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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嫁到全文阅读

作者:叶雪伦     公主殿下嫁到txt下载     公主殿下嫁到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月下漫步

    常听人言及:江湖武林,卧虎藏龙,奇人异士,层出不穷。

    起初我也未曾引以为意,只因我身在官场,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身边所认识的江湖游侠掰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不过就是从小到大陆续被请来成为高韦拳脚功夫上的教习先生,偶也曾从他们那听到过几件江湖趣闻。只是从小叔父高钦教导严格,士族子弟当以读书入仕为首要正途,其他不过旁门左道尔,故而也并未在意。

    直到好些年前并州发生的一起灭门惨案,我这才意识到这群江湖中人是一群多么可怕的存在。

    只因这凶手凭一人之力,一夜之间杀光了并州某军户一门上下二百三十五口人,而杀人动机就是所谓的江湖恩怨。

    之后此人四处潜逃,因其有项独门绝技,助其一次次逃过官府追捕,直至现在此案都悬而未决,就因为此人的那项独门绝技便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据闻,这易容术分内外之分,外者以特殊混合泥土制成人皮面具,再根据所易容之人的容貌特征塞于模具、棉絮等填充物,制作精巧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而内者便是以针灸、医药、塑骨等奇特手法,对面部特征加以修改、加工,使得五官与原有所差异,这类易容之术最易损伤易容者原有肌骨,故而施用此术者并不多见。

    我也从来只是听说过,但从未见过,可当琬儿在我跟前将整张人皮面具撕下之时,我光是瞧着都有心惊肉跳之感……

    等琬儿那倾城绝美的容颜再度映入眼帘之时,我的心才微微舒缓了片刻。

    呼,还好,虽然原本的青丝如瀑便装扮成了两鬓斑白,但这般男装打扮的琬儿我已经好久未曾见过了,鹤发童颜,俊逸非凡,灵秀得不可方物,当真是宛如仙人一般地存在啊。

    我瞧见了脸上不禁微微泛红,总觉得这般别具风情的琬儿十分的迷人,不觉看得都痴了……

    琬儿的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是这易容术所致还是其他,她一脸愠色地就往我这快步走了过来,我一瞧见她眼中的怒意,心中便直发颤,忍不住退后几步,扬着头往周围瞥了一眼,这舞台这般宽阔,一览无余,想逃,能逃哪里去啊?

    “媳妇儿啊,咱们有话儿好好说哈?”

    我扯着嘴陪着笑脸,可完全没有半点用处,琬儿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我认命了,僵在原地,整个人紧绷着然后死死地闭上眼,等候琬儿的惩罚。

    不管她想如何惩罚我也心甘情愿承受,因为我这回真的让她伤心难过了。

    果不其然,琬儿的身影近了,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砰砰地心跳声,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一把揪过我的衣领,劲力很猛,可以预见她的情绪有多么激动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情绪激动的琬儿,也就只在我身为女儿身的事情露馅那日她情绪失控过以外,其他时候无论发生何事,她都能泰然处之,面不改色。

    我不禁触动情长,心中一痛,鼻子也酸了起来,我任由她打,随她骂,只要她不难过,只求她不伤心。

    ……

    可我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她的拳头落下,我缓缓地睁开了眼,却陡然看到她揪住我衣领的双手,正止不住的颤抖着,她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用颤抖、哽咽的声音,不停地问着我同一个问题: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又伤害了我最爱的女人!

    慌忙间我忙将她揽入怀里,感觉到她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的心也跟着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十恶不赦,就算一死都难以抵消这份罪过。

    “对不起,琬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抱得紧紧地,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中。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琬儿,莫名地慌了,只能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琬儿,我罪该万死,我十恶不赦,你别这样,求求你,你别吓我,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最后,我悲痛地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

    琬儿的一声声责问,仿佛在我心里又恨恨地扎上了几刀。

    我恍惚木讷地点着头,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

    “我知道,我知道的……”

    是的,我真的知道。

    如果那些有毒的针真的扎在了琬儿身上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发疯了。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陈员外开始,我并未确认这个人是琬儿易容所假扮的,只是心里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所导致的面部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还有就是他刻意回避我的眼神……

    直到我上台后被她从台上直接扔了下去,在她触碰到我的那一瞬间,那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让我深藏已久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已明了,这份莫名地悸动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站在台下,我的目光就从未离开她半分,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都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根本无需用眼去看,只要她来到了我身边,那自然而然所产生地安心感和愉悦感,片刻间占据了我所有的心绪。

    我便知道了,是她来了。

    是的,是她,那就是她,即便她的模样变成了其他人,我也十分坚定地知道,那个人就是她。

    所以,当看到她力有不逮将要受伤之时,我几乎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她跟前,一瞧见她我心中陡然而起的是欢喜,以至于都忘记了身后那几根毒针的存在了,然后还不合时宜地朝着她傻笑了几声。

    啊,我真的是傻了吧!

    我的笑容在她眼中看来,应该是十分难看的吧,以至于她眼中的慌乱与惊恐是如此的显而易见,明明平日里我只要对着她傻笑,她都会回以一记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笑靥的……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似乎做了一件坏事,给她留下了一次伤心痛苦的回忆了,因为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绝望!

    “解药!”

    她那句冰冷得如同寒冰一般没有温度的话语就这般迸发而出,那一刻我突然慌了,一个人若是感觉到了绝望的情绪后,他会做的事情不是在绝望中沉沦,就是在疯狂中迷失自我。

    琬儿,就是属于后者的,那是另外一个她,一个身为铁血统帅冷酷无情的那个她!

    我想也没想就挡在了她跟前,若不是碍于其他人的目光,我早就一把抱住了她,不让她再继续向前,我用几近哀求的语气祈求着她,想让她找回迷失中的自我。

    她没有让我失望,可我却又让她失望了吧……

    可是,即便是这样,若是这样的情景再来一次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我已经不想再经历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无法保护自己最心爱之人的那种逼死人却又无可奈何地感觉了!

    我的心愿就是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为心中所愿而死,我死而无憾了。

    “我知道你会伤心,可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不后悔。”

    轻柔地在她耳边轻声倾述着,为了她我会好好珍重自己,也是为了她,我可以不惜性命都想要保护她,这就是我爱着她的方式。

    她静静地听着,将脸藏在我怀中更深了,揪住我衣领的手也转为坚定的环抱住我的项颈,我们谁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就在这静谧的时光中,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彼此依偎相互勉励,相互支持……

    ……

    在宽阔的街道上,轻巧的马车在离我们不远处悠闲地驱驰着,车轴发出咕噜噜地闷响,而我则背着自己的媳妇儿,在这有些寂寥没有多少星辰的夜晚,迎着宜人舒心的风儿,漫步在这似乎漫无边际的回家的大道上。

    不要问我为啥有马车都不坐,反而要这般辛劳一步步走回家去?

    因为,我们家媳妇儿说了,这是,爱的……惩罚……

    呵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她对我温柔地这么说几句话,她即便是要天上的月亮,那我也得想法设法地给她摘下来。

    所以,她一说要我背着她回家,我二话不说十分爽快地就接下来这份美差来了。

    这一路上我都有的没的哼着小曲,就是担心自己的后背太舒服了,我这媳妇儿趴在上头就真的睡着了。

    走了也许久了,她都没怎么说话了,我有些不放心,便柔声唤着她,道:

    “媳妇儿,媳妇儿,你是不是睡着了?”

    常听人言及:江湖武林,卧虎藏龙,奇人异士,层出不穷。

    起初我也未曾引以为意,只因我身在官场,不在其位,不谋其事。

    身边所认识的江湖游侠掰开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不过就是从小到大陆续被请来成为高韦拳脚功夫上的教习先生,偶也曾从他们那听到过几件江湖趣闻。只是从小叔父高钦教导严格,士族子弟当以读书入仕为首要正途,其他不过旁门左道尔,故而也并未在意。

    直到好些年前并州发生的一起灭门惨案,我这才意识到这群江湖中人是一群多么可怕的存在。

    只因这凶手凭一人之力,一夜之间杀光了并州某军户一门上下二百三十五口人,而杀人动机就是所谓的江湖恩怨。

    之后此人四处潜逃,因其有项独门绝技,助其一次次逃过官府追捕,直至现在此案都悬而未决,就因为此人的那项独门绝技便是传说中的——易容术。

    据闻,这易容术分内外之分,外者以特殊混合泥土制成人皮面具,再根据所易容之人的容貌特征塞于模具、棉絮等填充物,制作精巧者几乎可以以假乱真;

    而内者便是以针灸、医药、塑骨等奇特手法,对面部特征加以修改、加工,使得五官与原有所差异,这类易容之术最易损伤易容者原有肌骨,故而施用此术者并不多见。

    我也从来只是听说过,但从未见过,可当琬儿在我跟前将整张人皮面具撕下之时,我光是瞧着都有心惊肉跳之感……

    等琬儿那倾城绝美的容颜再度映入眼帘之时,我的心才微微舒缓了片刻。

    呼,还好,虽然原本的青丝如瀑便装扮成了两鬓斑白,但这般男装打扮的琬儿我已经好久未曾见过了,鹤发童颜,俊逸非凡,灵秀得不可方物,当真是宛如仙人一般地存在啊。

    我瞧见了脸上不禁微微泛红,总觉得这般别具风情的琬儿十分的迷人,不觉看得都痴了……

    琬儿的脸色有些发白,也不知是这易容术所致还是其他,她一脸愠色地就往我这快步走了过来,我一瞧见她眼中的怒意,心中便直发颤,忍不住退后几步,扬着头往周围瞥了一眼,这舞台这般宽阔,一览无余,想逃,能逃哪里去啊?

    “媳妇儿啊,咱们有话儿好好说哈?”

    我扯着嘴陪着笑脸,可完全没有半点用处,琬儿的脚步没有半分迟疑,脸上的表情也越发凝重。

    我认命了,僵在原地,整个人紧绷着然后死死地闭上眼,等候琬儿的惩罚。

    不管她想如何惩罚我也心甘情愿承受,因为我这回真的让她伤心难过了。

    果不其然,琬儿的身影近了,她急促的呼吸声还有砰砰地心跳声,我都能听得一清二楚,她一把揪过我的衣领,劲力很猛,可以预见她的情绪有多么激动了。

    我从未见过如此情绪激动的琬儿,也就只在我身为女儿身的事情露馅那日她情绪失控过以外,其他时候无论发生何事,她都能泰然处之,面不改色。

    我不禁触动情长,心中一痛,鼻子也酸了起来,我任由她打,随她骂,只要她不难过,只求她不伤心。

    ……

    可我等了许久,都未等到她的拳头落下,我缓缓地睁开了眼,却陡然看到她揪住我衣领的双手,正止不住的颤抖着,她一直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的表情,只听见她用颤抖、哽咽的声音,不停地问着我同一个问题: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

    天啊,我都做了些什么啊?我又伤害了我最爱的女人!

    慌忙间我忙将她揽入怀里,感觉到她身子不由自主的颤抖着,我的心也跟着碎成一片一片的了,只觉得自己当真是十恶不赦,就算一死都难以抵消这份罪过。

    “对不起,琬儿,对不起,对不起……”

    我轻抚着她的后背,将她抱得紧紧地,恨不得将她融入骨血中。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把她害成这样的。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琬儿,莫名地慌了,只能不断地在她耳边重复着道歉的话语。

    “都是我的错,对不起琬儿,我罪该万死,我十恶不赦,你别这样,求求你,你别吓我,好不好,对不起,对不起……”

    说到最后,我悲痛地眼泪都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么……”

    琬儿的一声声责问,仿佛在我心里又恨恨地扎上了几刀。

    我恍惚木讷地点着头,在她耳边不断重复着:

    “我知道,我知道的……”

    是的,我真的知道。

    如果那些有毒的针真的扎在了琬儿身上的话,我想我一定会发疯了。

    其实,从第一眼看到陈员外开始,我并未确认这个人是琬儿易容所假扮的,只是心里隐约有种奇怪的感觉,不仅仅是因为她脸上的人皮面具所导致的面部表情稍微有些不自然,还有就是他刻意回避我的眼神……

    直到我上台后被她从台上直接扔了下去,在她触碰到我的那一瞬间,那熟悉的感觉萦绕心头,让我深藏已久的疑惑在这一刻都已明了,这份莫名地悸动究竟是从何而来了。

    站在台下,我的目光就从未离开她半分,她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一举一动,我都是如此的熟悉,以至于根本无需用眼去看,只要她来到了我身边,那自然而然所产生地安心感和愉悦感,片刻间占据了我所有的心绪。

    我便知道了,是她来了。

    是的,是她,那就是她,即便她的模样变成了其他人,我也十分坚定地知道,那个人就是她。

    所以,当看到她力有不逮将要受伤之时,我几乎想也没想就冲了上去,等我意识到的时候,我已经站在她跟前,一瞧见她我心中陡然而起的是欢喜,以至于都忘记了身后那几根毒针的存在了,然后还不合时宜地朝着她傻笑了几声。

    啊,我真的是傻了吧!

    我的笑容在她眼中看来,应该是十分难看的吧,以至于她眼中的慌乱与惊恐是如此的显而易见,明明平日里我只要对着她傻笑,她都会回以一记温柔得不能再温柔的笑靥的……

    这个时候,我才意识到,我似乎做了一件坏事,给她留下了一次伤心痛苦的回忆了,因为我在她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绝望!

    “解药!”

    她那句冰冷得如同寒冰一般没有温度的话语就这般迸发而出,那一刻我突然慌了,一个人若是感觉到了绝望的情绪后,他会做的事情不是在绝望中沉沦,就是在疯狂中迷失自我。

    琬儿,就是属于后者的,那是另外一个她,一个身为铁血统帅冷酷无情的那个她!

    我想也没想就挡在了她跟前,若不是碍于其他人的目光,我早就一把抱住了她,不让她再继续向前,我用几近哀求的语气祈求着她,想让她找回迷失中的自我。

    她没有让我失望,可我却又让她失望了吧……

    可是,即便是这样,若是这样的情景再来一次的话,我也会毫不犹豫做出同样的选择,因为我已经不想再经历因为自己的弱小而无法保护自己最心爱之人的那种逼死人却又无可奈何地感觉了!

    我的心愿就是守护着她,不让她受到任何一丁点的伤害,为心中所愿而死,我死而无憾了。

    “我知道你会伤心,可我……还是会这样做,我不后悔。”

    轻柔地在她耳边轻声倾述着,为了她我会好好珍重自己,也是为了她,我可以不惜性命都想要保护她,这就是我爱着她的方式。

    她静静地听着,将脸藏在我怀中更深了,揪住我衣领的手也转为坚定的环抱住我的项颈,我们谁都没再说过一句话,就在这静谧的时光中,在对方温暖的怀抱里,彼此依偎相互勉励,相互支持……

    ……

    在宽阔的街道上,轻巧的马车在离我们不远处悠闲地驱驰着,车轴发出咕噜噜地闷响,而我则背着自己的媳妇儿,在这有些寂寥没有多少星辰的夜晚,迎着宜人舒心的风儿,漫步在这似乎漫无边际的回家的大道上。

    不要问我为啥有马车都不坐,反而要这般辛劳一步步走回家去?

    因为,我们家媳妇儿说了,这是,爱的……惩罚……

    呵呵,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只要她对我温柔地这么说几句话,她即便是要天上的月亮,那我也得想法设法地给她摘下来。

    所以,她一说要我背着她回家,我二话不说十分爽快地就接下来这份美差来了。

    这一路上我都有的没的哼着小曲,就是担心自己的后背太舒服了,我这媳妇儿趴在上头就真的睡着了。

    走了也许久了,她都没怎么说话了,我有些不放心,便柔声唤着她,道:

    “媳妇儿,媳妇儿,你是不是睡着了?”

约法三章

    这些日子我被御史台的同仁们称赞最多的还是公事上的业精于勤,悠然忘我,兢兢业业,干劲十足啊!

    当然了,这称赞开始的时候还是大有敬佩的心思在里头的,可时间久了大家伙就不乐意了,什么都被我接手了,那要他们有何用啊?

    所以他们一看到我忙碌就格外殷勤地接过我手中的活计,百般讨好伺候着,就差拿我当爷来供着了。

    我怎么不知道他们做事竟也如此勤快,还记得刚来御史台那会儿,这些家伙是能坐着绝不站着,能闲着就绝不肯累着的。

    也好啊,正所谓上行下效,以前御史台如何我是管不着了,可自打我接手御史台之后,就绝不能容许这儿的上下官吏尸位素餐,整日游手好闲,无所事事了。御史台上下风气也为之一振啊!

    至于为何这些日子我会如此不知疲倦地迷恋于办公,这还是得从那句‘精力旺盛’说起,自那晚之后,我现在每日都是精神矍铄,神采奕奕的,走起路来宛如脚下生风,奋笔狂书也是犹如神助,即便是熬夜到通宵达旦,精神依然振奋,毫无疲惫倦怠之感!

    起初我还觉得没什么大问题,可时间一长我就有些担忧了,怎么觉得这亢奋感便如同服食了五石散一般,即便那药效当真如此强烈,可在这样下去,我就算是个铁人也得被熬成枯枝啊!

    然后,我特意去了趟太医院找了王阳王御医让他帮我瞧瞧脸色可有异样,他说我精神饱满,面色红润,神清气爽,气血充足,是再好也没有的了。

    我心里有些打鼓,便又同自己媳妇儿稍微提了下自己的忧虑,她却是一脸温和笑意,让我别胡思乱想,然后嘱咐我每日勤加练习那呼吸吐纳之法,还让紫玉不知从何处搜出那如小山一般高的佛经典籍,说甚无所事事之时便多抄写经文,可修养身心,平心静气。

    啊,对了,平心静气后边还有一句,那就是——清心寡欲!

    我原本以为那只是琬儿一时之间的玩笑话的,即便是需要好好清静几日吧,可也没必要将清心寡欲这一条执行的如此彻底吧?

    不能做羞羞的事情,不能抱抱,不能亲亲,还不能牵小手!

    那晚我用尽了一辈子的忍耐力才克制住想要拥抱她的念头,只是十分单纯地抱着她睡了一夜。

    可第二晚我这媳妇儿就毫不留情地将我赶到书房去睡了,原因:近来天气燥热,两个人同榻而眠实在是热得难受,她受不住热气……

    是啊,我都已经热的血脉喷张了,更何况是琬儿呢?

    所以我很难得的从了她这看似非常无理的要求,就此开始了我被打入‘冷宫’的悲惨生活。

    好不宜才挨过了书房过夜的第一晚,我就叫苦不迭地连忙又滚回她身边去,这又是耍无赖又是撒娇地死死缠着琬儿,想让她解除禁令,大不了我睡地板,她睡床榻,只要能瞧见她我什么都无所谓啦!

    琬儿绝美的容颜上是那抹春风化雨式的微笑,接着简洁明了地吐了两个字:

    不行。

    我的花花肠子如何能逃得过她的火眼金睛啊,别看我现在这在又哭又闹就差上吊了,若真让我这狼入得室去,那是永远都别想安宁了!

    砰的一声,房门关得严实,却将我搁在了外头……

    没过多久,紫玉那丫头拿了一张类似‘约法三章’的东西交给了,我瞠目结舌,接过一瞧,上边娟秀有力的小楷写着:

    分房而睡,七日为限,若有僭越,限期倍增。

    这意思是我们要分房而睡七天,不得相扰,若是有违背的,那限期便会成倍增加。

    下边居然还加以举例说明:

    牵手加两日。

    拥抱四日。

    亲亲八日。

    若戒此还屡教不改者,羞羞之事则终身无望,还请驸马慎重为之!

    ……

    瞧到此处我犹如晴天霹雳,当即就想吐出一口老血来。

    我这是被打入冷宫了吗?我这是被打入冷宫了吧!

    当即便如同枯萎了得花儿,整个人颓败到不行了。

    不,这点小小围城之计,我就不信破不了了!

    不就是七天么?我就忍耐七天,等七天过后,什么账都得一笔个不落地讨回来!

    当下重整旗鼓,鼓舞士气,又乖乖回到书房磨炼士气去了。

    可没想到翌日,一瞧见佳人身影,往日种种不良习气便即时发作,不仅毫无自觉地牵了佳人的小手,还得意忘形地将佳人揽入怀中,一时情难自已,便欲吻将下去……

    “啊,六天!”

    佳人故作惊讶,却提点得恰到好处。

    闻言,我整个人呆住,自寻死路不怪别个落井下石了。

    七天加六天,变成是十三天啦!

    这战还没打,我就已经自乱阵脚了,真是兵家之大忌啊。

    我立刻进行深刻的反省,绝不会让自己再犯同样错误。

    可这同样的错误,我在同一天就再犯了一次,结果十三天就变成了十九天了。

    啊,简直想死的心都有了。

    瞧见了她,让我不去想她,不去碰她,我根本就做不到!

    就像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即便知道结局也会毫不犹豫地扑向明火……

    琬儿明明知道,却还是依旧要求如此,这回,我才意识到,琬儿这回绝不是开玩笑,她是认真的了!

    所以,我知情识趣,即便有多么想拥抱她,都开始极力忍耐着克制着这股冲动,为了转移自己的注意力,我拼命地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公事上,可才没几天,我的工作效率获得了御史台上下的一致好评。

    以至于手头上的工作是越做越少,而我回家的时辰也越发提前了。

    公事没多少让我沾染的了,那我回来又能做些什么呢?

    嗯,每天都依照约定联系媳妇儿传授的呼吸吐纳之法,之后便是找些书来看,可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那就去抄抄佛经好了,平心静气,顺便还修生养性,可抄着抄着,我的思绪又飘到其他地方去了。

    这般的三心二意,觉得是误了这佛祖真言,未免失了崇敬,便不再抄写经书,到府邸花园走来走去,来来回回都不知尽数在想些什么了?

    到了晚上才是最痛苦的时候,想闷头就睡让自己断了那胡思乱想的念头,可瞧着这孤灯烛影,心中却抑制不住地思念起那心上之人了。

    明明我日夜思念之人便在我眼之所及之处,可为何我却无法触碰到她?

    又是一夜孤枕难眠……

    这几日,我这奇异的举动倒是惹得府中上下对此多有揣测,府中家丁只道是驸马与公主难得的夫妻吵架,以前只见他们伉俪情深,恩爱非常,两人又是良才女貌,缱绻多情,端的是羡煞旁人,这回定是吵得凶了些,这公主与驸马都分房而睡了。

    瞧驸马爷每日跟失了魂似的,虽说看着是精神抖擞,可那目光就未免太过可怜了些。

    众人忙去寻了紫玉,央着她到公主殿下跟前去为驸马爷求求情,只想着驸马爷若再这般下去,这花园中的花卉植被,就要被驸马会摧毁殆尽啦!

    紫玉也是瞠目结舌,忙澄清谣言,驸马与公主哪有吵架,不过是在立一赌约而已,让家丁们都闭紧了口舌,莫要胡说八道,否则家法处置,这才让一干家丁们都闭了嘴。

    ……

    就这样恍恍惚惚地过了七日,我喝了些酒,心中郁结渐生,想起这几日的种种来,觉得定时自己做了令琬儿生气之事,她气不过便施此制约来惩戒于我了。

    若真是如此,那我乖乖寻了她,真挚道歉就好了,只望她莫要再用此法,真正是折磨了我,也为难了她。

    可我转念一想,又觉得并非如此,琬儿绝非如此小家子气,即便她怨我,也不会用这等方法折腾,我知她一直都是为我着想,故而提出分房之时,我并未多加揣测,今日想来却应是别有起因了。

    她定是还有什么事瞒着我了!

    一念至此,我舍了那酒壶,径直拉开了书房的隔门,便直接往公主的小苑去了。

    待我闯进门来,她正端坐于桌前秉烛夜读,那认真的模样十分迷人。

    不知识太过心急亦或是喝酒了,才越过门槛我脚步便有些虚浮,险些率将在地,好在及时扶住了雕花门栏,这才没有当场出糗。

    “你喝酒了?”

    她怔怔地瞧着我,眼中颇有愠色。

    琬儿见我这般狼狈模样,不禁径直闯进屋来,还险些绊倒,急忙起身便想来相扶,可最后还是令自己止住了脚步。

    什么礼仪规矩,我都不想管啦!

    三步并做两步,我快步靠近琬儿,然后一把将她拥入怀里。

    我想,我快要疯了,就让我这样无所顾忌地再疯一回吧!

静夜思

    有些疯狂而又略微粗暴地将她压在了桌上困在了怀里,附近烛台上的火光将她的绝美容颜映照得越发光彩夺目。

    我们就这般静静地四目相对着,将对方的慌乱与失控都瞧在眼里。

    我忍不住伸出手轻柔地抚着她的脸,她那温柔如水的眸子,那精致熟悉的五官,还有那诱人的红唇,都在用一种致命的吸引之力,让我所有的忍耐都这些面前溃败的一塌涂地了……

    我渴望触碰她,我想要触碰她,我疯狂地想要吻住她的红唇!

    空期中充满了氤氲地氛围,沉淀已久的浓浓爱意正不断的发酵着,任何伪装在人与人之间最真实的情感之中都显得苍白无力。

    两个人的身影近了,我能明显的感受到她急促的呼吸与微微颤动地睫毛,眼瞧着内心最深沉的**将要冲破理智的樊笼……

    “你,这是明知故犯么?”

    她淡淡的语气中难掩急促。

    而我答得明确了当,道:

    “是的,我要吻你!”

    从一开始设下这个游戏规则的是她,既然这个游戏已经开始了,那我也有属于我自己的玩法,哪怕是一条道走到黑,我也要在此时遂了自己的心愿。

    我就跟她赌,究竟是谁比谁想要触碰对方更多一些!

    我就这般肆无忌惮地用自己的左手执过她的右手,摊开她的掌心,附着她的手背将唇落在了她的掌心,然后顺势抚上了自己的脸庞。

    她脸上的那抹红晕也越发浓烈,眼中的那份灼热也被我顺利撩起。

    牵手加两日。

    “二十一天。”

    我守着她的规矩,用这种近乎破罐破摔地方式,也要争取这短暂却又无法令人舍弃的欢愉!

    听到我所报的天数,我能明显感受到她的身子微微一颤……

    我渐渐收回抚着她脸的右手,沿着她那迷人的曲线,轻抚过她那对迷人的美人锁骨,然后一路向下经过她胸前的那片柔软,似有若无地掠过那一侧最为敏感的所在,然后在肚脐处暂时停下了前进的脚步,稍微轻柔了辗转纠缠片刻后便往两胁处抚过了那柔软的腰身,越到了她的后背,在那无所顾忌的‘攻城略地’……

    她的身子忍不住细颤着,不由自主地追随着我的节律,那熟悉而又糜霓的叹息声,从而暴露出她内心最真实的感情。

    我主动贴合了她的身子,无比眷恋地将她紧紧地揉入怀中。

    拥抱加四日。

    “二十五天。”

    这带有挑逗性的试探,让彼此的目光都便得迷离起来,眼中的灼热还有那早已被顺利挑起的**,让我们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而又略显慌乱……

    谁比谁更渴望触碰对方?

    这个问题现在看起来是如此的肤浅可笑,因为是所爱之人,所以会情不自禁,渴望着与对方有更加亲密的接触。

    可若是彼此都深爱着,那这般调逗就是在引火**了。因为即便你有再高的制止力,在情爱面前也终归只是一介凡夫俗子罢了。

    “让我吻你……”

    是的,即便是以再加八天为代价,我也想在此时了了这心中所愿。

    四目相对的迷恋,逐渐拉近的身影,还有这火热的气息,亲吻早已是水到渠成之事,可我们都知道,若是真吻下去了,接下来只能是越陷越深,难以自拨。

    而这,才是我真正想要的结果!

    眼瞧着就快要触碰到她诱人的唇瓣,她却在此时醒过神来,娇羞而又略显坚定了回了我一句:

    “不要。”

    这一吻终究还是没能吻下去,我有些垂头散气,却还是有些欣喜安慰的。

    她不愿的事情我自不会强迫于她,而她之所以说不要,并不是不想要我吻她,只是不能现在吻而已。

    身体的自然反应原比一个人的嘴要实诚得多了,她如同我一样,都想要更多地触碰对方,她只是不愿我用这类似饮鸩止渴的方式为所欲为而已。

    我将脸藏在了她的肩头,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有时候我会有些埋怨自己这媳妇严厉得都有些不解风情了,可我还是爱她爱得不能自拔。

    二十五天啊,要我过苦行僧一般的生活,她何以能下如此狠心啊?

    “真的不可以吗?”

    我用祈求的语气想同自己媳妇儿打个商量,看有没通融的可能。

    琬儿微微叹了口气,若是不同这冤家将事情的重要性说清楚,只怕她又得钻牛角尖了,思忖了片刻,说道:

    “不可以啊,虽说你身上的毒解了,可在身体完全适应药效前,你都不能轻举妄动。”

    闻言,我沉默了片刻,虽然已经想到了是这层的缘故,毕竟这些天身体的异样还是引起我的疑惑。可我总觉得琬儿定然还有事儿没说明白。

    我忙抬起头来,对上琬儿的眼,说道:

    “所以,那七天就是为了让我适应药效的?!那为何要定那些规条啊?”

    这些规条可把我给害苦了,一想到这些我就恨得牙痒痒。

    “若不这样,你能老老实实待在书房安生几天?”

    琬儿一言就将我打回原形,我的形状她自是一清二楚的,难怪要用这种法子来制约我了。

    我吐了吐舌头,撇着嘴嘟哝道:

    “我错了,媳妇儿,我保证以后会尽力克制的,所以,那二十五天,能不能减减……”

    事已至此,我又开始后悔怎么自己这么经不起诱惑,好好挨过七天也就万事大吉了,这回倒好,七天变成了二十五天,感觉是近在可期变成了遥遥无期了。

    我的媳妇儿她笑了,笑得春风化雨,迷倒众生,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可爱了。

    “你说呢?”

    这是反问的语气,可我确听出了肯定的态度。

    肯定是不行的啦!

    “欸,这个,这个么……”

    我正想装傻充愣,琬儿却十分潇洒从容地伸出手双手来抚着我的脸,脸上那抹笑容也十分的妩媚迷人,只听她悠然说道:

    “你这只狡猾的狐狸,前一刻还在向我保证一二,后一刻就把自己的保证抛到九霄云外去了。你可知道,军中无戏言,朝臣重信义,你这般言而无信,繁复不定,在军中早被军法从事了,看来,是我太过纵容你了呢!”

    琬儿边说着,边掐住了我的脸,以示她宁枉勿纵的决心。

    我还不容易从媳妇的掌中逃脱出来,一脸幽怨的神情瞧着她,气鼓鼓地表示不服,抗议道:

    “我哪有?”

    琬儿挑眉,说道:

    “你没有吗?要不要我将那一桩桩一件件都抖露出来?”

    我不禁有些理亏,人情道义上我可绝没做过言而无信之事,不过就是夫妻之私,偶尔甜言蜜语之间便有些得意忘形了,难免说了大话,又加上对她抵抗力一向太差,所以确实也做过有失君子言必行之准则!

    可也不能让我同她只做君子,不做夫妻吧?

    虽说如此,她的良苦用心,我又怎会不知呢?

    定眼瞧着佳人,也改了那轻浮神态,就以这件事为契机,让她看到我成熟努力的一面好了。

    “二十五天啊,好,就二十五天,我会守着这个承诺的。”

    琬儿怔怔地瞧着我,她看到了我眼中的认真,随即向我投以信任的目光,地点了点头。

    “可媳妇儿,你是不是也得将规矩改改,至少牵手和拥抱别列入规矩之中啊。”

    我苦笑了两声,这规矩太过严格还有些不通情理,实在是折磨人。

    “那,就得看你如何作为了。”

    琬儿最终还是在我恳求的目光下妥协了。

    我乐得嘴角都快合不拢了,起身一把将她打横抱在了怀里,往床榻上去了。

    琬儿脸上泛红,只道我又言而无信了,这才过了多久啊?

    待我将她好好安置在床榻上,她有些生气地瞅着我,我瞅着有些生气的琬儿倒是开怀地笑了。

    “我可没违背约定啊。”

    便说着边伸出双手以示拥抱时不违反规定的。

    “好啦,时辰不早了,你先睡,我守着你,等你睡着了我再回书房!”

    听到我这番温柔话语,琬儿心中也不免有所触动,温柔地伸出手来抚着我的脸,静静地瞧了我片刻,随即温和言道:

    “待会不许再喝酒。”

    我微微一笑,点头应承道:

    “嗯,不喝了。”

    随即扶着她躺在了榻上,又为她将薄被拽好,就坐在她身边牵着她的手,静静地守着她,却见她一直盯着我瞧,哪有入睡的痕迹啊。

    “快睡,你若还不睡,那我也不去睡了。”

    我耍起了无赖,觉得这般静静地看着她也是极好的。

    琬儿拗不过我,却还是温柔地闭上了双眼。

    执着所爱之人的手,心中的这股悸动久久都不能平静,真的无法想象,若是有朝一日,这个人不在我身边了,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了。

    若是没有琬儿在我身边,我真的可以再做回以前那个潇洒淡泊的高辰吗?

    应该很难了吧!

    ……

    今夜月光如水,微风习习,一切看起来是如此的宁谧美好,可我心中忽而泛起淡淡哀愁来,

一言九鼎

    没几日,从北齐传出的一则消息,在北魏的朝堂上掀起一阵不小的波澜。

    只因为北齐的那位少年天子在自己的皇宫里闲不住了,带上自己的宠妃爱妾们,还集结了二十万军队开赴陪都金邑,对外宣称是去秋猎的。

    《尔雅》释天一章中提到过“春猎为搜,夏猎为苗,秋猎为狝,冬猎为狩”。

    也就是说春天禽兽繁衍的季节,要有计划的猎取未怀胎的禽兽;夏秋两季是农作物生长、成熟的季节,这时候便要可多猎杀糟蹋庄稼的禽兽;冬季则万物休眠,可进行围猎;

    天地万物各有其法,遵循天道,顺天应时,才能更好的体现天人合一之道。

    本来北齐的天子秋猎与我们北魏是没多大干系的,关键还在于他带了二十万兵马还有金邑所处的地理位置,那是北齐的陪都,是靠近我们北魏境内最近的几座都城之一。

    现在谁都没办法看明白这位北齐天子究竟在想些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兴之所至,就连他的臣子都不清楚这个少年天子是个什么心思,他说要去秋猎大家伙即便有多不乐意都得装得兴高采烈的陪着去了,没谁敢反对,因为敢反对他的人,都已经身首异处了。

    可无论如何,这个消息对于我们北魏来说,是不得不重视的事情,因为谁都很难保证,这位北齐天子不会兴之所至,带着那二十万兵马跑到北魏境内来秋猎!

    这件事引起了太皇太后的高度重视,以至于这些天的朝会太皇太后也都临朝听政了,而太皇太后与群臣商议最多的,还是怎么处理这个棘手的问题。

    北齐的天子君临金邑,若是他带着二十万军队进攻北魏边境,北魏自然就得正面迎战,两个国家若是打起战来,那拼的就是这个国家的整体实力了,虽说北魏这些年无论是军事、经济还是文化都有很大的提高,可北齐的得天独厚也绝对不容小觑。

    北魏与北齐之战迟早都是要打的,关键是看谁先挑起这场争斗来。

    然后,朝臣们便依据这个争议很快就分成了两个派别。

    一派是怀着观望态度,无论北齐会否攻打北魏,边境都得做好防御准备,若是北齐先出兵了,那他们就在道义上失了先机,我们北魏为护国而战,这边是得了天道,届时北魏再吊命伐罪,吞并北齐也是天命所归!

    而另一派则直斥他们胆小若鼠,如今乃大争之世,怎可因那些所谓的仁义道德而错失灭掉敌国的最佳时机呢?北齐的天子既然来到了金邑,而北齐最为骁勇善战的靠山王都被被北齐的天子扔进了刑部大牢,受尽折磨,形同废人一个了。这正是我们北魏一举拿下北齐天子的重要时机啊,所以,我们应该把握这个时机,主动出击,争取在战场上拿下先机!

    紧接着两派人争论不休,最终谁都没能说服谁,太皇太后见朝臣意见相左,一时间也难有定论,便先散了朝,留下了左右丞相和州镇的几位重要总管们议事。

    散了朝会后,我先回了御史台,将今日的公事行程都大致吩咐了下去,处理好今日的公务后,也已是申时了,紧接着我还得去给小皇帝上课,便起身准备去御书房。

    半路遇到御书房的传旨内侍,说小皇帝陛下起架去了御花园,故而今日的课业也得再御花园教授了。

    我眉头微微一蹙,倒也没多想什么,便随着内侍一块改道去了御花园。

    才到御花园没多久,就看到非常奇特的一幕。

    在御花园中边临鱼池的一座假山下,一位宛如月仙一般的人们亭亭玉立着,淡雅清丽的容颜微露难色,似正被何事所苦难。

    而她的周围好几位宫女内侍们,个个一脸惊恐地瞧着一位一直趴在假山顶上的一位小女孩,这孩子应该约莫十岁的样子,模样倒是生的十分水灵可爱,脸颊两边红噗噗的,也许是被谁被惹怒了,撅着个小嘴,一副很不高兴的样子。

    宫女内侍们都在假山下劝了好久了,这位小祖宗就是不肯下来,本来想偷偷爬上那假山把这孩子给带下来的,可没曾想,这假上只能供一个人爬上去,而这位小祖宗聪明得紧,威胁说若是谁敢上来她就跳到旁边的水池里头去,这话都说得这么绝了,做奴才的哪敢擅作主张。

    因为这事儿事关皇家体面,又不能随意将事情闹大了去,有个机灵的宫女便打算去寻洛霞姑姑的,却没想到正巧遇见了这位正主,所以忙不迭地将人请来帮忙的!

    要说这位正主是谁?呵呵,听到她那温柔如水的声音,我就开始惊讶于为何咱家媳妇儿会出现在御花园,而更令我惊讶的是,即便是我们家媳妇儿亲自出马了,那位假山上趴着的小丫头还真不给面子,就是不肯从上边乖乖下来!

    “珏儿,听皇长姐的话儿,不许胡闹,快下来!”

    琬儿的话虽说严厉,却也温柔得紧,以至于那丫头完全没有感觉到威严,依然故我。

    “皇长姐,皇帝哥哥是个大坏蛋,他骗了珏儿,他明明答应过珏儿要带珏儿一起去国子监玩的,结果他自己去了,没带珏儿去,珏儿恨死他啦!”

    说了一大通,哇的一声大哭起来,鼻涕眼泪一起出来了,可想而知,是真的伤心透了吧!

    “珏儿不哭啊,皇长姐替你教训琮儿,先下来,待会若是让皇祖母瞧见了,看皇祖母怎么罚你!”

    没办法了,琬儿也只能抬出皇祖母来压压阵,要知道她们姐妹几个从小最害怕的就是这句话啦。

    不听话就让皇祖母收拾你……

    听到她们的对话,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假山上扒着大哭大闹的小丫头,居然是北魏的第五位公主殿下萧珏啊!

    呵呵,果然是个小丫头嘛,还是个比她的各位姐姐们都要难伺候的机灵鬼!

    我站在了一旁,听到琬儿居然也会吓唬小孩子,一时间没忍住,不禁笑出声来了。

    琬儿早就瞧见我来了,因为顾着珏儿这丫头,所以都懒得理我了,这回瞧我在一旁辛灾乐祸的模样,冷不防白了我一眼,我立马乖乖闭嘴了。

    “可珏儿想去国子监玩,珏儿想去国子监!”

    萧珏年纪还小,会如此小孩儿心性也是在所难免的。

    一听珏儿闹着要去国子监,琬儿就倍感无奈,这孩子的心性跟自己小时候仿佛一个磨子刻出来的,一旦决定下来的事情,真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

    “国子监哪有什么好玩的啊,那都是一群书呆子,你瞧,这位就是国子监出来的,是不是书呆子一个啊?”

    琬儿便说着,便伸手将我拉到了一边,吩咐我站好,好让小珏儿可以瞧得一清二楚的,以证明她这位皇长姐所言非虚。

    我什么时候成书呆子了?

    欸,这,这我可不承认,虽然有时候是会犯傻,可这也不能说明我是个书呆子啊?!

    我正准备抗议,被琬儿以威胁,就乖乖就范了。

    微笑,保持着,好了!

    “哇啊~”

    怎知,这娃儿瞧见了我反而哭的更加厉害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

    我不禁脱口而出,想我高辰玉树凌风,俊秀儒雅,笑起来的模样还算和蔼可亲,以前只要我那么微微一笑,周围的小女孩都哭闹着要我这位俊秀哥哥抱。

    这回真是太伤我自尊了!

    琬儿扑哧一声,在一旁都快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我就不信了,凭借我要容貌要容貌,要文采有文采的青年才俊,还收服不了这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片子了。

    “欸,小殿下啊,你为何想要去国子监啊?”

    我忙陪着笑脸,一脸温和,尽力将声音压低一些,问了这句。

    知道原因,才好对症下药嘛!

    “皇帝哥哥都可以去,为何珏儿不可以去?”

    小珏儿抹了一脸的泪珠子和鼻涕,撅着嘴就说了这句。

    哟,这丫头不简单啊,这问题问得这么有水准,我该怎么回答啊?

    祖宗规定?这孩子想来也不会明白,可祖宗规定的也不全都是正确的啊!

    “嗯,小殿下言之有理,那就去国子监吧!”

    我微笑着点了点头,以示所言非虚。

    一旁的琬儿也有些惊奇地瞧着我,低声反问了一句,道:

    “你说真的?”

    “我像是说假话的样子吗?”

    向琬儿使了得意的眼神,随即言道:

    “小孩子是不能骗的,一旦答应过她们的事情,就得做到,这才是言传身教嘛,你不也是这样做的么?明明可以将她骗下来的!”

    琬儿淡淡一笑,便没再说什么了。

    “你说的是真的吗?”

    珏儿停止了哭泣,破涕为笑,一脸期待的小眼神瞅着我。

    “当然,君子一言九鼎,绝不可食言!不过啊,你得先下来,别让你皇长姐为难啊!”

    我给了这孩子一个肯定的答案。

    这孩子闻言心下大喜,欢呼雀跃起来,一高兴便松开了两手排起巴掌来,身子移动了几寸,这回,可就尝到恶果了。

    小珏儿一个没靠稳,便从假山顶上滚落了下来,直直往水池那边滚落了……

用心良苦

    “珏儿!”

    我和琬儿都被眼前这情形给吓了一跳,琬儿一步抢上便是打算施展轻功去救人了,却被另一个突入跃入水池的白色身影给抢先一步,等众人都回过神来之时,小公主殿下已经安然无恙地抱在那人怀里了。

    瞧见小公主平安无事,我也不禁松了口气。

    抬眼一瞧,却见这衣着飘逸,身形挺立,眉目如画,一派道骨仙风之人,不是那位谦谦君子,温润如玉的逸仙,又是何人啊?

    琬儿忧心珏儿是否受到惊吓,连忙快步走了过去,将珏儿从逸仙怀里接了过来。

    珏儿起初对着猝然间发生的意外确也是受了些惊吓的,可一瞧见一位白衣大哥哥救了自己,红扑扑的小脸上,却是十分开怀的笑着,两只眼睛也睁得大大的,似乎正在为自己方才飞起来了而感到惊叹不已。

    飞起来的感觉真的好好玩啊!

    小珏儿正打算让那位白衣哥哥带着自己再飞几圈,可一瞧见皇长姐面有愠色,便放乖了,一动都不敢动地躺在琬儿的怀里,眼中还泛出可怜兮兮的目光来。

    琬儿顿觉哭笑不得了,也不知这孩子错了就装可怜的本事是跟谁学的,不教训一下吧不行,可真教训又有些心有不忍,只期望她能记住这次的教训,以后可莫要再犯了才好,毕竟帝王家的公主非同一般人家的孩子,这般纯朴天真的性子,只怕再等她长大几年,也就很难再看到了。

    “以后你若再这般胡闹,皇长姐可就真的生气了!”

    终究还是不忍苛责这孩子,琬儿只能言语多加劝导了。

    一听到皇长姐生气了,小珏儿伸出小手来搂住琬儿的脖颈,然后十分诚恳地道歉,说道:

    “皇长姐莫要生珏儿的气,珏儿知道错了,以后再也不会惹皇长姐生气了!”

    说着说着,那语调若是琬儿不原谅她,这小丫头就真要哭出来了。

    琬儿忙好生宽慰道:

    “好啦,好啦,皇长姐不生珏儿的气了,珏儿以后可不许再做这般危险的事情了,不能让你母妃担心,知道了么?”

    “嗯,珏儿醒得了!”

    琬儿将珏儿放了下来,然后蹲下身子十分细心地帮珏儿整理了下衣裳。

    珏儿瞧见皇长姐还是亦如以往那般温柔,便知道皇长姐没生自己的气了,不过片刻,牵住了琬儿的手,又在一旁开心地上串下跳了。

    我瞧着此情此景,心中颇为感慨,琬儿的温柔如水,便是未满十岁孩童也不忍拂逆,足见众人对她的喜爱之情了。

    见小公主平安无恙,我也赶紧向跟前的逸仙揖了一礼,满怀感激之情,言道:

    “方才多谢逸仙兄出手相助!”

    我这句感激可是出自肺腑,一来谢他及时出手让小公主转危为安,二来若非有他及时出现,琬儿怕是得暴露身怀武艺之事了。

    一位传言中体弱多病的长公主殿下,居然是位身怀绝顶武艺之人,此话若是传将出去,只怕会对琬儿的安危十分不利!

    所以这句感谢,十分必要。

    逸仙也回了一礼,恭谦有礼的说道:

    “大驸马无需如此多礼,这是逸仙分内之事。”

    随即,两人微微点头示意,以作寒暄。

    这边话头刚落,身后便传来内侍诰喧:

    “太皇太后娘娘亲临。”

    太皇太后突然驾临,确实让我有些措手不及,而看到小皇帝也在太皇太后身侧,顿时便感觉出了,这次御花园之行绝非偶然可以比拟的了。

    我瞧了一眼身旁立着的逸仙,却见他一脸平静,泰然自若,看起来他早已知道太皇太后会驾临御花园了,也对,他这位大隐隐于朝的隐士,何以会再度出现在皇宫内苑,这本来就让人很费人思量。

    不过只要清楚了最近朝中的局势,也就不难想到太皇太后将逸仙招入宫中有何用意了。

    这般看来他这位“贪图安逸”的隐士是清闲不下去了,就准备着被逼出仕吧!

    ……

    琬儿牵着珏儿的手,来到了我身边,逸仙也恭敬立于一旁,几人一道行礼恭迎太皇太后凤驾亲临。

    “儿臣参见皇主母,给皇祖母请安!”

    “微臣拜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之后,我与逸仙又向小皇帝行礼,齐身道:

    “微臣拜见陛下,陛下万安!”

    同太皇太后与小皇帝行过君臣之礼后,太皇太后非常慈爱地让我们赶紧起身来。

    “好孩子们,都起身吧,到院中来陪我这个老太婆说说话!”

    到了亭中,小皇帝坐于太皇太后右上手,而琬儿牵着珏儿立在了右手边,我与逸仙都是臣子,自然得立于下首了。

    瞧见了珏儿,太皇太后便招手让她到自己身边来,珏儿忙小跑了过去,扑进了皇祖母的怀里,毕竟这是最小的公主,太皇太后宠溺得紧,将她抱在了怀里,瞧着她今日没了往日那般神采,便知道定是有人惹怒了这位公主殿下了。

    捏了捏这小丫头的鼻梁,太皇太后宠溺的道了句:

    “今儿个谁惹我们小珏儿生气了?”

    珏儿瞧见了小皇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毫不客气地就在皇祖母面前告起了玉状,说道:

    “就是皇帝哥哥了,他明明答应过珏儿要带珏儿去国子监的,结果他自己去了却把珏儿给忘在身后了!”

    哎哟喂,小公主殿下还真是纯真可爱得紧,心里有什么便说什么,毫不遮掩,只希望太皇太后莫要见罪才好,毕竟祖宗也却实有立规矩:女子不得入国子监。

    太皇太后一听,眉头微蹙,瞥了一眼小皇帝,问道:

    “哦,真有此事?”

    太皇太后此言,便让我们都不免为之胆寒,只道是太皇太后动怒了。

    小皇帝想到答应让小公主同去国子监这事儿确实有违祖宗规矩,忙向太皇太后请罪,道:

    “是儿臣思虑不周,违背的祖宗规矩,还请皇祖母莫要生气,儿臣知错了!”

    “君无戏言啊,琮儿是皇帝,皇帝说出来的话便是圣旨,你既然答应了你的妹妹带她去国子监,便要言出必行,否则君命便会形同儿戏,君威也便会淡然无存!”

    太皇太后凤仪威严,三言两语间,便是在教导小皇帝为君之道了。

    “儿臣紧遵皇祖母教诲!”

    小皇帝恭敬行礼之后便又坐回了位置上去了。

    我心下凛然,太皇太后今日不威而怒,在臣子面前亲自教导小皇帝,只怕是还有别的用意了。

    严厉之后,便是宽和待人了。

    太皇太后微笑着看着我与逸仙,随即先问我话,说道:

    “辰儿啊,这段时日你为朝廷办下了几件大事,可谓劳苦功高,有功便得奖赏,你同皇祖母说说,想要些什么赏赐,皇祖母给你做主了。”

    我忙躬身再拜,十分恭谦,言道:

    “儿臣身为臣子,所做所为理应都是分内之事,又怎敢要求什么赏赐呢?”

    太皇太后颇为赞赏地点了点头,言道:

    “嗯,不骄不躁,持满戒盈,好孩子,你将来的成就定然不可限量。”

    太皇太后此言,便是许给了我一片锦绣前程了,这可比任何金银珠宝的赏赐,还要珍贵的紧。

    我忙躬身再拜,言道:

    “皇祖母盛誉,儿臣愧不敢当!”

    “身为朝中重臣,又是琬儿的夫婿,你当然当得,即便是当不得,也得当着,这是你不可推卸的责任,皇祖母的意思,你可明白?”

    我有些诧异地朝琬儿那瞧了一眼,虽见她面无异色,可我心中却疑窦暗生,为何总觉得太皇太后今日所言,仿佛话中有话一般。

    我有些茫然地点头称是,言道:

    “儿臣……紧遵皇祖母慈谕,定当风发图强,不负皇祖母重托!”

    太皇太后闻言,意味深长地微叹了口气,随即看了看逸仙,不失和蔼地说道:

    “逸仙啊,你同辰儿一样,都是哀家看着长大的,所以同你们说话,便省了君臣间那套礼仪规格,也免了那寒暄客套,哀家便有话直言了,今儿个将你招进宫来,就是想对你委以重任,哀家想让你接任国子监祭酒,不知你意下如何?”

    逸仙沉默了片刻,并没有直接回应。

    太皇太后只道逸仙心里还有顾及,毕竟他沉寂了这么多年了,不理朝政,只顾埋首读书,教书育人,抚琴风雅,寄情山水。可太皇太后心里也清楚,逸仙他又何曾真正放下过……

    “你们也知道,近来北魏朝政风波不断,北齐如狼周伺,对我北魏虎视眈眈。自谋反案后,原户部尚敬有负哀家厚望,御下无方,德行有失,哀家念及他多年劳苦,这才格外开恩让他致仕回乡安享往年;又因王绰才德兼备,更是掌管户部的最佳人选,故而哀家独排众议,起用他为户部尚书,为皇帝掌管户部。”

    “王绰他没有令哀家失望啊,上任后所推行整顿户籍、裁撤繁荣官署,精减冗员等举措都让得国家财政收入大幅增加,也给了哀家出兵攻打北齐的底气。”

    “可俗话也说的好:攘外必先安内,大凡举国之战,最忌臣子之间离心离德,猜忌倾轧。哀家有意推行王绰之改革举措,却也难免会顾及不上朝中一些元老重臣们的情绪,所以才需要你们这群年轻人,来为哀家解忧,为国家出力啊!”

    太皇太后一段话语,恩威并施,让闻着无不肃然起敬!

    “之所以让你接任国子监祭酒,便是想让你从中调和门阀士族子弟与寒门子弟之间的矛盾,国子监与太学馆合并了,虽说朝臣们顾着哀家的颜面并未对此事多加阻扰,却也颇多怨言,更有甚者还有人借机提及当年旧案,这一点是哀家绝不能容许的!”

    太皇太后说道最后,不禁加重的语气,这番言语只怕不紧紧是说给逸仙听的了。

    我脸上不禁一白,向琬儿投以关切的目光,虽然她的表情淡淡的,可我知道此时的她心情应该也是格外沉重的吧!

    “说起太学馆中的寒门士子,他们也还只是一群无辜的孩子,哀家也实在不忍心让他们卷入朝中争斗之中。你既出身名门士族,如今又是太学馆的博士,由你继任国子监祭酒,想来对协调士族子弟与寒门士子的矛盾便可以做到不偏不倚,处事公正了。”

    “逸仙啊,哀家的良苦用心,你不会不明白吧?”

    ……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太皇太后的一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我听了都感觉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更何况逸仙之所以会应诏而来,想来是早已做好接任国子监祭酒的准备的。

    正如同太皇太后所言的那般,虽然国子监与太学馆合并了,可这并不代表士族子弟会愿意同寒门子弟和睦相处,那群士族子弟的德行,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了。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逸仙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忙躬身行礼表示臣服,道:

    “逸仙听凭太皇太后差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

    听到逸仙答应出仕了,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才真正明朗了。然后颇为欣慰地瞧了瞧身边的长公主,十分宽慰的说道: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可以劝得这早已一心归隐山林不问俗事的逸仙再度出山,这世上除了长公主殿下,恐怕再无他人了。

    琬儿只是微微一笑,淡然不语。

    而我的目光微微一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原本招你们来,是想闲话家常的,却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谈到国事上去了。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原本家事便是家事,可在皇家,这家事亦是国事,怎么分都分不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太皇太后将小珏儿放了下来,交给了身边伺候的姑姑们照看着。

    我和逸仙都赶紧连忙点头称是。

    “既然已经谈论到了北齐之事,那我也想听听你们对此事的意见了。”

    太皇太后言毕,目光矍铄,精神也为之一振,她很想知道眼前的这两位功成名就的文人才子,对如今的朝中的时局会有怎样的看法了,这着实是一次难得一见的机遇啊!

    我与逸仙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凛然,只觉得太皇太后此言,倒有些像是让我与逸仙以如今朝中争论不休之事各自提出自己的意见,亦好在此地分个高低胜负了。

    我沉默不语,而逸仙却依然笑容不改,泰然自若,他先向前一步揖了一礼,向太皇太后言道:

    “请太皇太后恕罪,逸仙疏于朝政太久,对朝中诸事多有不明,故而无法确切回答太皇太后所问,微臣惶恐!”

    “嗯,你不是答不出来,而是不想与人相争,都这么多年来,逸仙依然还是那个逸仙啊!”

    太皇太后感慨着说出这句,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我,言道:

    “辰儿,你来说说看。”

    我忙躬身再拜,言道:

    “皇祖母容禀,今日朝中所议之事皇祖母已与两位臣相和几位州镇总管们议过了,若是儿臣再多加置喙,只怕会惹人非议!”

    我现在只不过是御史罢了,可以参议朝政却不能干预朝政,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她当然能理解我所言之事,也知道此事的后果,不过这些都不是太皇太后所顾虑的,她需要听到对此事不同的意见和处置方式,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看看自己为琬儿钦点的这位驸马,究竟是否真的名副其实是位胆识与谋略兼具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无碍,这是家事,询问你的人是你的皇祖母,不过是说说各自见解而已,与朝政无甚干系。”

    太皇太后果然是女中英豪,话语间气度非凡,十分值得人尊敬。

    我瞧了瞧琬儿,琬儿微微颔首以示,那就是说可以说了。

    既然得了琬儿的首肯,那我自然是没必要再缄口不言了。

    “既然如此,那儿臣便说说自己的这点浅薄之见吧。”

    “皇祖母,如今朝臣争议之事便是在对待北齐的问题上,是以逸待劳、后发制人还是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可儿臣以为,北魏与北齐之战在所难免,既然如此,无论是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制人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哦,说下去!”

    太皇太后终于听到了不一样的言论,不禁兴趣盎然,期待万分了。

    “这最主要的问题,应该是统兵之将!”

    一言既出,太皇太后毫不掩饰赞赏的神色,脸上的笑容更甚了。

    “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而可以同时统御几十万兵马的将领则更是凤毛麟角,请恕罪儿臣斗胆,敢问皇祖母,若是此次出征,您会钦点何人为三军统帅坐镇中军?”

    太皇太后微微诧异,真没想到,自己钦点的驸马看事竟如此犀利,他早已看穿了自己有东征之心了么?

    “若是有出征之意,相州总管独孤輳乃沙场老将,经验老道更是统兵有方,让他做三军主帅,实至名归!”

    太皇太后虽提出了独孤輳,可我知道太皇太后绝不会用他为帅,之所以这般说辞,不过是故作试探罢了,可想而知,今日在后殿与几位臣子们商议之事,独孤輳一定是力主出战,并毛遂自荐为三军元帅了!

    我摇了摇头,直言道:

    “都顾老将军确实是骁勇善战,可他不能为三军统帅,因他乃州镇总管!”

    州镇总管本就拥兵自重,若是再让他们独掌了东征大军,那后果实在不堪设想。

    我的已经如此直言不讳了,便是希望太皇太后莫要再拐弯抹角,顾左右而言他了。

    太皇太后见我勇气可嘉,又加上又这份见识和胆魄,也觉得再试探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了,索性直言了,道:

    “至于让谁成为三军统帅还需议定,不过此战若成,我北魏出兵便得兵分三路,北南两路分别拦截北齐的北方军事重镇柔玄镇之驻军,而南则

    太皇太后的一段晓之以情动之以理,让我听了都感觉没有拒绝的余地了,更何况逸仙之所以会应诏而来,想来是早已做好接任国子监祭酒的准备的。

    正如同太皇太后所言的那般,虽然国子监与太学馆合并了,可这并不代表士族子弟会愿意同寒门子弟和睦相处,那群士族子弟的德行,我是知道的一清二楚的了。

    话已经说道这个份上了,逸仙也没有拒绝的权利了,忙躬身行礼表示臣服,道:

    “逸仙听凭太皇太后差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嗯。”

    听到逸仙答应出仕了,太皇太后脸上的笑容才真正明朗了。然后颇为欣慰地瞧了瞧身边的长公主,十分宽慰的说道:

    “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可以劝得这早已一心归隐山林不问俗事的逸仙再度出山,这世上除了长公主殿下,恐怕再无他人了。

    琬儿只是微微一笑,淡然不语。

    而我的目光微微一沉,心里却有些不是滋味了……

    “原本招你们来,是想闲话家常的,却没想到说着说着,就谈到国事上去了。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啊,原本家事便是家事,可在皇家,这家事亦是国事,怎么分都分不开,你们说,是不是这个理?”

    太皇太后将小珏儿放了下来,交给了身边伺候的姑姑们照看着。

    我和逸仙都赶紧连忙点头称是。

    “既然已经谈论到了北齐之事,那我也想听听你们对此事的意见了。”

    太皇太后言毕,目光矍铄,精神也为之一振,她很想知道眼前的这两位功成名就的文人才子,对如今的朝中的时局会有怎样的看法了,这着实是一次难得一见的机遇啊!

    我与逸仙相互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些凛然,只觉得太皇太后此言,倒有些像是让我与逸仙以如今朝中争论不休之事各自提出自己的意见,亦好在此地分个高低胜负了。

    我沉默不语,而逸仙却依然笑容不改,泰然自若,他先向前一步揖了一礼,向太皇太后言道:

    “请太皇太后恕罪,逸仙疏于朝政太久,对朝中诸事多有不明,故而无法确切回答太皇太后所问,微臣惶恐!”

    “嗯,你不是答不出来,而是不想与人相争,都这么多年来,逸仙依然还是那个逸仙啊!”

    太皇太后感慨着说出这句,随即将目光投向了我,言道:

    “辰儿,你来说说看。”

    我忙躬身再拜,言道:

    “皇祖母容禀,今日朝中所议之事皇祖母已与两位臣相和几位州镇总管们议过了,若是儿臣再多加置喙,只怕会惹人非议!”

    我现在只不过是御史罢了,可以参议朝政却不能干预朝政,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太皇太后沉默了片刻,她当然能理解我所言之事,也知道此事的后果,不过这些都不是太皇太后所顾虑的,她需要听到对此事不同的意见和处置方式,更重要的是她想要看看自己为琬儿钦点的这位驸马,究竟是否真的名副其实是位胆识与谋略兼具的不可多得的人才。

    “无碍,这是家事,询问你的人是你的皇祖母,不过是说说各自见解而已,与朝政无甚干系。”

    太皇太后果然是女中英豪,话语间气度非凡,十分值得人尊敬。

    我瞧了瞧琬儿,琬儿微微颔首以示,那就是说可以说了。

    既然得了琬儿的首肯,那我自然是没必要再缄口不言了。

    “既然如此,那儿臣便说说自己的这点浅薄之见吧。”

    “皇祖母,如今朝臣争议之事便是在对待北齐的问题上,是以逸待劳、后发制人还是主动出击、先发制人,可儿臣以为,北魏与北齐之战在所难免,既然如此,无论是先发制人,还是后发制人都不是最主要的问题。”

    “哦,说下去!”

    太皇太后终于听到了不一样的言论,不禁兴趣盎然,期待万分了。

深深爱着的人

    回公主府的马车里,一路上都很平静。

    车里边这种沉闷的感觉,不知为何,让紫玉想起了第一次驸马和公主同车回府时候的情形,只是上次如同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可这次倒感觉像是山雨欲来风满楼了啊!

    瞧着对面而坐却又互不相看的公主和驸马,紫玉心中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来。

    还是赶紧到车外跟阿正一块驾马车更安全些。

    打定主意,紫玉立马恭敬说了句,道:

    “奴婢还是先到车外侯着吧!”

    话一说完,紫玉便一溜烟出了车外,留公主和驸马两人在车内独处……

    驾着马车的阿正见紫玉从车内出来,有些好奇的问道:

    “紫玉姐,外头尘土大,怎么不在车内待着?”

    紫玉瞧着一览无余地蓝天,无奈的叹了口气,随口道了句:

    “山雨欲来风满楼啊,要变天了啊……”

    阿正闻言,仔细瞧了瞧天气,觉得今日气候甚好,又怎会下雨呢?

    不过紫玉姐说会下雨就应该会下雨了!

    “紫玉姐,既然快要下雨了,那你还是赶紧回车内,阿正快马加鞭,咱们尽快回府去!”

    紫玉无言,都快哭笑不得了,只能是摇了摇头叹了句,道:

    “真是个傻小子!”

    听到紫玉姐这般说自己,阿正又开始努力思索着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什么错事,惹紫玉姐生气了。

    ……

    “停车!”

    车内,驸马爷的声音陡然传来了出来,似有怒意。

    紫玉和阿正都吓了一跳,阿正更是立马停下了马车,主动跳下了马车将落凳放了下来。

    也不知公子爷同公主殿下说了些什么,只听到公子爷余怒未消,道了句:

    “有些事儿可以理解,但是却无法接受……”

    随即便看到公子爷拨开了帘子,手中拳头是握的死死的,径直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别的方向去了。

    阿正从未见过自家公子爷如此生气过,更何况公子爷自打与公主殿下成婚之后,夫妻恩爱日笃,两情缱绻,公主府上下谁人不知,他也从未见过公子爷与公主殿下红过脸,今儿个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的竟会发生这种事儿,莫不是夫妻吵架了么?

    这一时半会,阿正也不知道是该立刻追上公子爷,还是先护送公主殿下回府了。

    可他知道自己必须得做一件事,那就是立刻替公子爷像公主殿下请罪,因为他知道,公子爷这会儿是怒气攻心,所以说话没了顾及,若是等他气消了,定然会后悔今日这般作为的。

    阿正立马请罪作揖,道:

    “少夫人恕罪,公子爷他,他不是故意……”

    琬儿一脸温和如常,只是脸色有些微微发白,语气也亦如往日那般平易近人,道:

    “没关系的,阿正,今日你们家公子心情不好,让她出去走走也好!”

    紫玉在一旁关切的瞧着她,道:

    “公主……”

    琬儿同紫玉使了个眼神,道了句:

    “让人跟着驸马,别让她出事,我们先回公主府吧!”

    紫玉点头称是。

    待围帘放下后,阿正又继续驾着马车先回了公主府!

    ……

    从马车上下之后,我整个人思绪混乱,情绪激动,只能是加快脚步,竞走如风,尽量避开周遭的人群,哪儿人少就往哪儿去,没有目的地的四处乱走了!

    其实,与其说我此时此刻是愤怒的情绪多些,还不如说是失落和挫败的感觉更强烈。

    我是无法接受她以萧珝之名,成为北路元帅东征的,即便我知道萧珝是一个多么优秀的一方大将,甚至在很久以前,我就曾设想过这个人也许会成为北魏最为闪耀的一颗将星。

    可那时候,我根本不知道萧珝便是琬儿!

    我无法忍受没有她在自己身边的日子,更加无法承受她受到一丁点的伤害。那是战场啊,也是置人于死地的修罗场,无论是多么骁勇善战的将军,都无法保证自己在战场上可以全身而退。

    就算是琬儿,她也无法保证……

    一想到她可能要再度披甲上阵杀敌,我就惊恐的冷汗淋淋,四肢发冷了,一闭上眼睛我仿佛就能看到她身着一身染满鲜血的铠甲站在我跟前,无论我如何呼喊着她的名字,她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每想一次,我就得经历一次那种失去后的痛苦与绝望,紧接着便是无限的悔恨,这种感觉撕咬着我早已紧绷的神经,以至于在一阵无声抗争之后,我有些失去理智一般地抓住了她的肩头,带着恳求的语气,对她说道:

    “别去,可以吗?”

    “不可以……”

    她的回答干脆而利落,就连目光也变得锐利而坚毅。

    仿佛在这一刻,我的胆怯与懦弱,自私与惶恐,都已无所遁形。

    呵呵,我从一开始就十分清楚的不是么?

    我对她来说绝不是最重要的那个,她是北魏的公主殿下,是燕云龙骑卫未来的统帅,这也就注定了,她连自己都无法摆在重要的位置上,更何况是我?

    但是她对我来说却是最重要的那个啊!

    所以,有些事情可以理解,却无法接受啊……

    我可以理解萧珝为国而战,百折不悔,可却无法接受萧琬出征北齐,血战沙场!

    呵呵,多么奇怪的诡辩啊,明明她们根本就是同一个人呢,可为什么,她们要是同一个人啊?!

    因为害怕她受到伤害,所以我祈求她能留下;因为害怕失去她,所以我想法设法将她禁锢在自己身边……

    因为这,因为那,说了无数个理由,都是因为她,可最主要的原因,却还是源自于我对她过于深沉的依赖,说来说去,原来最自私的那个人,其实是我自己才对吧!

    是啊,我是自私的,也是懦弱的,因为我承受不起失去她的代价,所以我选择忽略掉自己一直以来的理想与信念,我只是想同我心爱的人在一起,这也有错吗?

    我为什么就不能够自私一点呢?爱情本来就是自私的,不是么?

    而且,人都是自私的!

    什么理想志向,什么唯愿天下太平,什么荣华富贵,什么功名利禄,这些我统统都可以不要,而这世间纷乱离析又与我何干,我想要的不过是可以与她在一出偏避幽静的山林之中隐居,过些平淡而快乐的日子,这样就足够了啊!

    为什么如此简单的愿望,却成为了一个遥不可及的梦呢?

    这辈子似乎已经注定了,我们的爱不可能如此的简单和纯粹啊,我和琬儿的肩上,所要担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太多了!

    ……

    就这样在街道上漫无目的走着,等我回过神来之时,却见四周飘满了酒旗迎风招展,可见这四周最多的便是酒肆了。

    瞧着这一路的店铺铺排,酒香扑鼻,一股熟悉感迎面而来,果然,才走过几间酒肆,便来到了一家店面装饰都颇为陈旧的老店了,可这座酒肆我却记得十分清楚,这里,不就是上回我同人拼酒之处么?

    看来,我同这家酒肆还真有不解之缘呢!

    今日这酒肆看清来格外冷清了,瞧着时辰,想来码头上的工人们正在赶工做事,酒肆这自然也不像上回那般热闹了。

    我抬脚走进了这家酒肆,从高大柜台边走出来一个才十来岁的小姑娘,扎着小辫子,摸样倒也可爱,就是有些怕生。

    瞧见我进来了,小小的人儿杵在那儿一动不动,我担心吓到这孩子,忙朝她微微一笑,小姑娘红了脸立马跑进了内堂,边跑还边喊着:

    “娘亲,娘亲,有位大官爷来喝酒来啦!”

    我闻言不禁一呆,看起来最近我是不怎么讨小孩子喜欢了,怎么小女孩看到我不是被吓得哭就是被吓跑的啊!

    我不禁暗自嘀咕着,里头,老板娘拨开围帘度步出来,一脸的笑容可掬。

    一瞧见了我,先是一愣,随即像想起什么似的,脸上的笑容是像看到老朋友一般的喜悦,忙走过来同我打招呼,道:

    “哎呀,这不是高兄弟么,真是许久不见了!”

    我和颜一笑,随即向老板娘行了一礼,说道:

    “老板娘有礼啦,小高又来叨饶啦!”

    “哪里的话,你来了婶高兴还来不及呢,来,别客气,坐!”

    边说着,忙招呼着我坐了下来,十分周到热情,弄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怎么,想念婶这的好酒了?”

    老板娘对自家酿的酒还是十分有信心的!

    我笑着点了点头,说道:

    “确实十分想念,您帮我备上几坛子,待会我一道拿回家去喝!”

    老板娘见我要带酒回去喝而不是在这喝,便看出了其中关窍了,笑着说道:

    “上回喝醉酒回去可是让自己媳妇儿生气了?”

    老板娘目光如炬,生活上的那些个琐屑平常,作为过来人如何会看不透呢!

    我不好意思地饶了饶头,笑着说道:

    “确实是让她受累不少,照顾了我一夜,所以,便不敢随意在外喝醉酒了。”

    “嗯,好,知道疼媳妇儿,还懂得听媳妇儿的话,家门定会兴盛的!”

    闻言,我笑了笑,道:

    “这话儿从何说起?”

    老板娘指了指我一身黑色公服,说道:

    “你瞧,你是不是升官了?是做了御史大人了吧?”

    我微微一愣,这才注意到自己这身公服都还未换下呢,随即有些诧异了,没想到老板娘也知道公服分级么?

    老板娘顿了顿,继续说道:

    “你上次来之时是一身绯色公服,现在却已经是御史专有的黑色公服了,这不是升官了又是什么?”

    我笑着点了点头,言道:

    “这些您都知道?”

    老板娘摆了摆手,说道:

    “原本是不大清楚的,你也知道我们就是一群大字不识的粗人,如何识得这些,这啊,都是因为最近新上任的御史中丞高御史,现在啊,街头小巷都在传他的事情呢!”

    我眉头微微一蹙,老板娘说的人,难道是我么?

    “说起来,小高,如今你也入了御史台,那应该是认识高御史的吧?话说回来,你也姓高,那么……”

    我忙摇了摇头,言道:

    “虽然我也姓高,可也只是御史台一小吏,更不敢随意攀扯皇亲,若您说的是高辰高御史的话,那小高自然是识得的!”

    “对,就是高辰高御史,他还是当朝长公主殿下的驸马爷呢,都是因为他那三道奏疏,可让我这群老百姓宽心、舒心、顺心了一次,现在京城上下谈起这位年轻的高御史,都赞不绝口呢!”

    老板娘一提到高御史时,都忍不住竖起了大拇指。

    被人如此称赞还真让我有些无所适从,微微红了脸,忙说道:

    “高御史所做都属分内之事,如何担的起如此赞誉呢?”

    “别看我们这群平头百姓大字不识,可我们都明白事理,心里也十分清楚朝廷所颁下的政令是好是坏,因为我们的日子若是过得坏了,那政令官员再如何吹得天花乱坠那也是坏的;若我们过的好了,即便是不招官员们待见的政令,那对于我们老百姓来说,便是好的了!”

    听到老板娘这一席话,我竟有甚读十年书之感。

    “可他并没有做什么利民之事啊?”

    “不,他做了,你瞧,近来京城的风气都为之一振了;至少这么多年了,没人想到去做这些,可他却做到了。其实,大家伙的心里都在期盼着,他能成为一位好官,真正为国为民的好官!”

    为国为民么?

    我不禁哑然了,就在方才,我一度颓唐地想要放弃所有的一切,包括自己的理想与信念,责任与承诺!

    琬儿是对的,我根本放不下,也不可以放下,她也亦然……

    还记得,十岁那年,夫子带我们去田间看农奴劳作,然后问了我们一个问题:

    为何而做官?

    那时候,我说:唯愿,天下太平!

    这份深植于内心不灭的执念,便是来源于与心底最真挚的期盼,希望这世间不再有战乱暴动,不再有瘟疫饥荒,百姓不再流离失所,都能安居乐业,家人不受生离死别之苦,都可团聚天伦!

    只因为幼时流落在外的那段日子,对我来说是永远都无法轻易遗忘的过往……

    内堂里,有颗小脑袋时不时地探出头来,往我们这偷瞄几眼。

    老板娘很快就发现了这个精灵鬼,向她招了招手,说道:

    “萍儿,在那偷偷摸摸地干啥呢,傻孩子,过来!”

    “哦~”

    小姑娘吐了吐舌头,立马小跑了过来,扑进了老板娘的怀里,然后躲在了老板娘的身后,偶尔会怯生生地盯着我瞧。

    我苦笑了声,想起老板娘上次曾提到过她还有个在外行商的儿子呢。

    “这是您的女儿么?这般说来,您有两个孩子?”

    老板娘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说道:

    “不,我有三个孩子,在外行商的,是我的二儿子!”

    “那你的长子呢?”

    ……

    老板娘沉默了片刻后,脸上转为露出颇为伤感的神色来,言道:

    “在好多年前便战死沙场了……”

    我闻言顿觉凄然,忙说道:

    “抱歉。”

    老板娘摇了摇头,说道:

    “没多久二儿子也快要回来啦,接替孩子他爹,应召入伍了。”

    最近北齐动向可疑,北魏朝中便已经开始思忖应对之策了,而这征召兵丁和筹备粮草,便是先行之事了,想来兵部已经在开始筹备这些事情了。

    “孩子他爹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自是无法再服兵役,二儿子这次回来,便是应朝廷征召,替父从军的!”

    “可,您就只有这一个儿子了……”

    “军书有名,即便我们再不舍,也得含泪送他去从军了。更何况若是没了国,又哪来的家啊?”

    “……”

    “我现在啊也不敢再有什么奢求了,只希望那孩子能平安从战场上回来就好,然后好好抚养萍儿,待这孩子及笄,便为她寻户好人家嫁了,那我这一生也便没什么好遗憾的了!”

    说完,老板娘不觉热泪盈眶,拂袖拭泪了。

    我默默地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地向她揖了一礼。

    ……

    待我回程之时,心绪沉重却又稳定了几分,老板娘的话语映在我脑海中,久久不能散去。一直都在想着自己应该去做些什么,又可以做些什么。

    琬儿也要去行军出征了,而我也第一次感觉到了,为自己所爱的那个人担惊受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了!

    我会担心害怕,老板娘又何尝不担心自己的儿子呢?而如同老板娘这般的,又何止千千万万。

    我没有资格去阻止琬儿啊,所以不怪她会如此坚定的回绝了我啊。

    漫步走着,手里提着的几坛子酒,彼此碰撞着发出一路悦耳的脆响,而我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然后那人毫不客气地拍了我的右肩,力道有点大,我吃痛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却是一位容貌俊秀的翩翩公子,这人不是女扮男装的陈小鱼,又会是谁?

    只见她一脸淡雅微笑,从容地与我并肩走着,完全不顾周围人的目光。

    我穿着公服,一个人走在街道上倒也没什么,可跟一个人同路而行,就有些引人侧目了。

    “怎么,你们吵架了?”

    陈小鱼看我拿着酒坛子,便想着我是不是又准备借酒买醉了,语气中都能感受到不悦来。

    我笑了一声,反问道:

    “这你也能看出来?”

    “那一定是你的错,赶紧回去跟她好好斟茶认错。”

    “你也不问问是怎么回事儿,就这么直断地说,是我的错了?”

    闻言,陈小鱼霍然停下脚步,一脸恨恨地表情瞅着我,说道:

    “当然,因为这世上再也找不到像她那般,对你这般好的女人了!”

    这句话便如同点中我七寸,我根本无法反驳。

    所以啊,我答应过她不随意喝醉酒,就真的不敢再随意喝酒了,即便我真的很想大醉一场!

    我瞅了瞅手中的这几坛酒,提到陈小鱼跟前,说道:

    “要不,这几坛好酒你拿回去喝了?”

    陈小鱼露出鄙夷的神态来,说道:

    “什么好酒没喝过,不稀罕!”

    我有些感慨地说了句,道:

    “说的也是!”

    将酒坛子收了回来,沉默了片刻后,我继续说道:

    “你,是不是受伤了?”

    我指了指她的右肩,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她的举动有些奇怪,明明常用右手拍我肩,这次居然用的是左手了。

    陈小鱼微微露出差异的表情来,随即又表现得云淡风轻,道:

    “是啊~”

    “明秀坊做的?”

    我想起了仙鹤楼那出,看起来,明秀坊是打算将陈家一网打尽了啊!

    “是,也不是!”

    这回答,还真是摸棱两可了。

    “要杀我爹的,是明秀坊,可要连我一起杀了的,应该就是那位了!”

    那位?明秀坊身后的那个人么?

    “我以为他已经老糊涂了呢,放任着自己的儿子们结党营私,将朝政拨弄的乌烟瘴气的。”

    陈小鱼对我投以欣赏的目光,没想到我居然能想到这一层上来。

    明秀坊身后站着的,不就是陈国的国君么!

    明秀坊始终以江湖正派自居,杀人自然也得光明正大,出师有名了。

    可陈国国君也是位心狠手辣的主儿,从来他负人绝不可有人负他,当年他是如此从自己兄长手里夺取皇位的,便可以知道他有多么精通权术之道了。

    所以,他觉得光杀了陈员外不足泄恨,定要斩草除根才行,所以便做了这两手准备吧,明秀坊一路杀陈员外,而自己再派人暗杀陈小鱼!

    琬儿想要护住陈家也是费了不少心力的,只要是在这京城,琬儿自然可以保证暗处没有人可以动得了陈家,可明秀坊就不一样了,她们的势力分布很广,几乎可以说是无孔不入,想要让明秀坊停止对陈家的诛杀,那便只有利用明秀坊的规矩了。

    一旦诛杀失败,便不再二次为之。

    所以,便有了仙鹤楼那场李代桃僵之计。

    “怎么会,那个人可是个很可怕的人,他觉得一切都在自己掌控之中呢!”

    陈小鱼倒是毫不掩饰对那个人的畏惧之心。

    ……

    这么说来,我拜托陈小鱼探查的事情,已经有结果了呢,果然啊,这位陈国国君的手伸得实在是太远了啊!

    “总会有他掌控不住的时候……”

    我只是淡淡地说出这句话。

    随即,两人继续向前走着。

    “你们两个会和好的吧?”

    陈小鱼还是有些不安心,忙问出口。

    我微微叹了口气,言道:

    “我们没有吵架,我只是,恨自己很没用而已!”

    “你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仙鹤楼那件事,她事先也没同你说过那个计划的吧?”

    “……”

    陈小鱼的沉默也就是默认了,也是,陈小鱼若是知道了,肯定不会让琬儿舍身犯险的!

    “是吧,她什么事都自己扛着,什么事情都想着自己独自去面对,一遇到危险的事情,她便想方设法的将我们给摘出来,却将自己放在最危险的位置上!”

    “所以我才说,恨自己很没用,因为我不够强大,无法让她依靠,以至于让她什么都一肩担负。”

    说道这,我有些悲伤的情绪在蔓延,继续说道:

    “以前我总以为,只要我努力去做,就一定可以做到自己想要做到事情,可现在我才发现,有些事情,无论你怎样努力,你也许都无法做到,因为从一开始,这就是自己根本无法做的事情!”

    有时候我会怀疑,我之所以不够强大,那是因为我不是一个真正的大丈夫,若我真是一位男子,那至少今日的种种困局便该迎刃而解了吧!

    “若你真的是爱她的,那就再多给她些耐心与宽容吧,她不是不会依靠,而是不习惯依靠,那是她一直以来的生存方式,我想,你应该比任何人都懂她才对啊!”

    陈小鱼的一番话让我如梦初醒,她说得对,琬儿就是那样一个人啊!

    即便如此,她也是我深深爱着的女人……

男子汉大丈夫

    眼瞧着屋外日已西沉,夜色降临,紫玉一直站在门边,来回度步,时不时探出头去查看一二。

    按理来说,若是那人回来了,早该有人来禀报了才对,可愣是没看到有人入得小苑来,眼瞧着天色越发昏暗,紫玉也不禁开始担忧着,这位驸马爷莫不是又喝醉在哪家酒肆中了吧?

    紫玉微微一跺脚,早知如此,就该让密探直接将人押回来了好了,也免得到时候人喝的醉醺醺回来,让公主瞧见了心烦的好!

    不管那么多了,先让人将驸马爷找回来要紧!

    瞥了一眼正认真埋头书案的公主,紫玉轻轻挪着步子,便想要往外去了,却被公主一语给叫住了。

    “紫玉,别去做多余的事情。”

    紫玉吐了吐舌头,乖乖地站回到公主身边,好生伺候着,说道:

    “公主,还是派人将驸马爷找回来好了。”

    紫玉实在是不想看到公主如此心不在焉的模样,毕竟是打小一起长大的,公主的脾性如何,紫玉是最清楚不过的了。

    什么都不轻易表露出来,喜怒是如此,忧虑亦是如此……

    “有人跟着她,料想不会有事儿的,她若是想回来,自会回来的。”

    琬儿语气淡淡的,略带了些无奈在里头,紫玉听了,心中也有些莫名忧伤了。

    今日驸马爷看来是真的生气了,不然也不会直接跳了车头也不回的走了,而公主也神色有异,脸上疲惫之色显而易见,紫玉从未见过公主今日这般模样。

    “公主,您何不试着将心里话说给驸马爷听呢,紫玉以为,驸马爷肯定能谅解公主的苦衷的……”

    毕竟,紫玉从未见过公主对何人有过如此情深,而驸马爷对公主之情,也确实非同一般,这一路走来,紫玉也逐渐看懂了公主与驸马爷之间的感情,他们两个如今,只怕是谁也离不开谁了!

    琬儿闻言亦是微微叹了口气,娥眉微蹙,轻声言道:

    “也许,你是对的呢。”

    对于这冤家今日种种,所思所想,琬儿如何会不知,只怕她是在怨自己,明明早已做好远征打算,却选择宁愿对她隐瞒至今,而不肯对她实言相告,更甚者与她约定什么分房惩戒,不过都是巧立名目而已。

    琬儿也无法否认,自己确实存在这样的心思,想要借助分房而让她提前习惯自己不在她身边,她也能够好好照顾自己。

    可这份“习惯”终究太磨人,折腾了她也折磨了自己,那晚她有些疯狂地举动,那番撩拨而又深情的话语,便已经让这份几乎已经执行了七日之久的努力,付诸东流。

    琬儿到这时候才越发明了自己的真心,原来这个计划并不都是为她而设的,而是自己为自己而设的,琬儿怕自己根本习惯不了没有她在身边的日子……

    琬儿怕自己若是不在她身边了,她会好好照顾自己吗?每日上朝会之时会不会又丢三落四?忙碌起来的时候会不会又不按时进膳?常看的书是不是又到处乱放以至于怎么找都找不到?笔纸与墨条若是用完了,会自己记得去采购吗?

    ……

    所以,这些日子,琬儿一直都在叮嘱她要记住这、记住那,每次她都答应的好好的,可一转眼却又故态萌发,依然故我了。

    没办法,琬儿只能是寄希望于阿正了,几乎在所有事儿都对阿正叮嘱了一遍,却感觉要注意的事情越说越多,怎么说都说不完一般。

    这时候,琬儿颇为无奈的发现,她们明明都还没有分开,自己就已经在牵肠挂肚了。

    爱情,真的是一件磨煞人的东西啊……

    沉默了片刻后,琬儿才逐渐找回自己的思绪,努力提醒着自己将心绪放在重要的事情上来。

    “派人送至怀朔的信笺可以回复?”

    琬儿转而询问起公事来,毕竟这件事也是至关紧要的。

    “已经八百里加急送过去了,相信这几日便能有回复。”

    琬儿点了点头,言道:

    “此次皇祖母是下定决心让元帅接手此次东征的三路元帅,坐镇三军了。只是州镇总管们绝不可能坐在一旁袖手旁观,毕竟这东征大元帅之位对他们来说太有吸引力了,他们必定会加以阻挠的!”

    太皇太后让驻守怀朔镇的燕云龙骑卫的统帅朔王萧澹接任东征大元帅之位,一来凭借朔王多年功勋威望,足以与沙场老将独孤輳媲美,相信无论是朝中还是军中,都应该没什么人反对才对。

    当然,除了身为州镇总管之首的独孤輳除外,他也是最有资格同萧澹争夺东征大元帅之位最有竞争力的对手了。

    所以,太皇太后要最终敲定萧澹接任东征大元帅,就得让独孤輳信服才行,而想要让一位像独孤輳这样久经沙场的老将信服,就得让萧澹拿出真本事了!

    太皇太后也是军人出身,自然也知道军人之间的问题,就得用军人的方法来解决。

    故而太皇太后学北齐皇帝狩猎之举,有意下旨鹿苑秋猎,借此行屯兵边境,除了探明北齐皇帝真正意图外,还能乘机择出东征大元帅与三路元帅人选,届时择良机出兵北齐,俘获北齐皇帝则平定北齐之战便获胜了一大半了。

    “既然太皇太后有意让元帅接掌此次东征帅印,那州镇总管无论如何反对,想来也是于事无补的。”

    紫玉思忖着这其中的厉害关系,随即说出自己所想。

    “不,为安军心,皇祖母一定会给独孤輳一次争取的机会,而他们也绝不会放过可以争取的机会,我倒并不担忧与他们在鹿苑正面分出高下,就是……”

    琬儿说出了自己的忧虑来,紫玉闻言也不觉脸色一变,说道:

    “公主是担心,他们会暗中对元帅下手?”

    元帅既然也是候选之人,那让元帅回京的旨意想来很快就会下达,元帅一旦动身离开怀朔,这回京城的一路上会发生什么事情,想来谁也说不清道不明的。若是元帅当真出了什么事儿,那东征大元帅之位便非独孤輳莫属了。

    琬儿点了点头,这正是她的忧虑所在。

    “那除了红玉,再派风、林、火、山四位将军护卫元帅周全可否妥当?”

    紫玉也知道独孤家蓄养了一批江湖死士为己所用,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若他们真有除去元帅之心,自然免不得会派出最得力的杀手来执行这次任务了。

    红玉的本事紫玉自是知道的,可为策安全,还是多派些人守护元帅为妥,而风、林、火、山、霾、霆五位将军之中,若有前四位随护,想来定能护送元帅安全回京。

    风、林、火、山、霾、霆并不是五个人的名字,而是五位将军的在军中的代号,他们都是燕云龙骑卫少帅萧珝从几千名北魏勇士当真,严格挑选出来的最为优秀的战士,他们都是誓死效忠北魏,一心追随少帅萧珝的勇武战将,更是少帅萧珝披靡沙场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听了紫玉的建议,琬儿也觉得应当如此,言道:

    “在我们都不在怀朔之时,让霾、霆驻守怀朔我也很放心,而北齐之战,若有风、林、火、山助阵,我亦如虎添翼。可元帅安危我等责无旁贷,故而我向皇祖母提议以密旨将元帅诏入京城,而他们这一路上必得轻装简行,以免引人注意,这样才能保元帅安危于万一。届时,你还得沿途派人暗中接应,绝不可有所差错,否则军法从事,此事事关重大,紫玉你得多加小心!”

    紫玉向前恭敬行礼,有了先锋大将的威武风范,抱拳言道:

    “紫玉得令!”

    说完,又立马退到了一边。

    门外,前来通报的阿正恭恭敬敬地站在了一边,他来之时,却恰巧听到了紫玉的那句威严有力的话语,乍听之下还以为是少夫人在会客,可到了门边徘回了一阵才发现这屋内便只有少夫人与紫玉姐姐二人,这才颇为诧异,莫非方才那般气势言语竟是出自紫玉姐姐之口?

    “少夫人,阿正有事禀报。”

    阿正谨守着公子爷交代给自己的事情,什么事该问,什么事不该问,他还是分的清楚的。

    “进来吧!”

    少夫人温和而又不失威严的声音从屋内传了出来。

    阿正深吸了一口气,随即小碎步入了屋内,躬身一礼,言道:

    “少夫人,公子爷回来了,他说回来前已经在外用过晚膳了,让阿正来提醒少夫人先用晚膳,之后便直接回了书房。”

    琬儿闻言,沉默不语。

    而紫玉听到了,有些心急了,忙问道:

    “那公子爷回来之时,可有喝醉酒?不许包庇,实话实说!”

    紫玉说道最后,已经是威胁阿正的语气了。

    阿正不禁打了个机灵,忙摆手说道:

    “公子爷未曾喝酒,所以并无喝醉一说。而公子爷着急回了书房,好像在找什么重要的东西,一直在书房上下翻来覆去的闹折腾……”

    紫玉闻言,不觉大惊,这次驸马爷居然没在外喝酒,那他为何这般晚才回府?

    让公主殿下担心了他这么久,他就只是让阿正提醒公主殿下记得用晚膳就是算了么?

    没那么便宜!

    紫玉一跺脚,正准备去教训教训这位不知好歹得驸马爷,可她还没走几步呢,公主便已经看穿了她的心思了。

    “紫玉……”

    琬儿只是轻唤了紫玉一声,紫玉便唉声叹气地站住了身形,乖乖立在一边,只能使恨恨地瞪着阿正瞧了。

    阿正完全不知道自己怎么得罪紫玉姐姐的,不过片刻,就被紫玉姐姐盯得满头大汗了。

    琬儿瞧了瞧紫玉和阿正,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

    “阿正,你可知道你家公子在找什么?”

    这冤家定然是又不知道将自己的书丢哪儿了,所以又在到处乱找了吧!

    听到公主殿下问话,阿正连忙缓过心神来,回应道:

    “公子爷好像在找一本书,可无论阿正怎么问,公子爷都不曾告知阿正找的是哪一本书!”

    阿正接受公子殿下训导也有一段时日了,这段日子公子殿下事事都以公子爷为重,但有交代都是一心为公子爷着想,这些都让阿正感动不已,为公子爷可以找到这般温柔体贴的少夫人而高兴骄傲。

    故而只要是公主殿下吩咐下来的事情,阿正便竭尽全力都要办到。而公主殿下这段时日让自己为公子爷记住的一些事情,阿正是一件都不敢忘记的。

    今日公子爷负气跳下了马车,阿正便一直担心公子爷,回府后一直在公主府外等候,而紫玉姐姐也吩咐下来,若是公子爷回来了一定要尽快禀告少夫人知道。

    所以一看到公子爷回来,阿正久悬不下的心这才落了地,看到公子爷气色颇佳,既不恼怒,也非喜悦,但却一脸平和,倒与以往的公子爷略有不同了。

    阿正只觉奇异,而公子爷一见自己问的也是少夫人,他问:

    少夫人可有用过晚膳?

    少夫人忧心公子爷,自是未能用过晚膳的了,阿正也便只能据实以告。

    而公子爷立马便催促着他去见少夫人,叮嘱让少夫人赶紧用膳,还让自己必须在旁伺候着,待少夫人用完晚膳后,再到书房去回复他。

    阿正无法,送公子爷回书房后,便立马赶来禀报了。

    ……

    琬儿听到此处,微微叹了口气,想着这回还是自己主动去见那个冤家吧,确实正如紫玉所言,有些话还是坦诚的说出来比兜兜转转要更好一些吧!

    “那我去帮她找找吧……”

    琬儿立起身来,便是准备亲自到书房去了。

    阿正立马躬身再拜,恭敬言道:

    “少夫人,阿正斗胆想先请少夫人用过晚膳后再去,公子爷吩咐下来了,让阿正伺候着少夫人用过晚膳后,才能去书房回话。”

    琬儿闻言微微沉吟片刻,而紫玉则是表情一呆,然后气鼓鼓地质问阿正,道:

    “你们公子爷究竟在想些什么,他到底想怎样?”

    对着生气的紫玉姐姐,阿正的态度也只能越发恭谦有礼了,言道:

    “阿正以为,少夫人是公子爷心尖上的人儿,公子爷一直都十分看重少夫人的。”

    “说得好听,怎么不见他主动来见少夫人?每次都是惹完事后就躲着不敢见人,这还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么?”

    紫玉越想越气,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他敢当街跳马车撇下公主一个人走了,回来后既有悔意,为何不亲自前来向公主请罪?

    “紫玉!”

    琬儿薄怒,说话也有些急促了。

    紫玉抿着嘴不再言语,可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就是看不得有人伤公主的心,公主从未对人如此好过,掏心掏肺地对那个人,可得到的却是这样的结果,这如何能不让紫玉心寒啊?

    阿正也被吓到了,立在一旁低着头,沉默不语。

    门外,颇为俊朗的声音传了进来,只听那人语气随和,笑着言道:

    “紫玉丫头说的不错,我确实不是一个男子汉大丈夫!”

    ……

情网青丝,中有千结

    我手捧着一杯茶水,就这般坦然自若地入了屋内。

    紫玉丫头的不满早已在预料之中了,毕竟当街下了马车,还将自己的娇妻舍到了一边,怎么看都不是一个好男儿该为之事。

    所以,这回儿,我这个罪魁祸首,便是来斟茶认错来的。

    “嗯,横看胸中无半分气量,竖瞧不似顶天好男儿,为人又无容人之雅量,心眼宛如针尖之大小,唉,高辰啊高辰,紫玉丫头说得对啊,你果然不是一男子汉大丈夫也!”

    我不禁摇头晃脑,哀声短叹起来。

    这般自嘲还当真是令在场之人哭笑不得了。

    紫玉这会子都已经目瞪口呆了,这罪魁都这样说自己了,她还能有比这更刻薄的话来说他么?

    琬儿闻言嘴角微微上扬,一脸淡然的表情,言道:

    “驸马,你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对上佳人有些疑惑的目光,我立马笑脸迎了过去,恭敬地将茶水递了过去,言道:

    “驸马这是端茶送水,负荆请罪来的!”

    “哦?!这倒令本宫疑惑了,驸马何罪之有啊?”

    琬儿饶有兴趣地盯着我瞧,她倒要瞧瞧,这冤家底想耍什么把戏。

    我抱着十分诚恳的态度,秉持着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的圣人教诲,无比恭谦地说道:

    “惹公主生气了,便是驸马大大罪过。”

    琬儿一句轻描淡写,便顶了过来,道:

    “可本宫并未生气?”

    我不禁浑身一抖,喃喃自语道:

    “据驸马必备守则之《金科玉律》中陈述,公主言及‘本宫并未生气’时,实则是早已怒火攻心了,此时驸马应因势利导,及时为公主疏肝平火,顺心静气,否则怒火伤肝,实非养生之道啊!”

    我这一番旁若无人的自言自语,惹得紫玉和阿正站在一旁目瞪口呆,就连琬儿都被我这举动给惊得身子一怔。

    我立马将茶水放在桌案上,然后单膝跪于琬儿身侧,伸出手来便去抓她的脚踝。

    琬儿脸色一红,被我这突兀的举动弄得娇羞不已,又碍于紫玉和阿正也在,没立时呵斥加以阻止,只是言语略带警告的意味,说道:

    “驸马,你,你这是作甚?”

    我一脸认真的说道:

    “公主,你别乱动,脚底按摩,可助公主梳理肝气。”

    刚一说完,我便视若无人的开始帮琬儿脱鞋解袜了。

    紫玉一见,大惊失色,忙不迭地说道:

    “啊,公主,不好啦,驸马爷的脑袋又被驴踢了!”

    紫玉一言,惹得琬儿是怒喜交加,这冤家这会儿确实有些异常,都这个时候了,紫玉也还不让自己省心,偏偏也来参合,这还真是气煞人也。

    琬儿一把揪住我的衣领先拉在了一遍,随即想紫玉吩咐了一句,道:

    “紫玉,你先带着阿正下去,我……有话同驸马说。”

    “是!”

    见公主面有愠色,紫玉非常识相地一把揪住阿正的后领,将阿正一起托了出去,还顺道将房门给掩了。

    这回好了,屋内算是清静了。

    琬儿掩饰不住如同火烧了一般的脸,一把揪过这个罪魁祸首,有些生气的说道:

    “你这冤家,又在犯傻了么?”

    我摇了摇头,眨巴眨巴眼,一脸无辜地瞅着自己的媳妇儿,说道:

    “我没犯傻,这不是怕你生气伤身,想给你做脚底按摩么?”

    琬儿顿时有种力气打在了棉花上的无力感,微微叹了口气,言道:

    “我真没生气……”

    “你生气了,不然,你怎么都不喝我递给你的茶?”

    我指了指桌上的那杯茶,执拗地说道。

    “那我若是喝了茶,是不是就表示我没生气?”

    琬儿为了让我尽快恢复正常,不得不妥协一回了。

    我沉默了片刻后,随即点头称是。

    “好。”

    琬儿端起桌上的那杯茶便请啜了一口,随即将茶杯放回到桌上。

    然后一把将我拉到了一边,两人就蒲团对面而坐,一副面对面讲话说明白的架势。

    “晨,你老实告诉我,是不是发生什么事儿了?”

    琬儿一语打破这磨人的沉默,她想不明白了,这冤家今日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究竟发生何事了,为什么自己会感觉,眼前这人明明就是这冤家,可偏偏又觉得不是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儿了?

    我端正地跪坐着,静静地瞅着自己的媳妇儿,然后一脸平静地摇头说道:

    “琬儿,我没事儿……”

    “那你方才为何……”

    为何举止一反常态?

    琬儿最后还是没能问下去,只因为眼前这冤家忽然倾过身来,执过了她的手,然后一脸深情地望着自己!

    “琬儿,如果方才让你担心了真的很对不起,我真的没事儿,我只是……想要对你更好一点!”

    说到这,我一脸坦诚地望着自己最爱的女人,在这一刻,我觉得只要是能如这般静静地看着她,就已经无比幸福了。

    琬儿闻言,不免触动柔情,语气也微微有些急促和激动了,轻柔地问了句,道:

    “为什么……”

    “我知道我没有办法说服你不去做那般危险的事情,那我就只能够改变自己,学着去适应你不在我身边的日子了。你每日在我耳边不断重复的话儿,其实我都记得,我只是习惯了你在我身边,我喜欢你在我身边的日子,因为有了你,我的生活便与过去不同了,虽然偶会惶惶,却是喜悦与幸福更多一些的啊!”

    “没办法呢,谁让我爱上的,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人呢?”

    说道这句时,我有些害羞的挠了挠腮,瞧着她的目光也更深情一些了。

    琬儿静静地听我说着,目光也越发柔和伤感起来……

    “然后我就一路想着你同我重复过一遍又一遍的话儿,我这才发现,原来你已经为我做了那么多,那么多了,呵呵,多到让我感觉你若不在我身边了,我是否还能独自活得下去?我为你做的,实在是太少了啊!”

    说到这里,我语气停顿了片刻,眼眶都有些湿润了。

    琬儿温柔地伸过手来抚着我的脸,情深意切地唤着我的名。

    “晨……”

    我的手附上了她的,有些激动的继续说道:

    “对不起,琬儿,对不起,我是个自私胆小而怯懦的人,直到现在,我依然是千百万个不愿意,不愿意你成为萧珝,不愿意你征战沙场,更不愿意看到你受到伤害!可我不会阻止你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的,也不应该阻止……”

    我将琬儿的手牵到了自己跟前,然后从怀里取出了一根红绳来,然后轻柔地缠绕在了琬儿白皙的手腕上,边细心地为她系起那根红绳,边静静地说道: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每日晨会前我会仔细检查三遍,不会再丢三落四的;即便是再忙再累,我也会记得按时用膳;喜欢看的书看过后我不会再到处乱丢了,以免找不到;纸墨若是没了,会记得到常去的轩雅阁买宣纸和墨条的;你对我说过的每一句话,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言毕,这根红绳,也已经稳妥地系在了琬儿的手腕上,红白相映,格外动人。

    琬儿瞧着手腕中这根红绳,绳中有青丝缠绕其间,情网青丝,中有千结,这冤家,果真是一位至情至性之人啊!

    “这是何物?”

    琬儿莞尔一笑,心中荡起涟漪。

    “平安绳。”

    我微微一笑,温和的对上她的眼。

    琬儿心中莫名有些心疼,她非常清楚,这并不是一根普通的平安绳,她曾在许多征战沙场的将士们手中看到过这样一根红绳。

    这根红绳,还有一个别名,叫做“生死同心绳”,都是女子剪下自己的一段青丝缠着红绳一块编织而成,然后赠给自己将要远征的情郎或是爱侣的一件定情之物。

    情同此心,心同此绳,生死相依,永不相负。

    何以同生死?

    若所爱之人不幸去了,碧落黄泉,定然追随而去,这便是‘生死同心绳’真正的含义。

    给了对方生死同心绳’,便是许给了对方一个生死不离的誓言,还有托付给了对方自己的性命!

    我怔怔地瞧着琬儿腕中的这根红绳,然后无比深情地在她手背上落下一吻,琬儿心中一痛,扑过身来紧紧抱住了我。

    我轻柔地回抱住了她微微有些发颤的身子,心中早已暗下决定,我要待她比以往更好,然后努力让自己真正强大起来,成为她最坚实的依靠!

    我们就这样紧紧地抱着对方,静静的欢喜,幽幽地感伤,可我们的心跳都为了同一份感情在跳跃着,在心意相通的这一刻,找到了共同的节拍。

    许久,我附在琬儿肩头,柔声问了一句,道:

    “琬儿,答应我一件事儿可好?”

    琬儿动情地在我耳边落下细吻,柔声答应道:

    “嗯,我答应……”

    闻言,我脸微微一红,莞尔一笑,说道:

    “我在家等着你,平安回来……”

天人合一

    这些日子,太皇太后频诏左右丞相、州镇总管及六部尚书议政,想来多是商议东征北齐之事,而没过多久,朝廷便下达了鹿苑秋猎的决议,秋猎是假,在此集结军队,伺机东征才是真,看来,东征之事,已是箭在铉上不得不发了。

    既然兵事在即,六部之中,吏部、兵部、户部最为忙碌,正所谓三军未动,粮草先前。招募士兵入伍,筹措粮草,安排人事变动得相关事宜就被提到日程上来,各部门常见快马来回急报身影。

    而左右丞相亦是忙得不可开交,除了正常处理国家日常事物,更要每日向太皇太后禀奏出征相关事宜,朝中上下透着一股紧张而又激励地氛围来。

    御史台乃朝中监察机构,主要负责监察事物,有肃正纲纪,纠察、弹劾官员不法之权,而各州镇郡上报刑讼等案件,在郡地太守,丞审讯人犯、拟定判词后,上报州镇刺史,再有刺史上朝廷报刑部进行复核,同时也需要报御史台监审,也就是说,对于被判处死刑的罪犯,只用上报过刑部与御史台核准后,当地县丞才可在秋后对这批罪犯问斩。

    北魏对于触犯国家刑法而被判以斩刑的犯人,实行的都是斩监候,死刑缓期秋后,亦是俗称的‘秋后问斩’。

    何以要在秋后才对这匹犯人集中处以斩刑,这也与农时节令有所关联。

    《荀子王制》指出: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四者不失时,故五谷不绝。

    春季生机盎然,象征新生,而夏季万物正蓬勃生长,郁郁葱葱,都不适合杀伤人命。秋冬两季农事也临近尾声,粮食收割了,也已经储备好了冬天过冬的粮食了,百姓有了闲暇,便可应官府之征,前来观刑,以儆效尤。

    而会选于秋冬两季的原因,还有便是秋季带肃杀之气,冬为万物萧索之时,煞气已至,便可顺天行诛,严明百刑,这与尊儒家天人合一之理念,同承一脉。再加上死刑缓期秋后,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妄判误杀人命,所以朝廷将此政令一直实行至今。

    今年的刑案核准在我接任御史台之前,就已经审核完毕了,而我在看到今年的审核笔录之时,却发现其中大有弊端。

    自太皇太后恩准了我那三道奏疏后,国家法度威严渐起,朝廷风气确实为之一变,至少朝中权贵不再敢如同往日那般明目张胆的违法乱纪,稍微看得清形势的人都懂得适当的蛰伏隐忍,以避锋芒了。

    朝中这群人是稍微老实了一些,可这群地方官却开始闹腾了,京城内的官员紧挨着国家权力中心,自是位高权重,可毕竟是在天子脚下,想要钳制住他们倒也并非难事。

    而这群地方官就不一样了,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再加上一些州镇刺史与总管朋比为奸,勾结一处,致使州镇军政大权旁落,即便朝中再如何派出监察御史行使监察职权,只怕也是收效甚微,而朝中这几年的政令推行阻滞不前,不就是最好的证明么?

    就我所见此次审核案件笔录,十件当中就有四件案情尚存疑点,郡县太守自然不敢含糊了事,只怕是有顶头上司刺史大人授意,才让一些案件判决得如此草率急促。

    我特别留意了相州、并州、崇州这三大州镇的刑讼案件,却发现这三大州镇上报的案件当中,都有那么两三个是当地有名富户触犯刑律,或草菅人命,或越矩不法,勾结盗匪,横行无忌,他们都不约而同地被判处抄家斩首之刑。

    既然被判抄家,可地方上缴朝廷的款项,不仅没多,反而是地方不断向朝廷伸手要钱要粮,这些款项究竟到谁的腰包里了,不用想也该知道了吧?!

    地方官可是号称当地百姓的父母官啊,若是一群贪赃枉法,以权谋私之徒当政,对上蒙蔽圣听,对下欺压良善,中饱私囊,可想而知将来会酿成怎样的惨祸……

    吏治可是与兵祸一道,是北魏改革必须要根除的两大毒瘤啊!

    我沉默了良久,若是此时由御史台将之前所判之案推翻重审,只怕这节政令还未下达到地方,这些牵扯在案之人,早已被押赴刑场身首异处了。

    既然推案重审因时间紧促而无法实施,那便只能另觅蹊径,先拖迟秋刑保住这群人的性命再说吧。

    近来朝中兵征之事正进行得如火如荼,那何不施用刑犯戴罪充军之法,将这群犯人发配充军,一来可暂保他们性命,二来御史台和刑部便能有充裕的时间来审核调查这些案件的原委,若当真是冤案,也能有平反之望啊。

    只是,当中真有冤假错案,若想要等到平反洗冤,还得有一个重要的前提,那就是这群人可以从战场上活着回来!

    在这乱世之中,小人物的命运当真如同蝼蚁一般渺小与微不足道,而我所做,最主要的目的也并非是为了帮他们洗雪冤屈,只是为了大局着想,形势所迫罢了。

    一念至此,我不觉叹了口气,突然有些疑惑自己做官到底是为什么了?

    着眼于大局,就得为了一些东西而放弃另外一些东西,可人命都是同等的可贵,即便是身份地位不同,生命却都只有一次,可一而不可再,即便是因为逼不得已而舍弃他们,可他们的生命就真的可以是这般随意就能舍弃的么?

    我没这个资格,谁都没有这个资格呢!

    “晨,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将来,无论你如何显赫富贵,如何位高权重,都不能失了这颗仁者之心……”

    琬儿曾对我的深切叮咛言犹在耳,我只知道,我不想让她失望。

    眼前的这条路注定了充满艰险波折之路,可我既然选择走这条路,那就没有什么可迟疑的了!

    提起笔来,立刻将这建议写作奏疏,虽然这份奏折并不能救他们性命,但至少还能给他们一线生机啊……

    今日事物处理得快,所以我便早早地回了公主府。

    回来后,阿正告诉我,国子监祭酒曾派人来请,说的是有关选拔几位品学兼优的士子成为小皇帝伴读之事。

    听阿正这么一说,我才想有这一茬,这事儿是太皇太后亲自吩咐下来的,也确实是我负责的,国子监的博士们以及翰林院掌院学士以及侍读、侍讲学士等都会亲自到场,他们会从众多学子当中挑选四位最优异的学子成为候选,而他们当中只有两个人有幸成为小皇帝的伴读。

    这最后的两个人,便是由我这位太傅,亲自为小皇帝挑选。

    既然是新上任的国子监祭酒逸仙派人来请了,那想来是经过这几日的考核与比较,他们应该已经挑好四个人了吧,如今派人请我过去,便是想让我从这四个中挑选两个,为选伴读之事一锤定音了。

    既然如此,眼瞧着时辰尚早,那待我向公主请过安后,再去一趟国子监又有何妨?

    主意打定,我便直往公主内苑去了,才至拱门外没多远,却恰好看到一袭白衣如雪的佳人玉立聘婷,正盈盈向这边走来,如此婀娜身姿,清丽无双的伊人,不是我那绰约多姿、秀外慧中的媳妇儿,还能是谁呢?

    我忙笑脸相迎,抖擞精神间,才注意到琬儿身边还牵着一个身着幅巾深衣的小士子,才**岁的样子,那模样十分灵巧可爱,眉宇间与琬儿还真有几分相似,这孩子一蹦一跳天真浪漫的模样,倒是让人忍不住都看几眼呢!

    我不禁暗自嘀咕着,这孩子怎看着如此眼熟呢?

    等琬儿她们都快行至我跟前了,可我还垂首盯着那孩子看了又看,仿佛都快着魔了一般。

    琬儿见我这般模样,有些吃味地撇了撇嘴,不咸不淡地唤了我一声:

    “驸马。”

    我这才回过神来,面露温和笑容,深情地瞅着自己的媳妇儿,指着这孩子,说道:

    “公主,这孩子……”

    公主一听我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孩子,神情颇为不悦,不再瞧我,而是微笑着瞅着身边的这小士子,柔声说道:

    “珏儿,还记得方才皇长姐是如何教你的么?”

    说完,便向小士子微微点头示意了一番。

    这小家伙倒是机灵聪明的很,得到皇长姐的指示,便立马装作一副恭谦有礼的样子来,一本正经地小步走到前头,然后有板有眼地对我打躬作揖,行了一礼,用略显稚嫩的声音对我说道:

    “珏儿给太傅见礼了。”

    瞧着这孩子学士子像老师行礼的模样当真是有趣得紧,我嘴角上扬,忍住没笑出声来。既然学生如此有礼,那作为老师也不能失了礼仪。

    这厢也一本正经地向着小家伙回了一礼,说道:

    “小殿下有礼了。”

    这回倒把琬儿给逗乐了,佳人掩面扑哧一笑,任由小珏儿顽皮地躲回自己身后,然后说了一句,道:

    “珏儿这般模样,你竟也认不出了么?”

    我微微哑然,也不知该如何言语了,其实方才从第一眼见到这孩子时我便早已知晓这孩子便是五公主萧珏了。

    而我那句还未说完的话语,其实想说的并不是‘这孩子是谁’,而是‘这孩子我似在哪儿见过’,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了。

    可一见到琬儿嬉笑的模样,我情不自禁又泛起痴来,余下的也就只有傻笑着呆呆地盯着她瞧了。

    这呆子又在犯傻了!

    琬儿心中不觉一叹,可嘴角却露出一丝甜美笑意,轻盈走近我身侧,十分惬意自然地伸出手来为我轻柔抚平衣肩上的褶皱后,又极为贴心地帮我稍微整理了下帽檐,向我露出温和笑靥……

    “今日处理公事,可是累了?”

    耳边是她温柔地话语。

    我红了脸,笑着微微摇头,道:

    “不累。”

    “既然回来了,就回房先把公服换下来吧。”

    琬儿微笑着,宛如和煦春风。

    “不了,待从国子监回来后再换不迟。”

    我微微有些失神,想起待会还得去国子监一趟,想来选伴读之事并非难事,很快便可回来了。

    “你要去国子监?”

    琬儿发出疑问,可语气却并不疑惑,瞧了瞧身后的小珏儿,琬儿随即回过头来微微一笑,如同春风拂面,一脸期待的表情瞅着我。

    呵呵,我想起来了,好像什么时候在哪里曾答应过小殿下带她去国子监这事儿来着?

    瞧着小殿下这身士子打扮,就知道琬儿早已准备好一切了,就连假扮士子这招都想到了,连我都不得不感慨,这招掩人耳目可比明目张胆地带着小殿下进国子监要稳妥得多了。

    虽然有太皇太后的恩准,可国子监从来就没有女子进去过,哦,当然,我算是个例外了,未免同那些个老学究们打嘴战,这招掩人耳目还是很有必要的。

    “嗯,好吧,我会带着小殿下一块去的。”

    我无奈地耸了耸肩,先不说这答应过的事情就得做到,更何况这还是媳妇儿吩咐下来的事情,万死都不敢辞啊!

    小珏儿听到了,在一旁高兴地手舞足蹈,惹得琬儿宠溺地抚着她的头,再好生叮嘱了几句,道:

    “好啦,遂你心愿啦,待会到了国子监要乖乖地,可不能给太傅添麻烦,知道未?”

    小珏儿闻言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眼睛都亮了,说道:

    “嗯,珏儿省得。”

    说完,这小家伙便欢快地跑到附近花园到处蹦来跳去了,而紫玉得了琬儿的吩咐,一直贴身跟随看护着,不敢轻易离开一步。

    瞧着珏儿在花园中活蹦乱跳的身影,琬儿的表情也柔和了不少,而我瞧着心里也是喜悦欢快了不少,随即轻声说道:

    “待会让阿正陪着一起入国子监照看小殿下可好?”

    琬儿思忖了片刻后,摇了摇头,道:

    “阿正还是不大合适,我会让珏儿的随侍内侍跟随你们一道入国子监,有内侍跟着,相信也没人敢说什么了。”

    既有内侍随侍在侧,那自然是皇室宗亲才有的待遇,一般人即便瞧见了,也会识相地闭嘴不言,不该说的,不该问的,他们自不会多嘴再去说什么,问什么了!

    我点了点头,表示赞同,随即温柔地牵过琬儿的手,顺势将她揽在了怀里。

    琬儿脸上一红,却也没推开我,柔声问了一句,道:

    “怎么了,可是有心事儿?”

    我闻言微微一笑,摇了摇头,轻声在她耳边说道:

    “没有,只是很想抱你了……”

    “傻瓜……”

聊胜于无

    “哦,皇长姐和太傅两个好不羞羞……”

    不知何时,小珏儿从旁探出头来,一脸专注地瞅着眼前忘情相拥的二人,小脸颊红扑扑地,还伸出手来刮了刮小脸,做出羞羞的动作来。

    琬儿脸颊通红,正欲推开我,却被我抱得紧紧地,一时脱不开身去。

    我乐呵呵地说道:

    “这抱抱有甚害羞的啊,要不要太傅做更羞羞的事情给小殿下瞧瞧?”

    “好啊~”

    小珏儿一听,边欢呼着边拍手叫好。

    我一脸坏笑地瞅着自己的媳妇儿,看这孩子闹腾得欢,就稍微满足下孩子的好奇心嘛!

    主意打定,人也主动凑了上去……

    “你敢~”

    琬儿薄怒,她决不允许我在小珏儿跟前做什么有失礼仪之事,语气都有些急促了。

    我抿着嘴差点就笑出声来了,瞧着自己媳妇儿娇羞而又带着薄怒的模样,当真是可爱迷人的紧,原本就只是想逗逗她的,现在倒真有点赔了夫人又折兵的架势了。

    “嗯,不敢。”

    我乖乖站定身子,然后伸出手去轻柔地将飘落在她发间的几朵桂花花瓣儿摘了下来,她方才定是带着小珏儿到花园一游了,如今已是九月,桂花残存一缕幽香,花瓣也逐渐开始落了,无意间经过桂花树下,也难免会粘上些花瓣的。

    琬儿不清楚我有何打算,见我手伸过去了,反而紧张地身子都紧绷了。

    我不禁莞尔一笑,将桂花花瓣递到琬儿跟前,微笑着轻声言道:

    “作甚这般紧张,帮你拨弄落花呢,可拨弄下来了却又有些后悔了,这些花儿都很配你呢?虽然,人比花更娇艳便是了。”

    不经意间,甜言蜜语又这般自然而然脱口而出了。

    琬儿脸微微泛着红晕,带着嗔怪地语气道了句:

    “贫嘴……”

    挣开了我的怀抱,拉过了小珏儿,故意离我三步之遥,仿佛我片刻间变成了洪水猛兽一般了。

    我微微一呆,随即会心一笑,敢情,我这媳妇儿是害羞了吧!

    “九月已至,桂花也将落了,园中应有其他花儿开得正艳吧?”

    我忙岔开了话题,若有所思地问了句,我好像许久都未曾陪琬儿一同去赏花了呢。

    “菊花开得正好!”

    小珏儿立马拍手言道,方才她还正和皇长姐欢快地赏菊呢!

    一提到菊花,我不禁发起愣来,而琬儿脸上也是一抹恬静笑意,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期而遇,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彼此,只觉得此时无声胜有声了。

    突然想起了逍遥生在醉仙楼那次的荒唐过往,一掷千金只为博红颜一笑,良辰美景却图叹情深缘浅。

    那一晚,逍遥生成了素竹姑娘的入幕之宾,而几个月后,高辰娶了当朝尊贵的长公主殿下萧琬,是缘是孽,其实早已纠葛缠绕,难分难解了!

    是你的,终归是你的,不是你的,强求亦不得,感情,就是这种东西。

    而我得到了这辈子最无与伦比、弥足珍贵的感情,彼此都没有错过生命中最重要的那个人,幸甚,幸甚啊!

    我哈哈一笑,随即一幅洒脱神态,悠然自得地说道:

    “菊花么,嗯,不错,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果然是淡薄清雅之菊,甚好,甚好啊!”

    还记得,那晚,陈四不识好歹,偏要同逍遥生争素竹姑娘的梳栊之礼,曾将素竹比作牡丹,花开娇艳,国色天香;而逍遥生却用淡薄清雅之菊来形容素竹姑娘,当时所用的便是这句‘宁可抱香枝头老,不随黄叶舞秋风’了。

    那时隔着数道帷幕,实在无法探知佳人心绪为何,也就更加无从探知当时逍遥生的那句话是否有打动过美人心啊?

    今儿个我又借机旧事重提,便是想从琬儿的面容神态中寻到蛛丝马迹,因为我十分想知道,是否那时候,佳人芳心就已经为我砰然而动了?

    我一脸期待地瞅着琬儿,而琬儿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而从容。

    对我这句半是戏弄半是试探的话语,琬儿如何会不知道其中含义为何,这冤家不过是想知道自己这相思情意是从何而起的,谁比谁更先动心罢了?

    琬儿心中泛起阵阵涟漪,柔肠百转,暗自思忖着:

    别说她也不清楚这情意是从何时而起的,即便是知道了,也绝不告诉这冤家!

    转而淡淡言道:

    “菊花竞得驸马如此喜爱,那待会我让紫玉从花园中裁剪些菊花插起来搁置在驸马书房里头,可好?”

    我微微一呆,着实没想到琬儿这手‘故作糊涂’便让我如同哑巴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来。

    我急了,忙摆手说道:

    “欸,别啊……”

    别那么快就扯开话题好么,琬儿你告诉我吧,你是何时对我情根深种的?

    后面的我始终没能问出口,不知为何,明明很想知道,可是却又有些害怕知道。

    “嗯?”

    琬儿却是故意装出一脸疑惑的表情看着我,她明明知道我问的是什么的……

    我有些心虚,心脏砰砰砰地直打鼓,支吾了片刻后,随即赶紧改了口,说道:

    “呃~我的意思是菊花好好地开在枝头不是很好么?真把它剪下来了,不是很可惜么?”

    唉,我真是没用啊,总是在关键的时候胆怯了!

    “哦,本宫都快忘了,驸马还是位惜花、爱花之人,像这等似辣手摧花之举是断断做不出来的呢,真不愧是位真心喜爱‘赏花’之人啊!”

    说道‘赏花’两字之时,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琬儿故意加重了语气,仿佛是深怕我听不出其中的差别来一般。

    我不禁额冒冷汗,抚额蒙眼,顿时有种没脸见人之感了。

    作孽啊,真的是自作孽不可活啊!

    谁让你喜欢赏花的?喜欢赏花也就罢了,谁让你去爬人家墙头赏花的?你爬墙也就算了,谁让你带着自己媳妇儿一起爬墙去看别的女人的?

    自己作死不怪别个了,顿时我就在心里将自己骂了个千百遍啊,千百遍……

    我顿觉理亏,实在是没脸面对琬儿了,便随便扯了个理由,打算先离开此地再说。

    “欸,时辰不早啦,公主,我先去趟国子监哈,不能让他们久等……”

    说完,转过身去便想遁走。

    琬儿在身后抿嘴一笑,故作严肃地说了句,道:

    “你就打算这样走了?”

    我表情一呆,看了看身边的小珏儿,顿时想起来自己答应过要带小珏儿一块去国子监的,忙笑嘻嘻地对着小珏儿说道:

    “啊,小殿下也一块随我去国子监。”

    说完,便弯下腰,向小珏儿伸出收来。

    小珏儿瞧着我的手心,小身子怔了怔,随即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小手也递了过来。

    我微微一笑,随即大手牵着小手,便准备出门去了。

    琬儿有些不悦地声音传了过来,道:

    “就这样?”

    我不禁面露苦涩,难道我还忘记什么了么,竟惹得自己媳妇儿如此生气?

    难道,媳妇儿是在气自己出门都不跟她打声招呼?

    一念至此,我正准备作揖行礼以作赔罪的,可一只手牵着了小珏儿的,实在是空不出来,情急之下,这躬身作揖便成了躬身敬礼了,忙说道:

    “夫人,为夫出门去了。”

    这举动惹得琬儿哭笑不得了,她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最后还是温和对我说了句,道:

    “早些回来……”

    言毕,脸微微泛着红晕,目光也变得温柔似水了。

    我微微一愣,傻傻地对她笑了笑,随即点了点头,说道:

    “嗯!”

    这会儿我脑袋灵光一闪,想着方才琬儿莫不是怪自己没有给她离别吻吧?

    因为碍着小珏儿在此,她又不好意思说明,所以才会露出那般幽怨的神情来?

    唉,我还真是罪孽深重啊!

    我有些无厘头自顾自的浮想联翩了,其实,这段日子因为还得守着之前定下的惩罚条款,我除了抱抱她,亲亲她的小手以外,就真的不敢再有更加越矩的行径了,就连亲吻她的脸颊都不敢,深怕一旦吻上了前功尽弃不说,到时候肯定会出事儿的……

    我倒是很想出事来着,可又担心琬儿会顾虑我心志不坚,说出来的话又反复无常,言而无信了,我实在不想让她在自己将要出征前的这段时间里,还要担心忧虑我的生活作息。

    我明明承诺过她,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二十五天啊,也已经快过去一半了,二十五天一过,到时候我一定要连本带利地都讨回来的!

    瞬间,我的目光便充满了战意,仿佛瞬间浑身充满力量,此时此刻,我无比坚信自己可以撑过二十五天的,就为了到时候收回本息!

    小珏儿感觉出了太傅的异样,因为太傅牵着她的手越发用力了,虽然还未握疼自己就是了。

    她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些大人都在想些什么,皇长姐和太傅两个人就这般对望着什么都不说,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无奈的摇了摇头,小珏儿不禁感慨着:

    大人的世界,她不懂!

    琬儿瞧着我这副仿佛越挫越勇的模样,也是微微一怔,似乎感觉到了这冤家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了,顿时一脸戒备地模样盯着我瞧。

    对于这些,我仿佛完全都不在意,其实,是完全都没注意到才对!

    微微垂眸间,我瞧见了那根在她手腕间若隐若现的平安绳,沉静了片刻后,我伸出另一只空着的手来,展开食指和中指,然后停在了自己的唇边,落下了一吻。

    琬儿有些愣愣地瞧着我的举动,似乎有些弄不清楚我这是在干啥了。

    随后,我伸出手去,将落有我吻痕的一面温柔地落在了她的唇边。

    琬儿的脸都红了,然后整个人都呆住了,而我则是一脸欣慰的模样,十分感怀地说了一通,言道:

    “虽然有些寒碜,但总算聊胜于无,琬儿,这是你要的离别吻,我一定会早点回来的,你在家等我哦!”

    说完,还不忘记露出一丝自觉令人难忘的微笑来。

    我原本无比期待琬儿感动不已的娇羞神态的,却没想到,怎么眼前这情形和计划中的似乎不大一样啊?

    欸,这将要暴露的前奏,暴风雨将要来临的气息……

    “谁……说过要……这……离别……吻的?”

    琬儿这是太激动了,所以说话都断断续续了么?

    可我瞧着琬儿越发阴沉的脸,我知道了,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我预感到危险即将来临,脑海中第一反应就是: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啊!

    立马,架起小珏儿,发挥我动如脱兔的逃跑绝技,一溜烟地就往外边跑去。

    边跑着边频繁往后窥探,深怕琬儿真追过来那我就是逃到天涯海角都是无济于事的了,忙又施用缓兵之计,说道:

    “琬儿,对不起,我出门啦……”

    临走时,瞧见了停在了原地的琬儿那涨红了的脸,看来,我这离别吻,也不是让她那般讨厌的么?

    一想到这,我的心也跟着雀跃不已,一脸喜悦地抱着小珏儿便快速跑了出去,想来阿正已经在府外侯着我们了。

    ……

选贤任能,择优而录

    这一路上,马蹄哒哒声在耳侧,马车快速而平稳的行驶在车道上。

    小殿下倒是一路出奇的安静,都没怎么说话,只是双手扒搭在窗沿边,一脸惊奇地瞧着车窗外的风景,偶尔瞧见了有趣的东西还会发出几声赞叹声来。

    也对,小殿下一直在皇宫中长大,若不是这次太皇太后恩准让她去国子监一观,只怕她还未必有机会能走出皇宫看看这市井繁华喧闹呢。

    外边的东西对一个才九岁大的孩子来说,都是新奇而美妙的吧……

    我不禁莞尔一笑,想着这孩子如此天真烂漫,也是一种福气啊,就是不知道琬儿在她这般小的时候,是否也这般古灵精怪,喜欢嬉戏闹腾,若真是如此,定然也是十分可爱的。

    不知为何,瞧着这身小士子打扮的小殿下,那股似曾相识之感又油然而起,这到底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啊?

    正恍惚之间,却看到小殿下半个身子都快要探出窗外去了,吓得我忙扑了过去将小殿下拉到了身边,护在了怀里。

    这要是一不小心车子颠簸了,小殿下率将出去该如何是好?

    唉,都怪自己方才在发什么愣,若是小殿下出了什么事儿,我该如何向琬儿交代啊?

    也许是知道自己方才的举动太危险了,还未等我说什么,小殿下倒自己先承认错误了,低着头有些羞愧地说道:

    “对不起,太傅,是珏儿错了。”

    这孩子的举动倒令我颇为欣慰,虽然是公主之尊,却也识得礼数懂得对错,真是难能可贵了。

    我不禁温柔地抚着她的头,微笑着说道:

    “是太傅吓到小殿下了,小殿下若是不怕高不怕累的话,那待会咱们骑马回来,太傅带小殿下到集市去瞧瞧,顺道再买些喜欢的小玩意儿,不知小殿下意下如何?”

    “真的吗?”

    小珏儿的目光顿时泛出光彩来,她方才就是瞧见了有趣的小老虎玩偶,奈何马车走得太快,她便只能探出身子想瞧得更真切些了。

    “当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小珏儿听到了就差手舞足蹈了,扑到了我怀里,抱着我的脖颈,说道:

    “谢谢太傅~”

    突然被这小家伙抱着了,倒惹得我有些不好意思了,脸微微一红,暗自得意了一回,看起来,我还是依然挺惹小孩子喜欢的嘛!

    哈哈!

    没过多久,咱们就来到了北魏的第一学府——国子监了。

    马车停在了国子监外的牌楼下,从这里开始,我们就得下马车自行拾阶而上,缓缓步行而入国子监了。

    待我们都下了马,我在前头领着小殿下,而她身后则一直有一位内侍跟随,阿正的话我让他看着马车在牌楼附近等我们回来。

    等我们登过了几十级台阶后,便可看到第一重楼,而楼中正中央威严竖立着的正是大成至圣先师的塑像。

    《礼记·文王世子》中有:凡始立学者,必释奠于先圣先师。

    故而每个入国子监读书习礼的学子,首要做的,便是拜祭大成至圣先师,只有拜见过至圣先师,才算正式入了国子监!

    来到至圣先师塑像前,我如同在国子监求学之时一般,向至圣先师恭恭敬敬作揖行礼。

    小珏儿瞧见我一丝不苟地模样,顿时肃然起敬,也有样学样地向至圣先师参拜起来。

    我在一旁瞧着小殿下一板一眼作揖行礼的模样,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温和的笑容来,这孩子确实可爱有趣得紧啊!

    礼毕,小珏儿亦步亦趋地随我往里边走去,边走边好奇的问道:

    “太傅,方才我们拜的是哪位上仙神祇吗?”

    我不禁微微一笑,想着这丫头虽然早已启蒙念书了,可并未如同其他士子一般入得学堂读书,自然也未曾拜见过至圣先师孔子了。

    我微微一笑,随即缓缓道来:

    “那位并非是哪位上仙神祇,而是这天下读书之人的老师,大成至圣先师孔子!”

    “哦,原来我们方才拜见的是位老师!”

    “嗯,尊师重道,便该如此。”

    小珏儿认真地点了点头,将我方才所言牢牢记在心里。

    待入了内庭,不远处有一圆胖身形身着翰林院公服的男子往我们这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我一瞧见那人的身影,便知道是谁了。

    “杨兄,你跑的这般着急作甚啊?”

    我不禁忍不住笑着问道,他的身形是越发圆滚了,这般跑还真有点为难他了。

    杨安源直接忽略了我的调侃,气喘如牛,说道:

    “呼呼,我在等你啊,兄弟啊,你总算来了。”

    我瞧着他满头大汗又心急火燎的模样,难道是出什么事儿了,这国子监能出什么事儿啊?

    “出什么事儿了么?”

    “唉,都快吵起来了,翰林院和国子监……”

    还未说完,杨安源弯着腰又开始喘起来,等低下了身子才看到一直跟在我身后的小珏儿,有些好奇地盯着这模样灵秀地孩子许久,不禁指了指小珏儿,问了句:

    “这小家伙是?”

    “某家的小世子。你刚才说什么?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人吵起来了?”

    为了转移杨安源的视线和弄清楚到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催促着他赶紧把话说得清楚一些。

    一听到是位世子,刚好看到了跟随在小珏儿身后的内侍,杨安源很识相地闭上了嘴不再问这孩子的生事来历了。

    他清了清嗓子,摇了摇头,说道:

    “他们没吵起来,而是对一个学子是否入围而在那争论不休。”

    我闻言,微微蹙眉,问道:

    “可是从众多学子中选出的最有才学的四位待选出了问题?”

    杨安源点了点头,说道:

    “本来开始都决定了从考试中选出其中才学最优异的四个人的,可真选出了这四个人后才发现,其中有一个可能并不适合成为待选。”

    什么叫做‘可能并不适合啊’,这话说得也太过模棱两可了。

    既然此人能够入选,便说明才学兼优才对,可真点选了这位才发现此人并不适合成为候选之一,呵呵,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这孩子输得不是才学,而是身份地位才对。

    “嗯,让我来猜猜究竟是怎么回事儿,翰林院和国子监的个别博士们一定是不赞同这孩子入选的,可国子监祭酒以及大部分博士却赞同这孩子入选,我说的可对头?”

    杨安源一脸惊叹的盯着我瞧,忍不住升起了大拇指,说道:

    “高,实在是高。”

    我瞥了一眼杨安源,轻快地问了一句,道:

    “那孩子叫什么名字?”

    “好像叫……李源……”

    李源?还真是那小子啊,想来也应该是他了。

    李源这孩子年龄约莫十二、三岁的样子,是太学馆中才学最出众的一位寒门士子了。

    我与太学馆也有些渊源了,在翰林院当值之时,也常到太学馆授课讲学,而太学馆学子人数也就那么二十几个人,所以他们的才学资质如何,我是一清二楚的。

    至于他们为何会起争论,不过是牵扯到门阀士族与寒门士族之间的那些笔陈年旧账而导致的,毕竟翰林院多是门阀士族出生,一向眼高于顶,从未将寒门士子瞧在眼中。

    他们之所以会同意让寒门士子也参与此次甄选,一来是觉得门阀士族子弟优越于寒门,而二来则是国子监已与太学馆合并,太学馆的学生自然也便算作是国子监的学生了,自然都有资格参与此次小皇帝伴读甄选。

    可他们万万没想到的是,还真有寒门子弟的才学可以与门阀子弟比肩。

    而被选中成为小皇帝的伴读的学子,便意味着将来是要成为皇帝陛下左膀右臂般非常重要的人物,若是让李源这类寒门子弟得选,难保会出现第二个崔廷佑,故而翰林院等人都在事后极力反对让李源入选。

    我不禁颇为感叹,看来门户之见根深蒂固,非整合一个国子监亦或是太学馆而能轻易改变得了的啊!

    这回我算是明白了,逸仙派人请我过来原来是解决争论的啊,唉,还真是一份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啊!

    “我明白了,这便带我去瞅瞅到底怎生一个状况吧。”

    “好。”

    杨安源闻言,顿觉松了一口气,高兴地在前头带着路。

    我回过头来低着头看了看小珏儿,轻声说道:

    “小殿下待会若是嫌沉闷了便在书院中四处走走吧,但千万别走得太远,太傅若是找不见你,可就没办法带你去骑马逛集市了。”

    小珏儿一听到骑马去集市玩,高兴地直点头称好。

    我瞅着这孩子乖巧,也便稍微安心了一些,随即向小珏儿身后的内侍好生吩咐了几句,道:

    “就劳公公好生照看小殿下了。”

    内侍恭恭敬敬地回道:

    “奴才醒得了,请大驸马安心。”

    我点了点头,随即跟在了杨安源身后,随他去看看情况去。

    等我到了敬师堂门口,只见翰林院以及国子监的博士们都齐聚一堂,而翰林院的掌院学士车淮和国子监祭酒逸仙正端坐堂中主位,都一脸沉默不语,而堂下翰林院的、国子监的站了一堆,就见一群读书人在这引经据典,彼此争论不休,有说到慷慨激昂处的,不惜拍案而起,口水唾沫星子喷了对方一脸,大有下一刻一言不合便要擼袖口揍人的架势了。

    这还真是争论激烈啊!

    我不禁暗自咋舌,别看这群读书人平日里看起来温谦恭让,彬彬有礼,可要真打起架来,那大有大街上地痞撒泼的气势,不把对方打得头破血流那不算完。

    我这样进去了,会不会被无辜卷入其中然后挨揍啊?

    啊,正所谓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要不,乘机开溜吧?!

    我正思忖着开溜事宜,杨安源这货就立马在身后给我捅了一刀,只听他大声喊道:

    “高御史到!”

    这货这么一喊,顿时全场一片鸦雀无声了。

    我一把揪住杨安源的衣领正欲收拾他,却发现身后突然多了无数道目光朝我射来,我不禁浑身打了个寒战,随即一脸顺其自然地松开了杨安源地衣领,作势扫了扫杨安源的肩头,仿佛上边落了灰尘一般。

    然后带着一脸平和的笑意,十分有礼而又不失威严地向各位揖了一礼,说道:

    “诸位有礼了。”

    听到如今这位太皇太后跟前最得宠的臣子在打招呼,在座的各位纷纷换了一张温和恭顺地脸,纷纷抱拳作揖,面带微笑地回应道:

    “高御史有礼啦!”

    “哈哈,有礼了,有礼了。”

    我就这样一路微笑着打着招呼从人群中走了过去,直到走到了正堂,车淮和逸仙早已站起身来迎我多时了。

    待我走近了,车淮便抢先迎了上来,与我颇为亲切地攀谈起来,高兴言道:

    “高兄啊,老弟我候你多时了啊,还未恭喜高兄升迁御史之喜呢?”

    欸,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车淮的年纪明明比我大多了去了,这会儿以‘老弟’自称,这近乎套得还真是……

    我忙露出一副受宠若惊的神态来,抱拳说道:

    “让兄长们久等是高辰的不是,高辰也还得先恭贺车兄晋升翰林院掌院之职呢!”

    一听到这句奉承话,车淮自是喜不自胜了,忙笑着说道:

    “同喜,同喜啊!”

    当时还是翰林院掌院学士的周温至仕回乡养老了,而车淮在我的协助之下顺利接掌了翰林院,成为了新一任的翰林院掌院学士。

    车淮本人就是一个深谙官场之道、极会见风使驼之人,这一来他承我情顺利接掌了翰林院自是对我感激不尽,而二么近来我仕途一帆风顺,俨然已成为太皇太后跟前红人,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车淮最大弱点就是家族势微,故而他觉得寻到一棵大树依附才是仕途顺意之道。

    瞧他对我的态度就可以看出,很显然,我大概已经成为他想要依附的大树了!

    与车淮寒暄过后,我又向逸仙行了一礼,言道:

    “逸仙兄,久等了。”

    我与逸仙倒还真可以省了那套繁文缛节,只要循着君子之交贵乎坦诚即可。

    逸仙也是洒脱一礼,即便方才堂下如何争吵,他那淡薄神色一分不改,着实令人佩服得紧。

    “高贤弟来了就好。”

    逸仙的回答也是真诚直白,可见他不愧是位坦荡君子啊,只是这诓我到国子监来解决此等棘手之争,着实有些忒不仗义了。

    说完,又着人与我添了一座,既然此地乃是国子监读书之地,便分宾主落了座,待茶水端将上来,我也寻思好了应对之策,便微笑着同在场之人说道:

    “诸位兄长们都是京城当今文坛翘楚,高辰颇为景仰。故而方才入得内堂之时,便听到诸位兄长们争论驳斥,据理力争,大有讲经论道,辩论博古之精彩言论,高辰大为赞赏之余,亦觉此情此景颇有先秦诸子百家争鸣,蜂出并作,各引一端,崇其所善之风。只是不知,方才诸位兄长们争议之事所为何来啊?”

    明明听起来是在赞扬他们,可又觉得根本不是这么一回事儿,先不说他们所争论的跟学术探讨一点关系都没有,更可恨的是,他们争论了那么久而这位高御史却完全不知道他们在争论些什么,明眼人一听便知道这是明褒实贬了。

    我这一褒一贬之间,便让在场之人纷纷垂首感叹,彼此对望了片刻后,纷纷羞愧地闷不做声了。

    若是他们这群人当真是为了学术而争论,无论怎么吵,那也是值得读书人尊敬的事儿;可如今他们当堂争论的却是一个寒门士子是否有资格入选伴读之事,还为了此事差点就当堂动手打人了,这般想来,确实未免有些小题大做了。

    瞧着他们都安静了,我想自己也用不着拐弯抹角了,便直言说道:

    “高辰知道诸位兄长们争论的是什么,那么高辰在此只想先问几个问题:其一,以考试优异定入选之学子,此等择才之法,诸位当时可是都同意的?”

    众人听我发问,也便凭心回答,纷纷言道:

    “确实是我们都同意的。”

    闻言,我点头道了句好,继续问道:

    “那考试之时,可有不公、不正之举,而阅卷定案之时,可有不明、不法之处?”

    听我此言,似在怀疑这场考试有舞弊不正之嫌,担任主考官和阅卷官的纷纷站出来说话,以证自己清白。

    “欸,这肯定没有,我等监考都是严明律己,绝无偏私之嫌的。”

    “对啊,先不说考卷不记姓名,更何况我等阅卷都是多人同阅同批,所定名词都是经众人同意之后方才定论的。”

    “是啊,我等都可证明,此次考试是公正严明的。”

    ……

    听到堂下诸位纷纷出言辩白,我也分别向车淮和逸仙征求意见,他们纷纷点头表示堂下之人所言属实。

    我举起手来示意大家安静,摆出一脸相信大家的表情,说道:

    “嗯,既然选择考试的方法选出贤才是大家公认的办法,而考试的过程中亦是公正严明的,那么选出来的那四位学子便是诸位兄长公认地候选之人了。既然如此,那也就无需争辩了啊!”

    一听我这番说辞,大家都哑口无言了,原先反对的人选择了沉默,而选择支持的人看到了希望,都是一脸期待的神情。

    车淮作为翰林院掌院学士,自然是以门阀士族子弟的利益为先了,见堂下之人被驳得无言以对,这会儿若是自己再不出来说话,只怕到时候自己就成了北魏的千古罪人了。

    “高兄,你有所不知啊,这四人当中,有一位是——太学馆的学子……”

    车淮原本想点名那人乃是寒门子弟,可为顾及颜面,没能将这层窗户纸点破。

    他觉得我也是门阀士族出生,自然也不会纵容寒门子弟有靠近朝廷权利中心的机会。

    我淡淡一笑,往堂下扫了一圈,所有人的目光此时此刻都聚集在我身上,都在等着看我的态度和立场,若说我没有压力那是不可能的,毕竟这件事投射的是门阀士族与寒门士族之间的恩恩怨怨,偏了谁都会让人寒心,让人记恨……

    所以我才说,这就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活儿啊!

    我微微叹了口气,随即正声言道:

    “诸位兄长的忧虑高辰知道,只是有一件事高辰想提醒诸位,太皇太后懿旨上写的清清楚楚,选贤任能,择优而录。”

    此言一出,我便是要提醒这群人,此次选贤,身份地位都不是摆在第一位的,才学与品行才是首位。

    “诸位兄长秉持朝廷旨意在国子监开试取才,张扬我朝爱贤任贤之美名,而诸位亦不负朝廷所托,公正严明,择优而录,当为臣子之表率。可今日我等若是因士族之私怨而褫夺一位凭借真才实学光明正大入围的士子进入复选之列,如此假公事而泄私愤,高辰窃以为不齿,而在座诸位又可曾想过,此事若传将出去,朝廷威信何在,朝廷颜面何存?”

    我这一字一句说得掷地有声,竟让在场多人闻之羞愧难当。

    我停顿了片刻后,继续说道:

    “方才,车兄言及太学馆一学子……先且不论,太学馆早已与国子监早已合并,太学馆的学子亦是国子监的学子,这点,不容争论。更重要的是,这四位学子中最终谁能有幸成为皇帝陛下的伴读,将由高辰凭此四人才学品行,择优而录。”

    “诸位兄长请放心,高辰定会秉持太皇太后懿旨,为朝廷选贤任能,不负太皇太后和皇帝陛下圣托!”

    我已经将话说得如此明了了,此事最终结果无论怎样,我高辰都愿一力承担。

    有我此言,许多人心中大石也总算是落了地,既然有人愿意为此事担责,他们也就不用担心此事的不良后果会牵连到他们自己身上去了。

    接下来他们就只用看着这最终结果为何了?

    若是那寒门士子没能通过,对于门阀士族来说自然是皆大欢喜,而高辰却也难逃被那些寒门士子以及天下读书人所非议;若是那寒门士子通过了,朝中门阀士族们绝不会坐视不管,届时,只怕高辰再如何得宠于太皇太后,也会成为门阀士族之死敌了!

    无论最终结果怎样,高辰都是里外不是人啊……

    在座的各位都是明白人,听到我的这番表态之后,众人纷纷表示愿意遵从我最终的择取结果。

    堂下之人同意了,我又看了看车淮和逸仙。

    这回倒是逸仙先站起身来表明了自己立场,言道:

    “逸仙信高贤弟!”

    逸仙短短的一句话,便是不计得失,愿同我一道趟这趟浑水了。

    我抱拳微笑同他回了一礼。

    车淮倒是谨慎思忖了一番,最后恭敬地说了句,道:

    “一切听凭高兄做主了!”

    这还真是这会见风使舵的车淮说出来的话,懂得中立自保,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啊。

    我笑了笑,随即站起身来,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赶紧派人将那四位学子唤入堂来,高辰要亲自甄试这四位的才学品行如何!”

    ……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待到试堂重开,我、逸仙、车淮三人成了主判,而堂下左右各有十人共同参与此次选拔以作公正,派人去请来的几位学子也陆续入了敬师堂来。

    等人都并排站到了大堂中央,我瞧着这几位约莫十三、四岁年纪,身着幅巾深衣模样清秀少年们,恍惚间回想起自己在国子监的那段岁月,不禁有些感慨时光易逝,转瞬不再。

    可片刻后我的目光却开始游离起来,因为等了许久,这堂中央站着的始终就只有三个人?!

    我眉头微蹙,转而询问传令官,为何独独还有一人未到,可是传令未曾传达到其人?

    传令官惶惶回复称:四处寻遍也未见其人。

    闻言,我陷入了沉默,而堂下众人便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可以瞧见的是,脸上带着得意表情的人更多一些啊!

    说也奇怪,这四人当中所缺的那个人,正巧便是那李源!

    难道这李源遇到什么麻烦了?

    我不禁暗暗思忖着,而堂下之人便有人开始进言,如此戏弄师长,目无法纪之人,理应除去此人入选名额。

    此言一出,便有半数以上之人随声附和,大有不将李源此人一笔勾销便无法善罢甘休之势。

    逸仙和车淮坐在我左右两边都沉默不语,既然他们都以不同的目的而同时选择了让我来主持这场甄选,便也就将主动权交到我手里了。

    我摆了摆手,示意大家噤声,无论是翰林院还是国子监的,见翰林院掌院与国子监祭酒都是一副以高御史马首是瞻的姿态,也便懂得审时度势,顺势而为了,纷纷都静了下来。

    我又慎重其事地询问了一遍传令官是否有严格执行传达命令?

    传令官战战兢兢,却也依然回答说确已派人四处寻找,可到处都寻不到李源踪迹。

    我瞧此人倒也并不像说谎的模样,便不再为难与他了。

    既然人暂时找不到,四个人当中少了一个,按照规矩确实可以勾掉李源名字,可这般做却也有些埋没人才了。

    这四人的文章我都瞧过,虽然文笔工整宗义善属稚嫩,词意通达而干练,更难得的是能主动展现自己的看法不人云亦云,文章之中透出股勃勃生气来,这在同龄孩子当中确实算是佼佼者了。

    而从文章中,可以看出这四人各具才气。

    “既然如此,那便先考校这三位学子吧!”

    对于是否勾掉李源之名,我是持着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的态度,令在场众人捉摸不透,却又不敢轻易提出疑问来。

    考校便是三位主考官分别以提问的方式来考校学子的课业学习程度如何,看的便是他们是否能通读理解,应对得体,对考官的问题是否可以做到不慌不忙、对答如流,其中表现最好的,便能从此次甄选当中脱颖而出了。

    鉴于这三位学生迄今为止的所学程度,车淮便将此次考题范围定在了《礼记》一书上。

    略瞥了一眼这三位学生,我淡淡言道:

    “先报上各家姓名来。”

    右手第一位便应声向前一步,恭敬揖礼,谦谦言道:

    “学生恒楚,见过各位老师!”

    言毕,又谦逊退回原位。

    恒楚?莫不是出生于名门世家恒家之人么?

    瞧这孩子仪表堂堂,气质沉稳,便可知恒家书香门第,礼义传家绝非虚言了。

    一见到这位恒楚,众人皆感此人气质上佳,都毫不吝啬地给予点头称赞。

    紧接着第二位应声而出,也是有礼作揖,朗声言道:

    “学生乐恺,拜见各位老师。”

    说完,也利落地退回原位去了。

    而第三位紧忙迈步向前,语气似有些紧张,可面容却还淡然,边揖了一礼边恭敬说道:

    “学,学生周慎,见过……各,各位……老师……”

    我听到周慎如此言语,似乎口舌有些不便,莫不是……

    众人闻言也不禁有些失色,都在彼此低声嘀咕着,这位名叫周慎的学子竟是位口吃,这口齿不清将来若入朝为官如何朝会奏事儿?看来这周慎此次甄选是无望了!

    车淮清声咳嗽了几声,以示肃静。

    方才我们三人便以商定,由车淮出题考校学子,他如今已经贵为翰林院掌院学士,由他出题实至名归,车淮故作推辞几次,最后还是在我与逸仙的‘盛情’邀请下‘勉为其难’地接受了这份差事。

    为了彰显他这位新任翰林院掌院学士才学非凡,车淮捏着自己的胡须,摇头晃脑一本正经的问道:

    “敢问‘致知在格物’何谓也?”

    闻言,我的目光都开始游离了,不愧是车淮,这题目出得如此有水准,这可是千年来后世儒者争论不休的议题,如今依然各有论证,没有统一言论,抵不过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罢了。

    他如今出了这题来考堂上这三位还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很显然不是真要他们说出什么子丑寅卯来,只是让他们照本宣科,该背的背出来,该释义地稍微解释一下也便是了。

    首先是从恒楚开始应答,只见他不慌不忙,一步向前,缓缓道来,言道:

    “物格而后知至,知至而后意诚,意诚而后心正,心正而后身修,身修而后家齐,家齐而后国治,国治而后天下平。”

    闻言,众人脸上一片赞赏神色了。

    嗯,不错,恒楚竟是一字不差地将原文背诵了出来。

    正当恒楚要稍作解释之时,车淮便直接让他旁边的乐恺来加以释义,说道:

    “你来释义这段。”

    乐恺微微一愣,随即走上一步,躬身言道:

    “ 探究了事物的原理而后才能够智识提高,通达明理;智识提高,通达明理而后意念才会诚挚,意念诚挚而后心性才能端正,心性端正而后自身才有修养,自身修养而后才能使家族整饬规范,家族整饬规范而后,整个国家才能得到治理,国家得到治理而后天下才有太平。”

    “好,周慎,你来说说,该如何‘修身’?”

    周慎忙站了出来,正声言道:

    “修……身者,先得正……其心,欲正……其心者,必先……诚其意。意诚者,能去得…私欲,还得天理,使本体……端正而无偏,然后能……检束其身,以就规矩,凡所举动,皆合道理,而后……身无不修。”

    周慎断断续续地吐出自己见解,虽然让人听着着急,可回答得也算十分得体。

    他们能通读、理解、会意到这般程度,确实也是了不起的事情了,看来,这些年门阀士族中也是出了些人才的。

    这一时间似乎也很难从他们中做出选择,而众人窃窃私语间,大多都在惋惜周慎的口舌不便,都纷纷觉得这两人之选就飞恒楚与乐恺莫属了!

    可他们都知道,最终的决定权在我手里,继而纷纷朝我望来,想看看我究竟会作何选择了。

    从刚才开始,我就一直在观察这三个孩子,恒楚是其中才学最好的一位,个性沉稳,举止得体,目光内敛而工于谋略,这与恒家世代书香,教导严格不无关系。

    而乐恺才思敏捷,灵活好动,应该算是他们当中最有趣的一个孩子了。

    至于周慎,虽然有些口舌不变,却也个博览群书,发奋向上的好孩子,也算十分难能可贵了。

    还有就是未能及时到场的李源,这小子的才学我也是知道的,关键还有一点,李源个性冲动了些,有时候会受不住别个挑拨之语而至行事鲁莽,可却是一个心志坚定,善于决断之人。

    我突然有些期待,将来这四个人同殿为臣,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了?

    我嘴角微微上扬,随即指了指乐恺腰间系的那并非美玉的配饰,言道:

    “乐恺,我从开始就想问了,你腰间系着的,莫不是孔明锁吧?”

    乐恺陡然听见有人道出此物来历,顿时眼中泛光,突有伯牙得遇子期之感。

    “不错,高御史,您也识得?这正是孔明锁,还是经我改造过后的孔明锁,现在可以解开此锁而又能将它复原的,在这京城里已经找不出第二人来了!”

    说完,乐恺兴奋地将一手掌心大小呈正方无比精致的孔明锁展现出来,而这孔明锁却却赠加到了十六个小块,而普通的孔明锁却只有六个小块。

    乐恺是说得兴致勃勃,可周遭之人闻之,却不断的哀声叹气,给了他四字评价:玩物丧志!

    我闻言只是垂目不语,而乐恺却是一笑置之,由此可见他并无心此次甄选,回来参加此次甄选,只怕也是家慈严令所致了。

    我想起了近来市井之中流有传言,说一位白衣少年精练于各种工艺技能还四处求教匠人,此人聪慧敏捷,所学之技很快上手,还颇有心得,其人所制之物巧夺天工,常有超越前人之技艺者,故而坊间对这位少年十分赞赏,称其鲁班在世。

    如今看到乐恺手中如此精致小气的孔明锁,不用想都可以猜出来,这坊间流传的那位白衣少年究竟是何人了。

    我淡淡一笑,说道:

    “拿来与我瞧瞧可好?”

    乐恺闻言放佛正中下怀,喜上眉梢,他可是一直都想会会当年那位以八十一步走出华容道而被人誉为天下第一聪明人的‘高人’。

    “腰间系的是模型,这儿有个大的。”

    说完,乐恺便从长袖中换出一个巴掌大的十六根木头组合而成的孔明锁,然后郑重其事地交到我手中。

    我将孔明锁拿在手中揣摩了片刻,也觉得这孔明锁设计得越发精妙了,一发现好玩的东西,这兴致也便高了,可现下绝不是玩的时候啊。

    随即淡淡地说了句,道:

    “待破解后还你如何?”

    “不用还亦可。”

    乐恺笑容可掬,可说出来的话就没那么可爱了。

    这是在说我破解不了他这孔明锁么?呵呵,这小子果然有趣得紧啊!

    “少年心性,贪玩了些倒也无妨,说辞吞吐,也非大碍,正所谓瑕不掩瑜,瑜不掩瑕么。”

    瑕疵掩盖不了美玉的光泽,便如同乐恺的爱好玩乐,周慎的口舌不便,即便有那么些缺点,可都无法掩盖住他们各自所拥有的才能。

    “古人言:修身齐家治国平天,既然提到了‘修身’一说,那咱们也来论论这‘修身’!”

    “何谓修身,如周慎所言,修身者,正心、意诚,去得私欲,还得天理,检束其身,以就规矩,凡所举动,皆合道理。可若时刻警惕,去得私欲,检束起身,便真能成为真君子了么?”

    我顿了顿,继续说道:

    “能轻富贵,不能轻一轻富贵之心;能重名义,又复重一重名义之念。就比如金珠宝器、古玩玉石陈列眼前,一人把玩鉴赏,交口称赞,过后则忘记;而另一人时刻提醒自己去得私欲,检束起身,故意将眼前珍宝视若无睹。这便是能够轻视富贵,却时时想起自己要轻视富贵;能重视道义礼节,却时常强调自己要重视名誉礼节。这样的人不能说不是君子,只是离真正的君子还有一段差距。”

    众人闻言,不禁陷入沉思当中,而三位学生也在尽可能地理解这些话语。

    恒楚似乎颇能理解此话中的含义,忙作揖询问道:

    “学生敢问老师,在老师眼中,真君子又是怎样的呢?”

    “真君子不重视富贵,也不会时时执念于自己轻视富贵的姿态;真君子重名义,此念渗于言行举止,却不是时时刻刻提醒自己将重名义的念头放在心上。”

    “更何况,人只要活着,**之念便永无断绝。尽去私欲,谈何容易?沉浮宦海,追逐名利是欲;瞧见美好之物,心生向往是欲;爱恨恶贪嗔痴亦是欲,你们道,人,如何尽去私欲?”

    “有**,并不代表你不能成为一位君子,关键在于你懂得约束自己的**。古之圣贤,何以能约束自己的**,那是因为他们都有着远大的志向!”

    “德不优者,不能怀远;才不大者,不能博见。说的便是品德不好之人,心胸狭隘,考虑问题不够长远;才能不高之人,目光浅薄,不能博览众之所长。品德可以修养,不畏胸狭不容气度;博览群书,经年累月,自能博得一技所长。可若没有远大志向以作撑持,所有的一切都难以坚持长久。那久而久之,此人必然沦为庸庸碌碌,沉湎**难以自拔之辈!”

    “所以,我要问诸君的是,各位的志向为何?”

    听到我的提问,这三位学子都陷入难以言喻的沉浸当中,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在思索着自己志向为何?

    “你们无需现在回答,我给你们三天时日,三日后再过堂回话,届时,我会依据诸君志向,最终确定入选之人的!”

    “学生听凭老师所言!”

    三人闻言,忙躬身行礼表示心悦诚服,随后退到了一边。

    “车兄,逸仙兄,不知两位意下如何?”

    临了,我还不忘询问这两位的意见。

    逸仙倒是爽快得紧,言道:

    “听凭高贤弟处置了。”

    车淮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自己的意料之外了,顿时也有些没了主意,见逸仙附议了,自己也懵懂地随声附和了。

    “就按高兄说得办。”

    既然逸仙和车淮都同意了,堂下的诸位也不敢再有什么异议了,那就等三日后做最后决议了。

    既然已经定下了三日后再做最终决定,今日的甄选也便将近尾声了,处理好了善后事宜后,应该就可以回府了。

    正在此时,那位一直侍候在小珏儿身边的内侍突然来寻我,我有些诧异他为何没有陪伴在小殿下身侧,担心小殿下是不是出什么状况了,便同车淮与逸仙二人交代了几句后,忙出了敬师堂与这位内侍会合。

    言语交谈之后才知道,小殿下果然出状况了,而且问题还可大可小!

    “怎么会这样?立刻带我去瞧瞧!”

    我有些生气地言道,催促着内侍在前头带路,心里祈祷着小殿下别出什么大问题才好啊!

小时了了

    我人才走入国子监内的一处雅致别院,小殿下的哭闹声便传了过来,惹得我脸色大变,立刻三步并作两步地入了雅阁,抬头一眼便看到这小丫头正视若无人地坐在主位上哇哇大哭。

    我立马迎了上去,又是帮着抹眼泪擦鼻涕,又是仔细检查她的手臂看有没受伤。

    果然,手掌给擦破了皮,隐隐透着细细血丝呢!

    可恨,究竟是哪个混小子,居然敢如此胆大妄为,我非扒了这小子的皮不可。

    “把那混小子给我带过来!”

    我怒斥了一句,边从内侍手中接过伤药,连骗带哄地细心给小殿下上药。

    “小殿下不哭哦,乖,太傅给你上药,上过药就不痛了。不哭了啊,太傅替你收拾那胆敢欺负你的小子,给你出气,好不好?”

    听到我这般宽慰,小珏儿稍微止住了哭声,低声抽咽着,都哭得涨红了脸。

    我不禁心疼不已,一想到这混小子居然敢将小殿下推倒在地,害的她小手都给擦破了皮,就恨不得把这不知天高地厚地混小子揪过来暴打一顿了。

    很快,国子监的侍从们,便将一个被五花大绑地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给推了进来。

    我拉搡了下袖口,一副绝不善罢甘休的架势,喃喃自语道:

    “我倒要看看是谁敢如此大胆?”

    这话音刚落,回过身来一眼将那少年瞧了正着。

    瞧着这少年身着幅巾深衣,一副士子打扮,眉宇颇显稚嫩,却有着一股绝强之气,即便被人打得鼻青脸肿,全身都绑都结实,可却一路撅着嘴,一副誓不屈服的模样,倒有几分读书人的傲骨。

    看到这人是谁后,我不禁叹了口气。

    因为这混小子不是别人,正是那缺席了的寒门士子李源!

    小珏儿一瞧见欺负自己的罪魁,便激动地又哭又叫,指着那李源恨恨地说道:

    “就是他,太傅,就是他欺负了珏儿!”

    一想到刚才自己拍着胸脯说要给小珏儿出气,这回儿倒有些闪了舌头的感觉了。

    我瞧着李源被人打得鼻青脸肿的模样,不禁目光一沉。

    这混小子的性子本就容易得罪人,又是个犟脾气,典型的不撞南墙不回头,再加上他一直以来都对门阀士族自诩高人一等而嗤之以鼻,所以在读书一道上也就越发刻苦勤奋,即便在仕途上无所希冀,至上也要在才能上压过那些凭借身份而宠命优渥的门阀士族们。

    他这性子在太学馆还好些,可是入了国子监,就着实很难融入其间。从今日种种来看,他不但没有融入国子监这环境中,还想凭一人之力与整个国子监的门阀子弟们对抗,现在是被人孤立、欺侮了吧!

    脸上的伤想来是被人算计所得,之后因为欺侮了小殿下,结果就被内侍派来的人给五花大绑了,他们出手的习惯我还是知道的,打是一定会打的,只不过是打在身上,外表瞧不出什么,他们可不会那么傻,打人直接打脸。

    会出现这种情况,也就只有那个一个解释了,那就是学生之间的打架互殴了!

    难怪传令官怎么都找不到这小子,他被人打了之后又被内侍派来的人给直接关到柴房去了,传令官不明所以,找人询问去处又有几人会说实话,这里毕竟是国子监,门阀士族子弟的国子监啊,找得到人才怪!

    李源挣扎着想要挣脱身后那几只钳制自己的手,他也是天子门生,怎能让人随意欺侮了去?

    抬头挺胸,怒目而视,正想据理辩驳,却陡然看到自己的老师在一脸冷峻地瞧着自己,李源想起自己此时此刻的狼狈,顿时气势也消磨了一大半,忙低头道了句:

    “老师~”

    我不威而怒,冷冷的言道:

    “李源,你还当我是老师么?你将我教导过你的克己复礼,凡事三思而行都当耳旁风了吧!”

    听我陡然间震怒,众人神色都微微一禀。

    内侍没有想到这李源原是驸马识得的,不禁心中暗自发慌。

    而李源则是略带着羞愧的神色,言道:

    “老师教诲,学生岂敢不牢记于心。只是老师,您也曾说过,礼让一寸,得礼一尺。学生礼让他们一寸,不但没有得到他们礼让一尺,反而是得寸进尺,难道就因为学生出身寒门,就该让他们随意欺侮了不成?”

    李源说道最后,已经是义愤填膺了。

    我不禁拍案而起,怒道:

    “混账,未量他人,先量自己,别想着一味指着别人,你先检点下你自己看看,难道这一切不是因你耿介自身出于寒门所致么?”

    这小子自觉低人一等,受人几分挑衅便大打出手,他这次只是被人打得鼻青脸肿还算是轻的了,若是被打得伤残即便他再有才学只怕就只余悔恨终身了。

    一语被我点破软肋,李源不禁眼眶发红,一副备受委屈的模样,有些哽咽无言了。

    “学生……学生……”

    瞧着这倔强的孩子第一次露出这般委屈的神情来,想来这回不仅是受到教训了,也着实受了不少委屈,寒门士子想要融入国子监,并非是他们没有心,也有有心而使不上力的地方。

    这也是为何公主会请逸仙出山,接手国子监祭酒的原因了。

    一来逸仙亦是门阀士族子弟,虽然久违涉及官场,可以往威望、人心还在;二来他亦是教导太学馆这匹寒门士子的博士,深知这群学生的秉性。

    国子监合并了太学馆,要顾及两方利益感受,又能最大程度维护寒门士子的利益,这样的人,可以说非逸仙莫属了。

    虽然如此,也许明面上可以在四周都是门阀士族子弟的国子监里维护住这匹寒门士子的利益,可在看不到的地方,谁又会知道他们会受到怎样的对待?

    被孤立,被欺侮,被人恶语相向,甚至被人围攻殴打……

    这些都有可能,就连门阀士族子弟们,都有出现过这样的情况,更别提是半途被合并进来的寒门子弟了。

    我不是叫他在受到别人欺侮的时候只懂得逆来顺受不懂反抗,而是要审时度势,量力而行,在敌强我弱的情况下,要懂得避敌锋芒,要懂得保护自己,而不是像这般冲到人堆里去跟人硬拼。

    我不禁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随即指着李源脸上的伤,故作严肃,询问内侍,道:

    “他脸上的伤,可是你们打的?”

    内侍闻言,忙低首摇头道:

    “他脸上的伤并不是杂家打的,只是……”

    只是很有可能他身上多踹了几脚……

    我瞪了一眼内侍,随即放缓了表情,言道:

    “他始终都是国子监的学生,先让人将他的绳索解开。”

    内侍被我吓得一愣一愣的,立马就将我的话照办了。

    别看他只是一位内侍,却也有权利处置胆敢以下犯上,伺候不周的内监和宫女,更何况还是这身上没有半分功名的寒门学子。

    不得已,我也只能用这种方法逼着内侍先把人给放了再说。

    我瞧了瞧坐在身边一脸气鼓鼓地盯着李源的小珏儿,此事还当真是解铃还需系铃人啊,若是小珏儿对此事不依不饶,只怕李源不仅要被赶出书院,家族也会受到牵连。

    “好了,既然话也说道这个份上了,李源,我来问你,你可知错了?”

    待绳索都解开了,李源稍微活络了下被绑得全身僵硬的身子后,略微对上了小殿下那恨恨地脸,也觉得自己将怒气迁怒于一个才十岁左右的士子,实在是有失读书人的清誉风骨,对于和那些人打架的事他死也不低头认错,可是对一怒之下推倒了这位小士子,正所谓敬贤爱幼,确实是于理有亏了。

    李源忙正经揖礼,言道:

    “对于出手推倒了这位小士子,李源知错了,李源愿意领罚!”

    我不禁冷哼一声,看起来这小子还是不清楚自己犯了什么致命的过错啊!

    听到李源对推倒自己做出了诚恳的道歉,小珏儿却依然觉得不解气,嘴角一撇,露出一副不接受的模样来。

    “好,知道错就好。”

    我别有用心地点了点头,随即问了小殿下一句,道:

    “他是哪只手推你的?”

    小珏儿天真,听我提问便回想当时的情景,还比划了一番,随即肯定的说了句,道:

    “他是用右手推的珏儿。”

    我闻言,冷冷一笑,转为对李源说道:

    “既然你愿意领罚,那好,好得很。李源,你无视礼法尊卑,胆敢以下犯上,有损公主玉体,按律同大不敬之罪,左右即可将他右手斩下,逐出书院,永不录用!”

    公主?这位小士子竟然会是公主殿下?

    李源身子一震,惊得一身冷汗,随即浑身发软跪倒在地,两眼呆滞。

    真正的大不敬之罪是要杀头的,而不是只将他逐出书院,砍下这小子的一只手就算完!

    听我这番说辞,小珏儿也呆住了,她没想到要给自己解气,便是要活生生斩下别人一只手来,顿时左顾右盼,不知如何是好了!

    她真的不是要砍掉他的一只手的,这不是她想要的,她只是,只是想听到那人对她真挚的一句道歉而已,就只是这样而已!

    “太傅,珏儿……”

    还未等小殿下说完,我便出言加以打断,补充道:

    “啊,小殿下,太傅还未说完,冒犯公主殿下这等大罪,只处罚这小子是远远不够的,这小子的家族也得依律流放偏远蛮荒之地才行!”

    李源没想到自己这番意气冲动之举,不仅害了自己,还连累了自己的家族,他的母亲大人本就体弱多病,如何经得起流放之苦?

    李源战战兢兢,惶恐地不断磕头请罪,言语间已是满脸泪痕了。

    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老师,李源知错了,李源愿以死抵罪,李源求老师,祸不及家人,李源真的知错了,李源愿一死谢罪,李源求老师了!”

    瞧着李源声泪俱下,小殿下也是于心不忍,忙急着拉住了太傅的衣袖,恳切而急促地说道:

    “太傅,珏儿并不想让人斩下他的手臂,也不想看到他的家人离散,珏儿不追究了,珏儿原谅他了,珏儿……”

    边说着,小殿下急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有些欣慰地伸出手来摸着小珏儿的头,温柔地安慰道:

    “好,太傅都听小殿下的,不斩他的手臂,也不流放他的家人了,不哭了啊!”

    我微微一笑,小殿下果然温柔可爱,我知她定然会对李源于心不忍,说出之言虽然严肃,却也是事实,毕竟她虽然年纪下,却也是公主之尊,自有公主的礼仪规范要恪守;

    而李源虽年少冲动,将来也是要入朝为官的,就他这般冲动易怒的性子,即便有几分才气,将来该如何在朝堂上自保,一旦受累,不仅自己受罪,还会连累家人。

    只希望经此一事,李源能紧守教训,朝堂和书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地方,他将来若是想要入朝为官,实现平生报复,就得先学会收敛自己的锋芒、磨砺自己的品性!

    听到我的承诺,小珏儿这才破涕为笑,不禁有点愧疚,想着这事儿着实是吓到这小家伙了。

    安慰好小殿下后,我便径直往李源那去了,亲自将他扶起身来,手臂间还能感受到这小子浑身抖得厉害呢。

    瞧了眼他脸上的伤势,好在他身子还算结实,都算是外伤,待会让人找位大夫给他瞧瞧。

    随即从内侍手中接过伤药递到了李源手中,好言宽慰道:

    “以后行事需谨言慎行,莫要再如此冲动了。”

    李源闻言,突然有种恍如隔世之感,忙点头应承道:

    “是。”

    “这几天你就先到逸仙博士那儿好好养伤,面壁思过,三日后敬师堂应讯,到时候告诉我,你的志向为何,这次,可别再让我失望了!”

    听到自己还有机会到敬师堂应讯,李源有些喜极而泣了,忙向老师表示感谢,言道:

    “学生谢过老师知遇之恩。”

    唉,真是个混小子!

    这人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好在也是个受教的,事情既然圆满解决,那我也得稍微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啊。

    随即低声在他耳边问道:

    “打赢了么?”

    “欸?”

    李源微微一愣,一时间没转过弯来。

    我急了,大声问道:

    “你打架打赢了没?”

    李源呆呆地,随即露出一丝愧色来,言道:

    “说来忏愧,学生双拳难敌四手,实在是……”

    虽然一想以儒家思想为本,可这些年来我也秉持了一条信念,那边是从不主动去犯人,可别人若是来犯我了,我也绝不会束手待毙随意让人欺侮了去!

    “唉,真没用,至少也得是‘平分秋色’吧,想当年我……”

    意识到自己失言,我立刻转变了说话语气。

    瞅着周围之人用奇特的目光瞧着我,我故意咳嗽了两声,对李源低声说道:

    “以后看到人多就跑,要打人也得挑个打得过的啊,就知道同人拼命,拼命也就拼命吧,至少也得找那个值得你拼命来打的人吧,不然死得多冤枉啊!”

    不知何时,小珏儿已经走到我身边,拉着我的衣袖,两只水灵灵地大眼睛眨啊眨啊的,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说道:

    “太傅小时候也喜欢打架吗?”

    我不禁声音一哽,眼睛笑着眯成一条缝,连忙解释道:

    “太傅小时候可乖了,怎会如同这小子一般,同人打架呢?”

    小殿下瞧我一脸微笑的模样,随即毫不客气地指出:

    “太傅说谎,皇长姐曾同珏儿说过,不敢对着人的眼睛说话,语气之间还飘忽不定,很显然此人定是在说谎无疑了。”

    闻言,我险些吐出一口血来。

    这小家伙还这般小便如同琬儿一般,有一眼能看穿别人谎言的能力,这还了得?

    琬儿啊,琬儿,你怎么什么不好教,偏偏教自己的妹妹这些啊,莫不是怕她以后被人骗走不成?

    我忙转移话题,说道:

    “小殿下,咱们不说这些了,走,太傅带你逛集市去。”

    一听到逛集市,小珏儿高兴地活碰乱跳的,放佛已经忘记了自己方才哭得如何凶闹了。

    小孩子就是好,喜怒哀乐都可以无所顾忌地表现出来,这份趣味与童真,真的十分地可贵啊!

    随即,我拉过小殿下的手,对着李源又嘱咐了几句,道:

    “方才给你的药是紫金丹,对你的外伤极有好处。待会再让大夫好好瞧瞧,别让你母亲大人担心。”

    李源点了点头,心怀感激,言道:

    “学生谢过老师了。”

    随即,见我向他使眼色,他也向小殿下作揖致歉,诚恳地言道:

    “也多谢公主殿下宽宥。”

    小珏儿闻言,脸也微微一红,随即躲在了我身后,默不作声了。

    我微微一笑,随即拉着小殿下便往外走去。

    临走之时,小珏儿回头又多瞧了李源几眼,便也虽着太傅出了国子监。

    ……

    等出了国子监,阿正已经在牌楼处等候多时了,见我们出来后便恭敬向我和小殿下行了一礼,然后将准备好的马驹牵了过来,将马绳递到了我手中,言道:

    “公子爷,这是您要的马!”

    我满意地点了点头,直接同那内侍言道:

    “我带小殿下去逛逛集市,你便先同管家阿正回公主府等候吧!”

    内侍不禁一急,他们的职责便是片刻不离地守候在主子身边,怎敢擅自离开啊。

    “驸马爷,这……”

    “欸~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小殿下的,有什么问题我自担着,与你无干,随阿正先回公主府。”

    听我语气强硬,内侍也便不敢再坚持了,悻悻地点头称是。

    我淡淡一笑,随即先将小殿下抱上了马,然后自己也跨了上去,将小殿下护在怀里,随即,带着她骑着高头大马,往集市方向去了。

    才走了没多久,小殿下从一脸兴奋的模样变得一脸愁容了,她纠结了许久,结果还是将自己内心的愧疚之情表露了出来。

    因为她觉得自己若是不将这番话说出来,自己一定会愧疚于心,久久不能释怀的

    “太傅,其实,珏儿也有错……”

    小珏儿想着,也许正是因为自己也同那些欺负他的人一般,骂了他伤害了他,才让他愤怒地将自己推倒在地的。

    可自己可以保证,她绝对不是故意的,只是看到他倔傲不屈的模样,一时口角又说不过他,这才会……

    我微微一笑,温柔地抚着她的头说道:

    “嗯,太傅知道的。”

    小殿下微微诧异,转过身来呆呆地瞧着我。

    李源的性子我知道,若非是小殿下出言触怒了他,他也不会失手将比自己年纪还小的孩子推倒在地了。

    “你能勇于承认自己的错误这很好,至少你知道了言辞犀利如刀,最终只会伤人伤己。你瞧,你的小手也受伤了,就算是受到惩罚了。”

    顿了顿后,我继续说了一句,道:

    “所以啊,他不会怪你的。”

    闻言,小殿下露出一脸释怀的模样,急切地说道:

    “真的么?”

    “当然,太傅什么时候骗过小殿下了?更何况李源他自己也有做错的地方,所以他应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责任,这才是男子汉大丈夫。”

    “那珏儿以后也会注意自己的言辞的,不会再随意说出伤害别人的话来。”

    闻言,我不禁有些感慨,这孩子才不到十岁的年纪,竟然便已经如此乖巧懂事了,难怪琬儿会对这最小的妹妹如此怜惜有加呢!

    “好,那就拉钩钩一言为定。”

    “嗯!”

    钩住了小殿下的小手,瞧着她可爱的笑容又回来了,我也不知为何,格外的欢喜,就想带着她将集市好玩的、好吃的都玩个遍,吃个遍!

    ……

    带我们回到公主府之时,也已经过了酉时的事情了。

    小心地将小殿下从马背上抱了下来,她身上从小虎帽儿再到脚底的绣花鞋,还有身上系着的、手里拿着的,不是好吃的就是好玩的,就连马背上的大包小包,全都是这一路逛集市所买下的“战利品”。

    这天大概是小珏儿最开心的一天了吧!

    府里的仆人急忙迎了过来接过了这大包小包,然后我牵着小殿下的手高高兴兴地入公主府,才刚走进大门,恰好被媳妇儿给撞了个正着。

    我这才大叫不好,似乎答应过她会早些回来的,结果光顾着陪小殿下了,玩到现在才回,当真是罪该万死了。

    忙陪着笑脸,一脸谄媚地瞅着自己的媳妇儿,说道:

    “媳妇儿,我回来啦!”

    小珏儿也蹦蹦跳跳地回到琬儿身边,因为带着小虎帽,活像个小老虎,她拿起手里的冰糖葫芦递给了琬儿,说道:

    “皇长姐,太傅告诉珏儿这甜甜的是冰糖葫芦,可好吃了,珏儿舍不得吃,特地拿回来给皇长姐吃的。”

    琬儿一脸恬静笑容,从小珏儿手中接过冰糖葫芦,微笑着说道:

    “嗯,还是珏儿待皇长姐好,哪像某人……”

    说完,瞥了我一眼后,便拉着小珏儿往府里去了,我连忙跟在后头一道入了府。

    闻言,我不禁咋舌,媳妇儿果然是生气了!

    “珏儿用过膳了么?”

    琬儿边给小珏儿扶了扶有些带歪了的小虎帽,瞧着也觉得格外的可爱,脸上笑容也格外温和,十分迷人。

    “珏儿不饿,珏儿吃过了好多好吃的东西了!”

    “是么,珏儿今天玩得开心吗?”

    “嗯,很开心,谢谢太傅!”

    琬儿闻言,轻抚着小珏儿头,露出会心一笑,说道:

    “开心就好,今晚就在皇长姐这休息一晚,明早再送你回皇宫,如何?”

    “真的可以吗?”

    小珏儿脸上露出欣喜的表情来。

    “当然可以,皇长姐已经派人回宫禀报过了,你的母妃也答应了呢。”

    琬儿边说着边往我这瞧了一眼,嘴角微微上扬。

    瞧着媳妇儿露出如此迷人的笑容,我又不觉开始犯痴了。

    “那皇长姐先带你去沐浴吧,瞧你这满头大汗的。”

    琬儿宠溺地替小珏儿擦了擦汗,小珏儿立刻乖顺地点头,说道:

    “听皇长姐的。”

    说完,两姐妹相视而笑,拉着手便往小苑去了,而我就只能一路傻傻的跟着了。

    刚走了几步,琬儿一脸疑惑地回过神来,瞧着我,说道:

    “驸马你一直跟着我们作甚?”

    欸,我不能跟着么?

    忙露出祈求的眼神,再装可怜,说道:

    “哦,我,我还没用过晚膳呢,等着回来和你一块吃呢!”

    “那你应该去找阿正啊。”

    我不禁露出一脸的愁眉苦脸来。

云淡风轻

    琬儿瞧着我一脸委屈的模样,心肠也便软了,一脸好笑的表情看着我,说道:

    “好啦,先回房去把公服先换下来,我让阿正帮你备好了晚膳,待会换下公服后就先去吃点东西吧。”

    我得意地抿嘴一笑,随声附和道:

    “嗯,醒得咯!”

    对着媳妇儿傻傻一笑,随即欢快地转过身去往书房那去了。

    琬儿瞧着那冤家如同孩童般欢快离去的背影,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难掩一脸温和笑意。

    身边的小珏儿瞧见了,十分天真地对自己的皇长姐说道:

    “皇长姐很喜欢太傅吧!”

    “嗯?”

    琬儿闻言不禁微微诧异,随即一想这孩子年纪尚小,又如何能明白喜欢一个人的含义是什么。

    琬儿微微一笑,问道:

    “那就得看你说的是哪一种喜欢了。”

    小珏儿不禁疑惑了,忙询问道:

    “喜欢还分很多种么?珏儿只知道皇长姐看着太傅的眼神,就像珏儿看着冰糖葫芦的眼神,珏儿喜欢吃冰糖葫芦,所以皇长姐也喜欢太傅。”

    琬儿闻言冷俊不禁了,那冤家若是知道自己被珏儿比作了冰糖葫芦,只怕又得一番胡搅蛮缠了。

    啊,有一点倒是没说错,这人么确实比冰糖葫芦要甜美多了,让人忍不住想要咬上一口就是了……

    琬儿不禁脸上微红,随即收回心神,拉着小珏儿的手,便往小苑去了,边走着琬儿还询问了珏儿在国子监有无遇到什么趣事儿,俩姐妹就这般一路逗趣嬉笑了去。

    ……

    待我回房脱下了公服换了套干净的衣裳,懒得束冠了,直接带上了软脚幞头便往正厅那去了,果然,阿正早已站在那等候多时了,就等我一到便让厨房将饭菜给端上桌来。

    我让阿正晚些再上菜肴,想等着琬儿来到时候一块吃,可少说也等了半个时辰了,都没见琬儿过来。

    既然她走不开,那我直接去见她好啦!

    打定主意,便快步往公主小苑那去,待入了小苑,熟练地跨过了房门,屋内沉香炉正升腾出袅袅青烟,屋内一片淡雅清香,十分宜人。

    等我越过一道山水屏风后,却瞧见琬儿正细心给床榻上睡着了的小珏儿掖好小薄被呢。

    正所谓长姐如母,这皇宫中的孩子虽说身份尊贵,却也有极难享受到亲情之爱的。

    琬儿便是如此,所以她极为重视家人,对自己的几个弟弟妹妹们,都极尽照拂,对这位最小的公主关爱之情亦是无以复加。

    我蹑手蹑脚地往床榻上靠了过来,然后在琬儿旁边坐了下来,瞧着小殿下熟睡中的那张可爱容颜,只觉得分外宜人静心,小孩子的天真可爱,就是有这样自然而然吸引人的能力。

    我轻声问道:

    “她睡着了?!”

    我瞧着小殿下伸出被子外的小手可爱极了,忍不住伸出手指轻轻点点了她的小手掌心,像发现一件有趣事物一般,抿着嘴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琬儿瞧见我是来捣乱地,毫不客气地拍开了我的手,轻声言道:

    “不许胡闹,她才刚刚睡着,先到外边侯着去。”

    我微微一笑,随即倾过身来,在佳人耳边柔声说道:

    “好,我在外头等你啊。”

    一言,惹得琬儿微微红了脸。

    我瞧着心中格外得意,还有些痒痒地,随即笑呵呵地又蹑手蹑脚往屋外去了。

    在屋外,独自一人闲庭漫步倒也无聊的紧,便背靠红柱倚着护栏盘膝而坐,和着微弱地清风,迎着这满月的清辉,静静地瞧着莲花池中仅剩的那么零星几朵还傲然绽放着的荷花,偶尔还能听闻蛙声断续从池中传来,紧接着扑通一声,是蛙儿跃入池水的声响。

    今夜,满月清辉,清风和悦,荷有余韵,莲池蛙声,当真是无比静谧之夜啊!

    我的心境也逐渐平和下来,想着不仅仅是为了眼前这片静谧之景,更是因为我与所爱的那个人身处于同一个屋檐下,可以并肩共赏同一片美景,共浴同一片月光……

    每日我心中都在期盼着,时光可以过得更加缓慢寂静些,这样的话,我们可以在一起的日子仿佛正成倍的增加,可这终究是自欺而已。

    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出的那些大话,什么即便她不在身边也能好好照顾自己,虽然这段日子确实是以身作则了,可到底意难平啊!

    一想到若是身边没有她的陪伴了,大概任何风光美景都会失去它原有的靓丽色彩了吧。

    正在无限伤感之间,一袭白衣身影就这般自然而然跃入眼帘,随微风舞动的衣襟,带着些月之清辉,宛如仙子般清谧而美好。

    抬起头来将她静美的容颜映入眼中,久久不愿离开,随即嘴角露出一丝幸福的微笑来,缓缓地朝她伸出手来……

    琬儿就这般立在那儿静静微笑着,那模样十分动人,见我伸出去的手,沉浸了片刻后,也温柔地伸出手来握住了我的,然后顺势坐在了我身边。

    “在想什么呢,这般入神?”

    琬儿柔声问了句,静静地瞧着我。

    我故作思忖片刻,温柔地抚着手中的佳人的柔荑素手,随即言道:

    “在赏月,看花,然后……想你。”

    琬儿嘴角淡然一笑,随即若有所思地反问了一句,道:

    “想我?”

    语气中似有不信之意。

    我如何不知她是在生气我带着小殿下在外玩得不亦乐乎,竟忘了家中还有人在记挂惦念,这会儿我说这些,倒有些故意讨好之嫌了。

    我嘴角微微上扬,说道:

    “你的驸马,也就是我,会是那般不懂得知情识趣之人么?”

    说完,便从怀里将藏了许久的一根素玉簪子拿了出来,故意在她眼前晃了晃,以示即便我在外边玩得不亦乐乎,也是将她放在心里头等位置上的,重视得不得了。

    “哦,你想凭这一根玉簪子来讨好我么?”

    琬儿摆出不吃这套的表情来,淡淡地盯着我瞧。

    我抿嘴一笑,谄媚地说道:

    “这就得请公主殿下宽宏大量,给个赎罪的机会了。这根素玉簪子我定制了许久,今而个为去取它,饶了远路,故而回来得晚了些,还请公主殿下明鉴!”

    听我这般一说,琬儿面色也就和悦了不少,笑容也越发恬美了。

    “那,驸马帮公主戴起来?”

    瞅着媳妇儿并没有不愿意的神态,我执着素玉簪便轻柔地插到了她的发髻上,果然与她相得益彰,不禁发出感慨,道:

    “啊,玉真美,人,更美啊!”

    琬儿白了我一眼,道:

    “花言巧语。”

    我闻言,似得到称赞一般,这对自己的媳妇儿花些心思再多几句甜言蜜语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么,媳妇儿这是害羞呢!

    我边想着便一脸痴迷地瞧着她傻笑,着实成了一个呆子。

    琬儿倾过身来,一脸狐疑地盯着我,说道:

    “今儿个驸马伺候得格外殷勤,这又是素玉簪子,又是甜言蜜语的,莫不是又做错了什么事儿,变着法儿地想逗本宫开心的吧?”

    佳人的身影忽然近了,近得都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我心神不禁一荡,吓得身子忙不迭地往后仰着,后脑勺却刚好碰到了身后的红柱,发出一阵轻微地闷响来。

    这尴尬的情形,倒有些不打自招地意味在里头,当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了。

    “欸,哪,哪儿有……”

    不知为何,我有些舌头打结,吐字不清了。

    琬儿淡淡一笑,身子也主动靠了过来,然后伸出手来抚在了我的心口,对上了我有些慌乱的眼神,轻柔而又无比温柔地问了我一句,道:

    “还不想说实话么?”

    闻言,我的笑容凝固在嘴边,突然觉得浑身都在冒汗了。

    我这媳妇儿当真是了不得,她一定有火眼金睛,无论我如何想要掩饰什么,都逃不过她的眼。

    我吞过几口唾沫,内心一番天人交战,最后还是决定用缓和的步调向琬儿坦诚一些不得不告诉她的过往,因为珏儿这孩子的出现,让我不得不面对一些沉浸在内心许久的秘密。

    那个秘密就是……

    “琬儿,我若是老实交代了,你可别生气,一定要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我有些紧张兮兮地瞅着自己的媳妇儿,想事先求一道‘铁卷丹书’来护身免死。

    琬儿保持着如浴春风般的笑容,无比温和地对我说了句,道:

    “好,说吧。”

    语气云淡风轻,其中却是暗潮汹涌。

    “琬儿,我若是老实交代了,你可别生气,一定要先听我把话说完,好么?”

    我有些紧张兮兮地瞅着自己的媳妇儿,想事先求一道‘铁卷丹书’来护身免死。

    琬儿保持着如浴春风般的笑容,无比温和地对我说了句,道:

    “好,说吧。”

    语气云淡风轻,其中却是暗潮汹涌。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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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173/ 第一时间欣赏公主殿下嫁到最新章节! 作者:叶雪伦所写的《公主殿下嫁到》为转载作品,公主殿下嫁到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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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殿下嫁到介绍:
■此处为文案■ 她有着不输于当世男子的才华与智慧 却身为女子,还成为了她的驸马。 而她是大魏国身份尊贵的长公主,常怀忧国忧民之心 以为可为国家牺牲一切,却没想到, 一颗痴心,也会错付于她。 谁能说清,这爱是对是错? 驸马:情不知何所起,一往而深…… 公主:汝所愿究竟为何?所求又为哪般? 驸马:平生所愿,惟卿而已。 ■作者君有话要说■ 亲们注意: 本文已于8月17日周一当天入V 本文不接受任何形式的转载 请勿转载 已转载的请尽快删文 请尊重作者君的努力成果 谢谢大家了!公主殿下嫁到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公主殿下嫁到,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公主殿下嫁到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