儆效尤。
高韦虽未随声附和,可心里也最是不能容忍这等奴仆,若是他手下兵士,如此作为,早就被他斩于剑下了。
一闻及杀人这等事,我脸色不禁一变,忙解释道:
“那日都是辰儿酒醉失了分寸之故,若是因此而害了一条性命,辰儿心中实在不忍啊!”
“辰儿,你就是心肠太软。这悖逆弑主,便是十恶不义之罪,这十恶之罪,还是你叔父当年上书为国重申所立之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岂能越矩?!”
这十恶便是十中不赦之罪,一曰谋反,二曰谋大逆,三曰谋叛,四曰恶逆,五曰不道,六曰大不敬,七曰不孝,八曰不睦,九曰不义,十曰内乱。
长老的一席话,便是将叔父也给牵扯进来,言下之意,既然触犯了法令,谁都不能赦免。
叔父不能再保持沉默了,瞧了瞧跪在地上的我,他清楚的明白了我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大好机会的。
我想要的东西,他很清楚。他给便给了,若不给,那即便是抢,我也要得到。
“那护院当日真是想杀你么?”
叔父故作沉吟,随即淡淡地说出这句话来。
是啊,那护卫确实没想过要杀我,不过,现在是我要杀他!
“叔父,辰儿事后知道了,那护院是高管家的亲侄儿,这事也原本是我不对,辰儿也不愿让诸位长老和叔伯们为难,此事,不如就此作罢!”
叔父有些结舌,没想到他这侄儿居然已经是一只长出了獠牙的老虎了,将来还会成长成为一只爪利牙锐的猛虎。
他短短一语,就逼得他不得不自断双臂!
“原来如此,那人居然是高福的侄儿么?难怪竟敢如此猖狂!当年因为看他本份忠厚,才让他顶了老柴的位置成为高家的管家。这回看来,这时间一长,人就得意忘形了。真把自己当成半个主子了!”
长老们愤愤不平起来,开始有人指摘高福种种不安守本份之罪行。
“我可是听说,高福现在家业也置得如同一方地主了啊,看来再过不久,他还真能当主子了!”
“看来,这高福的手脚也不干净了啊,想当年他因着老柴的手脚不干净,把老柴的双腿打折了,这回,也该轮到他自尝恶果了!”
“是啊,这样的奴才,留不得……”
说完,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了叔父高钦,这是要他当即表明态度,这高福是他的人,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高钦为人一向处事铁面,不容私情,所以在朝得罪的人不少,在家族之中因着他这古怪脾气,族人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高福这些年来坐享高位,确实开始不安于分了,会留下把柄也是可以预见之事。他还借着管家之便,在高家到处安插亲信,这些叔父应该早有耳闻,因着高福是从小伺候着自己做长大的,而且有些事也是在他的授意之下做的,故而即便他犯错,只要不是大过,都只是对他小惩大诫一番。
可能就连高钦也没想到,正是他的这种纵容,间接害了高福。
高福行事越大胆大妄为,占着有叔父撑腰,便收受贿赂,图谋私利,若是没有确实的证据,又怎么会为人所置喙,若自身清白,又如何能为人所乘?
当真是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啊!
若是高福当真有罪,那他这个主人,也有失察之罪,不对高福严惩,便有私心作祟之嫌。
如今,家族长辈们都在等他做出裁决。
“若当真如此,高福便不配继续留在高家了,当以家法论处。而那护卫,悖逆弑主,留他不得,按律处刑,准家人归葬,抚恤银钱。诸位长老以为,如此处置,可还妥当?”
长老们纷纷点头信服,转而对我言道:
“辰儿,你得跟你叔父好好学,什么是处事果决,断不能优柔寡断,要知道,你可是高家的一族之长,将来高家的兴衰荣辱,都将系于你身!”
“是,辰儿定然紧尊长和叔父的教诲!”
说完,恭敬地再三叩拜。
就这样送别了各位长老和叔伯长辈们,高韦则是笑着朝我看了一眼,随即向叔父请过安之后,便转身离开了。
最后,就只剩下我和叔父了。
我站起身来,向叔父行了一礼,也打算离开了。一直端坐主位上沉默着的叔父,这才开口说了一句话,道:
“这般结果,你可满意了么?”
我故作惊讶状,抱拳行了一礼,道:
“叔父何出此言啊?”
“我在问你,第一次杀人,感觉如何?”
我杀那护卫,不仅仅是为了将高福一党拉下马,更重要的是在高家立威,像那护卫那般不把我放在眼中的何止一人,想要威慑他们就得立威,而杀人见血,便是最快也是最有效的捷径。
终于,我也让自己的双手染上了鲜血啊,杀戮之门一旦开启,也定然会以杀戮结束!
紧紧地握住了自己的双手,努力压制住自己内心的恐惧与不安,言道:
“现在终于可以,稍微体会到叔父您当时的心情了!”
我已经没有退路了……
素竹不是第一次见陈小姐了,想起第一次见面还真有些失礼,当时还真没想到,那人居然如此大胆,敢做这爬墙赏花之举,不过也亏的此举,自己对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也不陌生了。
就比如那手掷茶杯如此有准头,便可看出,这陈小姐似乎也是位练家子呢!
“常听人言:素竹姑娘品格高雅,超凡脱俗,貌若天仙,不可方物,今日一见,才知此言非虚啊!”
素竹不禁颜面一笑,这漂亮的女子称赞美貌的女子,要么就是正话反说,要么就是别有所图,瞧陈小姐一脸微笑的模样,似乎是两者兼得啊!
“呵呵,陈小姐客气了,小姐不也雍容华贵,气质出众,才貌双全,蕙质兰心么,今日素竹能有机会认识陈小姐,也是三生有幸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两人说完,又是相视一笑。
陈小鱼心中不禁感叹道:好一张伶牙俐齿。
“来,请落座!”
作为主人,陈小鱼请素竹落座,素竹不好推辞,道了声多谢,福了一礼,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而紫玉则规矩的立于一旁伺候着。
陈小鱼瞧着端坐有礼的素竹,又瞥了一眼附近侍立着的紫玉,垂首思虑了片刻。
“幸得陈小姐盛情相邀,还送上如此好礼,素竹有些受宠若惊了,只是不知陈小姐有何差遣,若是素竹力所能及,定然鼎力相助!”
素竹知道陈小姐是个聪明人,这寒暄过久就显得有些做作了,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差遣不敢当,反而是小鱼有事相求。姑娘聪慧过人,那小鱼也便不再拐弯抹角了!”
陈小鱼停顿了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道出此番目的。
“姑娘的身份,小鱼也是因缘际会才得以知情。若论起雍容华贵,气质出众,小鱼自认为是比不上姑娘万分之一的了!”
陈小鱼此言亦有所指,莫不是自己是当朝长公主的身份,也被她所知了么?因缘际会,这词用得可当真是微妙啊!
素竹眼眸如水,平淡沉稳,可脑海中却闪过千道思绪,这陈小鱼又是如何的知自己真实身份的?她说有事相求,这京城首富便属她爹爹陈员外不做第二人想,难道还有连她们陈家都无法轻易解决的事情么?这事又是否与那陈四有关?
素竹优雅地执起眼前的茶杯,不急不缓地悠闲品茗,待得这口好茶入了喉,不禁有些感叹这畅春园的下人也不简单啊,泡得这一手的好茶,从水温到用水还有茶叶都极为讲究,就算是在宫里头,也未必有人可以泡出如此香浓得宜的好茶来啊!
“说来听听!”
既然自己身份都被人识破了,那也便无需装得如此客气了。
“小鱼想请姑娘,放过那陈四!”
陈小鱼这一语便将这表面和气给搓破,那陈四是陈国奸细,陈小鱼公然为此人求情,那她的身份,岂不是昭然若揭了么?
身边的紫玉不禁将手摸到了腰间,里边藏有暗器,又是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只需主上一声令下,便可将这陈小鱼当场毙命。即便是她在这园林周围埋有伏兵,紫玉也有自信可保主上全身而退!
“你应该知道陈四是什么身份,也知道我的身份吧,陈小鱼,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应该知道,光凭你这句话,便可让陈家抄家灭族了!”
素竹示意紫玉莫要轻举妄动,她觉得陈小鱼意不在此,肯定是别有所图。
陈小鱼起身,躬身给素竹行大礼,言道:
“陈四是陈国的奸细,而我陈家,也是陈国多年以前派往北魏而秘密培养起来的暗探。”
原来,陈家便是陈国奸细身后的那棵在北魏扎了根的大树啊!这些年来,组织不是没有怀疑过陈家,毕竟陈家在京城影响甚大,所以才没对陈家做进一步的举动。
如今陈小鱼居然如此坦白的承认陈家便是潜伏于北魏的最□□细,这是在找死么?
素竹冷哼了一声,言道:
“陈小鱼,即便你陈家在京城富商之中手执牛耳,可有句话你该听说过,‘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即便你陈家再富贵,官家一言,便可将你陈家一夜之间移为平地!”
陈小鱼神色有些黯然,却并见慌乱,她知道素竹只是在试探自己而已。
“姑娘,虽说富不与官争,可若富拼死一搏,虽是强弩之末,困兽之斗,却也足可让京城商道为之瘫痪不振。”
呵呵,好一个陈小鱼啊,居然用商家左右京都经济次序来威胁自己么?
确实,这些商会只要联合起来,哄抬物价,囤货居奇,暗箱操作,便可让京城一方的物价飞涨,百姓惶恐,大乱便至。故而,国家对于一些富商的态度是既宽又严。
组织虽一度怀疑过陈家,也是因朝廷政策,才一直未对陈家动手。现在看起来,一味的对这些富商容忍,可不一定能得到他们感恩戴德啊!
可恨啊,素竹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可见一个富家千金都有如此胆魄和见识,想来,这陈小鱼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许是都身为女子,且智勇双全之故,素竹倒是对这陈小鱼生出几分钦佩之心来。
明明知道是困兽之斗,也要拼死一搏吗?陈小鱼她,也有拼死想要守护的东西啊!
“你要我放过的,应该不是陈四吧?”
素竹直盯着陈小鱼,她需要陈小鱼对她说实话。
“放陈四回去,对北魏有利!姑娘应该知道,陈国此刻的情形为何?”
陈国此时,正经历着夺嫡大战,陈国皇帝刘禅年老昏聩,听信宸妃之言,要废掉已立为太子十多年的刘裕,打算立三皇子刘昶为太子。可有十多年威信的太子怎甘储君之位被夺,自是联合一些支持自己的大臣,与刘昶为首的一党和背后支持他的宸妃等外戚对抗。
陈国现在可以说是乌烟瘴气,朝野不振,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给北魏休养生息的机会。早些年前,北魏常受陈国突袭边境之苦,边境兵民苦不堪言,奈何国弱力微,拼死驱逐敌寇,却再也无力挥师南征。
素竹听闻此言,也很想知道放走陈四如何对北魏有利。
“继续说下去!”
陈小鱼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赌的第一局是自己险胜了。
“那陈四,乃是陈国的第四皇子刘季,只要他一回陈国,那陈国混乱的局势,便会变得更加混乱不堪了。此人本就是个富贵王爷,选择支持三哥刘昶争夺皇位,也不过是瞧着其中有利可图!”
陈四,陈国的四皇子刘季?!呵呵,素竹冷笑一声,他还真是一点都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啊?!
“自古以来,凡举大事,自是少不了钱粮兵马以做策应。”
说到这里,陈小鱼若有所思的瞧了瞧素竹。
素竹一点便通,这陈家富贵可是众所周知之事,只怕这陈家夹在两位皇子之间,也是极为不易的吧,若是一家向你伸手要钱,你还给的起,两家一起伸手,这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给哪家你就得罪哪家,不给亦然。
那陈四来这京城,想来便是亲自来监督陈家的,这是要陈家当即表态,到底支持那一边?
如此看来,倒是这三皇子刘昶心思深沉些,虽然派了个不靠谱的刘季过来,可也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陈四这一来,即便陈家拒绝了三皇子,那太子一党,还能再信任陈家么?
这样看来,陈小鱼的真正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这不就是为了保全陈家而做的最后一搏了么?
素竹嘴角翘起,言道:
“自古以来,忠臣不事二主!”
这话不假,今日你可因走投无路而舍了救主投奔他人,那他日,又怎知你不会故伎重施,反复无常呢?这样的人,还能得人信任么?
“家父虽是陈国国君的旧臣,可对臣子之道一直不太上心,反而对商道更为热衷,故而几十年的经营后,才有陈家如此家大业大。而且,陈家未来的家主,是我!”
素竹饶有兴趣的瞅着陈小鱼,这话她听着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呢?
陈家的当家人是她,那么说,他父亲宣誓效忠的君主并不是她心甘情愿效忠的君主,她要越过她的父亲,顶着陈家家主的名号,带着陈家身后代表着的富贵与四通八达的商路,还有在各国散布的耳目眼线,发誓对我效忠么?
这不得不说,是个强而有力的诱惑啊……
“那么敢问未来的陈家家主,谁可让卿心甘情愿臣服屈就啊?”
陈小鱼心中大喜,言道: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忙跪在了素竹跟前,发誓效忠,言道:
“陈小鱼携陈家大小,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效忠主上,鞍前马后,至死不渝,若有违今日誓言,怀有二心,陈家老少,全族皆殁!”
这可以算是毒誓了,素竹从不相信所谓的誓言,可她却选择相信陈小鱼的真心,她都如此有诚意了,那自己也的拿出同等的回报来,这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卖命啊!
“好,只要有我一日,便保你陈家老少无虞,富贵不灭,今后我对你,自是推心置腹,不疑不忌;若今后你敢背叛于我,我便将你陈家三族移灭,一个不留!你应该知道,我有那个本事,也有那个能力,说到做到!”
素竹此言一出,恩威并施,便让陈小鱼额头都不禁溢出冷汗来,这皇家威严,果然不是唬人的。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血流成河,不是妄言啊!
说完,素竹便起身走过来将陈小鱼扶起,脸上温和之气渐生,这以后,她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呢!
素竹用人,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得此助力,也算是喜事一桩,那之后要应对的,便是助陈家摆脱敌国奸细之名了,那陈四回去后,自然免不了将北魏之事告知那三皇子刘昶,以刘昶那睚眦必报的个性,定然不会让陈家好过。
刘昶会做的,自然便是借北魏的刀,灭了陈家这眼中之钉了。
也难怪陈小鱼要冒险将自己请来,还设下这赌局,便是看自己有没有胆量将陈家的势力收入囊中了。
若是换了别人肯定不敢,至少也会先合并了陈家,吞并其所有财势之后,再将陈家老小杀之灭口,才是上策。可素竹偏偏选择护佑陈家,将来还要重用陈小鱼,这便是她的远见,杀人灭口,夺人财势容易,可这商道之才,富国之人可是极为难得的!
那陈员外历经几十年便可将家业做的如此有声有色,各国皆有其势,素竹相信,她的女儿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她需要为国家收揽可以助其富国强兵的人才!
素竹瞧着眼前这绝代佳丽,富贵千金,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对她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是因为她们两人也有相似之处。
陈小鱼为护的陈家老小周全,煞费苦心,而自己不也是为了北魏王朝,而苦心孤诣么?
“小鱼,你实话告诉我,为何会选择北魏?即便陈国容不下你陈家,你也不是非北魏不可的啊?”
毕竟,比起北魏这地贫民脊之地,那富饶一隅的北齐,才更适合陈家这商贾之家去经营和效忠的!
陈小鱼自是知道素竹问的是什么,这些年来她可不是外人所见的那般柔柔弱弱的千金大小姐,因为父亲没有儿子,而身为父亲的女儿便得肩负起陈家一族的兴衰荣辱,由不得半点马虎。
故而她很小便女扮男装,跟随着父亲外出经商,游历各国,虽不能说见识丰厚,无所不知,可也将各国民生风情,瞧了个遍。
而父亲也会从旁提点,告诉她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做生意,什么人诚实守诺可与之深交,而什么人背信弃义而应该远离和加以利用。而父亲也告诉过自己,要想知道哪个国家最为强盛,不是看它表面谁更繁华似锦,而是看它是否民心所向!
所以,陈小鱼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民心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主上,应该听过奇货可居这个典故吧,小鱼虽无吕不韦天纵奇才,却也是个商人,分得清这国家民心所向!这北齐偏安一隅,而南陈坐拥江南富贵,民心日被侵蚀,居安却不知思危,如同温水煮蛙,离覆灭也不远矣!”
“而北魏,虽国力微弱,常受三国欺侮,可却民心未失,民风尚武,推崇忠信,国耻便如同个人耻辱一般,民众感同深受。这样的国家,可灭之却不可让其屈服,若有朝一日,富国强兵,横扫宇内,一统南北,也未可知啊!”
“这便是小鱼选择北魏的原因,只是一家之言,小鱼狂妄了,主上莫要见怪!”
素竹都不禁对陈小鱼另眼相看了,有如此见地,只是做一个商人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啊!
“哈哈,奇货可居么,呵呵,当真是奇货可居啊……”
素竹笑了,笑得极为开心,看来以后,她和陈小鱼不仅可以成为推心置腹的主仆,还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啊!
……
因着长亭拉着围幔的缘故,只能瞧见那抚琴男子飘逸的身影,而围栏边上,又有另一位白衣公子,正凝神静听这曲中趣味,手不自觉的伸出了亭外,那长袖也随即褪到了手肘处,露出一片雪白肌肤,纤纤玉手。
白衣公子面带微笑,神情自若,任由小雨打湿了手心,那股凉意在手心散开,却还有一丝丝痒痒的,惹的白衣公子嘴角上扬,忽地想到了一件事儿,一个人,心里又有了些甜甜的情愫飘荡开去。
凭轩卧听雨荷声,点点滴滴在心头。
他的琴音一直都是淡薄悠远的,难得今日竟然多了几分喜悦,白衣公子突然有了些许疑惑,是自己心意感染还是曲中另有真意呢?
“逸仙,你的琴音又更上层楼了,只怕我想追也追不上了……”
白衣公子面带微笑,依然瞧着这亭外的春雨,雨中常含愁绪,可今日自己的心情却格外的好,这点也让白衣公子稍感吃惊。
“琬儿,我在凡尘以外,无忧无恼,琴音便是吾之心境。你身处红尘之中,何以能超然物外?”
白衣公子低眉垂首,仿佛正在细细品味逸仙这句话的含义,他,确实不是凡人,如此超然于世,仿佛这尘世间的一切,都于他再无瓜葛一般。
所以他的琴音才会如此清远悠扬,无我两忘么?那自己这一辈子,也别想在琴音上超越他这位师傅了呢!
“呵呵,人人都称逸仙为:谦谦君子,温润如玉,那都是赞扬你的美德。可在我看来,你是似人非人,是仙非仙啊!”
在萧琬看来,只要是人,就难免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逸仙他也有,只是从不表露出来,这不就是非人了么?他是逸仙,被人们称为嫡仙一般的人物,可他又不是真的神仙,自然也就是非仙了!
如此贴切而又有些毒舌的形容,无非就是因为萧琬对他这般性子,有些失望罢了。
这些年来,逸仙早已习惯了她语中偶带着的调侃之意,每到这时,逸仙便会心生感慨,这丫头还是小时候天真烂漫的模样,最为可爱了啊!
苦笑一声,继续弹他的琴,不再说话。曲风一转,一曲《鹤冲霄》悠然而起,一顿一错之间,幽雅古朴,令人心情舒畅。
逸仙转而弹奏此曲,还当真是别有深意,这曲《鹤冲霄》还是当年他教自己弹的第一手曲子呢,那时候她还小,心浮气躁,难以定性,他便哄骗自己学了琴,陶冶性情,而这曲便是他教给她的第一首古曲。
就这片刻之间,一些陈年往事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纷至沓来,令萧琬无限感怀……
那时候,父皇和母后还在,太子哥哥也还在,而皇祖母则一脸慈爱的守护着一家人,这一切看起来是多么美好和宁静。
有时候萧琬会想,若不是生于这帝王之家,而是一户普通的百姓人家,远离了宫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自己这一家人,是不是就可以过得平安喜乐,无灾无难了呢?
218.思念成狂
此为防盗章, 请大家购买正版 白衣公子低眉垂首,仿佛正在细细品味逸仙这句话的含义,他,确实不是凡人,如此超然于世, 仿佛这尘世间的一切, 都于他再无瓜葛一般。
所以他的琴音才会如此清远悠扬,无我两忘么?那自己这一辈子, 也别想在琴音上超越他这位师傅了呢!
“呵呵,人人都称逸仙为:谦谦君子, 温润如玉,那都是赞扬你的美德。可在我看来,你是似人非人,是仙非仙啊!”
在萧琬看来,只要是人,就难免有七情六欲,喜怒哀乐, 逸仙他也有, 只是从不表露出来,这不就是非人了么?他是逸仙,被人们称为嫡仙一般的人物,可他又不是真的神仙, 自然也就是非仙了!
如此贴切而又有些毒舌的形容, 无非就是因为萧琬对他这般性子, 有些失望罢了。
这些年来,逸仙早已习惯了她语中偶带着的调侃之意,每到这时,逸仙便会心生感慨,这丫头还是小时候天真烂漫的模样,最为可爱了啊!
苦笑一声,继续弹他的琴,不再说话。曲风一转,一曲《鹤冲霄》悠然而起,一顿一错之间,幽雅古朴,令人心情舒畅。
逸仙转而弹奏此曲,还当真是别有深意,这曲《鹤冲霄》还是当年他教自己弹的第一手曲子呢,那时候她还小,心浮气躁,难以定性,他便哄骗自己学了琴,陶冶性情,而这曲便是他教给她的第一首古曲。
就这片刻之间,一些陈年往事如同走马观花一般,纷至沓来,令萧琬无限感怀……
那时候,父皇和母后还在,太子哥哥也还在,而皇祖母则一脸慈爱的守护着一家人,这一切看起来是多么美好和宁静。
有时候萧琬会想,若不是生于这帝王之家,而是一户普通的百姓人家,远离了宫廷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自己这一家人,是不是就可以过得平安喜乐,无灾无难了呢?
要真是如此,至少她不会变得如现在这般,只懂得阴谋算计,步步为营,还能保留几分童稚时的天真浪漫,然后在家人的护持中长大成人,找一位心仪的夫君出嫁,平安喜乐的过完这一生便是了……
可一切终归都是奢望,母后在孤寂与愤恨之中郁郁而终,然后太子哥哥无端被卷入谋反案中名败身死,最后就连那个曾经让自己无比崇敬的父皇,在过了一段醉生梦死、荒唐颓废的日子之后,也撒手而去。
短短不过几年的时间里,自己最重要的亲人,最爱自己的亲人,一个个离她而去,她失去了亲人的疼爱和庇护,变成了孤零零的一个人!
母后去世的时候,萧琬哭得很伤心,皇祖母抱着她,没有言语上的安慰,只是为她擦干了眼泪,然后说了一句,道:
“不要哭,女子若是流泪,那便是柔弱。你要让自己变得坚强起来,只有强大了才能立足在这宫廷之中,才能在将来掌控自己的命运。”
后来,皇祖母告诉萧琬,她的母后是个柔弱的女人,母后一辈子为爱而活,最后却因恨而死,母后是软弱的,皇祖母绝不允许她成为像母后那般软弱的女人!
太子哥哥走的时候,萧琬好伤心好难过好想哭,可是却又不敢哭出来,皇祖母依然没有安慰她,只说了一句话,道:
“你是北魏的长公主,没有哭的权利,为这个国家牺牲一切,便是你今后应该做的事情!”
萧琬眼中噙着泪,却又不得不抬起头来,把眼泪都逼了回去,因为皇祖母跟她说过,眼泪,是弱者的东西,她要在宫廷中生存下来,想要掌控住自己的命运,就必须舍弃那些东西,让自己成为真正的强者。
从那以后,萧琬便再也没有哭过,也从来就没有过想哭的冲动,即便是几年后,父皇驾崩了,也是如此……
瞅着满宫的白衣素篙,对着父皇的棺椁灵位,那些后宫嫔妃,文武百官,跪了一地,痛哭流涕,哭得悲痛哀挽,难以自抑。可萧琬却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就连一点点悲伤的情绪都没有……
她这是怎么了啊?
那个躺在棺椁里的,是她的父皇啊,是她的生身之父啊,是小时候用慈爱的目光看着她长大的父亲,也是给了她荣华富贵,让她成为人人艳羡的长公主的一国之君,他死了,和母后和太子哥哥一样,以后,再也见不到他了,可为什么,她就连为他掉一滴眼泪的**都没有?
啊,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变得如此铁石心肠了啊……
这次,萧琬没有哭,皇祖母没有说什么,可是从皇祖母的神情中,却露出了一丝悲伤的神色。
为什么皇祖母会感觉到悲伤呢,明明,这一切,都是皇祖母希望看到的,不是么?
萧琬不明白,她真的不明白……
琴音远去,而萧琬的思绪也逐渐收敛,即便是回想着如此悲伤的过往,她的眼中依然未见半滴泪水,只是心里,会有一点点难受罢了。
她可以在开心的时候笑,可以在悲伤的时候,心里感觉到些许难过,却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哭出来……
萧琬都已经快不记得,哭出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了啊?
萧琬的眉目低垂,有些无奈之感,总觉着自从遇到那人之后,她的情绪似乎便开始有些不稳定了,变得有些不受自己控制,这是以前从未出现过的情况。
萧琬幽幽的闭上了眼睛,让那些纷扰和烦恼随风而逝,再度睁开眼时,她依然还是那个坚定如铁的她,是这北魏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萧琬。
逸仙终于放下了七弦琴,缓缓地度步走到了萧琬的身边,他的身形依然潇洒飘逸,身着白色儒服,别有一番洒脱自在,这些印在萧琬眼中,便觉着即便她也身着白衣,可逸仙这气质真不是一般人可以比拟的呢。
“你啊,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一些呢!”
逸仙嘴角微微上扬,调侃的语气像极了当年的太子哥哥,萧琬心中一沉,有些不悦,即便逸仙曾是太子哥哥的太傅,与他也情同手足,可这并不代表他也能以她的兄长自居啊!
“请大人记住,我的哥哥从来就只有太子哥哥一人!”
萧琬眉间一挑,说出来的话也是淡淡的。
“是,逸仙记住了!”
他虽然拱手行礼,可脸上却不见半分敬意,只当她是在耍小孩儿脾性,在逸仙眼中,她应该一直都是那个不谙世事,天真浪漫的小丫头吧?!
想起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情景,他十六岁状元及第,风华正茂,文采出众,天之骄子。没出一年,父皇便钦点了他成为太子哥哥的太傅,也从那时候起,太子哥哥便鲜少陪自己玩了。
那年萧琬九岁,虽说那时并未没见过他,但是却常听身边的宫女太监们提及此人,不是赞他俊美相貌,便是文采了得,因着太子哥哥这层关系,萧琬十分的讨厌他!
一日,在御花园中百无聊赖,萧琬玩起了踢毽子,这还是太子哥哥亲手给她做的,萧琬十分宝贝它,每次都不忍用劲,就怕踢坏了。
那日太子哥哥食言没来陪她踢毽子,萧琬有些生气,一用力便将毽子踢到了树上,那树太高,几个太监叠罗汉都没法把毽子拿下来。可他,却轻而易举的跃上了大树,然后飞身下来,将毽子完好无损的带了下来。
萧琬直到现在都无法忘记,他从树上一跃而下的身影,如同仙人一般,灵动飘逸,超然出尘……
待他静静矗立在萧琬跟前,随即单膝款款有礼地跪了下去,然后微笑着看着她,他的眼眸如同星辰一般璀璨夺目,笑起来的模样十分好看。
只见他缓缓地拉过了萧琬的小手,然后将毽子好好的交回到她手中。
那一刻,萧琬幼小的心灵第一次泛起一丝丝涟漪,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那时候,萧琬不明白,那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情愫,只知道从那之后,她便开始傻傻的追随着他的身影,他喜欢白衣,她也开始偏好淡雅的颜色;他喜欢弹琴,她也开始想要去懂音律;他喜欢诗经,她便将诗句背得滚瓜烂熟……
可没过几年,他跟萧琬说,他要成亲了,娶的是太师卫叔子的女儿卫婧娴,卫家小姐是位美好的女子,妍婧娴婉,知书识礼,大家闺秀,与他想来是极为登对的了。
黯然神伤、不知所措之间,萧琬陡然明白了,这情愫代表着什么,原来,这,就是喜欢么?
可笑的是,她的喜欢,还未真正开始,便已经结束了……
后来,家逢巨变,一次又一次的打击之中,那点小女儿家的相思情意,早已变得不再重要,而他也因着是太子哥哥太傅的缘故,不仅家族险些倾覆,仕途近毁,而他的妻,也因病早逝,从那之后,他便无心仕途,只愿呆在太学馆,抚琴自省,教书育人了。
昨日之事昨日死,未来之事不可期,人们可以抓住的也就只有现在了。
若要问她对逸仙是否还怀有他意,她也只能轻叹一句,萧琬已不再是过去的小婉儿了,而逸仙,也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位意气风发,一心为国的逸仙了,是啊,人,都是会变的呵!
“前几日的上巳节,我见过他了,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龙凤啊!”
他?高辰么?
难得从逸仙口中听到赞赏之词了,自从逸仙无心仕途之后,便很少听到他会称赞哪位文官或者武将了。
“哦?”
萧琬的语气依然淡淡的,听不出喜怒。
“他,配得上你!”
“……”
也许,是她的错觉,萧琬竟然从他的语气之中,听出了些许无奈,这不像他,他是逸仙,嫡仙一般的人物啊……
萧琬不得不承认,过去她就无法看清逸仙,就连现在她也依然看不明白。
“他,确实很有趣……”
提到高辰时,萧琬的嘴角不自觉得便扬起了一道好看的弧度。
萧琬也不知道为何,他每一次出现在她眼前,都能给自己带来几分奇异的感觉和领悟,明明就是个怕死怕事的胆小鬼,却总是能做出一些令她感到惊奇的事来,不知何时,自己就连目光也会不受控制一般的系在他的身上。
再次遇见他是在御花园,那日也是下着雨,他是个不安生的,就连罚跪都不让人省心,一会儿仰天长叹,一会儿又摇头晃脑,都不知他脑子里尽数在想些什么。带着目的,她以小太监的身份故意接近了他,这才知道,看人果然不能只看表面。
他的才学其实自己早有耳闻,太子太师都曾是彼此的授业恩师,而他当年高中的那篇策论萧琬读过,对他也很是钦佩,所以,在得知皇祖母将自己指给了他,也并未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只是,没想到那晚第一次见面,便将自己对他的印象毁得一干二净了!
知道了他与琮儿的那场赌局,萧琬就确定他可以成为琮儿的老师,便暗中推了他一把,将写那篇策论之人是谁告诉了琮儿,而接下来的事也正如她所预料的那般,琮儿亲自去拜师了,他也确实没让她失望,教导琮儿也十分用心,难能可贵。
这是萧琬第一次对他印象稍有好转。
那段日子,为了尽快查出潜入京城的奸细,萧琬时常不在宫中,回宫之时也常听王御医提及,他来找她之事,想到那日曾对他许过承诺,若是下雨,便再去为他打伞。只是天公很是作美,连着几日都是晴空万里,阳光明媚,自是不用她去为他打伞了。
等萧琬再度回宫,听说他已在御花园又跪了三天,而王御医被传唤去给他诊治,她想着他如此文弱,莫不是跪出什么毛病了吧?便随着御医一同前往翰林院去看看。
怎知,他一看到她在,居然傻傻的笑了几声,萧琬片刻就明白过来,他原来一直在等自己去看他呢?这不,就一脸顺遂得意的笑着了么?
萧琬有些不甘,故意不去瞧他,他一看她在生气,就不敢再盯着她瞧了。
杨安源和李皓与他是同科进士,三人感情极好,听秋水姑姑(老鸨儿)说过,常见他们三人一起到醉仙楼喝酒赏月,端的是几个推杯把盏的“知交好友”啊!
他两人说话也没个顾忌,你一言我一语的,便将断袖一说给端了出来,萧琬有些气急,险些将“放肆”说出口来,瞪了他们几眼,而他也只是脸色发红,却并未有推脱之意,便如同他默认了一般……
他,喜欢我?!
萧琬还未厘清头绪,王御医的药枕便应声而落,场面变得十分尴尬,御医脸色铁青,而他也脸色发白,立马放开了王御医的手,无端端的来了那么一句,道:
本官不喜欢男人!
萧琬有些哭笑不得,这句话当真是暧昧不清,意义不明了。
所以,在帮他上药之时,她故意戏弄于他,他的反应很有趣,让萧琬生出了几分想要欺负他的心思。
“大人,您有如同这般,将女子拥抱入怀过吗?”
抚着他的脸庞,萧琬也不知道为何会突然问出这个问题,只是觉得他生的如此俊俏又风流多情,仰慕他的女子定然不在少数,他也并非不谙世事,身边也定然有位红颜知己的吧?
突然很想知道,那是一位怎样的女子,可以得到他如此青睐!
怎知,他居然生气了,一把拉住了她的手,对上了他的眼,这才发现他那墨玉般的眸子居然如此清澈透亮,仿佛一见便能看到心底。
萧琬有些吃惊,也有些害怕,因为他那双清澈的眼眸,似乎也能探查到深藏在她内心之中的黑暗,眼中冷光一闪,便先挣脱了他的手,然后低下头去不再看他。
他借机问了她的名字,萧琬随口告诉了他“小碗子’,怎知他改成了小碗儿,而且从此叫上了就不愿改口了。
小碗儿,小婉儿……
当这个称呼再度听到之时,仿佛隔着生与死之间的差距,因为曾经用这个名字呼唤着她的太子哥哥,早已不在人世了。
不过是个称呼罢了,他想怎么叫随他吧!
就这样,他成为了萧琬的一个例外,可没有想到的是,这个例外一旦为他破例,就会接连出现第二个,第三个……
直到现在,萧琬不得不承认,她开始变得在意他了,也逐渐开始读懂他了,有时候他会不经意间露出受伤小兽一般的眼神,便如同那日,他纵身跳入池中,明明就是想寻死的,可却装出一副笑嘻嘻的模样,好让别人以为他不过是在开玩笑。
萧琬很生气,真的很生气,她没想到他居然会如此不爱惜自己的生命。
当他从身后抱住萧琬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抱歉话语的时候,那一刻,萧琬突然明白自己真的在意他,真的好害怕,好害怕,怕他,会如同母后和太子哥哥还有父皇那般,会死……
他已经不再是无关紧要的人了啊,因为再过不久,自己便要嫁给他,成为他的妻了!
……
这个时节的雨,来的快,去得也快,不自觉间雨停了,整座山谷如同便洗涤过一般,清新而又幽静。便如同萧琬的心,经过一番挣扎和放空之后,突然间变得清静明朗了,也稍微变得可以对自己坦率些了呢。
深吸了一口气,萧琬微笑着转过身来瞧着逸仙,说道:
“逸仙,雨停了呢,走吧……”
说完,萧琬率先迈开了步子,离开了长亭。
逸仙瞅着眼前离去的伊人的背影,眼中是有些复杂的神色,想到提到高辰之时伊人嘴角边的笑意,逸仙突然明白了什么,可心里却宛如失去了什么一般。
……
他只希望可以永远默默地在一旁守护着她,当年,他无法保护她的哥哥已经让他深感罪孽沉重,这一次,无论如何,他都必得护她周全,让她不受到任何伤害。
佛说,苦非苦,乐非乐,只是一时的执念而已。执于一念,将受困于一念;一念放下,会自在于心间。
可这世间,又有多少人,能真正放下执念,真正做到超然尘世呢?
抱起了七弦琴,逸仙也离开了长亭,一切仿佛又恢复成为原本该有的模样……
说完,揖了一礼,也脱了靴,见到我之后,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不失礼节的在我附近也盘腿坐了下来。
我也微微点头回礼,卫王的酒杯又递了过来,看来今日他不把我灌醉,是不肯轻易放过我了啊。
这宴席上的欢快,也并未因多添了几个人而减少半分,反而还越发热闹起来,大家侃侃而谈,各抒己见。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开始谈论这京城最近发生的一些个新奇事儿。大家伙的兴趣一下就被提了起来,都侧耳倾听。
“说道这京城最近的新奇事儿,自然便是那醉仙楼的头牌琴姬素竹姑娘的梳栊之礼啦,整整八千银钱啊,还真是这花街画舫中的一大奇闻啦!”
“何人竟如此多情,甘愿为美人倾家荡产,一掷千金啊?”
“我也听闻过,那人好像是个风俗画师,叫什么逍遥生来着的。”
……
元恪听到后,不禁笑了笑,有些嘲讽的语气,言道:
“风俗画?!不入流尔,难怪此人如此风流多情了!”
哈哈……
此言一出,顿时惹的其他的士子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卫王和逸仙都是淡定从容之人,自然不会为了这群年轻人的嬉笑之语而左右情绪,一个喝他的酒,一个弹自己的曲,自得其乐。
我也只是笑了笑,确实只是个不入流的画师啊……
“据闻,那琴姬素竹姑娘的琴音号称京城乐坊没有比肩者,我虽未听过,但今日听到大人的琴音,便也知道那琴姬的琴音也当不过尔尔了!”
一位年轻的士子许是心直口快,说话没了分寸,再怎么说逸仙都是官家士族,贵不可言,拿他与一位风尘女子做比,怎么看都是极为失礼的事情。
这话一刚出口,这士子悔不当初,神情慌乱,支支吾吾,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逸仙不愧是谦谦君子,即便被人出言辱及身份,也未见丝毫动怒神色,双手轻抚琴弦,收音止符,表情也是淡淡的,说道: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是不可取的。你既未曾听闻那素竹姑娘的琴音,又如何得知她弹得不过尔尔呢?”
听此一言,众人皆是一愣,没有想到逸仙并未对人拿他与一位琴姬做比而生气,反而还教导那位士子遇事不可凭空臆测,因以事实为依据。
那位士子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忙拱手言道:
“学生受教了!”
经此一事,除了更加钦佩逸仙外,我心中也忽生疑惑,素竹的琴音我是听过的,她的琴音高雅而不与世俗合流,这品质倒与逸仙有几分相似,仔细一想,我似乎还在何处听过曲调如此相似的琴音,是在何处呢?
“这素竹姑娘的琴音只怕是难得一闻了。”
元恪意有所指,那素竹姑娘如今身价如此之高,还真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请得动的呢。随即转念一想,瞥了我一眼,嘴角上扬,言道:
“说到醉仙楼,我倒想起几年前的头牌也是一位琴姬来着,她的琴音我是听过的,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哦?居然得元兄如此高赞,想必也是位玉人吧?”
士子们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位琴技如此高超的琴姬,想着请不到那位素竹姑娘,去见识下这位姑娘的风采也足慰平生了啊!
大家只顾着一时兴致,却忽略了这元恪所言的“几年前”。
我眼神不禁一沉,这元恪果然不是善茬,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可惜了,那位柳絮姑娘,早已玉殒香消,天妒红颜啊!”
元恪边说着,边表现得无限伤感和惋惜万分。
周围不禁发出一阵唏嘘感慨之声,有人不禁好奇这女子为何如此早逝。
只听着元恪不急不缓,慢慢道来,仿佛便如同他亲眼所见一般,言道:
“多情总为无情苦,这柳絮姑娘因迷恋上一位士族子弟,在寒冬腊月之时,从那安宁桥上纵身一跃,那湖水冰寒刺骨,柳絮姑娘瞬时便沉没湖底,香消玉殒了!”
“唉~这柳絮姑娘也是为性情中人啊,真是可惜了啊!”
“这柳絮姑娘怎如此看不开,士族子弟饮酒玩乐,逢场作戏,怎可当真啊?!”
“也不知这士族子弟是何人啊?竟如此放浪形骸,不知收敛,害人性命!”
……
我脸色发白,全身止不住的开始颤抖,渐渐地听不清周围之人都说了些什么了。
那晚的景象陡然印入脑海之中,那末绿色的倩影便直直地立于桥头,只见她忽然张开了双臂,如同蝴蝶一般毫不犹豫地展翅纵身跳了下去……
柳絮……
我疯了一般的直扑过去,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可她就这样毫无留恋的错开了我的手,直直坠落下去,想也没想,在那一刻,我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那湖水真的好冷好冷,冰寒彻骨,令我还来不及感知她身在何处,便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被人救上了岸,我不断的喊着柳絮的名字,而身边的人则不断的告诉我,她殁了……
“啊,说起这位士族子弟,我想,高兄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元恪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射来,虽然元恪未曾名言,可有些人还是开始揣测元恪口中所说之人,是否就是我!
元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么?我与他有何仇怨,偏要在此掀我伤疤,叫我当众出丑,令我痛苦难堪,他就高兴了么?得意了么?
他们知道些什么?凭什么在这里议论柳絮?他们也配吗?
我失控一般的将手中的酒杯震碎,朝着元恪大声吼道:
“这又与你何干了,要你在此大放厥词,元恪,你以为你是谁啊?”
元恪脸色大变,立马变得诚惶诚恐起来,忙躬身赔礼道歉,言道:
“是下官无礼了,属下并未说那士族子弟便是大人,大人请息怒啊!”
哈哈,好一个元恪啊,好一招以退为进,瞧着周围之人那一脸不甘和鄙夷的模样,我分明就是个仗势欺人,无的放矢的凶恶之徒?
不就是占着自己姓高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
看来,今日这恶人,我是坐定了啊!
死死地握住了拳头,什么礼仪名节,道德廉耻,我都不想理会了,我只想狠狠地朝元恪那小人嘴脸上来那么两拳,我绝不能允许,柳絮这两个字从他这种卑鄙小人的口中,轻易吐出。
“元恪,要知道言语如刀,也会伤人害己,既然知道自己错了,便斟杯酒好好向高兄赔礼便是了!”
逸仙言下之意,便是在警告元恪,做事不可太过,要给人留几分余地。
没想到逸仙会在此时插画,而且还选择站在了我这一边,他很显然已经看出是这元恪故意用计激怒我,虽不知元恪有何用心,他也不想我随了元恪的心、中了他的计,这也让我稍稍减弱了心中那股愤然之气。
元恪装的越发恭敬有礼了,连忙斟了一杯酒,一脸歉意的送了过来,就怕周围之人看不出他有多虔诚,多么低声下气似的。
“元恪年少轻浮,不懂礼数,还请高兄莫要见怪,喝了这杯酒,冰释前嫌,如何?”
我不禁冷笑一声,冰释前嫌?说的好像是因为我心胸狭隘,不识大体所以与他结下了这“前嫌”,如今他低声下气的来求和,我若不给面子,不就作实了自己是个心胸狭隘,不能容人的小人了么?
酒杯递了过来,那元恪笑得跟一只白眼狼一般……
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还不屑为了这点所谓的清誉,便与这种无知之徒为伍!
推开了酒杯,我冷冷的言道:
“元公子客气了,这杯酒,我高辰可喝不起啊!”
说完,站起身来便准备离开了,这酒宴到这也索然无味了,留在此地还有什么意义?
“既然是道歉,那就该拿出点诚意来啊!”
正在此时,威武有力之声传来,这般中气十足而又威风尽显,一听便知此人为武将出生。
一听那人的声音,我的神色也不禁有变,没想到,他居然也来了。
只见来人面如冠玉,相貌堂堂,剑眉星目,而目光锐利,加之身躯凛凛平,虎步生威,片刻之间,便成为众人瞩目之焦点。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我那叔父之子,御林军统领——高韦!
日里都只见他穿着武官服饰,今日倒见了他幅巾深衣文人士子的模样,倒生出几分怀念之感来。
这文士的服饰都能穿出武将威武的,这北魏朝中还真找不出几个人来呢!
高韦走了过来,先是给卫王和逸仙行了一礼,然后一脸冷漠地瞥了一眼元恪,随后又正眼看了看我,恭敬地对我抱拳揖了一礼,笑着言道:
“兄长,你今日来这禊礼,应该叫上为弟的才是啊!”
众人不禁骇然,这平日里朝堂从未见高韦与高辰如何交好,虽说两人都是高氏门人,不是有传言说他两人关系不睦,互不搭理么?怎么今日这兄弟二人看起来兄友弟恭,其乐融融了呢?难怪都说传言不可尽信了。
众人脸色有些发白,方才他们如此对那高辰,不知这高韦会否秋后算账,这要是得罪了高家,那可以说是前途尽毁啊!
而那元恪早已吓得冷汗淋漓,大气都不敢喘一口了。
他原本也以为这高辰不过是顶了个高家长子嫡孙的名头罢了,父亲大人都曾说过,那高韦从未正眼瞧过高辰,如今高辰受辱,那高韦理应高兴才是,可刚才那一冷眼扫过,不是盛怒又是什么?
咋然再度听到高韦唤我兄长,我心中也颇为玩味,他的年纪其实比我小不了多少,如今长得越发高大威武了,又贵为御林军统领,这兄长喊出口,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唉,都说兄长应该护着弟弟,可看这情况,倒像是反过来了一般。
高韦一出现,那些个士子的表情便已经说明了一切,眼看着高韦对我这个兄长恭敬有加,那些人便开始后悔不该对我刻薄无礼了。
我知道,这是高韦故意为之,他就是要这些人看着,高家,就是可以仗势欺人,就是可以目空一切!
其实,我和高韦的关系并没有传言中的那么糟糕,我们从小一起长大,读书习字总在一处,我喜静,好读书,而他好动,喜欢习武。虽说我与他嫡庶有别,可我从未低看他,而他也从未因庶子身份而贬低了自己。
我时常与他讲解经文,而他也常教我骑马射箭,互补不足。当年高家还未像如今这般权势熏天,而那时的我们,则是满腔的报国热情,期盼有朝一日,可以复兴家族,尽忠报国!
文以安邦,武可定国!
……
自从我出了高家之后,我便很少与他说话了,自然而然,这关系看起来便疏远了些。
“你贵人事忙,哪能随意便请得到的啊!”
我苦笑了一声,有些乏了,而那元恪之事,也已经毫无干系了,现在,我只想离开此地。
转身向卫王和逸仙辞别,然后笑着对高韦说道:
“韦弟,今日你来晚了些,这酒宴我喝得也有些意兴阑珊,这便回去了,改日,再请你喝酒吧!”
说完,穿上靴子之后,准备离开了。
“那为弟的便等着兄长请我喝酒了!”
我说的那句话本是客套话,他倒是知道我慵懒的性子,定然知道那并非我本意,却硬生生将这客套话便成了约定。
还是这么强势啊……
“那就等着吧!”
我淡淡的说了这句,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开了,至于之后发生了何事,我也没有心思追究下去了……
在旁伺候着的阿正和紫玉都不禁面露喜色,紫玉见我都能下床走动了,不禁感叹道:
“真没想到,那药当真是有奇效了,昨儿个驸马爷还躺着,今早便可以下床走动了。”
阿正也乐呵呵的,瞧了瞧紫玉,便开口言道:
“爷,您可得好好感谢公主殿下,多亏了公主殿下悉心照料,爷才能好得那么快!”
紫玉见阿正越来越懂事了,赞赏似的点了点头。
“嗯,是该好好感谢公主殿下的。”
我点了点头,语气却还有些中气不足。
“怎么,方才是提到本宫了么?!”
熟悉的生意入耳,可却少了几分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温柔,我的心也跟着揪得紧紧的了。
“公主殿下万福……”
紫玉和阿正见公主殿下驾到,纷纷躬身行礼请安。
我脸色有些微白,本能的不敢抬眼去看她,可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对上她有些冷漠的眼。
很显然,她在生气……
对紫玉和阿正微微点头,让他们起身。
今日她依然穿着一身淡雅的白衣,身形婀娜,国色依旧,只是两眼略失了往日的神采,想来,她定是一夜未眠了。
我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想把一切都跟她坦白,至于未来会如何,我已经不敢再去想了。
当她对上了我的目光后,我明显的看到了她的峨眉微微一蹙,开始有些迷惑的目光也开始变得锐利了。
只见公主径直走向了我,在我跟前停下了脚步,然后,伸出手来抚上了我的额头。
219.禅有悟时
此为防盗章, 请大家购买正版 许是这朝礼太过无趣, 小皇帝早已坐不住, 身子不断摇晃着, 眼睛四处张望片刻后,目光放回到了这位由太皇太后钦点的大驸马身上,脸上微微显露出鄙夷的神色后, 瞬间便恢复了一脸童稚的模样。
这样的人也配的上他的大皇姐么?!
小皇帝藏在龙袍长袖下的手, 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高氏一门, 擅权专政,架空皇权,何曾把他这个小皇帝放在眼中,又何曾将皇室宗亲放在眼里过。
小皇帝眼中所闪现出的怨恨, 尽收我眼底,此刻我也只觉冤枉,虽说我顶着高家长子嫡孙的名头, 其实在高氏一族中,我的地位还远远比不上叔父高钦之子高韦。
高家本是北魏名门望族,世代都有入朝为官者, 可谓深受皇帝倚重, 朝廷肱骨。
我的父亲高镇, 原是高家长子, 在家族中也颇有威望, 而叔父高钦则是庶子, 嫡庶之分, 长幼有序,自古世人极为看重。而作为父亲唯一儿子的我,自然也成为了高家的长子嫡孙。只可惜父亲去世的早,而家族重心,也逐渐为叔父高钦所取代,因为此时,我的叔父已经是这北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
而我与高韦,是先皇在世之时最后一届科举考试所遴选出来的文武状元,高氏一门双杰,在当时还曾一度传为佳话。那年,我因着是文科进士第一名而得了个六品翰林院修撰的官衔,而高韦因武状元当了六品兰翎侍卫前锋校尉。
而三年后,新帝登基,我依然是个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高韦已经是专属皇帝护卫军御林军统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主即便要嫁,那也是嫁给高韦,怎么看,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外人瞧着这驸马是个美差,皇亲国戚,美人在怀,从此荣华富贵,羡煞旁人。可一旦成为驸马,虽有荣衔,将来官运仕途却便难以再有建树。
赢了富贵美人,却输了锦绣前程,是福是祸,也得自行掂量着。
有着光明前程的高韦,叔父自然不愿他成为驸马。所以,我这个被遗忘在外的所谓长子嫡孙,也终于可以为高家做出点贡献,成为太皇太后最为钟爱的长公主——萧琬的驸马。
其实当不当驸马,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仕途与我而言,早已意义不大。我每日都过得浑噩,却也逍遥自在,远离朝廷权利争斗,寄情书山字海,也是怡然自得。
如今因缘际会,做了长公主的驸马,官衔是升到了正二品,得了个驸马都尉的头衔,做的依然是翰林院编撰的工作,不过唯一令我稍感安慰的是,每月俸禄也涨了不少。
对于我这种贪图享乐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怀动容的了。
好不容易等到退朝,高丞相已将在殿前帮小皇帝决定了今日早朝的议事,小皇帝不等太监宣布退朝,便径直从御座上跳了下来,拂袖而去了。
虽然小皇帝不开心的走了,可满朝文武还是在等高丞相先离开之后,才依次陆续离开了大殿。
我故意留在了最后头走,却不想还是被一些好事之人挡住了去路,言语间皆是阿谀奉承之语,无非就是想让我将来有机会帮忙美言几句云云。
美言几句?向谁美言?御座上的小皇帝么?还是我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叔父?
我不禁苦笑一声,虽说都姓高,又同出一门,可未必人人都有某人那么好的待遇啊……
心里边嘀咕着,边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前头被人围住都无法走动的高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眼不见为净,寻了个借口,脚底抹油,便快步离开了大殿往翰林院去了。
早朝之后,官员都不能立刻回府,而是到相关部门继续办公,只有将今日的工作做好后,在皇宫落钥之前,才能离宫回去。
我才刚回到翰林院,左右手便被两人架住,拉到了一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同为翰林院编修的杨安源和李皓。这两人与我一般,也是当年的同科进士及第,前三甲的榜眼和探花郎是也。
看着他们如今谄媚而又带着点猥琐的表情,不禁感慨着当年几人在先皇琼林夜宴,金榜题笔,一举成名之时,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昂首阔步间,尽是文人风骨,傲不可言。
可如今……
虽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也没他们这般变得如此圆滑谄媚了,官场,还真是个大染缸啊!
“高兄,真是可喜可贺啊!”
杨安源抱拳相贺,就差击掌庆祝了。
想当年杨安源也算是一儒雅俊秀后生,才几年时间,身形就有些微微发福了。
当年书生意气,杨安源完全没有将我这个状元公放在眼里,语气中尽是嘲讽之能事,无非也是因着我是高家之人的缘故,当年的高氏一门双杰之说,暗讽多于褒扬之意,而最多的议论,也就是我这状元公之名,是否名副其实。
当年我也是少年意气,被他嘲讽得多了,也忍受不住,竟与他在翰林院大打出手,这可把一向老实敦厚的李皓给害苦了,忙不迭的来劝架,却被我和杨安源各打了一拳,当场便昏死过去了。
当时可把我和杨安源给吓坏了,忙跑到太医院请来御医瞧了瞧,御医说只是晕过去了,才松了口气。也因着这事,不但被上司责骂,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别提有多出糗了!
可说来也奇怪,虽然我与那杨安源打了一架,彼此却没有反目,之后还成为了推杯把盏的“知交好友”,说白了就是常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损友便是了!
李皓也忙贴了过来,一脸羡慕的模样,说道:
“据说这位长公主面若桃李,貌似天仙,与高兄你这玉面郎君,定是极为登对的,想想真是要羡煞旁人啊!”
我一脸犯愁的瞅着他们两个,语中灌蜜,言不由衷,无非就是想诓我请他们喝酒。
其实谁都知道,做驸马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明面上好听些是娶公主,实际上则是把自己卖给了公主。每日得按时向公主请安不说,能不能进公主的房,还得看公主高不高兴。高兴了兴许还能令宫娥掌灯,放你进屋来。不高兴了,灯灭了一脚把你踹出房去;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对公主来说,驸马是用来装门面的;面首是用来玩乐的;而别人家的夫婿是用来调戏的!
当然这种无耻的定义不是我说的,而是大魏朝其他驸马说的。
当朝原本是有两位皇子和五位公主的,长公主和大皇子乃先皇后所出,极受先皇和太皇太后宠爱,而大皇子在出生不久后就被立为太子,只是在好几年前的一场谋反案被牵连,大皇子被抄家赐死,此事发生后令先皇从此无心政事,只知安逸享乐,醉心修仙炼丹之术,朝中政权便开始落入叔父高钦等人之手。
长公主则自幼体弱多病,太皇太后甚为怜爱,特意将她养在宫外,偶尔京城气候转暖之时,也会令人接了长公主回宫来,小住几日。因不常露面的缘故,故而,京城里真正见过长公主真容之人,屈指可数。
而第二位皇子也就是如今御座上那位才十岁左右的小皇帝,还有其余四位公主,都是其他妃嫔所生,小皇帝和才满十岁的五公主年龄都还太小,未曾婚配,而其他公主都在及笄之年便选了驸马,如今长公主也觅得了良配,太后才稍感安心了些。
其他几位驸马与我不同,却也是往届进士出生,也算系出名门,虽不及高氏权倾一时,家族也在朝中颇有名望。
也许是门第之见,抑或是文人相轻,这几位驸马爷对我这个将要成为大驸马的高氏之人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和睦而已,高氏如今正炙手可热,不可一世,自然没将其他门阀士族放在眼中,而他们,也自是不会将我这个毫不起眼的高辰放在眼里。
只是同为驸马的悲苦,倒是令几人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在得知我将成为大驸马之后,几位驸马难得得找我闲聊了一番,却是听他们倒了一大桶的苦水。
几位公主都算是清丽佳人,个性迥异,可这公主的小性子,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都难伺候的紧,对他们的管教也甚严,不许这不许那个,回去迟了受罚不说,还不许吃饭,更不许入公主闺阁,各种苦不堪言。
娶了公主,想要如同其他官员般纳妾,难,除非公主无所出,有违妇道,经公主同意,方可纳妾!
想要休妻?难,从来君为臣纲,公主乃金枝玉叶,贵不可言,常见公主休驸马,未有驸马敢休公主的。
……
就这样,那日好不易得来的半日假期,就这样虚晃中度过。
对于,我真的要娶公主这件事,直到现在我都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说白了,我们之间的婚约,也不过是某种政治妥协下的联姻,我和她,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从来身不由己。
我并不在意公主是否真的体弱多病,是否如同传言那般貌若天仙,即便她并不貌美,若是性子和顺些,兴许我们还能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我会敬她、怜她、护她,拼劲全力也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让她一辈子平安喜乐,这便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皇城中的红墙碧瓦实在是太过冰冷,心里也不禁染上了几分寒意,也许喝喝酒,会舒服些吧……
“今日,醉仙楼,我请!”
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来,我便径直去了书库,可得早些将今日的工作做完啊!
杨安源和李皓高兴得手舞足蹈,也立马跟了上来,一路还兴致高昂的聊着醉仙楼新来的一位琴姬,不知这位琴姬手中,又会奏出怎样的动人乐曲?
鸣筝金粟柱,素手玉房前。
欲得周郎顾,时时误拂弦。
一位弹着筝的女子,为了引起心上之人的注意,每次在此人经过房前回廊之时,便故意将音调弹错,借此来引起那人的注意。
我觉着此情此景十分有趣,兴致盎然,便将那小女儿家的心思和那人闻弦琴笑而不语的神态跃然纸上,这杨安源和李皓瞧了,都觉着此画情趣横生,妙不可言。
我当时也是当一时兴起之作,还顺势取了个“逍遥生”的浑号,画过之后便也忘却了。没想到的是杨安源居然拿着此画去了京城最大的书斋饰文斋后,恰巧被一位富商看中,出高价将此画买了回去。
饰文斋的老板是个做生意有远见的主,见此画卖的价钱如此之高,便怂恿着杨安源再送画来,他愿出高价收入。杨安源乐得急忙来找我,极力鼓动我接下这活计。
那时候我也染上了一些士大夫们花钱如流水的坏毛病,不是拿去喝酒了就是拿去买书,或收集几样市场上看上的稀罕古玩,可仅靠翰林院修撰那点微薄的俸禄,哪够得花销的啊,这不,被杨安源一怂恿,便动了心思,最后答应接下了这活儿。
为了画出更好的作品,那段时间,我去名楼画舫的次数多不胜数,每日所见皆为莺莺燕燕,翠红柳绿;名流士子,放纵取乐,极致奢华,也将那些富贵奢靡,人生百态,瞧了个遍,也画了个遍……
久而久之,逍遥生的名头是越来越高了,可我的心却越来越累了。
在我心中,逍遥生不过就是一个只懂画风俗画的俗人罢了,难道还有人会费劲心思要假扮他不成么?
“小姐何出此言?”
向那陈小姐揖了一礼,按奈住心中的疑惑,我尽量让自己显得有礼一些,免得冒犯了陈小姐。
这陈小鱼也是个性情中人,性子直爽,不是个喜欢拐弯抹角之人,见我分明是假冒的逍遥生却还不承认,秉着心中一股愤愤不平之气,定要在众人面前揭穿这道貌岸然之人的面具!
“我亲眼见过逍遥生,此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温文有礼,一派君子之风,怎会是你这鄙俗山夫可以比拟的?”
我陡然听到如此之多的溢美之词,全然不顾那句鄙俗山夫说的是谁,心里不断嘀咕着:
这是在夸我吗?应该是在夸我吧?
唉,虽然我现在这满脸胡须的大汉模样确实有点古怪,可那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温文有礼,一派君子之风,说的不就是我,高辰吗?
难道这陈小姐之前在何处见过我吗?哎呀,看过的美女太多了,实在是记不清楚我与这陈小姐在何处有过一面之缘了啊?
因为对于我来说,第一次见这陈小姐,还是刚不久前翻上她们家西墙的时候呢!
我脸上顿时露出古怪的神情,一直在努力回想着在何处见过陈小姐。
那陈小鱼见我一副毫不上心还无所畏惧的样子,分明就是个寡廉鲜耻、无耻恶棍,既然如此,就别怪她陈小鱼手下无情了。
“你到现在还不肯承认自己是冒牌的吗?”
陈小鱼气愤的一把抓过我的衣领,恶狠狠地说言道:
“既然如此,今日我便要你身败名裂!”
我呆了半响,然后见那陈小姐拿过我方才递给她的印章,冷冷的说道:
“就凭这方假印,便可证明你不是逍遥生!”
什么?假印?
我有些不知所以,可被陈小鱼提起这印的真假问题时,我这才抬眼仔细瞧在她手中的那方印章,神色陡然一变,方才落印之时的那种奇异感再次涌上心头,那时来不及细想,可现在,我瞧的是一清二楚,这印,确实有问题!
我急忙从陈小鱼手中将印章夺了回来,拿在手中仔细端详着,这才发现这原本应该是极为珍贵的黄田石刻印的石料,不知何时被人换成了稍显劣质石料,石面的光滑温润,变的颜色暗哑神采不再,而石料侧身的刻字,也没有苍劲有力之感,这拿在手中的分量,也不够以往那般厚重了。
这确实不是属于我的那一方刻印!
这个败家的杨安源啊,我不禁在心里问候了他本人千百遍!
这才想起一个月前,这小子突然来向我借印,说是想要把玩几日,我当时也没多想,知道他喜欢这印的石料,便借他把玩了几日。而之后我便一直在忙于公事,根本无暇作画,这印也便没有用武之地,这才让那小子钻了空子。
他什么德行我是知道的,借印把玩是借口,无非是想借着逍遥生的名头在名媛花魁之中,博得几分好感,骗得几杯好酒来喝。
却没想到他会做出这种事情来,他不是不知道这方印对我的意义为何,居然用一方假印来坑自己兄弟,他还是不是人啊?
我恨得咬牙切齿,气得全身发抖了,恨不得立马找到杨安源,不爆打他一顿真真难泄我心头之恨!
陈小鱼见我浑身发抖,还以为我穷途末路,无计可施了,扬起头言道:
“你若现在俯首认罪,还来得及!”
“认罪?我认的什么罪啊?”
怒火攻心,我忍不住反唇相讥,即便这印章是假,可杨安源为免我疑心,这名章找人临摹的是惟妙惟肖啊,险些都将我瞒过去了,这陈家千金,又是如何得知这印是假的,还说的如此言之凿凿!
“你是如此何得知,这印是假的?”
220.一片深情
此为防盗章, 请大家购买正版 “啊呀,驸马爷, 你这是怎么了, 怎么好端端坐着都能把头给撞到?”
紫玉都给吓傻了,而公主也放下了围幔, 忙靠了过来想帮我查看下伤势, 瞧我因着那“赏花”二字而由此突兀的反应,顿时心中了然,险些笑出声来, 伸出手来,扶着我的脸, 问道:
“驸马,你从刚才开始就有些精神恍惚,可是哪里不适么?”
眼前是那如玉一般的佳人,怀里是那股熟悉而又有些迷恋的香气,耳中则是她温柔如水的话语,我只觉得整个人意识都快被抽离了。
我失神的点了点头,然后, 又似乎拉回了一点意识般猛地摇了摇头。
公主摸着我的脸有些红烫, 又见我有些答非所问,觉得有些不对劲,忙摸了摸我的额头, 又摸了摸脖颈, 滚烫熨手, 赶紧给我号了脉,这才知道,我是生病了……
该死,为什么没有早些发现呢!
“紫玉,让车夫快马加鞭,赶紧回府!”
紫玉一瞧不对劲,急忙催促了车夫赶紧回府。
“驸马,驸马……别睡,听到了吗?!”
公主有些急切的呼唤着,可我人已经开始迷迷糊糊的了,只觉得好困,也好累,可是公主她在叫我,公主,公主是小碗儿,公主是素竹,公主是萧琬,她是我的公主,是我的么……
“公主,公主,我是在,做梦么?一定是在做梦……”
是啊,一定是在做梦的吧,不然,怎么会有这么美好的事情,这一定是个美梦,我有些想沉浸在这梦中不愿醒过来了。
“遭了,公主,驸马爷他……在梦呓么?!怎么会突然发高热呢?车夫,你再快些啊!”
紫玉有些吓坏了,忙探出头去继续催促那车夫快些。
我昏睡在了公主的怀里,什么都听不到了,什么也感觉不到了,只想就这样睡过去,感觉真的好累,好累啊……
公主拍了拍我的脸,在我耳边喊着,有些慌了神,道:
“高辰,我不许你睡,你听到了吗?不许睡啊,高……辰……”
……高……辰……晨……儿……
……
“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迷迷糊糊中,那末熟悉而又高大的身影浮现在眼前,那是一个高大的男子,他的手宽厚而又温暖,他的脸严肃却又带着长者的慈爱,他温柔的抚摸着一个小女孩的头,然后笑着问她的名字。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晨儿……”
小女孩有些虚弱,轻轻的说出这个名字来。
“晨儿?!是哪个晨?”
“农祥晨正的那个晨。”
农祥晨正,日月底于天庙,土乃脉发。此句出于《国语》,可以说出这句话,这孩子定然是书香门第之后了。
“晨儿,以后,来做我们家的女儿吧!”
……
当我闭上眼睛之时,所见的便只有黑蒙蒙的车棚顶,摇摇晃晃间,我好想被人带到了什么地方,之后便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好不易把驸马带回府中安置,公主府上下已经忙做一团了,阿正瞧着自己爷出门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回来就变成了这幅模样,都吓得哭了起来,在门外候着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紫玉刚往房里带了盆冷水,一出来就看到阿正在哭哭啼啼的,气不打一处来,怒道:
“不许哭,男子汉大丈夫,怎么哭哭啼啼的,赶紧跟着府卫去王御医府邸把他请过来!”
见阿正遇事无措的模样,让他去请王御医总比他站在门外干着急强。
“见到王御医后,将这张单子交给他,然后赶紧把药先带回来,听清楚了么?”
阿正吓得赶忙收起了眼泪,接过了一张单子,猛地点了点头,便急匆匆的去找府卫去了……
紫玉看着阿正跑开的背影,不禁摇了摇头,等回到房内,看到驸马爷十分痛苦的模样,大口的喘着粗气,似乎有些呼吸不顺,而公主则不断给他换冷水浸过的帕子。
“不行啊,紫玉,赶紧让人去冰窖多取些冰块来,必须让他先把温度降下来!”
“已经去取了,很快就可以送到!”
紫玉从未见过公主如此慌张的神态,让人取冰来这句话她重复了好几次了。瞧着驸马爷有发热的症状,想起自己以前也曾发热过,被公主用银针给治好了,也许银针对驸马也有用处,忙说道:
“公主,不能为驸马施针么?”
公主摇了摇头,说道:
“不行,他身子有些虚弱,我怕他受不住,而且,我发现他之前可能落有病根,再加上惊恐忧思过度,以致风邪入体,现在只能先用药和冷敷,希望可以尽快帮他把体温给降下来!”
紫玉一听到驸马是因为惊恐忧思过度,想起自己那晚的放肆无礼之举,莫不是自己害得驸马爷如此的吧,若真是如此,那自己当真是百死而难赎其罪了。
忙跪了下来,叩头请罪,双目含泪,道:
“这都是奴婢的错,请公主殿下责罚!都是因为奴婢,驸马爷才会至此……”
公主有些吃惊,紫玉这丫头她是清楚的,若不是自认为犯了大错,她不会如此失措,定是成亲那晚发生什么了。
她曾嘱咐过紫玉,不许欺负他的,莫不是她玩心一起,还是吓到他了么?
公主无奈的叹了口气,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啊,言道:
“现在不是追究这些事情的时候,等驸马醒后,再作计较!”
“是!”
紫玉分得清主次,赶紧起身,听候公主吩咐。
“派去王御医府邸的人还没回来么?”
“我这便去瞧瞧!”
说完,紫玉赶紧出了房门,去看看阿正他们有没及时把药拿回来。
公主强行给驸马灌的汤药,还是被他给吐了出来,汤药都撒在衣服上一大半了,不成,等赶紧给他换身干净的衣物。
吩咐了留下的侍女们去取几件的干净的衣物,公主将驸马扶起身来,想帮他先把上衣给换下来。
当解开了他的上衣,公主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她的眼神中露出不可思议的神情,嘴一张一合之间似乎已忘记了言语。
联想起了过去在他那儿出现的种种异常的举动,上药之时羞涩遮掩,脱下幅巾之后的落荒而逃,还有他那温柔性子,受伤小兽一般的眼神,抿着嘴时那一股小孩儿般的倔犟,以及那胆小怕死的软弱,和不经意间的傻笑……
原来,真相竟然会是这样……
为什么会是这样啊?不可能啊,不可能的,如果是这样的话,他不可能瞒过那么多人的耳目,一直隐藏这个秘密直到现在。
皇祖母知道么?难道皇祖母说的他可以完全受控于自己便是此意么?可又不对啊,若是皇祖母知道了的话,不可能让自己嫁给他的啊?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
高辰,你究竟还隐瞒了一些什么啊?
公主那停在半空中的手,转而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她眼中有了恨意,可看到他越发痛苦的模样,心中却又不忍。
对啊,他还不能死,一定要把一切都问清楚才行!
可能就连公主自己都没有发现,她在不断的给自己找救他的理由,这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了,令公主都有些来不及去思考将来会怎么样。
派去拿干净衣物的侍女脚步声近了,公主收敛了思绪,急忙帮他把上衣重新拉好。
“把衣物留下来,你们都出去伺候吧,没有本宫的吩咐,都不许进来!”
公主冷冷地说出这句话来,侍女们纷纷福了一礼,将衣物放下之后,都退出了房门。
“公主……对……不起……”
怀里的他可能是做噩梦了吧,明明都热得糊涂了,说话声音也弱不可闻了,却在跟她说对不起么?!他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儿啊?在他的梦里,她也是这么可怕的么?
“高辰,你以为说句对不起就可以了么?!”
公主抱着他,在他耳边轻轻的说了这句话。
……
不久后,冰块和药都送到了,而驸马的高热直到子时才退了下去,满身大汗换了几身干爽了衣物了,最后病情才算稳定下来。
紫玉知道公主担心驸马的安危,可就连帮驸马换衣这类琐事都要亲力亲为,还一直守在他身边直到他退热好转。
紫玉没有想到,公主居然对他如此上心,莫不是真的喜欢上他了吧?
至少,她从未见过公主对哪个男子会如此尽心尽力,如此温柔相待的。
从房里出来之时,紫玉见公主殿下满脸的疲惫之色,忙迎了过去,扶着公主,道:
“公主,您先去安置吧,驸马有我们看着呢,您若是累坏了身子,那可怎么好?”
公主叹了口气,她现在是心累,言道:
“哪有那么娇气了?!接下来每两个时辰喂他喝一次药,明日应该就醒了!”
“是!”
紫玉牢牢将吩咐记下来了。
公主轻轻地推开了紫玉的手,微微摇了摇头,说道:
“不用伺候本宫了,本宫想一个人静静……”
说完,公主一个人往后花园那去了。
紫玉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那身影逐渐消失在拐角处,突然觉得那背影有那么些许落寂……
……
等我再度醒来之时,天似乎已经大亮了,望着有些陌生的屋梁,我一直想不起自己这是身在何处,直到想到了我成亲了,然后住进了公主府,之后去上朝,然后似乎见到了——公主?!
“等等,现在什么时辰了?天亮了?遭了,自己怎么还躺在床榻上,这早朝是迟到了啊!”
“啊,对了,公主,公主呢?想起来了,这里是公主府,公主,公主在哪里?”
……
这些杂事一股脑的涌来,令我有些头疼欲裂,我挣扎着想起身,可这才发现,居然有些使不上力气。
我的自言自语将一直在门外候着的阿正给吓醒了,急急忙忙推门进来,看到自家爷醒过来了,高兴得差点又要落泪了,拍待会让紫玉姐看到,急忙拉巴着袖子,把眼泪擦干净了,跪坐在了床边,笑呵呵的说道:
“爷,你终于醒了,吓坏阿正了,阿正还以为爷再也不会醒过来了呢?”
啊哟喂,这傻小子,听了你这话我才要气得再也醒不过来了呢!
“傻小子,我这不是没事了么!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为何不叫醒我啊?”
我说话时还有些有气无力的,感觉就像是大病过一场似的,可为何昨晚发生了什么,我是一点儿也记不起来了呢?
“现在已经是辰时了,爷,您昨儿个突然病倒了,发了一夜的高热,都昏过去了,昨晚一直都是公主殿下亲自照顾爷的,等您热退了之后,公主殿下才回的房。现在好了,爷终于醒过来了,阿正这就去告诉紫玉姐姐,让她告诉公主殿下爷醒过来了!”
公主她昨晚照顾了我一夜?!
原来,那,不是梦啊……
我苦笑一声,不再说话了,瞧着阿正那兴高采烈跑出去的身影,有些认命一般的闭上了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些释然了。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啊……
好不容易挣扎着坐起了身子,看着自己身上换过的这身干爽的衣物,这很显然不是自己原来穿的那件,不禁抚了抚额头,想着,公主应该已经在等着我了吧,等着我给她一个交代!
是的,我欠公主殿下一个交代,原本,我以为这个秘密可以瞒过一段时间的,至少不会这么快就被人识破,可没想到,只要是秘密,就会有纸包不住火的那一日么?
因为她是公主,我想瞒着她;可也因为公主是她,我却又没有办法瞒着她,因为我,不想骗她啊……
……
“晨儿,你会恨我们么?”
病踏上,一位行将就木的高贵妇人摸着一个小男孩的脸,眼中满是泪水,这将会是她留在人世间的最后一段时光了。
小男孩哭着摇了摇头,紧紧地握住了母亲大人的手,说道:
“不会,晨儿的命是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给的,无论要晨儿做什么,晨儿都会去做的!”
“你还那么小啊,将来要走的路会很崎岖坎坷,你害怕么?”
“晨儿不怕!”
小男孩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我们,对不住你啊!”
……
贵妇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咳嗽了两声,目光便开始涣散了,眼前开始变得黑朦起来,她紧紧地握住了小男孩的手,给了他最后一句忠告。
“晨儿,你要记住,一定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女儿家的身份,你一定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
话音刚落,贵妇人的手最后无力的垂下了。
“晨儿记住了,母亲……大人……”
小孩子边哭着,边扑到了母亲大人的怀里,又一次,又再一次,眼睁睁的看着亲人逝去,她,又变成孤零零一个人了啊!
……
拿开了抚着额头的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都是泪了。
“母亲大人,我喜欢上了一个人,我不想欺骗她,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好啊?”
将整个身子蜷缩在了一团,第一次,我觉得自己是如此的渺小无力。
如果,把一切都告诉她,她会相信自己么?那之后,我们之间,我们的未来,又该何去何从?
这一切,都是未知之数啊!
……
“嗯,是该好好感谢公主殿下的。”
我点了点头,语气却还有些中气不足。
“怎么,方才是提到本宫了么?!”
熟悉的生意入耳,可却少了几分那令人难以忘怀的温柔,我的心也跟着揪得紧紧的了。
“公主殿下万福……”
紫玉和阿正见公主殿下驾到,纷纷躬身行礼请安。
我脸色有些微白,本能的不敢抬眼去看她,可又不得不逼迫自己对上她有些冷漠的眼。
很显然,她在生气……
对紫玉和阿正微微点头,让他们起身。
今日她依然穿着一身淡雅的白衣,身形婀娜,国色依旧,只是两眼略失了往日的神采,想来,她定是一夜未眠了。
我心中暗暗打定主意,想把一切都跟她坦白,至于未来会如何,我已经不敢再去想了。
当她对上了我的目光后,我明显的看到了她的峨眉微微一蹙,开始有些迷惑的目光也开始变得锐利了。
只见公主径直走向了我,在我跟前停下了脚步,然后,伸出手来抚上了我的额头。
“身子,可大好了?”
从她伸出手的那一刻开始,我便紧张得不敢呼吸了,待到她那句问候说出了口,还有额间那股熟悉的温度,我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般,微笑着回应着她。
221.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此为防盗章, 请大家购买正版 呵,掌纹不过是掌纹罢了,又与命运何干呢?即便它真的代表着命运,紧紧握住了双拳, 它不是也能被紧紧拽在手中的么?!
是的,对于我来说,命运是可以靠自己去掌控的!
扶着桥头,抬眼望去,渔夫撑着渔船, 迎着晚霞踏歌而归, 歌声中满是知足常乐的人生论调。
贫贱未必苦,富贵亦非乐, 知足恒常乐,无欺心自安!
突然有些羡慕那渔夫,向往着他歌中所咏唱的人生, 心中开始幻想着,能不能有一日, 离了这皇城中的恩恩怨怨, 纷纷乱乱,携着她的手, 去游历天下也好,归隐山林也罢, 只要同她在一处, 岁月悄然而又静好, 日子平淡却也安乐,那不是很好么?
可是,这大概就只能是自己的妄念了吧,从小到大,我从来没有刻意去追求过什么,第一次有了想要追求的东西,没想到居然是如此平凡却又难以企及的东西。
是我太过贪心了吗?也许,是吧!
从忠义堂出来之后,我又去了伏法场,这是高家处置族中出现的不赦之徒而设置的刑场,也不知这刑场之上,有多少高家之人命丧于此。
这是叔父提出的条件,他终于肯将高家实权交回到我手中,可他的要求是,去刑场送那个即将被处刑的护卫。
刑场上围满了人群啊,几乎所有高家子弟都到场观刑了,我想要的威慑效果也已经达到了,所有人都开始畏惧我这个新继任的高家族长的威势,所有人都不敢再小觑我了!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啊,我想要的高家的实权,也得到了,看啊,片刻之间,我便得到了很多东西,名利、地位、权利等等,可为何我却连一丝喜悦的心情都没有呢?
刑场中是那个护卫临死之前充满不公和不甘的呐喊,他还在寄希望于高福可以救自己,他哪知道,高福也快自身难保了,当所有人都对他投以怜悯和叹息的目光时,当在人群中看到被人死死拦住的为自己披麻戴孝啼哭不已的妻儿之时,他这才觉悟到,自己大限将至矣!
“高辰害我,即便是化成了厉鬼,我也不会放过你的……”
他最后一声呐喊如同诅咒一般在刑场的上空来回飘荡着,在他的人头随着刽子手大刀落地的那刻,我的心也仿佛被人重创了一般,有些站不稳地往后退了几步,却被身后的人及时扶住了身形。
不知什么时候,高韦已经站在了我身后!
他是武将,这种场面早已司空见惯,这类濒死之人所喊出来的诅咒,不过是死前不甘的疯言疯语罢了,生前就斗不过别人,居然还想着死后化身成为厉鬼?光是听到这句话,就让人感到可悲了!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高韦冷漠地说出这句话来,拍了拍我的肩膀后,便转身离开了。
呵呵,对于高韦来说,这个护卫的性命,等同于蝼蚁一般吧。
那对我来说,又算什么呢?我不也将他当作祭品一般,成为了我争权夺利的踏脚石了么?
其实,我和高韦是一样的。
瞧见了那护卫早已哭晕过去的妻,还有他那才不过三岁只知哭闹的孩儿,这是我的手染上的第一笔血债,我不会后悔,我若心有悔意,那也只会是伪善。
争权夺利的道路上,一路都是荆棘坎坷,满地都是鲜血尸骸,权利的高峰便是用无数人的骸骨堆积而出的……
我以后为了达到目的亦或是为了自保,一定还会杀很多很多的人,这就是我的宿命!
紧紧地握住了双手,所有的罪孽我都愿一力承担,所欠下的命,最后,也用命偿还可好?
回过头,转身,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刑场。
刑场上空的白帆迎风飘荡着,发出咧咧声响,仿佛风的嘶吼,又如同谁的哭泣声,声声愁杀人……
当我好不容易走回到了家门口,天也黑了,周围人家都在大门口点上了灯笼,望着自家门口的那点熟悉的灯火,心里也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拉过门环轻扣了几下门扉,没过多久,大门便大开了,可开门的人居然是紫玉!
紫玉第一眼瞧见我时,十分高兴,可仔细一看只见我只身一人,不禁神色异常,忙开口问道:
“驸马爷,怎地只见您一人回来?您没见到公主殿下吗?”
我闻言大吃一惊,她不是受伤了吗?怎么会让她一个人外出的?
“我不是让阿正先回来报平安的了么?!公主她,她去哪了?”
我慌了,她身上还有伤啊,要是出什么事怎么办?
紫玉突然有些后悔让公主一人独自外出,公主在听阿正说过驸马今日发生的事后,很是担心,嘱咐自己在家侯着,她去寻驸马很快就回来的。
紫玉没想到,公主并未同驸马一同回来,忙说道:
“阿正已经回来了,可公主说要亲自去找驸马爷你的,所以才……”
“公主她出去找我了?!”
不等紫玉说完,我又急忙往外跑了出去。
公主她在找我,这一路上我都没碰到她,一定是在哪错过了!
公主,公主,公主……
我又按照原路跑了回去,这一路上,我一边跑一边察看着来往行人。一看到与她身形相似的,便发了疯一般拽住人家,又瞧又问的,周围的人都把我当疯子一般了。若不是见我穿着公服,只怕是要报官抓我了。
我就这样,来来回回穿过了好几条街,可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是找不到她,怎么都找不到她啊?
琬儿,琬儿,你究竟在哪里,为什么,我怎么找,就是找不着你啊?
“对不起!”
颓然地方开了抓住一位女子的肩头,那人本欲开口骂我,却见我一脸悲伤痛苦的神情,想来是个为情所困的痴人,这失魂落魄的模样怪是可怜的,也便不忍心再做纠缠,继而转身离开了。
望着这熙熙攘攘的人群,人海茫茫,我极度渴望从人群中找到那抹熟悉且深深眷恋着的白衣身影,可一切都仿若镜中花水中月,是如此的可望而不可即。
我原本以为,只要回到家就能看到她了的,看到她动人的微笑,听到她温柔的话语,感受她温暖的触摸,可以将她紧紧地拥抱入怀……
我觉得只要有她在,无论多么痛苦的经历,我都能克服;无论多么困苦的磨难,我都能战胜。如果失去了她,我的生命也将会变得毫无意义!
琬儿,琬儿啊,我真的不能够失去你,告诉我,你究竟在哪儿?
我颓然地跪了下来,也许是因为突然陷入无法自拔的惶恐,也许是内心最深层的罪恶感在蔓延,不知不觉间,我早已满脸都是眼泪。
对于我来说,琬儿便是我得到救赎的那一抹白光,有她的地方就是家,可我确怎么也找不到她,我就像是个迷失在路途之中的孩子,放佛再也难以找到可以回家的路。
“琬儿,琬儿……”
周围的人都我有些癫狂的模样给被吓得躲得远远地,无论我怎么呼喊,都没有人会回应我。
看着来来往往那群陌生而又淡漠的面孔,心中恍然想着,我这般疯狂地在找她,那她是不是也在失措着到处在寻着我?
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擦干了眼泪,我必须振作起来,哪怕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都要找到她,然后紧紧地抓住她的手,再也不放开了!
挣扎着站起身来,我发现自己已经脱力了,扶着沿路的护栏或者是围墙,就这样一步步翻过了一座长桥,支撑着走了许久,手都被划出道道血痕而不自知。
当我沿着河岸缓缓前行时,隐隐约约似乎有听到银铃声,那声音很熟悉却又很遥远……
是我的错觉吗?我紧张地四处张望着,河的对岸,灯火朦胧之中,当那抹熟悉的倩影映入眼帘,我的双眼都湿润了。
那是我的幻觉吗?
不,是她,一定是她,我绝对不会认错的!
“琬儿……”
我的唇都激动得在颤抖着,我好害怕,她会听不到我的呼喊,我在唤她,唤我的爱人!
“琬儿……”
对面,那袭有着无限落寞的身影猛地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时,眼已对上了那寻觅已久却始终不见之人的眼,眉头紧蹙,绝美的容颜上却是一脸悲伤的神情,心中不禁发出一阵感叹:
那人定是自己上辈子所欠下的冤孽,不然,自己为何会对这冤家如此念念不忘?
好像立刻回到他的身边啊……
众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辰……”
她深情而又急促的一声呼喊,让我入置梦中。
话音刚落,只见她身子微向前倾,足尖一点,如同一只婷婷仙鹤般,飞身而起,白色衣袂在风中摇曳,清影起舞,如同九天仙子下得凡尘,片刻间纵身向我跃来,我早已忘记周身一切,眼里心里都只有她一人了。
张开双臂,再度将她拥入怀中,我只觉得此身定是在云间而非人世!
“你去哪儿了,你到底去哪了?我到处找都找不到你……”
说着说着,心中不觉酸楚,眼中的泪便要再度落下来。
她紧紧地抓住我的衣角,头靠在我的肩头,抱住了我有些怔怔发颤的身子。
还好,我找到她啦!
紧紧地抱住了她,我嘴角露出一丝苦笑,我一直在找她啊,找她找得好苦好苦,从来不知道,寻而不见竟是如此痛苦神伤之事,不知不觉间,她对我来说,竟已如此重要了啊!
“对不起,对不起啊,琬儿,我来迟了,终于……找到你了啊!”
怀里的佳人心有所感,她缓缓抬起头来瞧着我有些憔悴的神情,怜惜地抚上了我的脸,见我面容憔悴、一脸神伤,便知道我有多么心急着寻她了。
听到我道歉的话语,琬儿只是浅浅摇了摇头,静静地看着我。
我还有些神魂未定,紧张兮兮地拉着她的手,心中所想无所顾忌便冲口而出,言道:
“琬儿,你答应我,不要在我看不见你的地方,不要到我寻不到你之处,好不好?”
永远不要离开我……
在这一刻,琬儿看见了那双清澈的眸子里满是自己的身影,而那眼中所饱含的深情,不禁让琬儿脸上微微一红,心中发烫。
对上了我的眼,琬儿轻柔问了句,道:
“若是寻不到我了……那你,又该如何是好啊?”
附上了抚摸着我的脸的纤纤柔荑,我眼中是坚定的目光,言道:
“那就一直找,一直找,上穷碧落,下极黄泉,我也一定要找到你,也一定会找到你的!”
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担心她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似的。
“傻瓜,无论是碧落,亦或是黄泉,我都随你去,永远都不离开你,可好?”
我微微一怔,鼻子一酸,伸手抚住了她美好的容颜,她说这话的意思,是愿意与我生死相依,不离不弃吗?
哈哈哈,高辰啊,高辰,你前世究竟是修了怎样的福报,这辈子可以得到这样一份弥足珍贵的爱恋,可以遇到这样一个美好真诚的可人儿啊!
我爱她啊,即便同为女子那又如何?!
这份爱恋绝不会输给任何人,这辈子她注定是只属于我的女人,谁,都抢不走!
抱紧了她,我笑了,笑得好开心还快活,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好,我们永远在一起,我会一直在你身边,绝对不会,再把你弄丢了!”
紧紧回握住我的手,她的脸上带着那抹迷人的微笑,温柔的对我说道:
“辰,我们回家吧!”
我点了点头,心中满是幸福洋溢,笑着回应着。
“好,我们回家!”
我俩相视而笑,两人牵手并肩而行,仿佛有好多好多的话要同对方说,可话到嘴边,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一切尽在不言中……
“晨,是农祥晨正的那个晨么?”
走在半路,公主突然开口询问到,她很想知道我的本名。
我有些吃惊的瞧着她,她只是淡淡一笑,言道:
“那晚你发高热,说胡话的时候被我听到的,是么?”
我嘴角翘起,微微一笑,点了点头,说道:
“嗯,是那个晨,暮鼓晨钟的晨!”
高辰的辰,农祥晨正的晨,辰儿,晨儿……
公主似乎瞧出了里边的非同一般,明明如此简单的一个‘晨’字,何以要用‘农祥晨正’这个词来带出?
公主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瞧,问道:
“为何是‘农祥晨正’啊?”
我露出一丝狐狸般狡黠的微笑,非常坦白的地说道:
“我若不这般说,父亲大人便不会收养我做他的螟蛉之女了!”
命运就是这般充满了奇迹和未知,高镇夫妇在救下我之后,原本打算找一好人家收养我的,正因为我说出那几个字,透露出自己识字念过书,才得到高镇的怜惜,成为他的螟蛉之女了。
倘若不是这般,也自然不会有后来的际遇,我不会为高辰,更不可能遇到公主见到琬儿了……
总觉得,这一切仿佛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难道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么?
如果,我与公主相遇、相知、相恋和相依,是命中注定的话,那我就相信这是命运使然了!
公主听了我的解释,不禁掩面嬉笑,言道:
“瞧不出来,你小时候便如此聪慧了,也不是很笨的吗?”
我眨巴着眼睛,好奇地反问了一句,道:
“我小时候,很笨吗?”
我怎么不觉得我小时候很笨呢?我可聪明着呢!
再说了,公主怎会知道我小时候是聪明的,还是笨笨的啊?
“是啊,很笨哦,呆头呆脑的,书呆子一个!”
222.三生有幸
此为防盗章, 请大家购买正版 “臣,高辰,恭领太皇太后慈谕,谢陛下恩典!”
为表隆恩浩荡,行过君臣大礼后,我抬起头来, 从宣旨太监手中, 接过了这道圣旨。
御座之上, 是一位还未满十岁的小皇帝。宽大的御座对他来说还是太大了,以至于小皇帝的双腿都是悬在半空的。
许是这朝礼太过无趣,小皇帝早已坐不住, 身子不断摇晃着, 眼睛四处张望片刻后, 目光放回到了这位由太皇太后钦点的大驸马身上,脸上微微显露出鄙夷的神色后, 瞬间便恢复了一脸童稚的模样。
这样的人也配的上他的大皇姐么?!
小皇帝藏在龙袍长袖下的手, 不由自主的紧紧握住。高氏一门,擅权专政, 架空皇权,何曾把他这个小皇帝放在眼中, 又何曾将皇室宗亲放在眼里过。
小皇帝眼中所闪现出的怨恨, 尽收我眼底, 此刻我也只觉冤枉, 虽说我顶着高家长子嫡孙的名头, 其实在高氏一族中,我的地位还远远比不上叔父高钦之子高韦。
高家本是北魏名门望族,世代都有入朝为官者,可谓深受皇帝倚重,朝廷肱骨。
我的父亲高镇,原是高家长子,在家族中也颇有威望,而叔父高钦则是庶子,嫡庶之分,长幼有序,自古世人极为看重。而作为父亲唯一儿子的我,自然也成为了高家的长子嫡孙。只可惜父亲去世的早,而家族重心,也逐渐为叔父高钦所取代,因为此时,我的叔父已经是这北魏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丞相。
而我与高韦,是先皇在世之时最后一届科举考试所遴选出来的文武状元,高氏一门双杰,在当时还曾一度传为佳话。那年,我因着是文科进士第一名而得了个六品翰林院修撰的官衔,而高韦因武状元当了六品兰翎侍卫前锋校尉。
而三年后,新帝登基,我依然是个六品的翰林院修撰,而高韦已经是专属皇帝护卫军御林军统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公主即便要嫁,那也是嫁给高韦,怎么看,也轮不到我一个小小的翰林院修撰。外人瞧着这驸马是个美差,皇亲国戚,美人在怀,从此荣华富贵,羡煞旁人。可一旦成为驸马,虽有荣衔,将来官运仕途却便难以再有建树。
赢了富贵美人,却输了锦绣前程,是福是祸,也得自行掂量着。
有着光明前程的高韦,叔父自然不愿他成为驸马。所以,我这个被遗忘在外的所谓长子嫡孙,也终于可以为高家做出点贡献,成为太皇太后最为钟爱的长公主——萧琬的驸马。
其实当不当驸马,对我来说可有可无,仕途与我而言,早已意义不大。我每日都过得浑噩,却也逍遥自在,远离朝廷权利争斗,寄情书山字海,也是怡然自得。
如今因缘际会,做了长公主的驸马,官衔是升到了正二品,得了个驸马都尉的头衔,做的依然是翰林院编撰的工作,不过唯一令我稍感安慰的是,每月俸禄也涨了不少。
对于我这种贪图享乐的人来说,没有什么比这更令人开怀动容的了。
好不容易等到退朝,高丞相已将在殿前帮小皇帝决定了今日早朝的议事,小皇帝不等太监宣布退朝,便径直从御座上跳了下来,拂袖而去了。
虽然小皇帝不开心的走了,可满朝文武还是在等高丞相先离开之后,才依次陆续离开了大殿。
我故意留在了最后头走,却不想还是被一些好事之人挡住了去路,言语间皆是阿谀奉承之语,无非就是想让我将来有机会帮忙美言几句云云。
美言几句?向谁美言?御座上的小皇帝么?还是我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叔父?
我不禁苦笑一声,虽说都姓高,又同出一门,可未必人人都有某人那么好的待遇啊……
心里边嘀咕着,边用鄙视的眼神看着前头被人围住都无法走动的高韦,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眼不见为净,寻了个借口,脚底抹油,便快步离开了大殿往翰林院去了。
早朝之后,官员都不能立刻回府,而是到相关部门继续办公,只有将今日的工作做好后,在皇宫落钥之前,才能离宫回去。
我才刚回到翰林院,左右手便被两人架住,拉到了一边。不用想都知道是谁,同为翰林院编修的杨安源和李皓。这两人与我一般,也是当年的同科进士及第,前三甲的榜眼和探花郎是也。
看着他们如今谄媚而又带着点猥琐的表情,不禁感慨着当年几人在先皇琼林夜宴,金榜题笔,一举成名之时,是何等的风光无限,昂首阔步间,尽是文人风骨,傲不可言。
可如今……
虽然我也好不到哪里去,可也没他们这般变得如此圆滑谄媚了,官场,还真是个大染缸啊!
“高兄,真是可喜可贺啊!”
杨安源抱拳相贺,就差击掌庆祝了。
想当年杨安源也算是一儒雅俊秀后生,才几年时间,身形就有些微微发福了。
当年书生意气,杨安源完全没有将我这个状元公放在眼里,语气中尽是嘲讽之能事,无非也是因着我是高家之人的缘故,当年的高氏一门双杰之说,暗讽多于褒扬之意,而最多的议论,也就是我这状元公之名,是否名副其实。
当年我也是少年意气,被他嘲讽得多了,也忍受不住,竟与他在翰林院大打出手,这可把一向老实敦厚的李皓给害苦了,忙不迭的来劝架,却被我和杨安源各打了一拳,当场便昏死过去了。
当时可把我和杨安源给吓坏了,忙跑到太医院请来御医瞧了瞧,御医说只是晕过去了,才松了口气。也因着这事,不但被上司责骂,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别提有多出糗了!
可说来也奇怪,虽然我与那杨安源打了一架,彼此却没有反目,之后还成为了推杯把盏的“知交好友”,说白了就是常常聚在一起吃喝玩乐的损友便是了!
李皓也忙贴了过来,一脸羡慕的模样,说道:
“据说这位长公主面若桃李,貌似天仙,与高兄你这玉面郎君,定是极为登对的,想想真是要羡煞旁人啊!”
我一脸犯愁的瞅着他们两个,语中灌蜜,言不由衷,无非就是想诓我请他们喝酒。
其实谁都知道,做驸马是一件多么悲惨的事情。明面上好听些是娶公主,实际上则是把自己卖给了公主。每日得按时向公主请安不说,能不能进公主的房,还得看公主高不高兴。高兴了兴许还能令宫娥掌灯,放你进屋来。不高兴了,灯灭了一脚把你踹出房去;
呼之则来,挥之则去。
对公主来说,驸马是用来装门面的;面首是用来玩乐的;而别人家的夫婿是用来调戏的!
当然这种无耻的定义不是我说的,而是大魏朝其他驸马说的。
当朝原本是有两位皇子和五位公主的,长公主和大皇子乃先皇后所出,极受先皇和太皇太后宠爱,而大皇子在出生不久后就被立为太子,只是在好几年前的一场谋反案被牵连,大皇子被抄家赐死,此事发生后令先皇从此无心政事,只知安逸享乐,醉心修仙炼丹之术,朝中政权便开始落入叔父高钦等人之手。
长公主则自幼体弱多病,太皇太后甚为怜爱,特意将她养在宫外,偶尔京城气候转暖之时,也会令人接了长公主回宫来,小住几日。因不常露面的缘故,故而,京城里真正见过长公主真容之人,屈指可数。
而第二位皇子也就是如今御座上那位才十岁左右的小皇帝,还有其余四位公主,都是其他妃嫔所生,小皇帝和才满十岁的五公主年龄都还太小,未曾婚配,而其他公主都在及笄之年便选了驸马,如今长公主也觅得了良配,太后才稍感安心了些。
其他几位驸马与我不同,却也是往届进士出生,也算系出名门,虽不及高氏权倾一时,家族也在朝中颇有名望。
也许是门第之见,抑或是文人相轻,这几位驸马爷对我这个将要成为大驸马的高氏之人也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关系和睦而已,高氏如今正炙手可热,不可一世,自然没将其他门阀士族放在眼中,而他们,也自是不会将我这个毫不起眼的高辰放在眼里。
只是同为驸马的悲苦,倒是令几人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
在得知我将成为大驸马之后,几位驸马难得得找我闲聊了一番,却是听他们倒了一大桶的苦水。
几位公主都算是清丽佳人,个性迥异,可这公主的小性子,便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似的,都难伺候的紧,对他们的管教也甚严,不许这不许那个,回去迟了受罚不说,还不许吃饭,更不许入公主闺阁,各种苦不堪言。
娶了公主,想要如同其他官员般纳妾,难,除非公主无所出,有违妇道,经公主同意,方可纳妾!
想要休妻?难,从来君为臣纲,公主乃金枝玉叶,贵不可言,常见公主休驸马,未有驸马敢休公主的。
……
就这样,那日好不易得来的半日假期,就这样虚晃中度过。
对于,我真的要娶公主这件事,直到现在我都似乎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说白了,我们之间的婚约,也不过是某种政治妥协下的联姻,我和她,都是别人手中的棋子,从来身不由己。
我并不在意公主是否真的体弱多病,是否如同传言那般貌若天仙,即便她并不貌美,若是性子和顺些,兴许我们还能成为一对相敬如宾的夫妻。我会敬她、怜她、护她,拼劲全力也绝不会让她受到任何伤害,让她一辈子平安喜乐,这便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有些感慨的叹了口气,皇城中的红墙碧瓦实在是太过冰冷,心里也不禁染上了几分寒意,也许喝喝酒,会舒服些吧……
“今日,醉仙楼,我请!”
淡淡的说出这句话来,我便径直去了书库,可得早些将今日的工作做完啊!
杨安源和李皓高兴得手舞足蹈,也立马跟了上来,一路还兴致高昂的聊着醉仙楼新来的一位琴姬,不知这位琴姬手中,又会奏出怎样的动人乐曲?
手把青秧插田野,低头便见水中天.
六根清净方为道,退步原来是向前.
“老师,他们,都是农夫么?”
指了指田间的那些人,小士子好奇地问出声来.
夫子知道这孩子最为好学上问,对于学生的提问,他一向都很乐意为其解惑的.
“不是呢,他们不是农夫,而是农奴.”
农奴,也是奴隶的一种,依附于贵族而生,身份比平民还要低贱.
“皇帝陛下不是曾下过旨意,废除奴隶制度么,为何还会有农奴?”
小士子对这种不合理的现象感到困惑.
老师的回答也是淡淡的,道:
“那是他们自愿成为农奴的.”
“为什么?”
明明成为平民可以脱离卑贱的身份,可以不被贵族所奴役,可以不用卑躬屈膝,奴颜侍主.
“因为在这个年代,平民比农奴更加难以过活.成为农奴也只是将每年收成的八层上缴贵族,至少还有两层可以勉强度日.可若是成为了平民,繁苛的赋税和徭役,便足以压断他们生存下去的最后一根稻草.”
小士子脸上不禁露出悲伤的神色,问道:
“那朝廷不管么?爱民如子的皇帝陛下不管么?朝中忠诚耿直的官员们不管么?”
夫子安抚般摸了摸小士子的头,此时此刻,夫子突然觉得连自己都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只是抿着嘴,哀叹了半晌.
小士子许久都没听到夫子的回答,奇怪地抬起头望着夫子,却看到,夫子望着远方的眼,居然流泪了.
“你们将来都会成为天子门生,有的也会成为朝之栋梁.步入仕途,是你们未来的命运.现在回答夫子一个问题,你们,想做官么?又是为了什么而做官的?”
夫子讲学便与其他的老师不同,他喜欢带学生们去体察民情,去外边开阔视野,比起教学生如何如何,他更喜欢问学生想如何如何.
周围的人为了表现也好,为了尽快结束这磨人的授课也罢,纷纷说出了自己的愿望和理由.也许‘想做官么’这个问题有些多余,因为国子监的学生都是朝中权贵之后,步入仕途是早已经决定了的事情,所有除了说想以外,对于这个问题便没有再听到其他的答案了.
至于为什么而做官?
为了自己!
为了家族荣耀!
为了国家社稷!
答案莫衷一是,可大抵也没能脱离这三类的说辞.
说自己的,是难得的说出自己内心对官位的**;而说为了家族的,心中难免有股莫名的怨气和无可奈何;至于说为了国家社稷的,这小小年纪怎么知道什么是国家社稷,多数是些哗众取宠的,也许难得有几个心志高远的,可都还是未经打磨的原石.
夫子听之也只是一哂,捏着故须的模样极为儒雅,言道:
“为了自己的话,即便将来官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宰相,若是无甚建树,也只会是寂寂无名之辈,几十年后也许连名字都不会有人记得.”
“为了家族荣耀,即便家族真的因你而兴旺传承,薪火不灭,可一旦国家破灭,再繁盛的家族也会一朝败落,繁荣不再,百年之后,又会有多少人记得这个家族曾经存在过呢?”
“为了国家社稷,其功劳也许会为当朝者所传颂,记载于本朝国史之中,可千年之后,沧海桑田,时移世易,你也不过就是史册上所记载着的那么寥寥数笔,又有谁会深刻铭记你曾做过的一切呢?”
“由此可见,荣华富贵,身后荣辱,不过都是虚妄.得之淡然,失之坦然.争其必然,顺其自然.无愧于心,不困于情,这才是士大夫安身立命之道.”
事事岂能尽如人意,不过就是求一句问无愧于心罢了!
夫子的话里总是充满了人生的智慧和大道,对于还是孩子的学生们来说,也许还无法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可只要将它们牢牢记在心上,总有一日会明白的.
223.刑杀峻极
此为防盗章, 请大家购买正版 那下跪认错么?要我承认自己是假冒的逍遥生,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这等有辱斯文的举动, 卫贤是最看不过眼的, 即便眼前这人不是逍遥生,可他的才华是货真价实的, 居然让此人在众人面前下跪认错,这让他以后还有何面目在画坛立足, 还有比这更侮辱读书人的事情么?
卫贤站出身来说了句公道话,言道:
“陈员外, 这下跪就不必了吧,此人才华众人有目共睹, 即便他不是逍遥生, 也罪不至此啊!”
卫贤知道,与其花费力气和一个女子争辩,不如直接将自己的意见告知陈员外更好。
陈员外被方才之事折腾得也觉得颜面尽失了,且不提女儿私定终身之事,若是那逍遥生当真是如此风流成性之徒,他断然不会同意将女儿许配给这样的浪荡子, 都怪他这些年太过纵容自己的女儿了。
如今,陈员外只想尽快结束这些纷争,然后回家先处理好家事。对于这后生是否有无假冒逍遥生之举早已无关紧要, 见他也确实是有些才能, 而卫贤大人也开口为他求情了, 只要他肯好好低头认个错, 那这件事就此作罢,既往不咎了!
“卫大人所言甚是,不过冒名之举终究有违人之诚信,下跪认错就不必了,低头认错的话,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爹爹,你……”
陈小鱼没想到爹爹居然这么轻易就放过这个无耻之徒。
陈员外瞪了自己女儿一眼,不许她再如此放肆无礼了。
陈小鱼无奈,这才悻悻退到了一边。
卫贤也没再说什么了,他可以做的也就只限于此了。
这已经是陈员外可以给出的最大的宽容处理了,只要自己低头承认错误,这场闹剧一般的比试,就可以结束了。
对于怕麻烦的我来说,这样应该是最快解决事情的办法,而且还能做到两全,何乐而不为呢?
我努力让自己站起身来的身形看起来坚定挺拔,这正式的模样,若是低头道歉的话,相信他们也不会再为难我了。
我满脸疲惫,只想着尽快离开此地,随即打躬作揖,便准备郑重其事地行礼道歉了……
猛地,身后的小碗儿突然抓住了我的手臂,不许我再向前一步。
我诧异地回过头去看她,却看到从未见过他露出如此严厉和愤怒的表情,就连他接下来说的话,也深深的震撼了我。
“我不许你低头道歉,你知道你低头后代表着什么吗?”
我低头后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我承认自己是冒牌的逍遥生,代表着我将失去身为士族的骄傲和尊严,代表着我的软弱和退让……
啊~把事情想的如此简单的我,只想着尽快将眼前的麻烦收拾掉,然后继续过回我无忧无虑的逍遥生活,却忘了一个人该有的坚持和永不妥协。
低头么,我也曾以为谁都无法让我低下这颗骄傲而高贵的头颅,可现实的残酷和无情的打压,让我也开始不得不被迫做一些违背自己初心的事情,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居然亲手抛弃了自己的骄傲,还如此这般无忧无虑的活着,自以为过的逍遥自在,其实,到头来,也不过是在自欺欺人罢了!
看着小碗儿眼中的骄傲,他脸上的坚定,那模样,真的像极了那时候的我,是如此的耀眼和遥不可及。
原来,一直做着醉翁,没有从里边清醒过来的人,是我!
我苦笑着望着对我一脸期待的小碗儿,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不解,还有失望……
他松开了我的手,然后缓缓地从我身边走过,头也不回的选择了离开此地。
我看着他瘦弱而又略显孤单的背影,心里仿佛被针扎一般刺痛。
我低下了头,向陈员外诚心致歉,言道:
“小人为方才冒犯陈小姐而真诚道歉,请小姐原谅方才小人的无礼之举!”
随即抬起头来,正视着陈小鱼投来的有些惊奇的目光,正声说道:
“在下就是逍遥生,对于此事,请陈员外和小姐给小人七天时间,小人定会查明真相,给两位一个交代的!”
说完,向在场之人揖了一礼,追着小碗儿的身影,也快步离开了此地。
陈员外和卫贤瞧着此人不卑不亢,有礼有节,都忍不住赞赏的点了点头。而陈员外更示手下不许阻挡,任由他们离开了。
陈员外叹了口气,瞧着自己的女儿,却发现她正一脸有趣的表情看着那早已离开的男子,这才发现,他这个做爹的是越来越看不懂自己的女儿在想些什么了?
对于那无礼之人的一番慷慨陈词,陈小鱼不但没有生气,反而还有一种没有看错人的得意,正眼瞧着桌上那幅《十二乐姬春游图》,陈小鱼便知道了,印章可有真假,可一个人的才能却不是可以随意伪造得来的!
对于逍遥生此人,她是最了解不过的了,因为逍遥生出道的第一副画,还是被她给一眼相中而买回去的呢!
命人将此画好好收藏着,她得将这画好好裱起来,到时候可是大有用处呢!
呵呵……
陈小鱼微笑着给父亲和在场的前辈们行了一礼,然后带着这幅画便静静离开了,留下众人不明所以,面面相觑。
最后,陈员外早已无心选画了,可为视公平起见,还是陪着各位评审将所有的画作都过目点评一番后,从中选出了最好的作品,最后夺魁的是一位寒门的书生。然后按照约定,陈员外将那百金赏给了这位书生,至此,这场名动京城的画试就此收官!
……
如今已经过了酉时,天色渐晚,家家户户都已经点上了灯火,就连街道两旁也都开始有人将灯笼高高的挂上了屋檐,路上的行人也越发多了起来,热闹的夜市也即将拉开序幕。
小碗儿走的很快,无论我在后边如何喊他,他都没有停下脚步,却也没有走出我的视线范围以外,我知道,他也有话要对我说,不然以他的身手,我根本就没有办法追上他的。
好不容易追过了桥头,我实在是跑不动了,停了下来喘了几口气,大声喊道:
“碗儿,你……你给我站住!”
说我卑鄙也好,无耻也罢,如今我也只得用官威来命令他了。
果不其然,他就这样在桥尾停住了身影。
我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气息变得平稳些,我有话想要问他。
“你,生气了吗?”
……
我向前迈开了步子,缓缓地想要靠近他。
“你,是不是对我,很失望?”
……
就这样我一步步的走到了他的身后,可他依然没有给我回应。
“你这样对我,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你,对我有所期待?”
……
有时候,我会觉得小碗儿对我很严厉,我的很多行为都无法得到他的赞同,然后惹他生气,可不知为何,一看到他生气,我便会不自觉的想要改掉那些坏毛病,我想看到他对我笑,我想要得到他温柔以待……
这个时候,我突然明白过来,与其说是小碗儿对我有所期待,倒不如说,是我对小碗儿有所希冀才对!
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呢?
我情不自禁的伸出手来想要触碰眼前那瘦弱的身影,明显感觉到了那句期待说出口时,他的身形微微一滞,可还未等我触碰到他,他却突然转过身来注视着我,眼中是我从未见过的朦胧,然后恍然间,我似乎看到他一张一合的口中,对我说了一句什么话……
远处,一阵阵烟火之声划破天际,然后在半空中绽放出极为绚丽的火花,极为美丽动人,今日有庙会,是个值得人们欢呼喜庆的日子。
他在说完那句话之后,便转身离我而去,而我呆呆地立在原地看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却早已失去追上去的勇气了!
心中的那股刺痛感似乎被无限放大,疼的我都有些喘不过气来,这,难道就是心痛的感觉吗?
为什么,我会有心痛的感觉呢?
啊,我忽然明白过来,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感情了!
看到他开心,我会欣喜万分;看到他生气,我会心乱如麻;看到他伤心难过,我就已经怅然若失了……
我,喜欢上他了……
我不禁苦笑两声,然后颓然的坐在了冰冷的地上,我觉得这一定是上天给我的惩罚,等我明白过来这一切的时候,却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他对我说:我们,应该不会再见面了……
……
小碗儿逃得有些狼狈,就连他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为何会在那个人说出是否对他有所期待之时,这陡然之间的心乱如麻,就像是心中的秘密被人突兀的说出来一样。
他对自己来说,本就是个无关紧要的人不是么?
即便他们之间有婚约在身,可那只过是一场政治交易而已。
现在想想,那些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逃避的借口,因为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的目光便已经系在了他的身上,想移开,却又会不由自主的注视着他。
他曾经让小碗儿很失望,为人轻浮、随性,又放纵,胆小怕事,畏畏缩缩,根本不像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
可后来发现,他其实就是一只可恶的狐狸,喜欢带着面具,最会的就是伪装自己,狡猾而又招人恨,每次见到他都嘻皮笑脸的模样,让小碗儿都莫名其妙就生出想要上前去掐他脸的冲动,想要看看这幅皮囊下到底隐藏着什么?
“高辰,高辰啊,究竟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你?”
不知从何时开始,对他戒备的心思逐渐转变,变得开始有些喜欢和他在一起相处的感觉,随心随性,轻松自在……
其实很多事情,他们两人之间不是没有怀疑和猜忌,只是不约而同的都选择了心照不宣,便如同高辰从不问他为何会武功,而自己也从不问高辰为何隐忍蛰伏一般。
这仿佛就像是一层窗户纸,若是捅破了,那表面看起来和谐的景象,便会不复存在。
小碗儿微微叹了口气,他真的开始感到畏惧了,正如高辰所言,自己真的对他开始有所期待,这是不是就表示,自己的内心其实已经开始慢慢的想要接受他了呢?
这可能吗?真的可以这样吗?
横在他们之间的不仅仅是皇室和权臣之间的矛盾,还有许许多多看得见或看不见的阻挠和障碍,可光是公主和驸马的身份,便已经是一道无法轻易跨越的鸿沟了!
已经,不能再见面了啊!
“再见的话,我是大魏国的长公主萧琬,而你是长公主萧琬的驸马高辰了啊!”
……
从杨安源那得到的消息是,这一个月来,他不仅有好好的履行身为一个受人期待的画师,从不间断的创作出新的作品来,继而还将逍遥生的名头推向了另一个高峰!
我瞧过了杨安源带回来的这家伙一个月所创作出来的风俗画,画工技艺比起我来毫不逊色,如果说我之前的画作是以男女感情表达含蓄来概括的话,那他的就是将感情表达得更直接和热情了,我也不得不悲催的承认,他的风俗画比我的更吸引人。
这画舫调戏、夜半翻墙、月上梢头、人约昏后等等画作合集,记录的,该不会都是这家伙这个月来的风流韵事、承平佳话吧?
旁边的杨安源瞧着都愤愤不平,拍案而起了。他都从未试过这么受欢迎,没想到这小子捷足先登,无限悲愤地言道:
“这小子本事竟如此了得,行于万花丛中,游刃有余啊!”
我终于忍不住朝杨安源脑袋上来了一拳。
要是真如杨安源所言那般,此人不仅容貌出众,气度不凡,再加上有这样的画工技艺,出手又阔绰,确实在花街画舫中,很难有女子会拒绝这样的男人。
可为什么,他谁都不冒充,偏偏就是要冒充逍遥生呢?
我瞅着他的这些作品,居然发现他的每部作品都与我之前的作品相互对应,我突然明白过来,这分明就是在向我挑衅来的啊!
将这些画仍在了一边,人家既然把挑战书都送到门口了,我又怎么能退缩让他小瞧了去?
见画如见人,从画中男女衣着华丽,绣花精美这处一瞧,便知道此人不仅是个富家子弟,还是一位权贵,地位显赫的。会做出此等推测也是在这画中士子的衣饰当中,居然看到了云纹。
云纹形状优美,形似飞鸟,曰瑞雀,乃吉祥图案,象征着高升如意。这类云纹普通百姓或商贾之家是不能用作衣饰的,而通常所用,皆为朝中一定品阶官员或皇室宗亲常服所饰。
此人毫不犹豫的便将云纹绘出,可想而知平日里定是司空见惯,便不以普通士子衣饰绣此云纹为异。
而画中尽显浮华奢靡之风,与追求朴实素雅的北派画风相比,却更像是南派画工的手笔。
此人若不是北方人,莫非来自南方?
是了,江南一带繁华富庶,得天独厚,可以说北魏京城繁荣不及江南一半。若是此人来自南方,出手阔绰便也见怪不怪了,而这许多疑问似乎都可以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看来,是时候去会会这位逍遥生了!”
被我打怕了的杨安源听到这句话后才敢从桌后边露出脸来,有些吃惊的看着我,反问道:
“你真的要去见他?”
杨安源这是什么意思,我这真的逍遥生去见那假冒的,该着急惶恐的也是那人才对吧?!
“怎么,我见不得他么?”
我有些疑惑的盯着杨安源,难道这小子根本就没有找到那人的行踪?不然怎么在这给我打马虎眼。
“不,不是,你不是见不得他,是不一定可以见到他!”
哎呀,这小子皮痒痒了吧,这说话还跟我使拌子,我做势要去收拾他,他这才把真相给吐露出来了。
“他明晚会出现在醉仙楼。据说,他是准备竞投那醉仙楼头牌素竹姑娘的梳栊之礼!”
“什么?!”
我不禁眉头紧蹙,素竹姑娘的……梳栊之礼?!
这梳栊便是风尘女子首次接客,合卺良辰,犹如良家女子的婚典之礼。
不知为何,听到此处我心中不禁有些慌乱。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杨安源见我似乎对这位素竹姑娘很是上心,有些好奇,联想到了上次自己酒醉时将她与那故去的柳絮姑娘做比,似乎明白了什么,也没多问,便老老实实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都说了出来。
“这一切都是因为那个冒牌的逍遥生惹出来的是非。近月来,这花街画舫中的头牌,皆以可以邀请到逍遥生做客为耀,可唯独那素竹姑娘对他不屑一顾。这逍遥生前几日亲自求见素竹姑娘不成,便以千两白银和那黄田石刻印为礼金,要聘娶那素竹姑娘为妾。”
“那素竹姑娘自是不允,老鸨有意刁难,逼她行那梳栊之礼,借此敛财取利!”
听到此处,我的双手死死得握成了拳头。
这逍遥生真是死皮赖脸,还愚蠢至极,他这可是把那素竹姑娘往火坑里推了啊!
不行,一定得想办法帮帮那位素竹姑娘才行!
这酒仙楼的规矩我是知道的,既然是要竞投,自然是需要一大笔银钱了。
醉仙楼的老鸨贪得无厌,那冒牌货竟然拿出一千两银钱要为素竹赎身娶她为妾,这老鸨自然会将首价开到这个价位或者以上,可是这么一大笔钱,就算是把我那可怜的家当都卖干净了,也不可能凑到那么多钱啊?
“你明日当真要去醉仙楼?”
杨安源突然发此一问。
我点了点头,坚定的说道:
“一定要去!”
杨安源叹了口气,他了解我的脾气,我说回去就一定会去的,正如同当年,我不顾一切为柳絮做的事情一般。
可一想到柳絮,杨安源这心里就十分难过。
其实杨安源心里也明白,柳絮那件事真的不能全都怪在高辰身上,当年他为了柳絮也险些丧命。这么多年了,该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好,那我就舍命陪君子,需要银钱的话,我就算舍了我那宅院,赔了我这张老脸,也得给你借到千两银钱!”
我苦笑几声,摆了摆手,道:
“还是算了吧,你那宅院可是祖宅,你要真为了我把祖宅给卖了,你家老祖宗还不得找我拼命?!”
像他投去感激的眼神,他的心意,我心领了。
“银钱的事情我会想办法解决,明天你先到醉仙楼等我,若是我未能及时赶到,你得想方设法帮我拖延时间。”
我有些伤神的叹了口气,为今之计,也只能去求求人情,动动人脉了,可这人情若是欠下了,将来可是很难还的啊……
第二日,醉仙楼张灯结彩,喜气洋溢,大家伙都知道,今晚醉仙楼的头牌素竹姑娘要在此等良成吉日里择一才俊,共渡良宵。
话虽如此,其实大家心里头跟明镜似的,这还不是价高者得么!
老鸨儿果然有些手段,这起价就是一千两银钱,也是了,凭借这素竹姑娘的美貌和才艺,若是能睹其芳容,一亲芳泽,暮朝相伴,共渡良宵,那也是人生一大乐事,黄白之物又算得了什么呢?
话虽如此,可也得垫垫自己的轻重,是否做得起这赔钱的买卖。与美人共渡良宵自然是一大乐事,可这代价未免也太大了些。
据说,那风流才子逍遥生相中了素竹姑娘,这一出手就是一千银钱啊,这花钱若流水,眉头都不待眨一下的,也不知其是何来历,居然如此富贵。
224.狼子野心
此为防盗章, 请大家购买正版 在仆人的带领下来到了静思亭, 陈小鱼向来人福了一礼, 自是有礼有节, 不失千金之仪。素竹也是回了一礼,两人相视而笑,不禁互相打量了一番。
素竹不是第一次见陈小姐了,想起第一次见面还真有些失礼, 当时还真没想到, 那人居然如此大胆,敢做这爬墙赏花之举, 不过也亏的此举,自己对眼前这位娇滴滴的大小姐也不陌生了。
就比如那手掷茶杯如此有准头, 便可看出, 这陈小姐似乎也是位练家子呢!
“常听人言:素竹姑娘品格高雅,超凡脱俗,貌若天仙,不可方物, 今日一见,才知此言非虚啊!”
素竹不禁颜面一笑,这漂亮的女子称赞美貌的女子, 要么就是正话反说,要么就是别有所图, 瞧陈小姐一脸微笑的模样, 似乎是两者兼得啊!
“呵呵, 陈小姐客气了,小姐不也雍容华贵,气质出众,才貌双全,蕙质兰心么,今日素竹能有机会认识陈小姐,也是三生有幸了!”
来而不往非礼也!
两人说完,又是相视一笑。
陈小鱼心中不禁感叹道:好一张伶牙俐齿。
“来,请落座!”
作为主人,陈小鱼请素竹落座,素竹不好推辞,道了声多谢,福了一礼,然后施施然坐了下来,而紫玉则规矩的立于一旁伺候着。
陈小鱼瞧着端坐有礼的素竹,又瞥了一眼附近侍立着的紫玉,垂首思虑了片刻。
“幸得陈小姐盛情相邀,还送上如此好礼,素竹有些受宠若惊了,只是不知陈小姐有何差遣,若是素竹力所能及,定然鼎力相助!”
素竹知道陈小姐是个聪明人,这寒暄过久就显得有些做作了,何不打开天窗说亮话呢?
“差遣不敢当,反而是小鱼有事相求。姑娘聪慧过人,那小鱼也便不再拐弯抹角了!”
陈小鱼停顿了片刻,还是决定开门见山的道出此番目的。
“姑娘的身份,小鱼也是因缘际会才得以知情。若论起雍容华贵,气质出众,小鱼自认为是比不上姑娘万分之一的了!”
陈小鱼此言亦有所指,莫不是自己是当朝长公主的身份,也被她所知了么?因缘际会,这词用得可当真是微妙啊!
素竹眼眸如水,平淡沉稳,可脑海中却闪过千道思绪,这陈小鱼又是如何的知自己真实身份的?她说有事相求,这京城首富便属她爹爹陈员外不做第二人想,难道还有连她们陈家都无法轻易解决的事情么?这事又是否与那陈四有关?
素竹优雅地执起眼前的茶杯,不急不缓地悠闲品茗,待得这口好茶入了喉,不禁有些感叹这畅春园的下人也不简单啊,泡得这一手的好茶,从水温到用水还有茶叶都极为讲究,就算是在宫里头,也未必有人可以泡出如此香浓得宜的好茶来啊!
“说来听听!”
既然自己身份都被人识破了,那也便无需装得如此客气了。
“小鱼想请姑娘,放过那陈四!”
陈小鱼这一语便将这表面和气给搓破,那陈四是陈国奸细,陈小鱼公然为此人求情,那她的身份,岂不是昭然若揭了么?
身边的紫玉不禁将手摸到了腰间,里边藏有暗器,又是在如此短的距离之内,只需主上一声令下,便可将这陈小鱼当场毙命。即便是她在这园林周围埋有伏兵,紫玉也有自信可保主上全身而退!
“你应该知道陈四是什么身份,也知道我的身份吧,陈小鱼,你好大的胆子啊!你应该知道,光凭你这句话,便可让陈家抄家灭族了!”
素竹示意紫玉莫要轻举妄动,她觉得陈小鱼意不在此,肯定是别有所图。
陈小鱼起身,躬身给素竹行大礼,言道:
“陈四是陈国的奸细,而我陈家,也是陈国多年以前派往北魏而秘密培养起来的暗探。”
原来,陈家便是陈国奸细身后的那棵在北魏扎了根的大树啊!这些年来,组织不是没有怀疑过陈家,毕竟陈家在京城影响甚大,所以才没对陈家做进一步的举动。
如今陈小鱼居然如此坦白的承认陈家便是潜伏于北魏的最强奸细,这是在找死么?
素竹冷哼了一声,言道:
“陈小鱼,即便你陈家在京城富商之中手执牛耳,可有句话你该听说过,‘贫不与富斗,富不与官争’,即便你陈家再富贵,官家一言,便可将你陈家一夜之间移为平地!”
陈小鱼神色有些黯然,却并见慌乱,她知道素竹只是在试探自己而已。
“姑娘,虽说富不与官争,可若富拼死一搏,虽是强弩之末,困兽之斗,却也足可让京城商道为之瘫痪不振。”
呵呵,好一个陈小鱼啊,居然用商家左右京都经济次序来威胁自己么?
确实,这些商会只要联合起来,哄抬物价,囤货居奇,暗箱操作,便可让京城一方的物价飞涨,百姓惶恐,大乱便至。故而,国家对于一些富商的态度是既宽又严。
组织虽一度怀疑过陈家,也是因朝廷政策,才一直未对陈家动手。现在看起来,一味的对这些富商容忍,可不一定能得到他们感恩戴德啊!
可恨啊,素竹心里恨得牙痒痒的,可见一个富家千金都有如此胆魄和见识,想来,这陈小鱼也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了。
许是都身为女子,且智勇双全之故,素竹倒是对这陈小鱼生出几分钦佩之心来。
明明知道是困兽之斗,也要拼死一搏吗?陈小鱼她,也有拼死想要守护的东西啊!
“你要我放过的,应该不是陈四吧?”
素竹直盯着陈小鱼,她需要陈小鱼对她说实话。
“放陈四回去,对北魏有利!姑娘应该知道,陈国此刻的情形为何?”
陈国此时,正经历着夺嫡大战,陈国皇帝刘禅年老昏聩,听信宸妃之言,要废掉已立为太子十多年的刘裕,打算立三皇子刘昶为太子。可有十多年威信的太子怎甘储君之位被夺,自是联合一些支持自己的大臣,与刘昶为首的一党和背后支持他的宸妃等外戚对抗。
陈国现在可以说是乌烟瘴气,朝野不振,这也在一定程度上,给北魏休养生息的机会。早些年前,北魏常受陈国突袭边境之苦,边境兵民苦不堪言,奈何国弱力微,拼死驱逐敌寇,却再也无力挥师南征。
素竹听闻此言,也很想知道放走陈四如何对北魏有利。
“继续说下去!”
陈小鱼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赌的第一局是自己险胜了。
“那陈四,乃是陈国的第四皇子刘季,只要他一回陈国,那陈国混乱的局势,便会变得更加混乱不堪了。此人本就是个富贵王爷,选择支持三哥刘昶争夺皇位,也不过是瞧着其中有利可图!”
陈四,陈国的四皇子刘季?!呵呵,素竹冷笑一声,他还真是一点都没打算隐瞒自己的身份啊?!
“自古以来,凡举大事,自是少不了钱粮兵马以做策应。”
说到这里,陈小鱼若有所思的瞧了瞧素竹。
素竹一点便通,这陈家富贵可是众所周知之事,只怕这陈家夹在两位皇子之间,也是极为不易的吧,若是一家向你伸手要钱,你还给的起,两家一起伸手,这是给也不是,不给也不是,给哪家你就得罪哪家,不给亦然。
那陈四来这京城,想来便是亲自来监督陈家的,这是要陈家当即表态,到底支持那一边?
如此看来,倒是这三皇子刘昶心思深沉些,虽然派了个不靠谱的刘季过来,可也知道先下手为强的道理,陈四这一来,即便陈家拒绝了三皇子,那太子一党,还能再信任陈家么?
这样看来,陈小鱼的真正目的也就昭然若揭了,这不就是为了保全陈家而做的最后一搏了么?
素竹嘴角翘起,言道:
“自古以来,忠臣不事二主!”
这话不假,今日你可因走投无路而舍了救主投奔他人,那他日,又怎知你不会故伎重施,反复无常呢?这样的人,还能得人信任么?
“家父虽是陈国国君的旧臣,可对臣子之道一直不太上心,反而对商道更为热衷,故而几十年的经营后,才有陈家如此家大业大。而且,陈家未来的家主,是我!”
素竹饶有兴趣的瞅着陈小鱼,这话她听着怎么觉得有些奇怪呢?
陈家的当家人是她,那么说,他父亲宣誓效忠的君主并不是她心甘情愿效忠的君主,她要越过她的父亲,顶着陈家家主的名号,带着陈家身后代表着的富贵与四通八达的商路,还有在各国散布的耳目眼线,发誓对我效忠么?
这不得不说,是个强而有力的诱惑啊……
“那么敢问未来的陈家家主,谁可让卿心甘情愿臣服屈就啊?”
陈小鱼心中大喜,言道:
“此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说完,忙跪在了素竹跟前,发誓效忠,言道:
“陈小鱼携陈家大小,在此立誓,从今往后,效忠主上,鞍前马后,至死不渝,若有违今日誓言,怀有二心,陈家老少,全族皆殁!”
这可以算是毒誓了,素竹从不相信所谓的誓言,可她却选择相信陈小鱼的真心,她都如此有诚意了,那自己也的拿出同等的回报来,这才能让她心甘情愿的为自己卖命啊!
“好,只要有我一日,便保你陈家老少无虞,富贵不灭,今后我对你,自是推心置腹,不疑不忌;若今后你敢背叛于我,我便将你陈家三族移灭,一个不留!你应该知道,我有那个本事,也有那个能力,说到做到!”
素竹此言一出,恩威并施,便让陈小鱼额头都不禁溢出冷汗来,这皇家威严,果然不是唬人的。
天子之怒,浮尸百万,血流成河,不是妄言啊!
说完,素竹便起身走过来将陈小鱼扶起,脸上温和之气渐生,这以后,她们也算是一家人了呢!
素竹用人,一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如今得此助力,也算是喜事一桩,那之后要应对的,便是助陈家摆脱敌国奸细之名了,那陈四回去后,自然免不了将北魏之事告知那三皇子刘昶,以刘昶那睚眦必报的个性,定然不会让陈家好过。
刘昶会做的,自然便是借北魏的刀,灭了陈家这眼中之钉了。
也难怪陈小鱼要冒险将自己请来,还设下这赌局,便是看自己有没有胆量将陈家的势力收入囊中了。
若是换了别人肯定不敢,至少也会先合并了陈家,吞并其所有财势之后,再将陈家老小杀之灭口,才是上策。可素竹偏偏选择护佑陈家,将来还要重用陈小鱼,这便是她的远见,杀人灭口,夺人财势容易,可这商道之才,富国之人可是极为难得的!
那陈员外历经几十年便可将家业做的如此有声有色,各国皆有其势,素竹相信,她的女儿青出于蓝而更胜于蓝。她需要为国家收揽可以助其富国强兵的人才!
素竹瞧着眼前这绝代佳丽,富贵千金,这才明白自己之所以会对她生出几分惺惺相惜之感,是因为她们两人也有相似之处。
陈小鱼为护的陈家老小周全,煞费苦心,而自己不也是为了北魏王朝,而苦心孤诣么?
“小鱼,你实话告诉我,为何会选择北魏?即便陈国容不下你陈家,你也不是非北魏不可的啊?”
毕竟,比起北魏这地贫民脊之地,那富饶一隅的北齐,才更适合陈家这商贾之家去经营和效忠的!
陈小鱼自是知道素竹问的是什么,这些年来她可不是外人所见的那般柔柔弱弱的千金大小姐,因为父亲没有儿子,而身为父亲的女儿便得肩负起陈家一族的兴衰荣辱,由不得半点马虎。
故而她很小便女扮男装,跟随着父亲外出经商,游历各国,虽不能说见识丰厚,无所不知,可也将各国民生风情,瞧了个遍。
而父亲也会从旁提点,告诉她应该和什么样的人做生意,什么人诚实守诺可与之深交,而什么人背信弃义而应该远离和加以利用。而父亲也告诉过自己,要想知道哪个国家最为强盛,不是看它表面谁更繁华似锦,而是看它是否民心所向!
所以,陈小鱼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民心对于一个国家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主上,应该听过奇货可居这个典故吧,小鱼虽无吕不韦天纵奇才,却也是个商人,分得清这国家民心所向!这北齐偏安一隅,而南陈坐拥江南富贵,民心日被侵蚀,居安却不知思危,如同温水煮蛙,离覆灭也不远矣!”
“而北魏,虽国力微弱,常受三国欺侮,可却民心未失,民风尚武,推崇忠信,国耻便如同个人耻辱一般,民众感同深受。这样的国家,可灭之却不可让其屈服,若有朝一日,富国强兵,横扫宇内,一统南北,也未可知啊!”
“这便是小鱼选择北魏的原因,只是一家之言,小鱼狂妄了,主上莫要见怪!”
素竹都不禁对陈小鱼另眼相看了,有如此见地,只是做一个商人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啊!
“哈哈,奇货可居么,呵呵,当真是奇货可居啊……”
素竹笑了,笑得极为开心,看来以后,她和陈小鱼不仅可以成为推心置腹的主仆,还能成为无话不谈的朋友了啊!
……
卫王萧昭陡然想起不久前,他的父亲礼部尚书元镇曾跟自己提过他的二儿子元恪入仕之事,无非也就是让他帮忙多照顾些罢了。
“正是学生!”
萧昭见这元恪也是个懂礼的,点了点头,言道:
“一表人才啊,不用那么客气了,进来坐吧!”
说完,揖了一礼,也脱了靴,见到我之后,微微点头致意,然后不失礼节的在我附近也盘腿坐了下来。
我也微微点头回礼,卫王的酒杯又递了过来,看来今日他不把我灌醉,是不肯轻易放过我了啊。
这宴席上的欢快,也并未因多添了几个人而减少半分,反而还越发热闹起来,大家侃侃而谈,各抒己见。
也不知谁起了个头,开始谈论这京城最近发生的一些个新奇事儿。大家伙的兴趣一下就被提了起来,都侧耳倾听。
“说道这京城最近的新奇事儿,自然便是那醉仙楼的头牌琴姬素竹姑娘的梳栊之礼啦,整整八千银钱啊,还真是这花街画舫中的一大奇闻啦!”
“何人竟如此多情,甘愿为美人倾家荡产,一掷千金啊?”
“我也听闻过,那人好像是个风俗画师,叫什么逍遥生来着的。”
……
元恪听到后,不禁笑了笑,有些嘲讽的语气,言道:
“风俗画?!不入流尔,难怪此人如此风流多情了!”
哈哈……
此言一出,顿时惹的其他的士子们都哄堂大笑起来。
卫王和逸仙都是淡定从容之人,自然不会为了这群年轻人的嬉笑之语而左右情绪,一个喝他的酒,一个弹自己的曲,自得其乐。
我也只是笑了笑,确实只是个不入流的画师啊……
“据闻,那琴姬素竹姑娘的琴音号称京城乐坊没有比肩者,我虽未听过,但今日听到大人的琴音,便也知道那琴姬的琴音也当不过尔尔了!”
一位年轻的士子许是心直口快,说话没了分寸,再怎么说逸仙都是官家士族,贵不可言,拿他与一位风尘女子做比,怎么看都是极为失礼的事情。
这话一刚出口,这士子悔不当初,神情慌乱,支支吾吾,都不知如何自处了。
逸仙不愧是谦谦君子,即便被人出言辱及身份,也未见丝毫动怒神色,双手轻抚琴弦,收音止符,表情也是淡淡的,说道:
“事不目见耳闻,而臆断其有无,是不可取的。你既未曾听闻那素竹姑娘的琴音,又如何得知她弹得不过尔尔呢?”
听此一言,众人皆是一愣,没有想到逸仙并未对人拿他与一位琴姬做比而生气,反而还教导那位士子遇事不可凭空臆测,因以事实为依据。
那位士子有些惭愧的低下了头,忙拱手言道:
“学生受教了!”
经此一事,除了更加钦佩逸仙外,我心中也忽生疑惑,素竹的琴音我是听过的,她的琴音高雅而不与世俗合流,这品质倒与逸仙有几分相似,仔细一想,我似乎还在何处听过曲调如此相似的琴音,是在何处呢?
“这素竹姑娘的琴音只怕是难得一闻了。”
元恪意有所指,那素竹姑娘如今身价如此之高,还真不是普通人可以轻易请得动的呢。随即转念一想,瞥了我一眼,嘴角上扬,言道:
“说到醉仙楼,我倒想起几年前的头牌也是一位琴姬来着,她的琴音我是听过的,此曲只因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啊!”
“哦?居然得元兄如此高赞,想必也是位玉人吧?”
士子们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位琴技如此高超的琴姬,想着请不到那位素竹姑娘,去见识下这位姑娘的风采也足慰平生了啊!
大家只顾着一时兴致,却忽略了这元恪所言的“几年前”。
我眼神不禁一沉,这元恪果然不是善茬,握着酒杯的手不自觉的收紧。
“可惜了,那位柳絮姑娘,早已玉殒香消,天妒红颜啊!”
元恪边说着,边表现得无限伤感和惋惜万分。
周围不禁发出一阵唏嘘感慨之声,有人不禁好奇这女子为何如此早逝。
只听着元恪不急不缓,慢慢道来,仿佛便如同他亲眼所见一般,言道:
“多情总为无情苦,这柳絮姑娘因迷恋上一位士族子弟,在寒冬腊月之时,从那安宁桥上纵身一跃,那湖水冰寒刺骨,柳絮姑娘瞬时便沉没湖底,香消玉殒了!”
“唉~这柳絮姑娘也是为性情中人啊,真是可惜了啊!”
“这柳絮姑娘怎如此看不开,士族子弟饮酒玩乐,逢场作戏,怎可当真啊?!”
“也不知这士族子弟是何人啊?竟如此放浪形骸,不知收敛,害人性命!”
……
我脸色发白,全身止不住的开始颤抖,渐渐地听不清周围之人都说了些什么了。
那晚的景象陡然印入脑海之中,那末绿色的倩影便直直地立于桥头,只见她忽然张开了双臂,如同蝴蝶一般毫不犹豫地展翅纵身跳了下去……
柳絮……
我疯了一般的直扑过去,想要伸手去抓住她,可她就这样毫无留恋的错开了我的手,直直坠落下去,想也没想,在那一刻,我也跟着一起跳了下去。
那湖水真的好冷好冷,冰寒彻骨,令我还来不及感知她身在何处,便在一瞬间便失去了意识,等我醒过来的时候,已被人救上了岸,我不断的喊着柳絮的名字,而身边的人则不断的告诉我,她殁了……
“啊,说起这位士族子弟,我想,高兄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元恪话音刚落,所有人的目光都朝我射来,虽然元恪未曾名言,可有些人还是开始揣测元恪口中所说之人,是否就是我!
元恪的目的终于达到了么?我与他有何仇怨,偏要在此掀我伤疤,叫我当众出丑,令我痛苦难堪,他就高兴了么?得意了么?
他们知道些什么?凭什么在这里议论柳絮?他们也配吗?
我失控一般的将手中的酒杯震碎,朝着元恪大声吼道:
“这又与你何干了,要你在此大放厥词,元恪,你以为你是谁啊?”
元恪脸色大变,立马变得诚惶诚恐起来,忙躬身赔礼道歉,言道:
“是下官无礼了,属下并未说那士族子弟便是大人,大人请息怒啊!”
哈哈,好一个元恪啊,好一招以退为进,瞧着周围之人那一脸不甘和鄙夷的模样,我分明就是个仗势欺人,无的放矢的凶恶之徒?
不就是占着自己姓高么,有什么了不起的啊?
……
看来,今日这恶人,我是坐定了啊!
死死地握住了拳头,什么礼仪名节,道德廉耻,我都不想理会了,我只想狠狠地朝元恪那小人嘴脸上来那么两拳,我绝不能允许,柳絮这两个字从他这种卑鄙小人的口中,轻易吐出。
225.先南后北
此为防盗章,请大家购买正版 王御医和杨安源他们听后, 似乎都松了口气, 然后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纷纷朝小公公那看去……
此时此刻, 我恨不得立马弄块豆腐,一头撞死算了,真是越描越黑啊!
小公公怒瞪了一眼,愣是把王御医他们的目光吓得统统逼了回去。
“咳咳, 那个, 大人, 就让下官帮您上药吧?”
为了打破这样的僵局,王御医本着治病救人的医者仁心,好心提出了这样的建议。
我感动得忍不住向王御医投出感激的目光。
可杨安源那作死的偏偏还不见好就收,只听他突然摆出了官威,言道:
“王御医, 这上药的活儿, 就不劳烦你了,让那小公公来便好了嘛!”
“不用!”
“好啊!”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说不用的那个人自然是我, 而说好啊的那个人,是小公公……
我和他大眼瞪着小眼,他瞪着眼睛盯着我,嘴角是一丝诡异的笑容, 这笑容像极了那个小皇帝, 看着我那跪得快残了的双腿, 心里突然泛起一种很不祥的预感,冷汗不停的冒出来。
杨安源,你给老子等着!
“大人,请把药给小的!”
王御医特意确认了下小公公的眼神,便站起身来,从药箱里拿出药瓶,然后递给了小公公。
“既然是上药,我们就不便在此了!”
杨安源说完,向李皓使了眼色,两人立马架着王御医便走出了房门,还顺手把房门给带上了。
行动如此迅速,我都还来不及提出异议……
“大人,就让小的来为大人上药吧!”
话音刚落,小公公便径直坐到了我身边,我吓得整个人都缩到了墙边,还顺势拉过了薄被盖在了身上……
哎呦喂,我这是在做什么啊,这感觉,感觉怎么像个受人欺负的小媳妇似的?!
我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子,这一不小心就……
小公公似乎也被我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弄得有些莫名其妙,为了不引起他的怀疑,我立马甩开了薄被,身子挺得直直的,头也抬的高高的,这样让自己看起来更有男子气魄一些。
“那个,咳咳,还是,我,本官自己来吧!”
真是太没出息了,怎么说话都有些哆嗦了呢?
“大人是在嫌弃小的身份卑贱么?”
方才还有些盛气凌人的人,突然间便露出受了什么极大委屈的模样来,提到身份卑贱之时,仿佛眼中都要落下泪来了。
我怎么突然有种罪孽深重之感……
“啊,不,不是的,我绝无此意。”
“那小的为大人上药!”
二话不说,小公公突然抓住了我的脚踝,我不禁全身一颤,死死忍住,才没立刻把脚从他手中抽出来。
然后看着他,轻柔地脱去了我的罗袜,再小心的帮我把裤腿给卷起来。
红了脸,不敢再看下去了,此刻我只觉得心跳得如同打鼓一般,似就要跳将出来。
瞧着我双膝一片青紫红肿,小公公也有些于心不忍,伸出手来轻轻抚摸了那一片青紫。
我的脸瞠的一下就红了个遍,连耳根子都红的跟什么似的,我只觉得整个脑袋都在冒着烟,头也跟着开始晕乎乎的了。
小公公瞅着我这满脸通红的模样,嘴角露出一丝坏笑,忽地倾过身来,离我更近些了。
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他的右手便轻轻地抵在了我的胸口,抚在了我的心头。
他那如同玉琢般精致而华美的脸庞逐渐离我近了,我甚至还能闻到他身上微微散发出来的草药的清香,心绪不禁一荡!
“大人,您有如同这般,将女子拥抱入怀过吗?”
他的声音温柔如水,却充满了诱惑的味道。
我的心一怔,仿佛停顿了片刻,他,这是什么意思?
“大人说不喜欢男人……小的不是男人,那么……大人喜欢小的么?”
他的眼对上了我的眼,将我的喜怒都瞧在眼里,而他的手扶在我的心头,我的真情或假意都无法逃脱他的掌控,这一刻我陡然清醒,这就是一个圈套,一个危险的陷阱。
他的手就这样肆无忌惮的抚上我的脸,眼神开始泛着迷离却有一丝无法轻易化去的冷意,言道:
“大人若是喜欢,小的会尽心取悦大人的……”
我猛地抓住了他抚摸我脸的手,有些生气的看着他,难道从一开始自己就被当成了傻瓜般,只能任他戏弄了么?
“稍微适可而止吧,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哦!”
他的手有些微凉却很舒服,不知为何,让我有点舍不得就此放开。
看着他眼中闪过吃惊的神色,我是既有些得意,可更多的还是生气。
我无法忘记她眼中所闪现的那一抹冰冷,明明就只是个小公公,却有着那么冰冷和无情的眼神,他有让其他人看过那样的表情吗?
我回望着他,想要从他的眼中看出其他,却被他先挣脱了手,然后垂首不再看我,说道:
“跟大人开个玩笑罢了,大人不会真的生气了吧?”
为什么我会觉得他冰冷的眼神中透出了些许悲伤呢?
“生气了哦,所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吧!”
我问得有些漫不经心,这样才符合我随性不羁的个性。
“小碗子。娘亲曾跟我说过,人只要有一碗饭吃,就不会饿死!”
小公公恢复了平常的语气,便如同方才的那场诱惑的戏码从未发生过似的,可我却还有些意犹未尽之感,心里稍微有些失落。
听他的语气,可推断出其家境贫寒,也难怪了,若是家境好,家里人又怎么舍得将他送进宫里做了小太监呢?!
“那我以后就叫你小碗儿吧!”
总觉得小碗儿这名字叫的最顺口了。
他有些一愣,遇到这么个不安常理来的主儿,有些无奈,言道:
“随大人喜欢好了!”
刚说完,便将药瓶里的药分摊在掌中,然后认真的替我推散瘀血,通经活络。他上药的手法很特别,一推一按之间,隐约有寻经点穴的影子。
起初疼的我难受,还一度让我以为他这是乘机“公报私仇”,可看着他如此认真细致的模样,我又觉着即便是如此,那也认了。
虽说我不大懂医道,可也是看过几本医书的。书中常说,这学医最难的,便是认经找穴,要十分精准的找出人体所有的穴位和经络的走向,是成为一名好大夫的前提。
看他手法娴熟,做事认真,很显然已经具备了这样的前提。若是他能继续精研医道,相信对他的将来也是大有裨益的。
“小碗儿,你是不是很喜欢学医?”
我试探性的问了问,若是他真有心此道,兴许我还能帮上点忙。
“喜欢又如何?即便我医术再好,也不过是个小太监而已!”
他这一语,便道破了这官场的无情与不公,再有能力的人,也比不过出身高贵的。
我笑了笑,然后说道:
“小碗儿以为我,如何?”
小碗儿有些奇怪的撇了我一眼,说出来的话却很中听,可在我听来却有些暗讽的意味在里边,道:
“大人出生高贵,又是状元之才,令人羡慕得紧啊!”
“呵呵,这你可抬举我了吧!”我摇了摇头,接着说道:“我虽说姓高,可却比不上高韦身份高贵,虽说是个状元,可不也老老实实做了三年的修撰么!”
我说出此话,也无非就是想告诉他,外人看我表面如何风光,可我要为之付出的努力却也外人所想象不到的。
“我看起来聪慧吗?”
……
小碗儿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明所以。
我有些尴尬的笑着说道:
“别看我现在看起来很聪慧的样子,小时候的我可笨了。别人一次便可以学会的事情,我要做三遍才学得会。”
“同龄的孩子六岁便入了国子监读书,而我到九岁的时候才进去。有了整整三年的差距,我便用课余和晚上睡觉的时间来补足。”
说到这里,我轻轻的叹了口气。
“我没有别人口中所说的那种天赋,所以能做的就是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在读书上面!”
小碗儿似乎也没想到,我过得居然也如此辛苦,原本有些冰冷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柔和与钦佩。
“你看,这样的我,不也状元及第了么?!”
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脸。
“也许,一个人辛苦半生也未必可以达成所愿,可不经历一番寒风彻骨,又哪得梅香扑鼻而来呢?”
小碗儿闻言,眉头一蹙,反问了一句,道:
“大人,你想说的,究竟是什么?”
“小碗儿若是可以精研医道,那将来一定可以医治更多的人,在高辰以为,这远远比在官场上步步为营还要更有意义一些呢!”
小碗儿听过这番话后,似乎心有所感,他只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所知道的,确实有些不一样。
“当然啦,翰林院的书库中也有许多难得一见的医书典籍哦!”
我边高兴的说着,毫不违和的拉过了小碗儿的小手,轻轻的拍了拍,讪笑着说道:
“要是想看的话,就来翰林院找我吧!”
小碗儿看到我一副轻浮的模样,顿生了几分好感片刻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他都有些怀疑,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真的了。
看着我挤眉弄眼那得意样,小碗儿还在帮我按摩的手不留痕迹的多施了几分力道,我疼的立马大叫了起来,就差哭爹喊娘了。
这样看来,即便他与其他的士族大夫相比确实有些不同,可骨子里他就是个纨绔啊……
小碗儿看着在眼前疼的死去活来的人,幽幽的在心里下了这个定义。
“你在哪看到的?”
“稗官野史中偶然所见。”
杨安源还在为他这一发现而洋洋得意。
我和李皓都不禁摇头,看来杨安源是没救了。
“你可是翰林院学者,当知一切以正史为依据,别总是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书。”
我忍不住给杨安源几句忠告,让他收收心,别总是这般随心所欲。
“正所谓:枳句来巢,空穴来风啊。关于玄远叶家的传说有很多的,可见并非都是虚妄。”
杨安源也是经过一番谨慎思考和查阅典籍,才得出一些微妙的线索。
“一说玄远叶家先祖乃是春秋战国时期百家之中鬼谷先生的弟子,鬼谷门人擅长纵横捭阖之术,得宇宙天地之玄妙,其才无所不窥,诸门无所不入,六道无所不破,众学无所不通。鬼谷所出弟子,皆为当世之大才。”
关于杨安源所提及的关于鬼谷门人的描述,确实是有据可查的,而且鬼谷门人遍布天下,多出奇才。比如政治家张仪、苏秦,又比如兵家的孙膑和庞涓等人,鬼谷一门,显极一时。
“据说,这玄远叶家,便是专门守护和培养麒麟之子的世家,由叶家所出之门徒,将来都可成就一番经天纬地的事业。”
杨安源说道此处,不禁生出无限感慨来。
“你说得如此玄乎,倘若真有这玄远叶家,怎未见正史之中有一星半点的提及?”
我不禁将心中疑问提出,总觉得此事太过虚无缥缈,不可尽信。
“据说叶家同玄远之学,上究天命,下顺人心,得天地之玄妙,破六道之法门,可知天命之所归啊!”
听杨安源这么一说,我便可以猜测这叶家应该已经族灭了吧,不然正史之中怎无半点痕迹可循?
这可勘破天命就是最为致命的,若是身处乱世,各地崛起的英雄豪杰哪个不想知道自己有无得天命护佑,取得天下?就此,叶家也一定会成为各势力争相招揽的对象;若是太平之世,叶家的存在就是个威胁了,天权神受,天子的权利是上天给的,天命自是在此,岂容他人窥视!
如果这个家族真的存在过的话,那可想而知当中一定经历过一场场惊心动魄的瑰丽传奇,闯过一次次剑拔弩张的腥风血雨吧……
这么说来,这‘玄远叶家’也许当真存在过也说不定呢!
其实这正史所载之事也未必都能据实以告,毕竟历史是有胜利者所书写的。而那些稗官野史,虽说多有荒诞之语,可也并非都是妄言,有些事件的真相,还真有可能在其中找到蛛丝马迹。
若真有这般有趣的家族,就是不知他们所教授出来的弟子,会是怎样的人中龙凤了?突然生出想和这样的一群人生在同一年代的意念,越发想和这样的人才交手,比比谁更胜一筹了!
棋逢敌手,才是人生一大乐事啊!
呵呵,我嘴角不禁微微翘起,言道:
“好了,此话也就我们当野史随意戏说罢了,莫要在别处多言,以免生出事端。而且,相信不久后,朝中会有大事发生,你们也需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以作应对!”
杨安源和李皓一点变通,默然地点了点头。
李皓心中略有不安,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高兄,难道接下来,北魏和北齐真要开战了么?”
李皓心有疑惑和不安也是预料之中的了,这些年来,虽然两国大小战役不断,可真正的并国之战却从未发生过。因为当时,谁都没有能力一口将对方吞并。可现在局势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平衡之局也即将要被打破!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这种三分天下的局势存在已经有百年之久了,百姓身处水深火热之中,极度渴望着天下可以重归一统,无论最后谁成为这天下的共主,至少可让百姓得享百年的安定和平稳。
这也是我们这群读书之人,心心念念之建功立业、名垂青史的大好时机!
我抬头看着那颗依然在半空中闪耀着的白矮星,摇了摇头,说道:
“还得等,等一个时机,一个机遇,还有……一个人!”
一个时机,即北齐靠山王丧命的消息,而一个机遇,便是让漠北的那群突厥之狼内乱丛生,而无暇南顾,至于一个人,就是一个北魏可以委以重任的先锋大将!
杨安源和李皓也是聪慧之辈,这一语便如同点醒梦中之人,看来,这北齐,果然是天命不佑啊!
“只是可怜了那宇文老将军啊,如此忠勇善战之将,终究难逃厄运!”
杨安源不禁发出一声这样的感慨,其实大家心里都明白,即便那少年天子突然生了几分惜才之心而不杀宇文懿,宇文懿也难以活命了,因为想他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啊……
“时也,命也啊……”
我不禁叹了口气,随即转身缓缓离去。
……
一回到公主府,我便先往公主的小院去,准备给公主请安,这才入得院落,却看到石桌上置着一盘棋局,旁边还放着一本棋谱,想来公主在家闲来无事,便自己摆棋谱破译着玩。
方寸之间皆玄机,黑白纵横全智慧。
这黑白之间,蕴含着无数的人生大道啊!
从棋盒中伸手抽了一白子,棋子是用上好的和田美玉所打造,触手升温,温润得宜,用它下棋,还真是一种享受!
我饶有兴趣地瞧着这棋局,想着自己也许久未曾与人弈棋了,不知手法有无生硬了?
“驸马也喜欢弈棋么?今日机会难得,不如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身后,公主静静而立,温和而从容,仪态万千,她这般模样,我无论怎么看都嫌不够。
“好啊,正巧我手痒,就请公主不吝赐教啦!”
说完,走过去拉起了她的手,先扶着她在对面坐好,我边笑着瞧着她,边在她对面落了座。
收拾好了棋盘上的落子,公主微笑着瞧了一眼那黑白二字,是在示意我两人谁执黑白。
226.国破山河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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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旱逢甘露, 他乡遇故知。
洞房花烛夜, 金榜题名时。
这大登科时的喜悦和意义风发, 早在这几年沉寂中消磨殆尽了。今日良辰美景奈何天,小登科的好日子便选在了今日。
瞧着长长的迎亲队伍,一路之上敲锣打鼓,鞭炮声声, 便是让沿路的每家每户都沾沾喜庆。今日整个京城的人都知道,北魏王朝当今太皇太后最钟爱的长公主在今日出阁啦, 家家户户都前来围观庆贺, 争相一睹长公主和驸马爷的风采!
我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之上,身上穿着大红喜服,头戴花帽翅翎,面带喜气的抱拳给沿路的观礼的百姓们回礼, 此时此刻, 我的心情只能用飘飘然来形容啦。
“啊哟,瞧那位驸马爷,英俊潇洒, 风流倜傥,真是人中龙凤啊!”
“是啊, 是啊, 这与公主定然是天作之合啦!”
“诶~这不是几年前的那位状元公么?哎呀, 真是了不得, 这一朝便成了驸马,皇亲国戚啊,今后身份可是贵不可言呐!”
“嘿嘿,恭喜驸马爷啦……”
……
祝贺羡慕之声,不绝于耳,若说我没有得意洋洋,那肯定是骗人滴。虽说近来琐碎之事繁多,心情也跟着不大舒畅了,可今日是我的大喜日子,人逢喜事精神爽,这句话果然不假,所有阴霾也便一扫而空了。
往后瞧了瞧那顶大红花轿,我的媳妇就坐在那花轿之中,我不禁在想,我的媳妇长得啥样,不用说,肯定是位国色天香的大美人了,因为我悄悄问过洛霞姑姑了,她可是透过口风给我的,一想到这嘴角都不禁染上了几分笑意。
转过身来,我依然面带微笑,抱拳给众人回礼,阿正今日也穿的喜气和潇洒,在前头为我牵马,见引得如此多人瞩目,他也不禁得意了几分,抬起头来昂首阔步的走在前头,还时不时的给周围之人打招呼。
啊,今日,我成亲了啊,就跟做梦似的呢……
根据太皇太后老人家的安排,公主是从皇宫里出嫁的,而今后,我与公主都住在长公主府,说来惭愧,我那小小的四合院,自然是不能让公主纡尊降贵,在那么个小地方窝着了。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用度和开销,经我同意,我住进了公主府,以后,我就是这北魏王朝的大驸马了!
呵呵,看来以后我还得学着做个乖驸马,不然要是惹公主生气,被她赶出公主府可如何了得啊?
唉,满脸都是泪啊……
到了公主府后,这长长的走廊上铺了满地的红毯,我在喜娘的示意下,轻轻踢开了花轿门,我的媳妇便被人搀扶着缓缓走出了花轿,然后被喜娘背着入了府邸。
我的脸微微一红,那红盖头下,究竟是一副怎样的容颜呢?嗯,美貌并不是主要的,注重要的是性子和顺些好,可我心思不禁一沉,公主的性子会不会也想其他几位公主那般呢?
想起那日几位驸马爷倒的那些个苦水,我也不禁全身一颤,这,以后该如何与公主殿下相处呢?
在这又惊又喜的情绪中,我被人拥进了府邸内早已布置好的喜堂。这坐在主位上的,自然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洛霞姑姑也随侍身边,而在她下首的便是我叔父高钦,旁坐的是几位太妃娘娘,她们几位可是几位公主的生身之母,而小皇帝的亲母鄂妃早已过逝,先皇自先皇后仙逝之后,便没有再立过皇后了。
小皇帝如今年纪尚幼,还未立中宫皇后,故而如今后宫,以太皇太后为尊。
在诸位长辈的见证下,我与长公主拜了天地君亲,最后夫妻对拜,我忍不住想偷看媳妇的模样,奈何红盖头太长了,如何取巧就是看不到,哎哟,真是急死我了喂!
礼成~
媳妇被人扶进了新房,我瞅着她的背影愣愣出神,洛霞姑姑颜面而笑,言道:
"哟,驸马爷就耐不住心思,想去瞧瞧自己的新娘子去了."
片刻间满堂哄笑,我的脸片刻就红得跟柿子似的,这,想见自己的媳妇,应该不是什么丢人的事儿吧,呵呵,我不禁傻笑了几声.
"辰儿啊,哀家以后可把这宝贝孙女交到你手里了啊,你可不许欺负她啊!"
太皇太后心里高兴,可也舍不得长公主,就怕她受了什么委屈.
"太皇太后宽心,高辰一定会好好爱护公主的!"
可怜天下父母心,太皇太后的心思,我是可以体谅的.
"嗯~现在还不改口么?"
太皇太后一脸慈爱,反问道.
洛霞姑姑向我使了个眼神,提醒我该改口了,如今既然当了长公主的驸马爷,自然也得随长公主一般,唤太皇太后为皇祖母了.
"皇祖母~"
"唉~这一声可算是甜到心坎里去了.以后你们小两口好好儿过日子,夫妻和睦,家族才会兴旺啊!"
太皇太后笑得合不拢嘴来.
"是,谨遵皇祖母教诲!"
我恭敬得行了一礼,让自己看起来有礼有节,进退有度,决不能在满堂宾客面前失了礼仪,毕竟今日这婚宴里来的,不仅仅有高家的长辈,还有皇室宗亲和其他门阀贵族中的显赫要人.
"好,去给你的那些叔伯们敬酒."
太皇太后生性豪爽豁达,有大将之风,年轻之时,还是沙场之上的一员女将,当年凭着一杆铁枪,横扫漠北,令突厥兵将闻风丧胆,只要有她坐镇,敌军便不敢轻易来犯.
如今虽已年迈,可风采依旧,不减当年.这话音刚落,便起身走了过来,拉住了我的手,将我一个个引荐给皇室宗亲,还陪我们一起喝酒作乐,谈笑风生,我都险些忘了太皇太后身份尊贵,这般行径有大不敬的嫌疑.
可众人似乎早已习惯太皇太后如此行径,不仅不以为意,反而越发敬重太皇太后了,难怪有人会说:这朝中只要有太皇太后坐镇,宵小之徒便不敢出来兴风作浪.
酒过几旬,夜便深了.宾客们也都酒足饭饱,起身告辞了.
先是送走了太皇太后,又将叔父高钦送到府邸门口,其他人也都陆续离开了府邸.而我也喝大发了,都有些站不稳了,好在有阿正一直搀扶着.
瞧着宾客们也走得差不多了,阿正这便急匆匆地将我带到公主所在的新房处,我一个劲的问阿正这是准备去哪啊?
阿正边扶着边哄,说是送我回房休息,我喝得有些晕乎乎的了,还以为和平时一般,真是送我回房去休息呢!
好不容易把我拽到了公主住所所在的独立小园,才刚走到花园外的一处拱门,阿正却被里边的景色给吓得怔在了原地.
我现在只想立刻找到床榻然后舒舒服服的睡上一觉,见阿正居然不走了,敲了下他的头,喊到:
"怎么不走了?"
摇摇晃晃地往前一看,迷迷糊糊的,怎么似乎看到这路的两边站满了身着铠甲,手执长刀的士兵?
我以为自己眼花了,伸出手来揉了揉双眼,细细瞧过去,还真是有二十个士兵分立两旁,只不过这些人居然都是女兵?!
我的那个神啊,这,这唱的是哪一出啊?
这条路是通往公主闺阁的必经之路,而在路的尽头,也就是房门口,一个身着先锋军士战袍,英姿飒爽的女将负手直立于门前.
见驸马爷一行过来了,忙抱拳言道:
"恭喜驸马爷今日小登科,请入剑阵!"
那小将一喊,瞬间眼前一片刀光剑影,那长刀在月光之下寒光乍现,只听得刀剑出鞘之声不绝于耳,片刻间眼前便被一道道白光笼罩,眼花缭乱,待得那小将一声令下,刀剑片刻之间便都入了鞘,只留下一阵阵清脆龙吟之声.
我和阿正两人都已目瞪口呆,不知身处何地,为何身在此处了.
还未等我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那小将大喊一声,道:
"请驸马爷入剑阵!"
片刻间,士兵们随声附和,异口同声,大声催促,声音洪亮,不禁令人心生胆寒.
我瞬间酒气便醒了一大半,不禁有些两腿发软,心中不禁哀嚎:谁能来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入剑阵是怎么回事儿?难道要在那一片模糊的刀光剑影中一路走过去?
啊,太恐怖啦,太可怕啦,太危险啦,不行,我双脚都发软了,这要当真一路走过去,我嫣有命在啊?
转过身去,我就想跑了……
这哪是什么洞房花烛之夜啊,这是要人性命不吐骨头之夜!
“爷,阿正也只有对不起你了!”
阿正一说完,一把将还未来得及逃跑的我,推入了那可怕的剑阵当中……
我一脸悲愤的瞅着阿正,只见他一脸悲壮的说道:
“爷,富贵险中求,阿正相信你,可以的!”
我靠~你个卖主求荣的,可以的话,你怎么不亲自来试试啊?!
这脏话还没骂出口,眼前便有士兵开始拔出腰间佩刀来,只见那寒光一闪,那刀面从我眼前划过,几可触碰到我的鼻尖,刀面就一路向上,最后举高在我头顶,还未等我回过神来,对面那士兵的刀也紧接着便出鞘了,从我身后一路砍向了头顶。
我的后背不禁一阵发凉,随后,铛的一声,两柄刀交叉固定在了我的头顶,停顿了片刻。
我吓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得了这空隙我便想往阿正那跑回去,怎知头顶上的两柄刀就那样猝不及防的又砍将下来。
我急忙转身,这是在警告我只能向前,不许后退……
果然,当我往前头迈进一步时,这对刀便忽地被收入鞘中。而前头的兵士也开始如法炮制地一个接一个的将刀在我眼见晃来晃去,出奇的是每次刀都离我近得几乎可以触碰,却在将要伤到我的时候,将刀撤离,当真是分毫不差啊!
可即便是如此,在被如此对待不二十次之后,我的脸色早已惨白了,走到那小将跟前之时,我的眼睛都直了,全身冷汗淋漓,就差跪倒在地了。
这天杀的剑阵,这惊魂的一夜,要是谁的洞房之夜是这般刀光剑影的,还真是怀疑,这新郎官还能不能活着走进那新房了。
“恭喜驸马爷过得第一关,这证明驸马爷很有勇气!”
我听到此言就差当场晕死过去了,这才是第一关,接下来还有?!
我一脸惊恐的瞧着那长得英武不凡的小将,但见他面带微笑,可我怎觉得那笑里藏刀呢?
只见那小将对手下使了个眼色,随即便有两人一左一右将我架住,我吓得魂飞魄散,这是要作甚,这是要作甚啊?
“我们鲜卑族人,马背上得天下,驸马爷不仅仅要有勇气,还得具备胆略,这样才配成为我们北魏王朝的驸马爷!”
小将说得是句句在理,根本不由我反驳。
很快,便有人将一张弓箭交到了小将的手中,而在我的头上却置了一个苹果?!
等等,我从没听说驸马爷要这样才能当的啊?
眼前,那小将手指的那只箭羽便逐渐上了弓弦,而那箭头处却闪过寒光,天啊,那是真的箭头啊,她不仅要在晚上射击,还要射我头上的苹果?!
我拼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想要从两人的钳制中挣脱,可无论我如何挣扎,她们都能在瞬间捏住我的要脉,片刻间便能将我制得服服帖帖的。
“不,不要啊……”
我就快不争气的哭出来了,这是在欺负人啊,她们居然联合起来欺负我一个文弱——书生啊!
“啊,驸马爷是不相信紫玉的射艺?放心吧,驸马爷,紫玉就连闭上眼睛,都能百发百中呢!”
只听得这叫紫玉的小将说话的语气俏皮可爱,可说出来的话,却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啊!
果不其然,她将弓箭拉满之后,真的就闭上了眼睛。
我只觉得此时此刻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了一般,都能将那箭离开弓弦的每一个瞬间瞧的清清楚楚似的,可那离弦而却的不是箭羽,而是我将要耗尽的生命!
“不……要……”
这微弱的呼唤还未完整的说出口,嘟的一声,那箭羽将苹果瞬间射穿,而我也吓得当场晕死过去了。
“啊,驸马爷晕过去了!”
这一呼喊顿时让周围所有的人都吓出了一声冷汗,而紫玉也有些不知所措了,看来这回玩笑是开大发了啊。
跺了跺脚,紫云不禁有些嗔怒道:他怎么这么没用啊?
连忙吩咐道:
“快,赶紧把驸马爷带到客房去。”
说完,那架着驸马爷的两个人连忙将驸马爷抬将了出去。而阿正将刚才的一切瞧在眼里,也气愤的不行,她们这不是在合起伙来欺负驸马爷么?
这急忙跑过来查看了下驸马爷的情况,一脸愤怒地盯着那紫玉,正想破口大骂,却被紫玉一眼给瞪了回来,阿正吓得话都说不利索了,边哭着边跟着自家爷退出了这园林。
手下人瞧着驸马爷在婚房前晕倒,这事情可闹大了,公主殿下若是知道了,定然会依法处置她们的。忙走过来,在紫玉耳边询问,道:
“紫玉姑娘,这,现在可如何是好啊?”
紫玉也有些心烦意乱,虽然公主吩咐过让她想办法阻止驸马今晚入房,可在临走前,也嘱咐过自己不可以欺负他的。
“急什么,驸马爷不过是晕过去了,又没出什么大事儿,赶紧派人给驸马爷诊治,记得,此事不可宣扬,即便是公主回来了,你们也不许多话,届时,我自会向公主请罪!”
“是!”
说完,院中的士兵都退了下去,只留下紫玉一个守在房前。
就在这不久前,组织受到了密报,似乎发生了一件很重大的事情,需要公主亲自去处理,可今夜是公主和驸马的洞房花烛之夜,公主起初还有几分犹豫,可事情刻不容缓,最后,公主还是无奈得脱下了那一身火红嫁衣,吩咐了紫玉一些事情后,便匆忙离开了婚房。
今夜是肯定不能让驸马入婚房的了,本来,紫玉摆出这阵势,也不过是想吓唬吓唬驸马爷,让他知难而退。
原本计划就要成功了的,奈何驸马爷的侍从居然如此配合的将驸马爷推入了剑阵,这一下,紫玉的玩心一起,便有些失了分寸。
唉,如今大错已经铸成,只希望驸马爷莫要误会了,以为这一切都是公主指使的,否则,若是驸马爷真真追究起来,那这事可就会变成大事儿了。
紫玉心生愧疚,在房门前自行罚站了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