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26章:穷如我们,却愿意将所有一切都为之奉上(上)
虞啸卿走了。
来的时候风风火火,走的时候还是风风火火,车一座,甩出一屁股的烟就走了。
但他来的时候,禅达军管区里,塞着一堆对未来依然不信任的溃兵,而他走的时候,禅达的军管区里,留下了一片满心火热的士兵。
【很早的时候,就是我来到那个剧情世界的第一天,我们要上战场了,我那个叫‘驴’的曾对还是连副的孟烦了说:我们不怕死,但不能为了死而死吧?这一次国军摆下了这么大的阵仗,我就不信哪个够鈤的敢让我们为死而死!】
那是夏天第一次听到士兵的心声。
而仅仅几天后,他就知道什么叫为死而死了,什么叫命贱如草芥了——好多的兵,在大溃败的时候,终究成了“为死而死”的牺牲品。
于是,很多的溃兵越发明白了保命的道理,学会了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卑贱道理。
但虞啸卿的一席话,却让他们明白的道理成为了昨日黄花!
“干特娘的!这一次能跟着去打小东洋,老子拼上这三两肉,也得让小东洋知道马王爷有几只眼!”
“以往长官们舍不得把比我们值钱的武器塞给我们,一打仗全拉稀!谁特么不想和小鬼子拼命?可拼了命又是白拼,这一次,长官们把我们当人看,我保准不怂!老子当初丢下婆娘和小崽子,可不就是为了打鬼子吗?”
溃兵们的声音传入了夏天的耳中,那种坚决、誓死、豪迈的话让夏天怔了又怔,他特意看向了说话的那些溃兵,他们还是和之前一样,满身的邋遢,可他们的脸上,却全是以往见不到的狠厉、豪迈以及张狂。
“一群脑子被驴踢的傻瓜!都赶着去投胎呐!”迷龙愤慨的咒骂起来,周围热烈的气氛让他愤怒,于是他开始指着鼻子骂娘了,一个接一个的指着骂。
“脑子被驴球塞过的蠢货,一个个都赶着当炮灰,还怕走慢一步就赶不上了?”
“打仗?那是你们这群怂包能做的事吗?就你们一个二个的,上去能干吗?堵抢眼啊!”
当所有人的心气被提了起来的时候,浇冷水的人往往就是所有人的公敌,于是,一场发泄似的车轮张在迷龙的那张都嘴的努力下,成功掀开了大幕,一个又一个的士兵,像冲向大风车的老唐一样,对着迷龙发起了攻势。
“让你个鈤的嘴碎!”
“驴鈤的,你没卵子就当你的恶霸,少特么人五人六的吆喝!”
一个个溃兵咒骂着扑向迷龙,然后一个又一个的被迷龙轻易的打倒,更多的人却义无反顾的上前给迷龙送人头,就像是战场上那些“傻瓜”悍不畏死的向鬼子进攻、实则是为死而死一样。
夏天明白,这其实不是闹剧,只是两种想法的碰撞——从东北一直推啊推啊的迷龙,早就失去了对军队的信任,即便虞啸卿说的天花乱坠,秀出的武器闻所未闻,但迷龙朴实的心中依然还是那个想法:他们只是想把这些人当做炮灰一样给弄上去!
而其他人,则信了虞啸卿的话,容不得自己孤注一掷的相信被绝望透顶、腐烂透顶的迷龙给说破。
说破吗?
夏天想到这个词,露出了奇怪的表情,他想:信了虞啸卿的人,是不是都在逼自己去相信让他们经历了无数绝望的国军?
孟烦了对这场仗保持着一个绝对淡然的态度,他没有附和迷龙,也没有去附和骗自己的士兵们,只是极清醒的拉住了拎着刺刀的要麻,顺便将刺刀从要麻手里夺了回来,顺便用没受伤的脚把要麻踢到迷龙跟前,让迷龙好好教训下这个试图动刀的混球。
不过,孟烦了最后却来到了夏天跟前,对夏天说:“跟我来。”
这是夏天一拳挥在孟烦了脸上后,孟烦了第一次对他说话。
跟着跛着走路的孟烦了到了远离喧嚣的角落,孟烦了坐在了石板路上,说:“不要去。”
夏天没想到孟烦了把他拉出来,说的竟然是这个,一时间不可思议的看着孟烦了,半晌后才问:“为什么?”
孟烦了抬头,但禅达的建筑间流出的空隙,并不足以让他看到远处的世界,入目的只有被建筑阻拦的的现实,他说:
“我听过很多比这更好听的话,但……”孟烦了摇头,带着惆怅说:“现在和以前还是没有什么区别。”
“你也不去?”
“我去。”
“你去?”
孟烦了将自己的伤腿摆在了两人中间,苦笑着说:“去了那里,至少这伤……有得治。”
“你去,不让我去?”夏天盯着孟烦了,他知道孟烦了是为了自己好,但还是赌气似的说出了这句诛心般的反问。
“你……”孟烦了想说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初的我,而现在的我,却不想让你变成现在的我,可他说不出口,半晌后,才找了个蹩脚的理由:“你还小。”
“豆饼呢?”夏天反问:“昨天我和兽医埋掉了一个只有17岁的兵,他比我更年轻!”
孟烦了呆了呆,想起了自己当年弃笔从戎时候的坚决,那时候的他,豪言壮语,大喊着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纵是书生也需保家卫国”;
可几年后的他,只想狼狈、卑贱、可怜的挣扎着活着。
“我们啊,总是被高尚的说辞和理想所驱使。”孟烦了沉默良久,说出了这句话,而他没有说出的是:但我们为了高尚而卖命,可我们却始终被卑鄙所驱使啊……
……
征兵开始了!
虞啸卿留下的部属,开始了征兵。
可能是因为比别人更干净的缘故,夏天他们所在的这个院子,成为了张立宪他们的第一战。
【虞啸卿亲自过来动员,秀出了那么多的武器,说出了那么振奋人心的话,我想着,他们征兵的流程应该很苛刻才对,毕竟,越是苛刻条件,选出来的“炮灰”就越值钱,越不容易当做“炮灰”去消耗。但我错了……征兵的流程简易的超乎想象。】
征兵的流程极其的简单,自报之前的作战序列、年龄、军衔,然后只要经过郝兽医和孟军医胡乱的检查就算通过了——孟军医是孟烦了,他假装自己是军医,就轻易骗过了负责征兵的张立宪,就以郝兽医助手的身份忙碌起来。
来者不拒的征兵方式让夏天生出阴霾,这样的方式,征到的兵简直和炮灰的模板无比的契合,但士兵们并没有发现这样的方式有什么问题,在晚上夏天才知道,他们以前啊,就是被拉进军营,就算一个兵了,而这里,起码还有装模作样的检查!
院子里的所有人在两个医生的帮助下,都入选了——不对,就剩下了一个迷龙,本来还有一个羊蛋子的,但羊蛋子却坚决的抛弃了阻拦他的迷龙,哪怕因此又招了迷龙恶狠狠的一脚,却依然固执的走向了队列,然后成功入选,只留下了在吊床上的迷龙。
羊蛋子是倒数第二个入选的,倒数第一个是李乌拉——李连胜。
李乌拉报自己军籍的时候,迷龙就开始吼着亮底,李乌拉每说一句,迷龙就迫不及待的接一句:
“连胜?连输吧,我就没见过你赢!你爹起这个名字那是骂你呢!”
“打过仗?打过很多败仗吧!东北老爷们的脸都让他丢光了,一群老爷们被他扔了,死的连烧的人都没有!”
迷龙咆哮的指控并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李乌拉被张立宪点头收进了队列,一旁的何书光将最后一个名字写在了纸上,结束了在这个院子的征兵,留下了一句明天去镇外开始训练的话后,前往下一个院子,继续忽悠着征兵。
在院子里没有了别人以后,迷龙嘲笑的喊了起来:“你们完犊子了,带着你们的就是一群娃娃兵,你们把苟活下来的贱命,交给了一群娃娃兵,你们完犊子喽!”
溃兵们的眼睛比一般人更好使,出了懵懂的夏天,所有人都晓得,刚刚征兵的几个人,从拿枪的小兵到拿笔的军官,都是没上过战场的生瓜蛋子!
但夏天不知道啊,他一直以为这些人都是百战老兵呢,听到迷龙的话后,他惊讶的问:“娃娃兵?他们没打过仗?”
阿译不安的回答了夏天的话:“我们都是抱着为国效命的理想参军的,他们和我们一样,都有崇高的理想,没打过仗不要紧,只要有一颗为国效力的雄心就行,他们会和我们一样成为志同道合的战友。”
阿译的话总是那么的官方,于是迷龙翻译了阿译的意思:“他们拿我们的命打几仗,就会成为了合格的军官——知道什么是合格的军官们,送死你去,抢功我上!”
好吧,夏天现在终于理解刚才为什么那么多人要和迷龙大打出手了,他都想和迷龙干一仗——这真是一个极端败坏军心的混蛋,就应该被拉出去打靶子!
“没打过仗的娃娃兵比老油条更可靠些,”孟烦了轻声说:“至少,他们还没学会跑路的时候,把下面的人丢在阵地上给他们争取时间。”
据说啊,很多溃兵遇到过这种情况:
“顶住!顶住!援兵马上到了!”
“撑住!指挥部的警卫连马上就到!”
电话里长官们经常撕心裂肺的吼叫,誓死不抛弃一个血战的兄弟,于是前线的兵疯了一样的去打,但打到最后,血要流干了,他们才会收到真正的真相。
而真相就是崔援兵的兄弟泣血而归:“跑了!全特么跑了!都跑了!就剩下我们了!他们都跑了!”
真的,溃兵们真的不怕死,这个乱世,这个人不如猪狗的世道上,他们活着本就没有潇潇洒洒的成仁来的舒爽,可是……
谁特么愿意为死而死?
“对,跟着娃娃兵,起码不会成为糊涂鬼吧,冤死鬼比糊涂鬼强多了,对吧?”一直傻乎乎的康丫,说出了一个让人为之心折的道理,引起了所有人衷心的……hetui,大家笑闹着踹了康丫一顿后,迷龙掀开的残酷,又在笑闹中被大家刻意的遗忘。
……
“他们没多少军官。”夏天缠着阿译,跟阿译在扯一个道理,不过这个道理的本质,其实是让阿译出血,不过,还没有图穷匕见的时候。
“军官会有的。咱们中有军官,是军官就会被用上。”阿译老实的说。
“对,他们肯定会用到咱们中的军官,就像咱们这里,您是少校,肯定能成为营长。”
阿译有些羞涩的笑了笑,没有接茬。
“像烦了,肯定会当你手下的连长!”
“嗯,烦了这个人其实很不错的。”阿译衷心说,至少在找食组共同行动的这段时间里,烦啦这个副组长,让阿译很满意。
“他肯定会配合你的,通俗来说,他肯定就是你的嫡系。”夏天直白的说着,阿译不习惯这种直白,说:“什么嫡系啊,大家都是为国家和人民效力,都是为了驱除小东洋……”
“阿译长官,”夏天打断了阿译的这番耳朵听腻的说辞,说:“烦啦的伤已经发炎了,如果不能尽早的控制伤势,他的腿可能就要废了。”
阿译直挺挺的看着夏天,不知道夏天的意思。
“他是你的嫡系,如果换一个别的连长,未必能像烦啦这么的配合你,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换一个连长,肯定没有咱们落难时候相互扶持生出的感情,对吧?”
阿译下意识的点头,但随即反应过来,想说一段官方说辞,夏天却不给他说话的机会,机关枪似的说:
“所以我觉得你应该帮他!祁麻子手里有磺胺的!最好能给阿译换一支来消毒杀菌!而且,有了这份情,你对烦啦可就是有救命之恩了!”
“我没钱啊……”阿译无奈的说,他藏起来的钱,在那顿白菜猪肉炖粉条时候消耗的一干二净了。
“这个……可以换。”夏天终于图穷匕见了,用手指着阿译手上的那块表,阿译呆了,看着自己的手表,一直默默不语,图穷匕见的夏天没有催促,只是静静的等着。
阿译用怀念的目光看着手表,那是小市民的父亲,攒了许久后才咬牙给自己买的。
他目光在手表和烦啦的腿上来回游弋,许久后,他咬着牙摘下了手表,说:“拿去!”
这一声拿去,是夏天从未在阿译身上听到的咬牙切齿。
夏天也呆了呆,其实,他没想过会这么容易的。
太容易了。
……
祁麻子是真的黑,黑到一块手表都换不来磺胺。
夏天把玩着手表,说:“我们又要被当人看了,我们会被送上战场,这里又会空荡荡了,你说会在多久以后才能再次碰到人满为患的场景?”
“顶多三个月!”祁麻子想也不想的回答。
夏天想笑,这些黑市商人对国军这么了解吗?
“三个月,你想把手上的磺胺多囤三个月吗?如果你换了,说不准三个月后,你就用同样的本钱,赚回更多的钱了。”
祁麻子诧异的看了眼夏天,倒是第一次见到这么会做生意的溃兵——他想,这货倒是挺适合做商人的嘛。
“别看了,我身上你榨不出来油了,就这一块表,如果你不换,小心我们绝望下别出心裁啊。”夏天威胁。
“表哪来的?”
“阿译的。”夏天老实的说。
“我也就是看在你是阿译的人的份上给你换的,别人打死我都不换!”祁麻子答应了下来,同时,他心里也将阿译那个院子的所有人排除了嫌疑——祁麻子当然在查洗劫了站长的凶手。
夏天拿着换到手的东西,露出了一丝笑意。
【嘿,那种智商碾压的感觉,还真过瘾,还别说啊,要是一直把我撂在那,我都决定将无本买卖这一行当发扬光大了——劫富济贫听起来挺不错的。】
第0427章:穷如我们,却愿意将所有一切都为之奉上(下)
磺胺粉洒在了狰狞可怖的伤口处,孟烦了静静的看着,神色异常的复杂。
为了这东西,他想过很多办法,甚至下作到偷了那个苦苦等待哥哥的小姑娘。
但……
最终,却是夏天拿来了药粉将其洒在了他的伤口上。
他想说谢谢,却说不出来,原来……他去洗劫刁德贵,是为了……
想到这,孟烦了的神色突然变得骇然起来,他惊慌失措的对夏天说:“快跑!快离开这!”
夏天奇怪的看着孟烦了。
“你别给我装糊涂了!”孟烦了压低声音:“我知道那事是你干的!祁麻子和刁德贵是一伙的!你找他买了这个,他们马上就能想到是你干的!快跑!快离开这!”
夏天紧张了,警惕的看了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后,轻声说:“是阿译长官的手表换的。”
“手表?”孟烦了望向了阿译,却发现阿译这时候也在看着他,果然,阿译手上已经空荡荡了。
孟烦了这才松了口气,而夏天此时表情很微妙,压低声音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
两人就这么对视,然后都笑了起来。
孟烦了也没继续追问,在耐心的等待并自我感觉磺胺粉像卫士一样清干了伤口的细菌后,才在夏天的帮助下起身,瘸着腿走向了阿译,向阿译表示了感谢,阿译还是习惯性的用一口官面文章回应了孟烦了的感谢,惹得孟烦了苦笑连连。
因为这样的货挺是适合被长官看中坐指挥部的,却绝对不适合在战场上和亡命的小兵们蹲在一起。
……
下午,结束了征兵的张立宪和何书光来到了——是带着已经不是溃兵的溃兵们离开禅达去镇外扎营的,因为那样才像兵的样子。
“集合!”
何书光的喊叫声中,已经脱离了溃兵身份的士兵们聚集在了一起,但何书光不喜欢这种聚集,他更喜欢一种名叫队列的阵型,于是他喊着口令,折磨着这群刚刚脱离了溃兵身份的兵,在院子里踩起了无数的灰尘,不断的口令声中,队列倒是慢慢有了点模样。
张立宪受不了踩起来的灰尘,眼不见心不烦的走出了院子,何书光却还在固执的喊着口令,等着出现自己期待中的样子,而另一个旁观者迷龙,在吊床上已经睡不下了,神色复杂的翻了下来,呆呆的看着越来越有样子的队列。
刁德贵出现在了门口,他大概是过来请示这两尊大爷的,但迷龙最先看到了他,并以前所未有的姿势,扑到了站长跟前。
“站长长长长……”迷龙拉长了声调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很温柔似的,但刁德贵闻言,却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并警惕的盯着迷龙,低声说:
“老子被两王八蛋祸祸成穷鬼了,没钱和你赌!”
迷龙的表演惊动了何书光操练下的士兵们,吸引了一堆堆的眼神,何书光大怒,呵斥着:“立定!立者,行伍者之彩!定者……”他发表着自己的见解和认知,但包括夏天在内的所有人,并没有注意他的斥责,而是观看着迷龙,想知道恶狠狠、凶神恶煞的迷龙,在搞什么鬼。
“就赌一把吧站长。”
“我快要和你们一样了。”刁德贵哭丧着脸。
迷龙说:“等下。”他扑向了他那扇从没有大开过的房门,一脚将房门踹开,前所未有的大开后,露出了里面的东西——各种紧俏的物资在里面像一堆堆发着光的黄金一样,纵然是何书光,也忍不住错愕起来。
他是真没想到,在禅达,穷透了的军管区里,居然还有这么多堆积起来的物资。
迷龙这时候掏出了从不离身的骰子,在手上抛着跟站长说:“赌一把,赢了,我揍你一顿,输了,里面的东西全是你的!”
夏天错愕的看着迷龙,这时候的他已经意识到了什么,心里满是不可置信——他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禅达军管区的恶霸迷龙其实并没有坏透,比祁麻子良善多了,但夏天怎么也想不到,迷龙会做出这个选择。
做出和这些被他喷成翔的溃兵们一样的选择!
奇异的赌局也吸引了何书光的眼神,他就这么一直看着赌局的开始,想要在迷龙出千的时候破坏迷龙的出千行径,狠狠的教训一下这个他早就看不顺眼的孙子!
但赌局的结果让人错愕。
迷龙一把将骰子抄走,气急败坏的咒骂:“哎呀妈耶,真是太犊子了!流年不利啊,老子养了多年的骰子,居然咬我!”
夏天看着迷龙的表演,刁德贵猜的是单,可他明明看到一闪而过的两个一点和一个六点。
本以为自己要被痛揍一顿的站长扑进了屋子,而迷龙则大叫着说:“完犊子了!我输光了!我成穷光蛋了,我跟你们走吧。”
到了这一步,所有人都已经明白真正发生了什么——迷龙放弃了他的巨万家资,选择了跟他们走,去做迷龙口中一直强调的炮灰。
在将最后的一点家当贿赂了何书光后,迷龙如愿以偿的并入到了队伍,成为了队伍中又一个不像样子的兵……
……
镇外的帐篷已经搭起,溃兵们按照编队入了帐篷。
白花花的大米暂时压住了大家对迷龙白痴行径的探究,等到大米进了肚子以后,几顶帐篷的人围了过来,才开始合伙探究迷龙犯傻的缘由——夏天听不下去迷龙满口固执的、最后的倔强,索性独自离开了帐篷,游走在了还不太像军营的军营。
【我看不懂迷龙,或者说,当时的我啊,就是看懂了也羞愧的在假装看不懂,他们朴素或者离谱或者笑话一样的选择,让我的虚伪显得太可笑了。】
夏天惆怅的坐在地上,他敬佩这个时代、这个屈辱悲惨的时代中那些为了抵御外侮的英雄,但总觉得英雄之所以是英雄,就是因为他们本来是英雄——可也就是在这时候,他才愕然起来,原来这个时代的很多人,很多很多的人,都是英雄。
这些从一开始他其实带着俯视的视角看着的溃兵,其实也是滚滚英雄洪流中的一员——夏某人直视着他们朴实无华却又让人羞愧的闪光点,慢慢的跌入大地,再也不敢用俯视的视角去观看他们了。
帐篷里还是人声鼎沸,夏天决定去融入这些无名之辈、却一样有功中华脊梁的普通人的时候,看到羊蛋子被何书光领到了一边。
出于好奇,夏天悄悄的跟了过去。
才过去,就听到何书光的声音:“你太小了,不适合当兵。这是你的遣散费,你离开这里吧。”
“啊?我……我……我怎么就……我不是登记上了吗?”羊蛋子语无伦次的说着。
“拿好了,我们是要去打仗的,你这样的小孩子能去打仗吗?”何书光嫌弃的说着,将遣散费塞到了羊蛋子的手里,然后恶声说:“马上滚!我要是再看到你,一定把你的腿打折!”
何书光走了,夏天从后面钻了出来,看到了羊蛋子正呆呆的看着手里的十几个银元。
夏天在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迷龙——此时此刻的迷龙还在帐篷里继续嘴犟着吹着他的牛皮,叫嚣去缅甸进点美国货继续发家致富,但这个在军管区时候被迷龙由始至终回护着的孩子,却领到了绝对不可能有、并且还丰富的足以让人生出歹意的遣散费。
羊蛋子在哭,还在伤心这里不要他了,夏天悄悄的后退,没有惊动羊蛋子。
很多年后,羊蛋子可能还是会记恨那个在溃兵营时候经常揍他的迷龙,但他至少得庆幸,他能活到还能一直记恨的年龄——他肯定会感激那个给他发遣散费的军官。
生活就是这样,总有很多事,总是见到的和真正发生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样……
羊蛋子最终哭丧着脸走了,他没有行礼,也羞于见那些他熟悉的人,后来大家伙发现了羊蛋子不见了,四下要找人的时候,迷龙说:
“跑了!那小子跑了!还找个屁啊!都睡,都睡,人早跑的没影子了!”
第二天的点名,何书光没有点羊蛋子的名字,那一刻,所有人都像是想到了什么,这件事终究再也没有人提起来了,只是和迷龙之间,更亲密了——就像是他们从一开始,就那么亲密,亲如兄弟般的亲密一样。
……
短暂的整编训练还在继续。
第三天,晚饭后,夏天见到了失魂落魄归来的孟连座——孟连座在迷龙跟前借了钱,夏天是担保人,扣扣索索的迷龙才将“这是我最后的一丁点压身钱”借给了孟连座。
大家都知道,孟连座是去还钱了,在白菜猪肉炖粉条的时候,孟连座做了一件缺德事,现在他去补救了。
但结果是……
孟连座失魂落魄的回来了。
“没找到人吗?”夏天奇怪的问。
孟烦了摇头。
“那怎么回事?还是人家没收你的钱,把你痛骂了一顿?说你是狼心狗肺的东西?”夏天笑着继续说:“有什么不开心的遭遇,说出来也让我乐呵乐呵。”
孟连座的威信暂时还没建立起来,所以夏上等兵敢这样对连座说话。
“她……她是个土娼。”孟烦了许久后说出了让他失魂落魄的真相。
“啥?”
“土娼!就是妓女!妓女!!”孟连座咆哮起来。
夏天呆了呆,因为被这个消息震惊到了,但随即却怒火暴涨,因为孟连座的咆哮让他听到那种震惊、失落、鄙夷等等对人的歧视,所以他一脚踹翻了自己的连座。
【小醉给我饼子的时候,我就觉得她是天使。烦啦偷了她的时候,我痛惜那个天使的亮光会因此黯然,所以我一拳轰在了烦啦的脸上。
而现在,烦啦咆哮着说小醉是妓女的时候,我更怒了,不是怒小醉的自贱,因为我知道这个时代中,一个背井离乡傻乎乎等待哥哥的傻姑娘,为了一口吃的,无论干什么都不是错误。
我怒,是因为烦啦的咆哮,我怒,是因为我讨厌烦啦咆哮中的震惊和鄙夷。】
“你说她把你背回了家,你说她说‘我们现在都很穷,不能帮人白做事,给我了你就没有了,要换的。’你说她去给你买磺胺了你偷了她——我的连座,你凭什么去震惊、鄙夷一个不是好吃懒做、不是爱慕虚荣、只是为了活着的女人?”
“就因为她是妓女?”
夏天蹲在自己的连座跟前,一番的质问过后,说出了从进入这个世界就想嘶吼着骂出来的话:
“卧槽你姥姥的老天爷啊!”
怼天怼地怼空气,其实是最无能的表现,但夏天这时候只想去撕心裂肺的怼这个该死的世道,直到他发泄的怼完,才和他的孟连座可怜巴巴的互相依偎在了一起。
然后就是刻骨铭心的沉默,在许久以后,烦啦说:
“我欠的,我去还吧。”
“嗯。”
“我该还的。”
“嗯。”
“我说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不能。”
“那我自己走。”
烦啦又走了,许久后他又来了——因为他就没有出去,他说:“我托人把钱还了吧,我就不去了,很丢脸。”
夏天还是那句话:
“嗯。”
他其实是在想,如果在后世,会有多少舔狗,将小醉这样的姑娘捧在自己的心头?
……
十天的整编训练,最终被压缩到了五天,在这五天的时间里,禅达军管区的所有人,进行了统一的整编——一共是547人,被整编成了一个团,而阿译,则出任了营长,成为了一个只有74个人的营长。
虞啸卿的许诺和事实变成了两个极端,除了管饱的粮食外,狗屁的装备一样也没看见,甚至连编制都充满了恶意。
掌握了辅助瞄准的夏天现在有一丝自信了,觉得自己在战场上的生还率从0.01%变成了0.1%,足足进步了十倍之多,可他也想到编制,觉得生还率又降了一百倍!
他对自家连座吐槽说:“我们这一个营,上了战场碰到一个日军小队,就会被打的溃不成军吧?”
只有74人的营,就编成了一个不满编的连,听上去有营长,但终究还是孟连座靠谱点,因为他们的阿译营长说:“我在军官训练团除了练操典就是背语录,根本不会打仗啊,他们就让我督战……”
没有一个士兵喜欢督战这个词语,好在有找食组这个底子的存在,阿译没有被士兵们给孤立起来,但孟连座很自然的成了主心骨,夏天吐槽的对象。
“咱们到了缅甸,那里有一个营的人和装备等着我们呢。”孟连座重复着张立宪和何书光对他们说过的话,显得信心知足,也就是这一刻,夏天似乎了解到了军官和士兵的不同,士兵们可以质疑、怀疑情况,军官们,则必须无条件的去信任,因为如果他们不信任的话,手下的人,会更不信任。
而现在,履职的孟连座就在这个角色中。
而孟连座,再也不是那个他敢打一拳或者踹一脚的人了。
队伍就在这样偶尔嘈杂偶尔平静的氛围中前进,一直到了一个人工硬化过的地方,一直到一架架庞然大物出现在所有人的视野中。
那是飞机,即将把他们送去缅甸的飞机。
只是,很多人初见飞机,第一反应就很怪,尤其是豆饼,这个号称自己当了五年兵实际上只有19岁的大孩子,惊恐欲绝的喊出声来:
“日本鬼子!日本鬼子!”
在豆饼战争中,飞机只属于日本人。
豆饼的喊叫让队伍混乱了起来,瘸着腿的烦啦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这些慌张、混乱的伙计们认识到一个事实:
“这是美利坚的飞机,是我们的人的飞机!是能打日本人的飞机!”
曾经的恶霸现在的上等兵迷龙,曾经把枪都当了的不辣,视菜刀为生命的蛇屁股……一个又一个的士兵面对着众多的庞然大物,开始手舞足蹈起来。
就连孟连座,都兴奋、激昂。
一旁的夏天看着这些土包子的反应,笑得乐不可支。
【飞机的出现,意味着虞啸卿没有骗我们,我们真的会乘坐飞机,那些他承诺的武器,也像是会进入我们的怀抱似的——但谁特么知道,开局就是一团糟啊!】
“飞机有了,烫妈生呢?”
“对哦,飞机有了,花机关呢?”
“对,波浪什么什么宁呢?”
周围的士兵手舞足蹈的叫着,期待着现在就能把虞啸卿团座承诺的东西拿到手,但现实却是一个少尉站在他们面前,吼叫着让他们卸下所有的东西,包括衣物、武器、头盔乃至刺刀。
“啊?要换新装备了吗?”
“换个屁!你们的新装备都在机场,美国人给你们装备,英国人给你们管衣服!你们现在拿的东西,去了那边都得扔掉!还不如全留在这里!”少尉随即转入了慷慨模式,他继续说:
“现在国难当头,委员长的早餐都变成一杯清水一个饼干了,你们是远征军了,是装备最精良的部队了,难道就不能想一想国内那些抗战的兄弟?东西都统统留下!”
夏天听着对方慷慨激昂的话,却莫名想起了吃货的减肥:自从开始减肥后,我一顿从三碗降到了一碗,可我还是胖了十斤——我现在一碗顶过去四碗。
他实在生不出委员长早餐只吃一枚饼干的凄凉,因为他知道,皇帝穿补丁的衣服,一件比以前的十件更贵——这场战争苦了百姓苦了民族,但肥了的人可依然不少,校长吧,终究吃胖了些。
但其他人却是戚戚然,然后一个个的将张立宪代表虞啸卿发给他们的衣服还有简单的武器全都留了下来——来这里时候的一群汉子,变成了一个个光着身子只穿着一个大裤衩的好汉。
分发了呕吐袋后,众人就开始往飞机里挤了。
【我坐过飞机,但从没挤过飞机,也是第一次被挤上飞机——一架C46里挤了五十多个人,差不多是我们一个营了,剩下的十几个人没挤上这架飞机,还哭爹喊娘的想往里面挤呢。要麻甚至和我们险些来了一场感人心扉的离别戏。】
众多的C46容纳了更多的士兵,然后在轰鸣声中,一架架的开始起飞,带着一群没有见过世面的土包子起飞,飞向了他们期待中的缅甸战场。
夏天在满是光膀子的机舱内,突然想起了这么一句话:
穷如我们,却愿意将所有一切都为之奉上。
额,对比下现在的处境,他们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做的啊。
第0428章:绝地
夏天一直在埋头苦思一个问题:远征军失利的转折在哪?
好像是救了几千个英国佬被英国佬千恩万谢着坑了一把,再加上委员长远在重庆的微操指挥,远征军一分为二,一部分去了印度一部分走了野人山?
那么,现在远征军是什么情况?
结合还没有被虞啸卿整编时候广播的仁安羌大胜,夏天对此行实在是没有一丁点的信心——如果运气不错的话,进入缅甸没多久就该赶上败走野人山了吧?(夏天对这部分历史不了解,有兴趣的书友可以去查查历史。)
如果运气差些,要是才一落地就进入最绝望的局面……
所以,从起飞开始,夏天就显得心事重重,和周围第一次坐飞机的战友们格格不入。
“你不高兴啊?”也是第一次坐飞机的烦啦终于注意到夏天的情绪,他不解的问。
夏天只能瞎说:“C46是运输机,咱们这是被当做货物运了,我当然不高兴。”
烦啦还没评论呢,迷龙先来了一句:“毛病!”
夏天翻白眼,没法和这些家伙细说——坐飞机没有秀色可餐的空姐,哪还有什么航空体验啊!
搁后世那会,坐飞机要是不能喊一句“服务员开下窗户”,都没脸见人有木有!
终于接受了他们飞天的事实后,士兵们乡巴佬似的、抢着观看外面的行为终于得到了遏制,终于开始轮流观看了,迷龙大气的让出了自己的位置,摸到了阿译身边,掏出了一块手表:“林营座,这是小的孝敬您的,您以后可得关照关照小的啊!”
阿译惊喜的看着手表,接过后满是失而复得的激动,他感谢迷龙的时候,夏天抢着问:
“迷龙,这玩意你搁哪藏着啊?”
众人探究着打量光秃秃只剩下一个大裤衩子的迷龙。
“滚犊子!”迷龙大骂,一飞机的人轰然大笑起来,只有阿译心疑的在大裤衩上蹭了蹭,又喜滋滋的带在了手腕上。
迷龙炫耀着说:“知道我怎么搞过来的吗?揍了祁麻子一顿,他就乖乖的给我了,那小子还嘚瑟的说我坏了规矩,要是在缅甸死不了,就让我当心点——我呸,大爷我什么世面没见过?还怕他祁麻子威胁?”
众人大笑起来,笑得非常肆意。
夏天看着大笑的战友们,默不作声——是啊,此去前路杀机重重,谁又在意身后的威胁?
副驾驶员从驾驶舱钻了出来,将一大卷帆布费力的翻了出来,送给了这些光膀子的“货物”,在烦啦的翻译下,美国飞行员成功的赢得了士兵们的尊重——美国人叫他们兄弟,这种被人当人看的滋味,让他们对这个飞行员充满了好感。
但下一秒,他们的噩梦就降临了!
一架飞机出现在了C46的后方,不辣快乐的说:“要麻他们跟上来了!”
众人望去,一架飞机疾扑而来,正气势汹汹的追赶而来,有人兴奋的隔着飞机朝外挥手,想向飞机里面的要麻他们打招呼,但孟连座的凄厉的嘶吼却让他们在一瞬间坠入了地狱。
“战斗机!是日本人人战斗机!”烦啦嘶声吼叫,紧接着用英语朝驾驶舱的两个飞行员示警:“日本人的零式!”
【虽然我不是军迷,但我知道战斗机和运输机的区别,在我的理解中,前者就是法拉利,而后者,不过是拉货的货车,孤零零的运输机碰到搭载着战斗器械的战斗机,结局已经可想而知了……】
一场关乎生死的追逐战在空中爆发了,运输机没命的逃,战斗机悠闲的追,12.7口径的机载机炮时不时的咆哮,一颗颗足以让人撕裂的子弹扑向了运输机。
几个狰狞的窟窿出现在了飞机上,而动能依然十足的弹头,在机舱里肆意的翻滚,收割着卑微的生命,一具具伤势可怖的尸体不断出现在了机舱,但拥挤的机舱却让他们连倒下的可能都没有。
强气流顺着窟窿钻进了飞机,剥夺了机舱内所有人喊叫的权利,机舱里的所有人,能做的只有一件事——相互紧紧的抱着,因为此时此刻的运输机,正在为甩掉战斗机而做着各种各样惊险刺激的动作。
完了!
夏天彻底的绝望,他想过可能的死法,但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在飞机上被打爆,地面上他还会试图挣扎下,但在飞机上,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只能子啊绝望中等待着最后的命运的出现。
零式战技的发起第二波进攻,一个个狰狞的窟窿又出现在了飞机上,在夏天最惊恐的时候,更让他惊恐的事发生了:一颗子弹击中了刚才还和孟连座并给他们帆布的副驾驶,一个硕大的窟窿出现在了尸体上,鲜血溅满了大半个驾驶舱。
夏天似乎看到了自己的死法,他甚至失去了挣扎的动力,在这个无法动弹的拥挤空间里,在距离地面如此之高的天空上,面对一架战斗机,还挣扎个屁啊!
“卧槽尼玛!”夏天在灌进的强压气流中愤怒的、艰难的吼出了四个字,用来表达自己对系统的愤怒。
但飞行员却给这帮子绝望的人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飞机躲进了云层中,然后拼命的开始下降,飞行员玩命般的操作着飞机,准备迫降。
自杀般的迫降在一次又一次的撞击中完成了,完成了绝地求生的飞行员却没等飞机结束惯性停下就被破碎的玻璃送魂归家了。
世界就在这一刻变得肃静起来,夏天刚从猛烈撞击时候的绝望中回过神,就听到孟连座和康丫的对话:
“要着火啦!快跳!跳下去!”
“会摔死的。”
“这不是天上,飞机落地了!”
烦啦的提醒让夏天终于意识到了处境,再看看外边燃烧起来的树木,他也加入到了嚎叫跳下去的行列中,他奋力的推着身边的人,试图挤开一条通道,入手却是要命的黏糊糊的感觉,再一看,夏天一个激灵——一个熟悉的脸庞这时候已经变得苍白,硕大的血洞就出现在消瘦的身躯上,狰狞而又可怖。
舱门因为变形已经无法打开了,但撞击却让机舱上出现了比舱门还要打的缝隙,迷迷糊糊的生还者下饺子一样从飞机上狼狈的跳了下去。
夏天几乎是推搡着被跳下来的,受无数影片的影响,落地后他亡命的就往前跑,直到跑到了自认为足够完全的距离后,才停了下来回望,然后羞愧的想找个缝隙把自己的脸藏进去——那些狼狈下机的战友这时候正自发的将一具具尸体从破损的飞机上接下来。
羞愧让他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往飞机跟前跑,而是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在看到了处境后夏天第一次发现,他们的运气是多么的爆棚或者说是那个飞行员是多么的伟大——飞机停在了一片旷地和丛林的边缘上,这要是再往前冲几十米,他们一飞机的人,就得体会到机毁人亡的滋味了。
夏天最后加入到了扫尾的行列中,和战友们开始掩埋一具具狰狞可怖的尸体,而这些尸体,在前几分钟的时候,还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还有着和他们一样的追求。
但现在,他们只是一具具尸体。
两个飞行员都死了,一个死在了机炮下,一个死在了迫降中,尸体被生还者们小心翼翼的抬了下来,夏天看着这两具尸体,只有满腹的感叹:
战争,对底层的每个人来说,都是一样的残酷。
“埋了吧。”孟连座下令——阿译营长这时候只有茫然,他不像个营长,反倒像个听令的小兵,孟连座的命令下达后,他就自觉的和夏天一样,加入到了掩埋的行列中。
国人从骨子里被祖先铭刻了荣辱廉耻的概念,哪怕是最落魄的时候,国人都习惯去找东西裹在身上,这里的所有人,包括夏天在内,都洗劫过尸体上的衣服,但这一次他们都自觉的没有扒下飞行员的衣服,尽管那是他们中唯二的两套衣服。
夏天拿着折断的木棍,和其他人一道在努力的挖坑,入土为安一样是国人铭刻在骨子里的坚持,也是他们这群生还者对亡者最大的尊敬,可就在这个时候,哇啦哇啦的日语从他们的后面响了起来,众人茫然、震惊、迷惑的转头回望,看到一个日本兵,正满脸堆笑的朝他们说着什么。
【这个日本兵把我们当做缅甸人了,只穿着大裤衩的我们,和当地人的打扮一模一样,真是一个天大的讽刺——如果我们上飞机前没有被近乎羞耻的扒光身上的衣服,可能这时候会被日本人的黑枪弄死!】
日本兵感谢着这里的每一个人,感谢他们做了他们做不到这么好的事,飞行员手里的手枪落到了阿译的手里,但面对这一个突然出现的日本兵,阿译将手枪藏在了身后瑟瑟发抖,却怎么也鼓不起对准日本兵的勇气。
日本兵竖起大拇指夸奖了一路,这些人的顺从让日本兵更确信自己的判断,最后他更是走到了飞机跟前,对杵在飞机前的迷龙教导了起来,教导他该怎么拆飞机——三十多个人,面对一个毫无防备、明明是羊入狼群的日本兵,愣是表现出了虎入羊圈的样子。
夏天紧紧的握住了木棍,决定在鬼子兵走回来时候照着他的头劈下去,当他坚定了这个想法的时候,迷龙却突然发难,抡着手中的撬棍,狠狠的砸在了刚刚转头鬼子兵的后脑勺上。
有人率先动手,周围的人突然从绵阳变成了饿狼,像老虎一样的鬼子兵瞬间表露除了山羊的本质——他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在接连的打击中变成了一抹至死都为之糊涂的阴魂。
然后,饿狼们像腐食动物一样开始搜刮尸体。
夏天手慢,没抢到一件东西,就在他试图将迷龙手中的武器要过来的时候,枪声响起,十多个鬼子站在了几十米外,正用日语呵斥着这群腐食动物——他们看到的画面是这群当地人在抢他们的人,所以生出了戒备。
而通常来说,缅甸人和日本人是友谊深厚的朋友,因为对缅甸人来说,日本人是来帮助他们打跑侵略他们的英国人的!
“跑啊!”夏天反应最快,第一个就冲了出去,不是冲向了鬼子,而是冲向了丛林,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疯一样的开始跑。
在后来,夏天才意识到自己干了一件多蠢的事,可那时候的他,真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我发誓,在以前打架的时候,我是那个冲的最快的人,别笑,不是向着没人的地方冲,但这时候的我,好像也学会了其他人的天赋技能——向着没有人的方向跑,而且还是那种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样子。】
日本人对中国人的熟悉,就像中国人对日本人的仇恨一样,夏天喊出了跑以后,日本兵马上回过神来,这不是缅甸人,是中国人!
“中国人!射击!”
“追啊!”
日本兵在砰砰的枪声中开始狂追起来。
夏天一马当先的跑了几百米后,却止住了身子,因为这时候的他脑子已经清醒了过来,干嘛要跑啊?特么的刚才要是假装缅甸人该多好啊!
他后悔的想要撞墙的时候,其他人才零零散散的跑了过来,这时候的夏天也想起了自家瘸腿的连座,一个瘸子能跑多快?
他马上往回跑。
“二愣子,你干什么?”
“傻子啊,掉头跑啊!”
“笨蛋,你想给日本人送人头吗?”
擦肩而过战友大声咒骂着正做出白痴行径的夏天,但夏天不做解释,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往回跑,他怕他一开口,就失去了跑回去接应连座的勇气。
他终于看到了孟烦了,顺便还看到了阿译和郝兽医,这两人一左一右的夹着瘸腿的连座先生,正在亡命的狂奔,而他们的身后,是压着脚步不超过他们的迷龙,在后面,还有逃遁的脚步,但枪声和惨叫声一直在交织一首绝望的悲歌。
那是落后的同伴被鬼子打死打伤奏出的死亡悲歌。
“快跑!”
孟烦了看到折回来的夏天,对夏天一肚子的愤怒变成了一声关怀的嚎叫。
但刚才跑得最快最果断最无耻的夏天,却喊:“我们和他们拼了!跑下去我们迟早会被他们一个个弄死的!”
梁静茹给予的勇气让夏天成了这时候最靓的崽,但紧接着被迷龙一脚踹倒,迷龙咒骂:“王八犊子,跑得最快,现在还想害死更多的人吗?”
于是,继续跑。
但飞机上绝望的严重的消耗了这帮溃逃者的体力,他们很快就跑不动了,踹着粗气绝望的又凑在一起,被不断逼近的枪声压迫的几乎窒息。
“怎么办?怎么办呐!”
在这里喘气的二十多个人发出了灵魂拷问。
“只能分开跑!”孟烦了给出了唯一的办法。
但所有的人,用天南地北的否定给出了一个同样的答案,他们在禅达的时候需要抱团才能活下去,他们在被虞啸卿征兵后,抱团成为了一个营、一个连的战友,而现在,他们始终不想结束这种抱团,因为他们怕结束了这次抱团后,他们会变成孤零零的游魂,一辈子再也不会有抱团的勇气。
被否定的孟连座给出了第二个方案:“那就只能打了,没时间了,阿译你怎么看?”
“那怎么打?”阿译的回答绝对是军官中的耻辱,他应该坚决的说“打”,给这些兵一个定心丸的。
好在这样的阿译才是大家熟悉的阿译。
孟烦了开始分析起了日军僵硬的作战方式,最终给出了作战方案:“别怕死,扑上去抢前边步兵的枪!抢到枪就和后面的鬼子干!”
“不要怕死!抢他们的枪!”阿译重复着孟烦了作战方案的精髓,活脱脱就是那些带着无数士兵送死的军官的翻版。
于是,亡命者都藏了起来,等待日本兵过来后夺枪反戈一击。
夏天的左右都是武器,左边是迷龙,迷龙拿着从鬼子手里抢到的三八大盖,右边是阿译,阿译哆哆嗦嗦的拿着手枪。
“枪给我,我能打中鬼子!”夏天向迷龙讨要,迷龙不屑的别过了头,夏天不得不望向阿译,阿译也别过了头,气的夏天差点跳起来,近距离他真的能打中鬼子的,可刚才的逃跑,已经让夏天的人品变成了负数。
鬼子的踪迹慢慢出现,和孟烦了说的一样,打头就是三角队形。
“一万年不变的三角队形,赶在丛林和大雾中照用,这些小鬼子在找死。”孟连座低声呢喃的评价着鬼子的队型,夏天听到后更有了勇气,看着后面照顾不到的前锋,夏天决定一雪前耻,将自己的人品重新变成正数——他需要用小鬼子的血来由负转正。
于是他知耻似的慢慢前移,抵达了伏击圈的第一序列中。
孟连座下达了冲的命令后,夏天就像兔子一样弹跳了出去,但这一次他不是朝后,而是朝着鬼子的方向,和他一样快的还有两人,三个人冲出了视死如归的气势。
“老子不怕死!”
夏天在心里嘶吼着,然后任凭枪声响起来,他很幸运,几乎是一齐响起的枪声带走了他身边的两人,鬼子的枪法很准,近距离下,一人中了两枪,另一人中了一枪,全都倒在了地上。
但漏掉的夏天却在他们上膛的时候冲了上来,手中的棍子像千钧的铁棒一样劈了下去,劈到了一个鬼子,然后他不顾一切的去抢枪,临近的一个鬼子见状,刺刀直捅而来,就在这时候枪声响起,迷龙在关键时候救下了他。
第四个、第五个冲到了剩下的一个鬼子跟前,第四个人用身体接住了鬼子的刺刀,给了战友夺枪的机会,第五个冲上去,用尽了气力捏住了鬼子的颈部,三方在拼死的时候,捡起了步枪的夏天用刺刀结束了鬼子挣扎的小命,用身体接住了刺刀的战友朝他露出了一个满是鲜血的笑容。
夏天还没来得及查看,一声刺耳的枪声响了起来——鬼子的第二个三角就转到了侧面,一发子弹就终结了这个战士的最后的生命。
“快去抢枪!”孟连座在发疯的嘶吼,然后带头就冲,只是这时候的第二个鬼子三角封锁了他们的路,接二连三的就有战友倒在了枪口下。
被子弹压制,理智或者本能的反应就是趴下或者后退躲避,这些试图抢枪的战士也是这么做的,但阿译却做出了一个让他事后羞愧的要自尽的举动——
他开枪了,不是朝鬼子开枪,而是朝后退者开枪,当然,以他哆嗦的手,自然是没有打中人的,而他紧接着就朝疑惑的望向他的兄弟说:
“不许后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啊,这是多么熟悉的话语啊,多少的军官用这样的方式警告或者杀鸡骇猴的对付过他们,但每一次的结局都是让人窒息的相同:当他们拼命的时候,军官们却选择了瓦全,跑得看不见踪影了。
孟烦了惊呆了,他震惊的望向了阿译,阿译颤抖的手拿着枪,却固执的说:“……我在督战。”
去他妈的督战,去他妈的打仗,让一切都见鬼去吧!
孟烦了近乎疯了,因为事实就像他猜到的发展方式一样:还在试图冲过去的战士在确信自己又一次遭到了身后的子弹后,他们没有犹豫的就放弃了送死的尝试。
他们,不干了!
“完了!”孟烦了绝望的哀嚎。
“完犊子了!”迷龙愤怒的咆哮,想一脚将阿译踹进地狱。
孟烦了在这个情况下,做出了最理智的选择,他大吼:“跑啊!”
还拿着枪对准了他的阿译,第一时间就掉头,于是,所有人的勇气崩溃了。
夏天在开枪,当他拿起武器的时候,在一定范围内,出现了一个类似游戏时候瞄准的准信,这就是系统大爷给予的初级瞄准辅助,于是,他锁定了一个刚刚开枪的鬼子,扣动了扳机。
鬼子应声而倒,倒地的瞬间,夏天觉得自己就是个战胜,可以以一挑百。
可这时候,一声撕心裂肺的“跑”让他重新回到了现实。
回头,看到的就是他认为的战友掉头亡命的画面。
那一刻,夏天终于意识到禅达的溃兵们为什么那么冷漠了,意识到禅达的溃兵们为什么那么自私了……
他想做个英雄,于是不顾一切的想要继续开枪,但鬼子的子弹像长了眼睛一样飞了过来,他身边战斗的兄弟中弹到底,鲜血汩汩的从脑袋的伤口上往出冒。
跑吧。
夏天绝望,他捡起了另外两支步枪,捡起了一个牛皮盒子,在鬼子压上来前又弹跳着冲了出去,只是这一次,没有像刚才一样冲向鬼子,而是像前两次一样,往相反的方向冲。
纵然夏天对这些战友绝望,但抱团的下意识的思索方式,让他紧跟着其他人,在不辣和康丫分去了他多余的负担后,他越发跟紧了队伍。
被人拖着跑路的孟烦了一直在喊往林子里钻,可是,鬼子们却有意的从林子方向逼迫着他们,亡命心切的队伍,被鬼子压的跑出了林子——大雾中突然出现的建筑勾动了林译的目光,他下意识的跑向了那里,而这时候的林译,分明是溃逃队伍的锋矢。
于是,所有人都跟着他跑向了那里。
两个英国人正打算烧掉这栋建筑的,但突然出现的人让英国人骇然起来,他们放弃了将汽油倒出去用火点燃的简易步骤,直接跳上了吉普,一溜烟跑了。
建筑会给人以绝对的安全感,林译营长选择了服从自己下意识的行为,于是他冲向了建筑,他的身后,漫无目的跟着他的其他人,就这么也冲向了建筑。
现在被夏天和迷龙拖着的孟烦了看到这一幕后,嘶声吼了起来:“分开跑啊!不要进屋!不要……求你们了!”
可没有人听到,不想放弃这个抱团的团队的士兵们,跟随着他们的营长林岳,固执、果决的冲向了建筑,并钻了进去。
孟烦了绝望,在他绝望的时候,迷龙和夏天两人,也像没头的苍蝇一样,拖着他们的连座,冲进了林译选择的建筑中。
哦,对了,这是两栋木屋,规模挺大,看上去应该是英军屯放物资的仓库。
哦,对了,刚才跑掉的英国人还留下了没有倒出去、也没有点燃的汽油,而不像放弃这个抱团的团队的士兵们,无视了木质的建筑和周围的汽油,就这么跟着他们的营长,冲进了其中的一栋木制建筑。
【我可怜的军事知识并没有让我意识到我进了一个什么样的绝地,但在之后,我才明白,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绝地——木制、汽油,这两个东西加起来,只证明了一件事,愚蠢是会传染的。】
孟烦了被拖进后,立即吼叫起来:“快离开这里!快分散跑!分散跑啊!”
不解的目光围绕着孟烦了的时候,孟烦了打算说出恐怖结果的时候,日本人追上来了,几颗子弹让孟烦了熄灭了解释的打算,然后他绝望的依墙慢慢滑落在地上。
他说:“我被你们蠢绝望了。”
第0429章:我叫龙文章
自称是被蠢绝望的孟烦了笑了,边笑还边说:
“真行啊,满世界都是生路不选,唯一一条死路倒是选的特准!看到没,木制的!进来时候门口的东西看到了吗?汽油啊!汽油和木头能变成什么你知道吗?你们都知道吗?”
最后的喝问让一心只想着抱团的求生者一个个垂下了失魂落魄的脑袋——细细去数垂下的脑袋总数,却是一个让人绝望的人数。
在上飞机的时候,在飞机上里面的时候,他们五十几个人人挤人,可现在,他们就剩下了十几个慌不择路的蠢货!
“我们快出去!”夏天想到变成缅甸烤人的结果,马上叫了起来,阿译好像也清醒过来了,急忙说:“对,快出去,快离开这里。”
离开当然是不可能的事——还没做准备呢,日本人就对着木制的建筑开火起来,子弹在木板上打出一个又一个骇然的弹孔,还没动呢,就有人被透过了木板的子弹击中,疼的惨嚎了起来,郝兽医扑了上去,开始了他的急救。
没有纱布、没有药品,就这么开始急救,夏天搞不懂兽医到底在怎么救!
“都别愣着了,找出路啊!缅甸的房子四通八达,看有没有别的出路!”孟烦了终究是有求生欲的,呵斥着给出了主意,众人马上在分散在硕大的建筑内,开始搜寻出路。
夏天匍匐着到了门口,透过门缝查看外边——正对着大门的地方有棵树,一个鬼子正把机枪架在树杈上瞄准着大门。
迷龙也挤了过来查看,夏天看到后没好气的说:“不用看了,鬼子现在连举枪的气力都省了。”
“能不能打出去?”迷龙问。
夏天呵笑,打出去?你试试啊,歪把子是不怎么样,但封锁一道门那是绰绰有余,出去几个死几个!
鬼子拿机枪封锁了门后,就为烧烤做准备了,为了避免里面的人躲在门后,操控机枪的鬼子兵朝木门周围打出了一个短点射,吓得夏天和迷龙狼狈逃窜。
“完蛋了……”
迷龙哀嚎,怨愤的说:“我特么就不应该离开禅达。”
“我特么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夏天更怨愤,这死法真特么憋屈死了啊!两个怨愤的人在互相怨怼的时候,其他人终于停下了徒劳的搜寻。
这是一间仓库,英国人修建的仓库,而且还是军用的那种,尽管是木制的,但却异常的结实,结实到蛇屁股拿自己的菜刀劈砍了一阵后,那柄他死都不愿意放弃的菜刀直接出现了几个豁口。
蛇屁股没有收获,不辣却找到了门,从构造上看,这个门后面应该还有套间,不辣激动的招呼其他人,试图将门打开,但一群人拼了命的去怼,也没有将封死的门推开。
力竭之后,他们更绝望了起来。
“真行啊,那么多的缅甸房子不选,偏偏选了一个仓库,还是军用仓库,一群人连一扇门都没辙!呵,你们可真行啊!”孟烦了怨愤的叫骂起来的时候,汽油的味道在漫延,这时候众人闭着眼睛都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宁可被打死也不想被活活烧死!”有人鼓起了勇气,坚定的说:“我去打头!你们跟上!”
“不要怕!冲出去!被打死总比烧死的好!”阿译也赞成了这个意见,挥舞着自己的小手枪,鼓动了起来——那一刻,夏天发誓自己认为阿译是个好人的看法纯粹就是个狗屁!
但阿译这话引起了好几个人的意动。
“外面有鬼子的机枪封锁,闯不出去!”夏天试图拦下,但这名士兵已经坚定了决心,推开了夏天的阻拦,走向了木门。
木门才开了一条缝隙,鬼子就打出了一个点射,几发子弹轻易撕裂了坚实的木门,依然势足的子弹轻易在不屈者的身上打出了一个拳头大的血洞。
跟在后面的几人在枪声中下意识的蹲、狼狈的将门顶住,横亘在他们面前鲜活的尸体,让他们再也生不出冲动了。
刚才喧嚣着的阿译,直接哑巴了,再也不说话了。
所有人都绝望了。
夏天含恨的看着这些绝望的战友,跳脚开始发泄自己的愤怒,他咒骂着说::“我算是明白了为什么国军一直打一直输,因为像你们这样的兔子太多了!一个个跑得贼快!老子玩命一样的夺来了枪,结果转头一看,你们特么全跑了!”
“跑啊!你们倒是跑啊!现在停这里干嘛?继续跑啊!”
夏天的咆哮让所有人更沉默了。
“你们这群瘪犊子玩意,”迷龙也骂了起来:“夏天这瘪犊子之前跑得快,但关键时候靠得住,老子亲眼看到他弄死了一个鬼子,你们呢?一个个全特么的是嘴炮,打鬼子,打鬼子!一个个叫嚣着打鬼子,可你们怎么打的鬼子?怎么打的啊!”
“这就是你们打鬼子的样子?”迷龙的怒气最盛,他抛弃了自己辛辛苦苦攒下来的家当,想和这群瘪犊子玩意一起向着鬼子的刺刀狂飙一把,结果关键时候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整个仓库只剩下了两个勇者咒骂,像是要回应他们的咒骂一样,一声爆炸突然从不远处响起,紧接着就是不断挤进来的浓烟——鬼子最先点燃了隔壁的仓库,爆炸中火势开始肆意,伴随着浓烟慢慢的开始侵蚀这间藏有十几个逃兵的仓库。
孟烦了吞掉了小心翼翼保存的磺胺,面对郝兽医好心的劝导,他破罐子破摔了起来。
“给我一枪得了!我不想被活生生的烧死。”康丫突然开口,这一次没有了之前的那种傻气。
他把自己拿着的枪贡献出去,试图让人拿着给自己一个痛快,迷龙最干脆,直接拿着自己手里的枪对准了康丫,面洞黑洞洞的枪口,康丫像变了个人似的,没有惧意,反而观察着枪口,等待那颗炙热的子弹射出来。
“够了!”夏天爆喝一声:“既然想死,我们干嘛不和鬼子拼了?一大群人,白死了不亏吗?干嘛不拖几个小鬼子垫背?老子已经干死了两个小鬼子了,不亏了!你们亏不亏?”
在这种绝望中,夏天反倒是将自己的戾气逼了出来,也可能是他刚才打死了两个鬼子后收获的战意,所以他提出了所有人都不曾去想的问题。
“对,拖几个小鬼子垫背!”迷龙立即赞同起来,然后嫌弃的对康丫说:“老子的子弹留着打鬼子,你就别浪费了。”
“亏啦,我亏啦,我没打死过一个,夏天,你等会替我弄死一个狗娘养的小鬼子,别让我血亏啊!”蛇屁股用大家能听到的粤语喊着,然后拿着菜刀走到了最前边,表态说::“我第一个!”
“我第二个!”豆饼站了起来,有了接连的带头,这群穷途末路的士兵,终于鼓足了所有的勇气,决定把赚不赚、亏不亏的希望交给拿枪的人,而他们将负责给他们争取一个赚或者亏的机会。
当然,所有人都明白,赚是不可能的,但能少亏不也是一种赚吗?
“等等,”孟烦了却在关键时候制止了即将走到满是弹孔的门前的蛇屁股,指着他不远处套间上封死的门说:“万一这里面有通往外面的门呢?”
其实这时候说有生路是一件极其败坏军心的事——当所有人因为破釜沉舟打算拼死一搏的时候,一个王八蛋说这里有船有锅,那是一种什么样的体验?
体验就是一群人、包括迷龙在内的一群人,对着封死的门再一次猛砸了起来。
夏天哭笑不得的看着孟烦了,孟烦了却紧巴巴的盯着那扇封死的门。
可能是因为迷龙的加入,也可能是之前就把这扇门撞得快要崩溃了,总之,没几下这扇门就在众人暴力的摧残下,飞离了门框。
本应该有破门后的欢呼声传来的,但响起的却是一片咒骂——套间里没有逃生的另一扇门,却又熊熊的火苗在里面燃烧,应该是外面的火焰点燃了屋子里堆放的缅锦提前引发的火焰。
“快把们关上!”夏天在所有人绝望的时候喊出了最正确的应对方式,不辣和蛇屁股冲进去想把飞掉的门装回来,但迷龙扑向了缅锦,往自己身上缠了起来,并招呼其他人:
“老子不想光着死,这玩意就给老子当裹尸布吧!”
所有人呆了呆,然后就挤进了明明已经着火的套间,抢着一匹匹英国人特意搜集的缅锦,往自己身上缠,包括阿译都是这么干的。
夏天不能理解这群还保持着国人传统思想的战友这时候的举动,他泼着凉水并说出了多年以后都认为非常富有这里的话:“赤条条来,光屁股走,中间卑贱的闹腾几十年,就是人生了,天这么大,地这么宽,搁哪一埋就是人生的终点,管他死后有多丑!”
可惜这里的人并不会欣赏夏天这段极富哲理的话,他们在燃烧的烟雾中完成了对自己的打扮——但在夏天的眼中,他们倒像是一群本地的土著一样。
“行了吧?行了就准备干活!”依然只穿着大裤衩子的夏天在所有人将自己用缅锦裹起来后,开始催促,在已经更浓甚至能看到火光的浓烟中,送死的人再一次组队完成,大声的咳嗽中,他们再一次叮嘱拿枪的几个人:
“多打死几个鬼子!莫得让老子血亏!”
“打准点啊!”
这一次是浓烟催促着他们赶紧动弹,最前头的蛇屁股和豆饼终于带动着队伍动了起来,两人接近满是弹孔的木门,拉门、前冲,动作一气呵成。
像极了小鬼子的万岁冲锋,但本质上不过是兔子急了还咬人的残酷现实,蛇屁股和豆饼冲了出去,其他人紧随其后,砰砰砰砰的枪声响了起来,但没有人止步,就连拿着小手枪的阿译,这时候也都没有止步。
夏天终于扑了出去,他扑倒在地——他脑海中模拟了多遍扑出去的场景:
遍地都是缠着缅锦的尸体,有活着的,有死去的,还有挣扎着的,血应该汩汩的冒着,子弹应该嗖嗖的飞着,他如果运气好点,在扑倒时候没有被子弹击中的话,就会找一个尸体架枪,开始为这些前一刹那还活生生的战友讨债。
他是这么想的,是这么扑出去的,但结果……
他摔的很惨,狗啃屎一样的扑在了地上,
可是,
没有鲜血,没有尸体,没有活着的受伤者的嚎叫,
只有一群冲了一些距离后愕然的杵着的“缅甸人”。
而且都是活的。
鬼子死了——将歪把子架在树杈上的鬼子死了,还有几具日本人的尸体在不远处趴着,之所以认定那是尸体,是因为如果他们还活着的话,这里就不可能有堂而皇之、傻乎乎站着的一群笨蛋了。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在日本人的尸体后面,一个身影正将一挺轻机枪扛在肩上,悠然的走向他们——一阵风吹开了浓烟,身影的衣服显现了出来。
是一身国军的军官服。
“我以为你们不敢出来的,我以为你们会在里面死死的熬着,哪怕是被烧死,也不敢钻出来的。”身影站在了架着歪把子机枪的树前,一脚将伏在树干上的尸体踢开,然后以更悠然的步伐走近了这群打扮的像缅甸土著,但却最终敢迎着机枪冲出来的国军士兵。
“没想到你们冲出来。”
“这一路上,英国佬在跑,中国佬也在跑,日本佬在后面追的倒是开心,因为他们遇不到抵抗,没想到在这里,反而遇到了抵抗——就是这抵抗太可怜了,十几个人,被四个小鬼子堵在了屋子里给点着了。”
“长官,”孟烦了瘸着腿上前,解释说:“不是四个,是二十几个小鬼子,我们没有枪,飞机迫降的时候,我们每个人只有一个大裤衩子。”
“所以……你在向我邀功吗?”身影外头看着孟烦了,带着笑走进了人群中,也让人群看清了他的军衔,可怕的中校军衔。
他停在了最后的五人跟前,之所以停在最后的五个人前面,是因为这五个人都拿着武器,尽管包括一把小手枪。
“军官?”他先是停在了阿译跟前。
“报告,少……少校林译。”阿译身影很磕巴,因为相比对方满是硝烟的全套军装,用缅锦当裙子的他实在是不堪入目了。
“很失败的一个军官。”对方笑着评价了阿译一句,阿译面色因此更苍白了。
评价完阿译,对方挨个从夏天等四人面前走过,最先停在了迷龙跟前,体型魁梧的迷龙任谁一眼一看都知道这货是个能打的主,所以对方就问:“从小鬼子手里抢来的?”
“是,打死了一个小鬼子。”迷龙老实的回答。
对方恍然,问剩下的三人:“你们每人都打死了一个?”
不辣哆哆嗦嗦不敢出声,这娃对自己特狠,但有个毛病,就是见不得官,见了官就结巴,明显答不出来了。而夏天则很伤心,因为自己的待遇是“你们”,而不是面对面的单独问,所以他简略的回答:“是。”
康丫则指着夏天说:“不是,是夏天给我的。”
对方迷惑的看着三人。
“他打死了两个鬼子,其他人打死了一个,他在撤退的时候把武器都带上了。”迷龙在一旁解释。
“看样子不错。”对方恍然,然后顺口夸了一句,随后说了一句让这些人都为之汗颜的话:
“追你们的是有二十多个鬼子,但等你们钻进那个死地后,小鬼子就认为吓破胆子、吓傻了的你们,不值得他们用二十多个人对付,所以分出了其他人去追刚跑掉的英国佬了,只留下了四个人对付你们,因为他们认为四个人收拾你们,绰绰有余了。”
所有人都羞耻的垂下了脑袋,对方说的是事实。
见到所以人垂头,这个救了这里所有人的中校,说出了让这些人石破天惊的一句话:
“我叫龙文章,中校,你们的团长——对,你们这群傻不拉几、胆小如鼠、但最终敢朝小鬼子进攻的倒霉蛋的团长,有疑问吗?”
第0430章:岂曰无衣
团长?
一群人面面相觑,孟烦了说:“我们是川军团,我们团长是虞啸卿。”
“虞啸卿死了!”龙文章平静的像是在喝水,一帮子死里逃生的人继续面面相觑,夏天则努力回想虞啸卿的样子,但想来想去,他唯一记得的,就是:
去了,就是你们的。
果然,战争的生命,都是一样的脆弱,死个七八千小兵,总得死几个大点的官陪葬——还是几个大点的官,就得七八千的小兵陪葬?
龙文章在继续讲述他的情况——有的飞机平安降落在了机场,有的像夏天他们一样迫降了或者凌空爆了,降落在机场的他就带着一个兵出来找人。
“我就出来找你们这群蠢到家、傻到家的笨蛋,哦,也不全是笨蛋,”龙文章的目光望向了夏天,他说:“看,你们中还有一个没有蠢到家的。”
夏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夸奖,这时候他正在走向尸体,一共有四个鬼子的尸体,还有一具自己人的尸体,他是龙文章警卫,不过,他现在胸膛上挂着几个血洞,汩汩的鲜血正染红着他的上衣。
夏天想扒掉这个警卫的裤子,套在自己光秃秃只有一个大裤衩子的腿上,但看着同样年轻的脸庞,他想起了身边的这些家伙死前都要套点布的场景,于是夏天打消了这个意图,将目光锁定在了鬼子的尸体上。
【我打算穿条鬼子的裤子,上衣就免了,我可不想在丛林中被紧张兮兮的自己人打了黑枪。】
就在夏天打算扒下鬼子的裤子的时候,龙文章自嘲的说了起来:“得,你们中就没有一个聪明点的——你们,所有人把身上的东西都扔掉!不管是缅甸布还是鬼子的衣服!”
一群面对着死亡都不想光秃秃的士兵在同一时间怒了,上飞机时候他们被剥夺了身上的所有,那时他们想着能穿英国佬的衣服,勉强能够接受,但现在,他们在丛林里随时会被扑出来的鬼子弄死,谁愿意变成鬼了还是光秃秃的?
这是他们最后的一丁点可怜的尊严。
没有人动弹,正打算扒掉鬼子裤子的夏天愕然的看着突然冒出来并救了他们的团长,说:“为什么?有个裹身的东西,我们看上去就像人了。”
“是死的时候像个人吧?”龙文章将夏天没有说清楚的潜意思赤果果的说了出来,就像是揭开了所有人最不愿意却不得不面对的伤疤一样。
“这里是缅甸,会死很多很多的黄种人,死后唯一能辨明身份的是身上裹着的东西。这仗要是打不赢,很多人,包括你们和我中的很多人,回不了家的。和同袍埋在一起的地方就叫家,你们愿意死后和日本人或者缅甸人埋在一起吗?一天天忍受缅甸话或者日本话的叽里呱啦?”
夏天慢慢的退后,彻底打消了扒下那条丑陋的裤子的打算——很多年后,会有很多很多的后辈踏着一条先辈走过的血路,来缅怀那群征战异域却死不能回乡的人,他们带不走那些先辈的骨,但能带回去先辈的魂,夏天可不想自己如果死了,还要和别国的亡魂纠缠不清,耽搁回家。
因为,这是一场必输的仗,因为啊,远征军摊上了一个猪一样的盟友,还有一个酷爱微操、自信绝伦的大BOSS。
龙文章要求把那些尸体收拾回来,把他们葬在一起,于是所有人就按照仓皇逃遁的原路开始折返,搜寻路上一具具早已冷却的尸体。
夏天端着枪走在重新半武装起来的队伍中,像极了一个兵的样子——一场亡命的逃杀,亲手又击毙了两个鬼子后,夏天终于不再是那个在大学中只想着游戏或者泡妞的废物了,尽管他之前用燃烧瓶干掉过一辆鬼子的坦克。
初见面时候唯一一个身上没有裹布却拿着武器的兵是夏天,自然引起了龙文章的兴趣,折回搜寻遗体的时候,龙文章走近夏天跟前,问:“当过几年兵?”
“一年。”
“二等兵?”
“嗯。”
“那你现在是下士了,”龙文章很轻易的就给夏天升了官,然后探究起了这支队伍的详情,夏天没有多想,将营长阿译、连长孟烦了都“卖了”,轻易卖掉了己方长官的夏天,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刚卖完,龙文章就大叫:
“孟连长!”
瘸着腿的孟烦了小跑过来,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从龙文章的嘴里崩了出来:
“你被撸了,到底了,现在是……二等兵。”
夏天愕然,不是连座的孟烦了呆了半晌,才接受了这个消息,小声说:“杀鸡儆猴吗?”
“杀猴给鸡看。”
“最大的猴不是我。”
“但你瘸了。”
莫名其妙的对话中,夏天插口说:“长官,他用救我的时候被鬼子从后面刺中的。”谎话说了几千遍就成真话了,就连夏天现在都忘了孟烦了是怎么受的伤,只记得孟烦了自己的说辞。
“看样子你能做好一个士官,既然你救了他,那就比他大一阶吧,你又升官了,现在是……中士。”龙文章轻描淡写的说辞中,根本感受不到对军衔制度的一丁点尊敬,然后他飞快的转移了话题:“和英国佬打交道真的让人三尸暴跳,我说你们中不会真的有人懂一点儿英语吧?”
“孟连……中士会。”夏天忙说,心里补了一句:我也会那么一丁点。
“你又升级了,现在起,你就是上士兼我的传令兵——嗯,放心好了,这场仗打完,我想办法给你治你的腿,治不好,我的腿砍了送给你。”龙文章给了一个挺大的甜枣,但这个甜枣并没有被孟烦了吃下去,因为他给错了对象,孟烦了是所有人中最聪明的哪个,就像他一眼就能看出杀猴给鸡看的本质一样。
“你,好好干,我觉得你升官的速度不会比他低。”龙文章忽悠了夏天一句,然后就去找其他人,只留下彻底对龙文章升官许愿免疫的夏天和孟烦了,孟上士兼传令兵看着龙文章的身影说:
“我们麻烦了。”
夏天深有同感,但绝对没有孟烦了想的那么深,他只是震惊于一个团长对军衔的随意,但随即他想到了现在的处境,说:“我觉得有麻烦是好事。”
“嗯?”
“没麻烦的话,我们就得完蛋了。”
“也对……”
孟上士认命似的点头,还是有点麻烦的好。
……
上飞机的时候,他们有五十多个人。
迫降后,他们还剩下三十多个。
现在,他们有27人,其中有九个人躺在地上,是被他们从亡命的路上重新抬回来的,还有一个,是救了他们并带着他们找回了尸体的团长。
夜幕下的丛林充满了恶意,他们找不到其余的尸体了,能找到的只有这么多了。
这就是战争,不管说得有多好听,不管一起发过的誓言有多狠,总是做不到同生共死,总是做不到埋掉所有的兄弟。
坟墓选在了鬼子伏尸的地方,四具鬼子的尸体加上一棵曾支撑过机枪的树成为了墓碑,那些来自五湖四海的活人变成的尸体,在仓库的爆炸中入土,在爆炸中掩埋,一座没有墓碑却有最好的墓碑、但注定不会受到祭拜坟,就出现在了这个世界上。
它的背后,是九个曾经辉煌或者邋遢或者卑微的生命。
龙文章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想不到的事,在掩埋前,他将自己的衣服脱了,外套、衬衣、裤子,全都脱了,裹在了尸体上,剩下的尸体也用缅锦裹了起来,唯一没有动的是鬼子的尸体,他说:
“留着吧,如果不想死了被他们扒光衣服,就留着吧。”
日本人不缺死者的一身衣裳,可本来就坏透了的他们善于用更坏的方式去报复,面对龙文章的说辞,包括夏天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的接受了——虽然他们本来就只剩下一条大裤衩子。
仓库的最后一声爆炸落下了帷幕,像是葬曲一般,龙文章以一种很奇怪的姿势跪在了这座立起的坟前,神经兮兮的说着活人听不懂、死人听不到的话,那样子,就像是他能和死人交流一样,那是一种很虔诚的态度,虔诚到另外17个人,都生出了负罪感。
【英国人在向印度跑,如果仅仅是跑,那也无所谓,可英国人用一种类似宁与外贼不给家奴的态度,始终在后面拖着远征军的尾巴,于是,远征军在英国人“无私”的帮助下,错失一个个良机。一次次的错失良机终于奠定了失利的局面,远征军开始撤离,一群天不收地不养舅舅不疼姥姥不爱的溃兵,就在这种情况下被添进了战场——在战争的尾巴上,开始了求生。】
夏天看着一个个比黑人更黑的同伴,笑了起来,露出了自己白花花的牙齿——龙文章在汽油中倒了什么东西,兑出来了一桶黑漆漆的染料,带头将自己泡在里面,制造出了一具“黑体”,于是,其他人只能从命,就连阿译,都不得不咬着牙齿把自己染成黑鬼。
刚从油桶里出来的蛇屁股用自己的粤语说:“笑什么笑,你也是这个样子滴。”
“你们不觉得咱们就像是山里的妖怪吗?我敢说,鬼子一看到咱们,就会被咱们活生生吓尿!”
夏天的画让他们大笑了起来,他们见过无数人在鬼子的追击上慌忙逃命的画面,见过无数人在鬼子的枪口下屎尿直流的画面,但从没有见过鬼子被吓尿的场面,如果能看到鬼子被吓傻尿的画面,那……
真特么值了!
“走啦,走啦,活人就得去打仗!”龙文章满意的看着黑色的部下,带着他们走向了他理想中的地方,在离开这个埋葬了人、也唤醒了人的地方之前,他突然文绉绉的说: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什么鬼玩意?”迷龙不解。
“大秦时候的军歌,”夏天第一次卖弄自己的知识,他看着郝兽医,说:“关中那片土地上,曾有那么一群人,唱着这首《秦风·无衣》,横扫六合,建立了中国历史上第一个集权的帝国。”
夏天以为他懂了,龙文章念出这句诗,是想带着他们完成类似秦军的事业。
直到后来,他才想明白,其实,不是。
第0431章:我夏天,从今晚后就是死啦死啦的铁粉(上)
前期糟糕到了极点的开局,就像是系统对夏天的疯狂压榨一样,而现在,就到了系统疯狂补偿的时间。
进了虞啸卿的川军团,一个初级瞄准辅助就奖励到手,打死第一个鬼子兵的时候,系统就有了奖励提示,等埋完了跟着龙文章走起来后,又一个奖励到账——第一个奖励是初级辅助瞄准升级到了中级,一百五十米内可以提供瞄准辅助,第二个更嗨,直接奖励了“全属性+1”。
一下子让夏天拥有了更能跑的能力,虽然他更认为这是让自己有更好的体力去追击日本鬼子。
不过,这能力到现在为止,还没有用上,因为龙文章始终在带着他们在林子里穿行——说是找机场,可穿行到天亮,机场依然是遥遥无期,在连啃树皮时间都没有流出的行军中,怨气慢慢充满了这支疲乏的小队。
夏天就听到孟上士在和上等兵迷龙两人嘀咕,嘀咕到最后居然给龙文章起了绰号:死啦死啦。
“你们倒像是弟兄两个,一个烦啦烦啦,一个死啦死啦,挺好、挺像。”夏天扭过头插了一句,孟烦了嫌弃的说:“挺好?那我也给起个,”他想起了昨晚夏天的光棍样子,说:“你就叫赚啦赚啦。”
“赚啦赚啦?”夏天笑了起来,挺符合自己的气质的,再看看一旁的迷龙,他说:“龙爷,我也给你起个,你就叫亏啦亏啦吧。”
“亏啦?你个瘪犊子玩意,我整死你!”迷龙为之大怒,挂着口头禅就追,夏天撒腿就跑,迷龙愣是没追上,气得迷龙叫嚣着大骂:“你个王八羔子,老子迟早整死你!”
迷龙从一开始就天天叫嚣着整死你、迟早整死你,但也没见着他整死谁,最后更是一把骰子血亏,这亏啦亏啦的名字,还真符合他那最靓的气质,随着夏天将这个绰号传播一通,小队完美的凑齐了四大“啦”!
……
凑齐了四大啦的队伍在死啦死啦的带领下继续前进,直到两个中队的鬼子贴脸在这群人的眼皮子底下大摇大摆的路过后,队伍终于“觉醒”了。
烦啦他们不走了,一个个质问龙文章:“这不是去机场的路!”
“你把我们骗到什么地方来了?”
“天地良心,我不知道。”龙文章无辜的摊手,无辜的样子像是自己也迷路了一样,阿译悲愤的说:“刚才过去了至少两个中队的鬼子——两个中队呐!我们就这么点人,你要把我骗到什么地方?”
【傻瓜都知道这里肯定不是通往机场的路,英国佬还没有跑完,这么多的日本人不可能堂而皇之的出现在这里,那只有一个可能——这里根本不是通往机场的路,而是鬼子的控制区或者是进攻区。
他睁眼说瞎说,说鬼子在撤退,遭到了我们愤怒、一致的指责,他用各种方言和我们对话,最后招魂似的朝那些阵亡的兄弟致歉,在获得了我们所有人的歉意后,他说他去给我们探路。】
他想将这些兵,变成自己的兵。
夏天看着死啦死啦背着枪消失在林子的身影,读懂了这个人从一开始到现在一直在做着的事。
【蛇无头不行,我们其实一直缺个头,阿译有成为头的资格,但没有成为头的本事,烦啦怪话很多,他更不是一个当头的料,康丫是个准尉,但一直要来要去的他,只是一个准尉,只能是一个准尉。我想起了那个轻声吟着“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死啦死啦,我想,他真适合当我们的头。】
夏天觉得这队人可以尝试让死啦死啦做头的时候,其他人也有了一个决议,但这个决议和夏天的想法南辕北辙,因为他们试图“救”死啦死啦——迷龙自告奋勇的拿下了光荣神圣的任务,等死啦死啦回来后一棍子敲晕他,然后大家一起把他“救”走,往国内的方向救。
“咱们是来打鬼子的……”夏天弱弱的提出了大家的初衷。
孟上士冷笑着说:“现在我们是给主力断后的炮灰,是来给他们填坑的,不是来打鬼子的,是让鬼子打我们的。”
夏天环望每一个熟悉的脸庞,在他们的脸上看到了一种名为“习惯了的绝望”后,聪明的闭上了嘴巴,他们当初在“去了就是你们的”这句话的鼓动下,壮着胆子给予了虞啸卿信任,把宝贵的信任给了虞啸卿,但现实却是他们依然和以往一样,成为了可怜的、悲催的炮灰!
于是,他们再度像往常一样,决定……
撒丫子撤回去。
夏天叹气,用一种麻木的语气说:“你们看着办吧,反正……都是我们一起做的。”
在沉闷中,死啦死啦来了,带着夏天从昨天开始就熟悉的笑回来了,发啦说那是贱笑,不过夏天始终觉得,那是一种讨好的笑。
在靠近了这支沉闷的队伍后,死啦死啦将枪放回了肩膀,恢复了轻松的他说:“前边有……”
话还没说完,死啦死啦就戒备了起来,很明显,他从这些沉闷的人脸上,看出了某种不怀好意的味道。
这家伙察言观色的本事让夏天叹服,在夏天叹服的时候,没有等到鱼儿靠近的迷龙,猛然扑了起来,抡着棒子就想将死啦死啦击晕过去,但死啦死啦却在第一时间跳了起来,然后像兔子一样跑了。
迷龙开始追。
一场名为狐狸戏饿狼的好戏由此拉开——死啦死啦带着亏啦亏啦瞎跑,灵巧的身子在丛林里轻易的穿梭,傻大个似的迷龙就像后面追着的猎犬,就在他习惯了这种追击节奏后,死啦死啦突然一个翻身和迷龙贴脸,迷龙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被一拳轰在肚子上,痛苦的倒在地上。
夏天瞪大眼睛——他们熟知的、单挑不可战胜的迷龙,就这么轻易被死啦死啦一拳放倒了,简直是挑战人的认知。
“日军就跟地上的这蠢货一样,他们以为他们赢定了,疯一样的想扩大他们的战果,区区一个联队,拉出了一个旅团的战线,我们溃不成军,日本人追的溃不成军了!”
死啦死啦终于摊牌似的说出了自己的意图,然后把迷龙当做了反面的例子:“就跟这个蠢货一样,追的自己都站不稳了,只要一拳,轻轻的一拳,他就倒……”
话还没说完,打出了一身本领的迷龙,就来了个猴子偷桃,死啦死啦怪叫着开始弹跳起来,一蹦一跳的样子像极了僵尸。
夏天忍不住笑出声来,但他同时已经被死啦死啦说服了——他没有其他人那样对日本人挥之不去的恐惧,后世崛起的母亲,给了他可以平等的对视一切列强的底气!
但其他人并没有被死啦死啦说服,尤其是被撸到底后又升官的孟上士,挥手说:“一起上!”
然后……
一群人就追了出去,他们抱着要“救”“救命恩人”的心态,一起冲了出去,在孟上士的吆喝下,有鞋的包抄、没鞋的直追,开始了一场“拯就”行动,目的是“救”死啦死啦,而手段,则是暴力的控制。
如果将这场闹剧上纲上线,那这就是一场哗变——一群败兵在哗变他们的新任团长。
死啦死啦简直就是丛林里的战神,面对一群人的包抄直追,他神出鬼没的的不断转移,顺便袭击一个又一个追上头的追击者,就像是手把手在演示他们的处境、他们该怎么对付小鬼子一样,但这样的苦心,并没有被大部分人理解,落在后面不断收容倒霉蛋的夏天,只能朝一个个被击倒的倒霉蛋发泄:
“你们这群笨蛋啊!”
“看明白了吗?你们就是追过头的日本鬼子!死啦死啦在教我们怎么打!”
“傻蛋,别挺尸了,都是一帮傻蛋,傻蛋!”
“特么打鬼子的时候也没见你们这么能追!”
夏天发泄似的咒骂着收容起来的倒霉蛋,然后一脸愤慨的磨磨蹭蹭的继续前进,沿着一群人追击一个人的步伐不断的前进。
死啦死啦最终没有被追上,或者是没有如孟烦了他们的愿,尽管在夏天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都是聚在一起的,但并不是抓捕者于被抓者的关系——在他们目所能及的下方,有一个日军的阵地,阵地监视着河滩的位置。
而在河滩上,躺着十几具脏兮兮的尸体,破旧、脏乱的军装只有一众人才穿。
对,他们就是现在的川军团。
日本人正用一支步枪朝一具还活着的尸体射击——他们似乎是在打赌,每个人都共用着开火的那一支枪,一颗颗子弹从一个个日本兵手里轮流射出,射在了还活着的……尸体上。
“他们在赌博,赌谁最后会打死他。”死啦死啦带着一种奇怪的表情、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陈述着这个事实,夏天把这种奇怪理解成一种见多后的冷漠和悲怜、愤怒、心疼还有哀其不争混杂在一起的复杂情绪。
“我是李连胜!吉林人!”
“王八犊子,给我一枪啊!你们有枪的!给我一枪的!我是李连胜,我跟你们一块来的!”
还活着的尸体绝望的朝着河的对岸吼叫,但对岸始终没有枪声响起,反倒是这边喘着粗气的迷龙,死死的捏着本来打算敲晕死啦死啦的木棍,青筋不断在胳膊上造反。
夏天在经过了许久的错愕后,才想了起来——那应该是李乌拉,那个经常被迷龙揍得半死、被迷龙仇恨却始终因为迷龙的存在而苟活死不了的李乌拉。
那……还是迷龙在这个世界上,在东北军时候的最后一个……
兄弟。
大家都想起了那个人的身份,每个人都带着愤怒、仇恨,但他们却紧紧的抓着手里能找到的武器,却是始终没有动静。
“你们仇恨、愤怒、甚至心疼的撕心裂肺,但你们和以前一样,和河对岸的他们一样,都在傻乎乎的看着,看着自己人在日本人的枪口下,像那些、像很多很多死去的人一样的嚎叫。”
死啦死啦残酷的撕碎了这些人怯弱的本质:“你们都认为,那些日本人是不可战胜的,所以你们不敢也没想着和他们去拼。”
“王八犊子!我整死你们!”迷龙被死啦死啦的话点燃了,抡着自己的棍子就扑了下去,死啦死啦没有犹豫,也没有继续撕碎溃兵们的伤口,而是紧跟着迷龙冲了下去,紧接着就是不辣、蛇屁股。
而蛇屁股的后面,则是一群人!
那一刻,他们忘了他们的手里其实是还有枪的,本应该发射子弹的步枪、歪把子,成为了他们近身厮杀的铁具——那一刻,他们是一群被点燃的战神。
“一群笨蛋啊!”夏天咒骂,疯狂的咒骂这些白痴一样的队友,但却持枪跟在了后面,他进入了技能能辅助的距离后,就趴在了地上,瞄准了已经和迷龙接触的鬼子。
日本兵吓呆了。
一群骤然从丛林钻出来的黑色怪物,就这么咆哮着杀到了他们的身边,那种刻在骨子里的仇恨导致的嘶吼,在日本兵听来就是怪物的吼叫,更何况这时候的鬼子,还将自己的武器留在了各自的战斗位置中,一个个傻乎乎的聚在一起参“赌”。
尽管他们的“赌具”很残酷。
但正是这残酷的赌具,成为了让他们遭到报应的诱因。
砰
夏天一枪击倒了摸到了武器的鬼子,将最后冲进阵地的兽医从枪口下救了出来。
砰
试图抱住孟烦了的日本兵被夏天的子弹穿过了脑袋,溅了一头血的孟烦了,瘸着腿像个野兽一样,朝另一个鬼子扑了出去——那是夏天从没有见过的、属于孟烦了的勇姿,他拿着刺刀,轻易将一个鬼子的肺叶穿透,用力的在里面搅动。
砰
砰
日本人的勇气在一群骤然出现的妖怪和准的让人发懵的步枪打击下,成为了笑谈,一个小队就敢朝一个中国连队进攻的鬼子,面对和他们人数相当的“妖怪”,出现了难以理解的溃逃。
最后一个日军被愤怒的迷龙端着九二式轻机枪扫倒在了逃亡的路上,他们弃在阵地的机枪结束了他们的生命。
一群黑色的“妖怪”看着属于他们的战场,在热血过后露出了绝不置信的神色——那群杀人者,那群从九一八开始的杀人者、那群从七七事变就开始的杀人者、那些占领了大半国土、让这个民族和国家陷入无比危难中的杀人者,就这么丑陋的躺在了四周?
这是他们干的?
所有人面面相觑,最瘦弱的豆饼看着自己满手的血,许久后所有的震惊化成了一句狂喜的欢呼:“我杀了一个鬼子!我杀了一个鬼子!我杀了一个鬼子啊!”
是的,从不认为自己能杀死一个鬼子的豆饼杀死了一个鬼子,一群向来只有被鬼子驱着亡命、自认为他们就是溃兵命的溃兵,以无损的代价,杀了十几个鬼子。
夏天端着枪小心翼翼的过来后,他的战友,很多人都还在沉浸在刚才大胜的兴奋中,直到迷龙将已经没有了动静的李乌拉从河滩边上抱了上来,他们才惊醒过来,扑到了迷龙跟前,让一具满是弹孔流干了血液的尸体,映入了他们的眼帘。
曾经像死狗一样的李乌拉,已经死的不能再死了,而这,也意味着,这个世上,他们所熟悉的人,又少了一个……
死啦死啦的手摁在了李乌拉的脑门上,摆出了一个让人看起来很庄重的仪式,他声音轻喃的说:“谢谢你们啊,谢谢你们让我走的瞑目了……谢谢你们啊……”
明知道这是死啦死啦的装神弄鬼,明知道这是死啦死啦在故意装象,但他的轻喃,却让这些环绕着尸体的人,卸下了一个可怕的负罪感。
【如果……如果我们没有之前的“救”人意图,很可能死啦死啦已经带着我们干掉了这里的小鬼子,李乌拉他们……也就不会死去。】
夏天没有刺激本就喜欢自欺欺人的战友,只是轻轻的叹了口气,这个世界上,没有那么多的如果啊……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夏天瞬间进入了戒备状态,持枪瞄准了不远处——几个身影在黑暗中慢慢的出现,英军头盔的轮廓让他们的识别度异常的高。
一群狼狈的身影最后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少量的英军和黄种人的面孔昭示着他们的身份——黑色的“妖怪”们也对准了出现的人群。
不辣的嚎叫打破了两方小心翼翼的对峙:“要麻!你这个死猪脑壳!”
第0432章:我夏天,从今晚后就是死啦死啦的铁粉(下)
【和我们差点在空中嗝屁的命运相比,要麻他们非常的走运,他们降落在了机场,穿到了英国人的衣服,拿到了美国人的武器,然后,就被英国佬派出来四处巡逻。
要麻看着穷的不得不染色的我们,大气的将衣服分给我们,大气的将食物分给我们,那是他能做到的最好,他一定觉得我们非常的需要食物和衣服。
没错,我们非常的需要食物,但却不需要衣服,一直被要麻护在怀里、像老母鸡保护小鸡仔一样保护的豆饼,都拒绝了要麻的衣服,豆饼说出了其他人都认同的话:
不穿衣服的我们,能打过小日本咧。】
队伍在修整,郝兽医想救活死啦死啦都送走了灵魂的李乌拉,但最终的结果是他们和迷龙一起挖坑,将李乌拉和河滩上的那些尸体,一道埋在了异国他乡的土地上——跟战友埋在一个坑的地方叫故乡,愿逝者能回归故乡。
夏天将三八步枪抱在怀里,用从鬼子身上撕下的衣服当抹布擦拭着手里的枪,死啦死啦做到了他的跟前,说:“打的挺准啊,打死了三个。”
这算是夸奖喽?
夏天看了死啦死啦一眼,接受了这个夸奖,并问出了一个傻乎乎的问题:“你说,如果有几万个我,小鬼子是不是会被打的亡国灭种?”
死啦死啦看着夏天,许久后,他才说:“不会。”
嗯,一个残酷、现实以及冷血的回答,就像这个问题本身就是荒诞一样——而事实上,死啦死啦想说:我见过很多很多比你更优秀更能打的兵。
这股小鬼子覆灭的另一个好处就是所有人都分到了武器,就连郝兽医都能拿到一支枪的,但郝兽医却拒绝:“老汉我又不会开枪,我就是个医生,哪回打这玩意儿?拿走,拿走!”
“你就是个兽医!”同伴们残酷的揭露着郝兽医的真实身份,兽医并不以为意,哈哈一笑,乐滋滋的接受大家对他的鄙视,但乐呵呵的样子转眼又因为那一座庞大的坟而变得低沉,兽医低声说:
“好好的一群娃儿啊……”
对,对现在已经五十五岁的兽医来说,这里死去的每一个人都是娃儿,而娃儿,就不应该躺在这里。
可残酷的现实却是:所有倒下的,都是娃儿。
“传令兵!三米之内!你立马给我到一个耳刮子就能抽到的距离!”死啦死啦喊叫着他的传令兵,瘸着腿的孟烦了急忙跑了过去,跑到了经此一战被所有人死心塌地的“团长”跟前,然后,队伍就出发了。
……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
要麻听过这句话,当他怎么也不能理解,不就是分别了一天不到嘛,为什么和自己报团取暖的这群家伙,一转眼就变成了这样子——他的疑惑在新的一场战斗结束后更甚了,因为他的面前摆了七具鬼子横七竖八的尸体。
“咋回事,咋回事啊?这些人是小东洋吗?”要麻检查着一具具尸体,想要确认这些尸体绝对是披着鬼子衣服的土著,但兜裆裤这个绝对不可能造假的东西,证明这些尸体,绝对属于他出川以来一直的敌人——日本鬼子。
其他人哈哈大笑起来,笑得非常的肆意,就连要麻庇护下的豆饼,都哈哈笑着,笑着笑着豆饼说:“要麻哥,你说就这样的小东洋,凭啥能把咱们撵的跟狗一样到处跑?”
要麻语塞,其他人也语塞,是啊,鬼子和他们一样,两条腿两只手,肩膀上顶着一个看上去也不怎么聪明绝顶的脑壳,怎么就能把他们一直当死狗的撵?
“你没听到咱们团长说的嘛,小鬼子一个联队拉出了一个旅团才有的战线,到处都是空子,而我们的主力已经像惊弓之鸟一样跑了,英国人现在唯一恨的是他爹妈没给他们多生几条腿!日本人只顾着追了,哪能想到还会有人拿着刀子到处砍他们?”夏天说着鬼子被他们打的弱不禁风的原委,但并没有让他的战友从深思中醒来。
因为这些屡战屡败、屡战屡溃、屡战屡逃的人,正在想那个灵魂拷问:
凭啥能把我们撵的跟狗一样到处跑!
反倒是灵魂拷问着要麻,有些惧怕的和夏天保持了一定的距离,在禅达那个院子里的时候,他曾欺负过夏天,而现在,在亲眼目睹夏天面无表情甚至是游刃有余的打死了两个鬼子后,他觉得自己当初在禅达的时候,一定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才想着找这个家伙的麻烦。
“休息够了吗?休息够了就继续上路!”龙文章打量着他现在的部下,高声中带着一种无畏和蛊惑:“小东洋正等着我们把他们一个个送回老家,不要客气,不要留情,我们要如他们的愿!”
这时候的死啦死啦,已经把“原型”露出来了,也不忽悠说自己再找机场的路了,而之前曾反对他的人,也都沉浸在这种对鬼子的痛歼的快感中,也不想着去机场或者去跑路回国了。
队伍在丛林中继续穿行,遇到小股鬼子就打、遇到溃兵就吸收、遇到大股鬼子——好吧,根本就没有大股的鬼子!
直到天黑的时候,死啦死啦才停止了带队游荡,而这个时候,他拉出的队伍,已经足足有三百人了!
“回机场!”死啦死啦意气奋发的开始了再一次带路,向着所有人早就想回去的机场赶去。
身为传令兵的孟上士在距离死啦死啦很远的地方,朝夏天说:“这个死啦死啦,他就是一只披着人皮的狐狸!你看他头上,一定长了个疮,脚底下也一定烂了在流脓。”
“挺不错啊,他的坏透了是针对日本人的,我倒是希望这样坏透的人多一些。”夏天衷心说。
“完啦,完啦,你中毒了,你中毒了!”孟上士震惊的叫嚷着,夏天恶狠狠的威胁:“你再瞎胡叫,我以后喊你完啦完啦。”
“去你大爷的!”烦啦咒骂一声,远离了中了死啦死啦毒的夏天,恰逢死啦死啦喊了句三米支内,他又不得不屁颠屁颠的跑上去,在夏天的眼中,他这个样子像极了摇着尾巴的哈巴狗——他想,如果一直有这样的长官,烦啦一定非常乐意做哈巴狗吧?
机场比想象中的更好找,因为英国人正在焚烧机场内所有能烧毁的东西,他们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他们已经被鬼子“包围”了。
“那是我们的东西!”龙文章看着冲天而起的火光和烟雾,气急败坏的咒骂:“不是东西的英国佬啊,太不是东西了啊!那是我们的东西!那是我们远征军的东西!”
“他们的初衷起码是好的,没想着给日本人留下。”夏天弱弱的提出了一句反驳,死啦死啦冷笑,随即揪着夏天的脖子,说:“来,跟我来,我让你看看到底有多少小日本在包围这里!我敢拿我这颗狗头打赌,要是能超过三百个鬼子,以后你就是我爷爷!”
“传令兵,三米以内!”
孟上士灰溜溜的跑了过来,死啦死啦让他把望远镜给夏天,然后三个人就去侦查日本人包围圈的情况——夏天没有经验,望远镜所过之处感觉都是日本人,于是说:
“感觉全都是日本人,好多的日本人。”
“蠢货!”
“笨蛋!”
团长和传令兵一起咒骂这个傻瓜,在夏天怀疑自己智商的时候,传令兵孟上士说:“两个日军小队加几门炮,撑死了就是一百五十个人不到,诸葛亮唱过一次空城计被人传唱两千年,小鬼子唱空城计的次数,足够他们被传唱到这个世界完蛋了!”
“他们的运输力量根本不足以支撑他们在短时间内形成绝对的压倒优势,”龙文章淡淡的说:“知道他们的主力去哪了吗?在往印度追,在往缅北追,这里空荡荡的能摆几个人?”
夏天受教,于是建言:“咱们有三百多人,小鬼子就一百五十个不到,兵力2:1,弄他们!”
孟上士用看二傻子的目光看着夏天,死啦死啦用诧异的口吻问孟上士:“你们叫他赚啦赚啦?真没叫错?”
夏天羞恼,大爷的,感觉自己的智商在被这两个孙子摁在地上摩擦啊!
“你还是不要带兵的好,我怕你带兵后,一群无辜的兵就被你给整死了。”死啦死啦评价着夏天的带兵能力,羞得夏天气急败坏的说:“我特么脑子进水了才带兵,还不如找个值得的人把命交给他多省心!”
然后省心的掉头就走——既然老子不适合带兵,那你们忙你们的,我去那歇着就行昂。
很隐晦的表忠心的方式,孟烦了呆滞的看着夏天的身影,龙文章则用挑衅的目光看着孟烦了。
“这个傻子啊……把命交给这么一个危险的人。”
龙文章用奇怪的目光看着这个说自己危险的传令兵,又露出了他的笑,其实很甜很善意,但在孟烦了看来,这个笑就像哈巴狗一样的在讨好自己。
或许,那是心虚?
孟烦了心想。
……
“今天打的过瘾不?”死啦死啦在他收拢的三百多名部下面前转悠着,一边笑呵呵的重复着一会儿功夫就问了很多遍的话,被他收拢起来的溃兵们,一个个高兴、兴奋、亢奋的回答:
“过瘾!”
“带劲!”
“从没打过这么过瘾的仗!”
“可舒服了!”
一个个充满五湖四海的回答让这里的气氛变得火热起来,尽管这群溃兵满是疲惫,但心理的亢奋让他们身处能一拳打死小日本的冲动,已经变成了龙文章死忠的他们,回答的时候满是发自内心的舒坦。
这才叫打仗啊!
“我还没过瘾呢!”龙文章却是大手一挥,满是嚣张的说:“从昨晚到现在,打死的小鬼子加起来才几十个,我不过瘾啊!”
“但是,日本人够意思啊,你们看,那边又给我准备了一百来个,你们说该怎么办?”
龙文章笑眯眯的等待着所有人的回答。
“打他们!”
“打他个够鈤滴。”
“整死他们!”
乱哄哄的回答,夏天在一旁咧嘴笑着,瞅瞅吧,这就是哥们把命交给的对象,豪气不?能耐不?
“对,整死他们!像亏啦亏啦说的一样,整死他们!”龙文章开口,特意望向了叫嚣着整死他们的迷龙,迷龙好悬一口闷血吐出来——完啦,这次这个糟糕的绰号甩不掉了。
在迷龙吸引了一群人大笑的时候,死啦死啦则说起了该怎么打这场仗:
“刚才有个傻蛋说咱们三百来号人,小鬼子一百五十个不到,兵力2:1,直接弄他们。”死啦死啦把夏天揪出来“鞭尸”,夏天立即摆出探究的表情,然后嘲讽似的望向孟烦了,装作这是孟烦了说的话,果然,他很快就让一群人生出了这样的想法:死啦死啦口中的傻蛋就是他的传令兵。
烦啦本来还在嘲笑夏天呢,等他回过神一看,怎么觉得一群人在看傻蛋似的看自己。
“我就骂他是个傻蛋蠢货,为什么?因为你们都是我爷爷,我是你们灰孙子,和鬼子硬碰硬,我这个当孙子的能这么祸害你们吗?”死啦死啦尽量贬低着自己,引起了所有人的低笑,但那不是当爷爷的笑,而是一种交付了信任后放松的笑意。
“当然不能,有更好的办法,咱们干吗傻乎乎的和鬼子硬碰?传令兵,三米之内!”
所有人已经习惯了龙文章喊出“三米之内”这句话就进入正题习惯,气氛瞬间进入了战前的宁静中,死啦死啦下令说:
“赚啦、亏啦、烦啦、不辣,还有你、你、你、你、你……”他一口气点了十几个人,都是昨天他率先救到的人,他说:“你们跟着我往鬼子的二线战壕冲,手榴弹多备点,见面就往死里丢,其他人分成两队藏两边林子里,等鬼子掉过头扑上来的时候,你们朝他们北面开火。”
“有多狠就给我揍多狠!那话咋说的,对,有仇的报仇,有冤的报冤,至于恩?咱们和小日本哪有恩可言!”
极稀少还不信任龙文章的溃兵,在这种热烈的信任气氛中,也选择了半信半疑,于是,异常有预谋的袭击就这么悄然的展开了。
“机枪玩得转吗?”龙文章扛着一挺捷克式,询问夏天,夏天不自信的点头后,这挺机枪就交到了他的手里,随后就是迷龙和其他几个人,队伍里所有的轻机枪都交到了他们的手里,一支突击队就这么组成了。
唱着空城计的鬼子,对身后的二线阵地根本没有丁点的防备,突击队就这么轻易的摸了进去,随着一声汇聚了无数仇恨的“扔”,一枚枚手榴弹就从二线阵地飞进了聚集了所有鬼子的一线阵地。
轰轰轰
爆炸声地毯式的响了起来,被炸的晕乎乎的鬼子直到惨叫声连片后才反应了过来,混乱之后鬼子分出了一半的兵力开始反扑。
“丢!”
又是一声极其简单的命令,一支支火把就从二线阵地飞了出去,反扑的鬼子还没意识到这是什么情况,两侧伏击的士兵开始疯狂朝火光闪烁的地方倾泻弹药,鬼子狼狈的躲闪,二线阵地里突击队的火力也开始发威。
夏天操控着轻机枪,卡住了从交通壕里钻出来的鬼子,一串串子弹出去,一个个鬼子在自己眼前倒下,那种滋味让夏天得意的咆哮,声音几乎压过了枪声。
很多的战斗,对这里很多的士兵来说,是单方面的屠杀,而他们,往往是被单方面屠杀的一方,可在今天,一切都换了,单方面接受屠杀的不再是他们,而是鬼子!
短暂的屠杀后,鬼子像没了骨头一样开始掉头就跑,在这个时候,死啦死啦发出了一声可以让所有士兵狂热的声音:“跟我冲啊!”
冲!
二线阵地的他们冲出了战壕,扑向了仓皇败退的十来个鬼子。
“冲啊!”
阿译喊出了自己经常幻想着喊却从没有真正在战场上喊出来的话,两边的伏兵立即化作了援兵,端着他们的武器,从战壕里冲了出来,冲向了鬼子。
当冲在最前面的是他们官长的时候,士兵们爆发出来的勇气是难以预测的,而一群已经开始习惯了胜利的士兵,在冲锋的时候,又是那么的坚决。
鬼子亡命奔逃了——在龙文章冲的最快、叫的最怪的冲锋下,鬼子仓皇败退。
在狠狠的追击了一段距离后,龙文章收拢了部队,结束了这场追击,一群人嚣张的大笑声中,最后二十多个鬼子像狗一样狼狈的融进了黑暗中。
日军的阵地上,有的人享受着胜利者的悠闲,有的人享受着胜利者的收获,夏天就是享受悠闲的一员,他叼着一支从鬼子尸体上摸出来烟,悠然的吐着烟圈。
兴奋的叫喊声响起:“赚啦赚啦!”
“谁特么喊我?”夏天大吼着问。
“没喊你!我喊我们这次赚啦!好多枪,好多子弹,好多……”
“切!”夏天骄傲的扭过头,一群没见识的家伙,好东西在哪?在那里!正在英国人手上呢,该死的英国佬正在烧呢!
夏天朝要麻丢了个土疙瘩,斜着头说:“爽不爽撒?”
要麻想昧着良心说不爽,但咧开的嘴巴里根本说不出昧良心的话,他乐不可支的说:“爽,爽翻。”
夏天大笑起来,朝要麻说:“这才是川军团,对不对撒?”
“对,对,对。”要麻连连的点头,心中却想起那些背负着伟大的理想却在出川后一路艰难的战友们,他想哭,却笑着仰头,心道:弟兄们,看到了吗?我们在屠杀鬼子……
死啦死啦在阵地内穿梭,朝碰到的战士重复着说:“请坐!各位爷爷,请坐!请坐啊!你们现在真的都是我爷爷,我就是灰孙子,你们的灰孙子!”
众人傻乐,这样逗比的军官,还真没见过呐。
死啦死啦最后来到了突击队跟前,朝紧紧跟随着他的突击队众人说:“各位爷爷,上座,上座,一起你们拿到的,是老爷们不要的,是老天爷扔给你们的,今天是你们挣来的,上座,上座呐!”
他像个新郎一样招呼着众人,只是这场筵席的举办地是在战场,而新娘则是一群被他们杀死的鬼子——这真特么是一个浪漫的要死的婚礼。
死啦死啦又去招呼别的“宾客”了,他刚走,烦啦烦啦就说:“瞧见没,收买人心!”
“知道人有心就挺好。”郝兽医低语,夏天狠狠的一拍还满当的弹药箱,大声说:“从今往后,我夏天就是死啦死啦的铁粉!谁敢说他坏话,我整死他!”
“铁粉?我就知道凉粉、米粉、面粉,铁粉没见过,能吃吗?”
“对啊,铁粉能吃吗?”
“铁粉就是一群脑残粉。”夏天解释,然后一群人哈哈大笑了起来,孟烦了认真的点头,说:“对,你说的对,你就是那种粉。”
看吧,尽管他们不知道意思,但丝毫不影响他们因此来损人。
“滚!”夏天嫌弃这群没文化的家伙,乐不可支的叼着烟出去溜达,这里的气氛太热烈了,他想出去凉快下,顺便整理下收获——系统大爷又双叒叕发福利了,这次好像是侦察兵初级技能来着?
他刚刚溜达到阵地外围,就看到烟雾中有人影晃动,同时还有鼓声响了起来。
该不会是送丧的队伍吧?
夏天一愣,随即意识到这是战场,忙朝后面大吼:“戒备!敌人来了!”
第0433章:告诉英国佬,我们是……日本人!
【谁都想不到,在我们用了半个小时解决机场之围后,会出现这样的画面:被困在里面的英国人,拿着挑着白裤衩的树杈,奏着乐会出现在了我们的面前。】
讲述时候夏天说英国佬挑着白裤衩,但事实当然不是这样——英国人很讲究的挑着一面白旗,像极了淡定从容的从白衬衣上剪裁下来的样子,小鼓手敲着估再给这支投降的队伍壮行,整的他们就像是要战死一样。
而事实上,他们是来投降的。
在一群中国佬齐刷刷的戒备中,这支投降的队伍走近,为首的老绅士隔着远远的就开始表明他们的来意——孟上士咽着唾沫尽职的翻译着对方的话,满是不可置信和荒唐感。
其实不用翻译,一面小白旗就能将事实表明的无比清楚。
夏天终于从震撼中回过神,看着自己一行人解救了的对象向他们自认为的日本人投降的画面,夏天笑着说:“我只知道生活需要仪式感,没想到投降也需要啊!”
他笑着,笑着笑着却苦涩的想哭,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还要荒唐的事吗?解救者解救了被围的盟友,盟友却以为那是敌人,他们堂而皇之的投降了,还迈着矫情的步伐,配着矫情的鼓声,做着无耻的行径!
龙文章嚣张的笑了,大笑声过后,却也是一种让人心凉的苦涩,他收起了苦涩,挂起了没见过世面的势力,说:“他们要向我们投降,是不是说,我要什么他们都得给?”
一群一样没见过世面的士兵疯狂的点头。
龙文章笑了,打算出去接受投降,然后向投降者索取所有能索取的物资,“传令官,走!跟我受降去!”
孟烦了起身,就在他要走的时候,夏天一把拉住了龙文章,说:“等等!”
两个决定受降的人看着夏天。
“他们会对日本人卑躬屈膝,但不会对盟友卑躬屈膝,如果我们去受降,会有什么?他们会把我们依然当做可以利用、乐意甩掉、可以糟蹋的对象!”夏天急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什么意思?”很聪明的龙文章没有反应过来。
“局势!现在是什么局势?团长,你说现在是什么局势!还有,机场里什么情况,他们还有飞机吗?”夏天用前所未有的快速语气说着话。
龙文章依然没搞清楚夏天的意思,但还是说出了当前大家都知道的局势:“日本人追着英军去了印度,追着远征军去了缅北,机场里……机场里要是有飞机的话,他们还能等着投降吗?”
“可机场里全是物资!是准备给我们的物资!”夏天神色激动的近乎扭曲,只是这话很莫名其妙,龙文章和孟烦了不解的看着夏天,就在这时候,等待投降的英军中传来一段英语:
“先生们,我们是来投降的,我们向你们投降!希望你们能按照日内瓦国际公约给与我们相应的待遇!先生们,尊敬的先生们,我们是来投降的……”
孟烦了翻译着对方的话,就在他翻译的时候,夏天突然用英语大喊:
“等等,我们需要商量!”
孟烦了和龙文章骇然的看着夏天。
“机场里的英国人跑不掉了,我们即便砸进去,没用的,没用的,我们只会被他们当做炮灰,等我们没有价值以后,我们就会被他们如弃敝履的丢掉,而他们,又会向日本人投降的——我们只能撤回去对吧?只有撤回去一条路对吧?”夏天激动而又快速的说着:
“可我们什么都没有,我们想要撤回去,日本人就会在后面追,一直追,我们会被他们耗死的对嘛?我们需要补给,需要物资,车、弹药、食物、衣服、武器,所有能需要的东西我们都需要对吗?”
“那里面有!可我们要是表明了身份,他们会给我们什么?会全部给我们吗?不会!”
“不会的!”
夏天的眼睛里闪烁着疯狂,疯狂的样子让龙文章都怕,孟烦了更是下意识的退了几步,用震惊、惊恐的目光看着夏天,他已经想到了夏天的意思,可正是因为明白了夏天的意思,让他自以为很了解夏天的副连长惊恐了。
“他们撑死了抠抠搜搜的给我们一点糊口的东西,我甚至怀疑他们会把这里的物资当做投降的礼物送给鬼子,来获取更好的战俘待遇,对吗?”夏天眼中的疯狂已经到了极致,龙文章甚至忍不住的吞着口水。
“团长,你告诉我,川军团在哪?”
“就在这,”龙文章下意识的为自己圆谎:“你们、我,就是川军团!”
“川军团没有来,或者说是川军团的主力撤走了!”夏天将自己早就猜到的真相说了出来:“我们迫降的时候,鬼子的兵锋就到了这里,上面的白痴只要没有傻的话,是不可能继续让川军团过来送人头的,即便是来了,他们也会坐着飞机原路返回,而不是这里送人头!”
“川军团走了!跟着虞啸卿走了对吧?”夏天直视着龙文章,“我们,是一支并不存在的部队,对吧?不管在哪方面的地图上,都没有我们的标注,对吗?”
龙文章沉默。
孟烦了也沉默,他到现在还只是怀疑,却没有夏天这么确信,而龙文章的反应,也印证了他的猜测。
“那我们就是日本人!”夏天说出了石破天惊的话:“我们就是日本人,我们替日本人接受了这批物资,我们靠着物资可以返回去,能带走多少就带走多少,不能带走也不能便宜鬼子!”
“你是个疯子……”孟烦了惊恐欲绝的说:“我们会被枪毙的!”
“不!不会!没有人知道的,没有人知道的!他们会投降,会成为日本人的俘虏,日本人会追我们,但不会将这件事满世界宣扬,上面不会知道我们干了什么,只知道我们是溃兵——对,我们是溃兵,我们是打了败仗撤了回来的溃兵,我们的武器是美国人的,衣服是英国人的,有什么问题?”夏天像一个恶魔一样在蛊惑着龙文章:
“真正会追究的是英国人和美国人,可是,他们能知道吗?他们能知道什么?至于那里边的英国佬,他们就是俘虏,只会认为日本人不受信誉对吗?”
“除非他们走出战俘营,可是,那是什么时候的事了?谁,还能追索到乱军中发生的这事?即便知道了,他们会说吗?说什么?说一群英国人向中国佬投降了?哈哈,他们不会说的!”
孟烦了还在后退,他吓傻了,这种事,是他想都没有想过的,龙文章的呼吸越来越急了,他的眼睛在发红,他的双手在颤栗,那不是恐惧导致的,那是因为兴奋!
“八格牙路!”
许久后,龙文章发出了一声咆哮,像极了地地道道的日本鬼子的声音。
……
穿着大尉军服的龙文章站在英国人的面前,严肃的说:“@#¥%&*@#……”
说完后,他看向一旁的部下,部下嗨了一声,开始结结巴巴的翻译:
“我接受你们的投降。希望你们遵守战俘纪律,现在,我们需要去检阅我们的战利品,你们带路!”
“先生,您还没有承诺给予我们相应的待遇,还没有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我需要你们做出保证。”为首的是个英国老绅士,他义正言辞的说着。
夏天翻译:“*&……%¥#@!@……分奴的嘛一声巴嘎(愤怒的骂一声八嘎)。”
龙大尉是天生的演员,当即愤怒的大骂一声八嘎,然后又说起了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鸟语。
夏天翻译:“我们的指挥官很愤怒,帝国军人是最重守信的,你们竟然质疑我们!我们指挥官认为,如果你们没有这样的信任,那现在就请你们打道回去,我们会放任你们回去,但等我们展开进攻的时候,我们指挥官希望贵军能顶得住皇军的勇武,届时,我们将不保证任何一个人的安全。”
“不不不,我们相信,我们相信,”老绅士激动的叫了起来,他心中咒骂着这些日本人,连一场戏都不愿意演,日本人果然是如此的野蛮、不讲道理!
孟烦了听着夏天结结巴巴的翻译版,现在叫亏啦的迷龙捅了捅他,说:“那瘪犊子玩意在说什么啊?”
“他在发疯。”孟烦了绝望的概括,他想哭,他只不过是冲着远征军的医生来的,想把腿治好,但为什么会遭遇到这样的事啊……现在黄泥掉到了裤裆里,说不清了啊。
完了……完啦!
“扯犊子!”迷龙不信,随即摸着下巴笑哈哈的说:“还别说啊,赚啦赚啦这瘪犊子穿上鬼子的衣服,倒是像模像样的。”
“哈哈,像翻译官。”
“那以后叫他翻译官?”不辣说:“好嘛,咱们这里传来兵有了,翻译官也有了,就连太君也有了啊。”
“太君?太君在哪?”
“那不是喽?”不辣指着装模作样的龙大尉大笑起来,其他人跟着狂笑,这狂笑声在英国人听来,就是这群野蛮的鬼子对他们的蔑视,于是,他们……更乖巧了,生怕这些野蛮人借题发挥,不给他们投降的机会。
于是,接下来的一切更顺利了,英国人带路,龙文章带着几个穿着鬼子军服严禁开口的士兵,大摇大摆的进了机场,驻守机场的一百多个英国人和更多的印度仆从军,在几声吆喝后,放下了武器后乖乖的进了他们的营房,只留下他们的老绅士。
“带我们去你们的仓库,我们要检查物资!”夏天装模作样的翻译着,老绅士争辩说:“不,我是这里的最高长官,这是军需官应该做的事。”
“这么说,最高长官先生现在没有用途了?”夏天不怀好意的看着对方,英国老绅士秒怂,不甘情缘的兼任了军需官开始带路。
故地重游的龙文章心情复杂,昨天降落在这里,英国佬对他们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可现在,这些英国人却像是灰孙子一样的老实——这群贱骨头啊,真特么是天生的贱啊!
英国人已经烧了很多的物资了,但保留下来的物资依然充沛的让人发懵,龙文章强压着兴奋,心里咆哮:
最少能武装一个团啊,最少能武装一个团啊!
“这是军服,是我们大英帝国的军服,本来是准备给那些无能的中国人的,但现在都是贵军的了,这里是军火库,目前还有足够武装一个团的各类军械,那边是油库,那边是……”老绅士介绍着现在已经不属于他们的物资,夏天等他说完后,就说:
“这里的物资有用!我们的人会穿上你们的军装,装作成远征军的样子,这里所有的中国溃兵,都将成为我们的俘虏!放心,帝国是非常讲信誉的,作为主动投降的回报,我想你们非常乐意去管理中国战俘,对吧?”
老绅士不语,看样子这货还算有点节操,没有迫不及待。
“你们的电台呢?”
“先生,在我们投降前,我们已经向指挥部做了相应的汇报,你们想借此欺骗,是不会成功的!”老绅士很严肃的说。
“你们经验很丰富嘛。”夏天讶然的看着对方,说:“不,我只需要破坏那里,我不希望我们伪装成远征军的消息从你们这里走漏。”
“不不不,你应该相信我们的素养,我们……”
“我知道你们是很专业的,但听说中国有一句话,叫祸害人的心思不能有,但防备人的心思可不能没有,不过,他们显然忘了他们老祖宗说过的这话,你们干的真漂亮,你们就是我们皇军的天然盟友,相信我,你们英国人的所作所为,绝对值得帝国给你们授予一个大大滴奖章。”夏天结结巴巴的夸奖着英国人,老绅士神色像是受了极大的侮辱,但最终却选择了沉默忍受。
因为,他们已经失去了争辩的底气和资本,不是因为投降,而是因为事实,只是在这里,他们失去了睁眼说话瞎话的底气。
机场的电台被砸了,这东西虽然国军很缺,但太明显的证据怎么带?谁敢相信英国盟友大方到连电台也送给盟友?
拿着这玩意,和找死的区别不大,所以夏天在第一时间砸了电台。
然后,所有的英国人都蹲在了自己的宿舍里,用夏天的话说:
“我们皇军是恪守诺言的,既然给了你们承诺,我们绝对不会食言,现在请先生们呆在自己的营房,不要打扰我们转移这里的物资,我可以把这理解成我们合作的美好开端——我很期待能和英国人一直这么合作下去。”
夏天越说越溜,到最后差点相信自己就是万恶不赦的鬼子,正和英国人商谈着合作事宜呢。
孟烦了等到所有的英军被忽悠走后,径直来到夏天跟前,说:“我这辈子没做过多少对事,但我觉得有件事做的特对。”
“什么事?”
“给你起了一个特别对的绰号。”
“承蒙夸奖,不甚感谢。”
“不必了,我是想说,赚得越多,死得越快。”孟烦了怒冲冲的说了早就想说的话。
“不赚早就死了。”夏天笑得很灿烂,孟烦了气道:“爷,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往小说,你这就叫坑害盟友,往大说,你这叫破坏两国盟约,只要漏一丁点的风声,双庆那里的官老爷,会把你、我,这里的所有人都交给英国人的!”
“这件事,只有我们知道,他们……”夏天口中的他们,这三百多人中的其他人,而我们,指的是找食组的几个人,但具体的内情,他们并不太清楚,“他们,只知道这是英国盟友送给我们的,盟友要向日本人投降了,这里的物资留着也是便宜日本人,所以决定送给我们的。对吧?这是事实吧?”
“你在玩火!”
“火已经点燃了。”夏天摊手,像极了无赖,孟烦了气极,想要揍人,但想起了自己挨过的一脚一拳,又讪讪了起来——打不过,打不过啊。
“你就等着烧成灰吧,你会害死我们所有人的!”他撂下一句狠话就走,却被夏天一把拉住。
“干什么?”
“你不是说我会害死你们吗?走,我先害死你!”夏天翻脸,拖着孟烦了就走,孟烦了先是淡定,但被拖了一会儿后就急了:“姓夏的,夏大爷,赚啦大爷,夏天大老爷,你要干什么?放开我!”
夏天不管不顾,一个劲的嘀咕:“老子找个没人的地方把你先埋了再说!”
所谓的没人的地方,是一些英国军官的宿舍,他拖着穿着日军服装的孟烦了进入其中,一脚踹开了期中的一间宿舍,看着里面吓了一跳的英国军官,说:
“先生,我这里有个伤兵需要你治疗,如你所见,他的腿受伤了。”
英国医生下意识的说:“不,我是个军官,我只负责给军官看病。”
“是吗?”夏天和煦的说:“我忘了您是军官啊,你说我们打死一个军官会不会换来一枚奖章?”
“哦不,我说错了,我是个医生,所有的病人都是我的上帝!”英国医生急了,惊呼的声音像极了要被十个大汉糟蹋的柔弱娘炮。
夏天笑了,孟烦了也笑了,大刺刺的坐了下来,将伤腿搭在了桌上,一啪桌子,大吼:“给爷看病!”
而这个时候,整个机场已经忙碌了起来,几辆卡车在疯狂的装载着东西,所有的人换掉了身上的旧衣服一把火烧干净,更换上了英军军服,武器所有人拼命的选择,子弹拼命的往身上装——这是他们从未见过的大气。
“弟兄们,不要客气!咱们的英国盟友决定投降日本人了,说这些东西便宜了鬼子还不如便宜咱们,不要客气,随便选,随便拿,把有用的都带上,把自己收拾好,我、带你们回家!”龙文章的声音不断的在激动的士兵耳中响着。
于是,士兵们干的更起劲了。
第0434章:夏老师演讲
几辆满载的卡车,几辆满载的吉普,一群满载的快要溢出来的兵。
这就是这群兵目前的状态——从头到尾、从上到下、从外到里,就写了一个字:壕!
当然,这时候的土豪还是个贬义词。
机场外,壕无人性的士兵列队,用崇敬、膜拜的眼神看着他们的团长。而龙文章,在巡视了一圈后,说:
“英国人往印度跑了,我们的部队一部分跟着英国人去了印度,一部分在缅北往国内撤,我们是这里最后一只成建制的部队了,我们的身后已经是拉出了老长战线的鬼子。”
“我们怎么办?”
面对这个问题,士兵们没敢回答,但所有人的内心却在统一的回答:回家!
“我们回家!”龙文章嘶吼着喊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他说:“我,带你们回家!”
没有让人热血澎湃的动员,没有让人泪流满面、情真意切的说辞,只有六个字,很短的六个字。
虽然对夏天他们来说,特么才刚刚到这里,但对很多的溃兵来说,回家——那是多么美妙的一个愿望啊!
“走!我们回家!”龙文章大喊,然后跳上了车,终于有车可开的前运输连排长康丫,兴奋的发动了汽车,汽车开始轰鸣,在死啦死啦将腿搭到玻璃的瞬间,汽车开始启动。
一溜烟的吉普、卡车带着一溜烟的、壕无人性的步兵,向着家的方向开始前进。
然后,龙文章把腿又收了回来,换上了嬉皮笑脸的面具,先是对他的传令兵笑,然后对夏天笑,笑完他问:“嘿,高参,夏高参,有什么好建议吗?”
“有啊!”夏天淡定的说。
“说说!”
就连孟烦了忍不住望向了夏天。
“找到鬼子主力,干掉他们!把他们打个落花流水,收复缅甸,打到东京去!找一帮南京籍的兵,在东京放假两月!”夏天热血澎湃的说着,开车的康丫险些开车撞树,孟烦了听得狂笑起来,龙文章哈哈大笑,笑完后说:
“我还是那句话啊,您老这辈子别领兵了,真的,为了大家的安全,别领兵啊!”
“废话。”夏天翻白眼,然后悄声问:“咱们怎么回家?走野人山吗?”
“笨蛋,野人山在北面,我们从那走太远了,”龙文章学着夏天翻白眼,鄙视了一通后说:“咱们往南天门方向走,过了南天门进禅达,正好你们从哪来的往哪回去。”
“好主意!”夏天激动,他就怕走野人山,最怕走野人山,幸好跟了个靠谱的团长,他说:“咱们回去你好好走走关系,说不准您老还真能混成团座——只要你把我们带回去,这冒充团长的事,我们不说,上面肯定不管,有这么多的武器装备,上面保准给你个团长当当。”
孟烦了在一旁撇嘴,打击的道:“这团长是能当成,但别想着让小爷跟你混,实话说吧,小爷虽然烂命一条,但绝对不会在你这个疯子手下卖命——你会把小爷烧成灰的。还有你,你特么是个更疯的疯子,小爷我认识你,是倒了八辈子霉了!”
夏天露齿温柔一笑:“我估计等以后,你得说倒了八百辈子霉。”
孟烦了一个寒颤,随即大骂:“你大爷的!”
夏天嘿嘿直笑,随即问龙文章:“死啦死啦滴团长,我们现在就这么跑路吗?”
“趁小鬼子还没反应过来,咱们开车先跑,能跑多远算多远,然后车一炸,进山跑。”
“好主意!”夏天夸奖,龙文章回了一句:“承蒙赚啦赚啦夸奖,死啦死啦不甚荣幸。”
两人一起大笑起来。
……
天亮了,再也找不到车能走的路了。
只做了小半夜司机的康丫,苦着脸说:“多好的汽车啊,真炸啊?”
“不炸留给鬼子啊?”
“可我还没开过瘾啊。”康丫小心翼翼的向呵斥他的龙文章说。
夏天安慰:“要啦要啦,我跟你说,咱们团座回去以后,铁定有座驾,到时候你就是团座的御用司机,还怕没车开?”
康丫大喜,随即愣着说:“要啦要啦?什么意思?”
“你的新绰号呐,你不觉得这个绰号非常符合你那优秀的气质吗?”夏天嘿笑,一旁的龙文章也笑,孟烦了心道:得,这孙子看样子打算把“找食组”全变成“啦”字辈?
在经过简单的休息后,车上能携带的物资平分下去,一晚上功夫扩充到了四百人的队伍所有人一起携带,车辆和其余物资统统炸毁——离开机场的时候,大家都是穷怕了,恨不得把所有有用的东西都扛走,但现在需要自己扛了,明显是做不到的事,只能咬牙、忍痛、心疼的炸掉。
除了两个搜索小队,所有人都是满负荷的扛着物资,这对行动能力影响极大,但龙文章考虑到半途会有人加入,故而没有要求大家减负——再减负,这些苦哈哈·乍富·壕无人性的兵就该造反了。
两个搜索小队是用来探路和断后的,自然不能影响到战斗力,因此都没有沉重的负重,夏天果断的选择了加入搜索小队,和他抱有同样想法的还有传令兵·副官·参谋·烦啦·上士·孟,尽管进了搜索队后两人默契的相互对视一笑,但夏天还是嘀咕:
你一瘸子混搜索队?
搜索小队没有沉重的附和,只有满当当的弹药,玩游戏时候都恨不得挂满子弹的夏天当然背着尽可能多的弹药,但在行军了几个小时后,夏天就受不了了,只能想歪招:
“麻哥,要麻哥,”夏天贱兮兮的找上了在搜索队当尖兵的要麻,肉麻的说:“你这做尖兵忒辛苦,咱们换换?”
“你想做排头兵?”要麻震惊的看着夏天。
“咱们兄弟谁跟谁,不就是尖兵嘛,兄弟我替你做!”
“真的?”
“当然真的,不过,你得帮我分担一下子弹。”
要麻看着快把他自己压死的夏天,吞着唾沫喊:“来几个弟兄帮忙!”
孟烦了用你丫自作自受的眼神看着夏天,就是不上去帮忙,好在其他人还算够意思,和要麻一起分担了夏天沉重的负重,解放了夏天。
无重一身轻的夏天乐呵乐呵的跑到最前面当起了一只快乐的小尖兵。
离开了可以轮流休息的卡车后,负重超过想象的队伍的速度明显慢了下来,但沉重的负重让徒步的士兵没有叫唤,因为这是他们前所未有的富裕,中间队伍唯一一个焦急的是死啦死啦,因为他明白,这是一场没有援助、没有策应、没有基地的转移或者说是败逃,唯一能安慰的是昨晚打跑了鬼子,后续的鬼子上来还需要充沛的时间。
中间队伍里有龙文章操心、担忧,前面的搜索小队里有孟烦了在担心,不过,这家伙是满满的负能量,纵然是担心,也得让大家陪他一起担心,于是他说出了他的担心:“希望机场里英勇、果敢和伟大的英国人能替我们阻挡一阵鬼子。”
夏天将这句话中的阻拦自动替换成了“忽悠”,而其他人,则变得沉默了起来。
如果……
如果他们没记错的话,从禅达出发的时候,他们是满怀雄心壮志的——他们想打鬼子,他们想和鬼子狠狠的打一场,他们想回家,
不是狼狈的回家,不是做逃兵回家,而是跟着部队,昂首挺胸的扛着步枪踩着骄傲的步子回家,在日本人的溃败中回家。
但现在,他们要回家了——回国,狼狈的回国了。
悲伤的气氛传递的很快,从打头的搜索小队到中间慢吞吞行动的“主力”再到断后小队,这种氛围在快速的流淌,扛了最多东西的迷龙,憋屈的大叫起来:
“亏啦!老子亏啦!老子亏的血本无归啦!”
“亏啦在叫唤自己亏啦?”孟烦了听着迷龙憋屈的嚎叫,在前面看笑话似的说:“我就知道那瘪犊子玩意脑袋被脑门夹了,看吧,他现在终于知道自己亏啦?小爷我就是一个天才,起过的绰号没有一个错的,一个疯子就死啦,一个更疯的叫赚啦,一个傻蛋就亏啦,小爷的绰号也没错,叫烦啦——我烦死你们!对,还有个要啦,哈哈,没一个错的!”
“亏啦是我起的,要啦也是我起的。”夏天冷不丁的插嘴。
孟烦了回应的只是一个冷笑,夏天也是冷笑:“都愁什么愁?小鬼子当初叫嚣着三个月亡中国,现在多少个三个月了?缅甸打了,南洋打了,太平洋打了,小日本也快和我们一样了,他们的日子也跟兔子的尾巴一样,就剩一丁点了,有什么叫唤的?
远征军是输了,但走着瞧吧,过不了多久我们的人就会在美国的武装下卷土重来,咱们拿着不够数的子弹和刀片子能从卢沟桥一直和鬼子耗到现在,现在美国佬出枪出装备让咱们打仗,咱们还怕赢不了吗?
走着瞧吧,等咱们的部队学会不被委员长微操,鬼子就是地里的庄稼等着咱们收割呢!
小鬼子输不起,哈哈,笑死我了!傻币小鬼子和美国佬打仗,哈哈哈,他们就是一直赢到最后也会穷的连裤子都没得当,他们玩完了!财大气粗的美国佬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战争潜力!什么叫做战争碾压!”
夏天疯狂的大笑起来,笑得撕心裂肺,笑得歇斯底里。
孟烦了像个傻子一样呆在夏天的身边,搜索队的其他人绕在孟烦了跟前,直到夏天笑出了眼泪、笑的笑不出来,孟烦了才不耻下问的讨教:
“怎么说?”
夏天开始长篇大论起来——这是他过去几十年零零散散积累到的认知,却是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都看不懂、明白不了的道理。
“你们看,这是日本——一个岛国,屁大点的地方,甚至和咱们一个省差不多大,而他们的崛起也就是甲午中日战争的赌博,依靠马关条约的中国赔款,成为了列强,但有句话说得好啊,崛起的太快底蕴太浅,说的就是小日本。”
“在整个亚洲,日本是崛起最快的,而咱们国家呢,满清就是一堆任人宰割的肥肉,满清以后又是军阀混战,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后天大家合起伙来打,反正就是没过几天安生日子,哪有时间发展?”
“日本一直想打咱们,为什么?因为咱们弱,因为咱们地大物博,因为他们想要成为亚洲的霸主,我们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甚至,日本掀起的战争,都不是日本高层意志的决定。”
这时候的夏天周围已经围绕了很多人,几乎是所有的人,他们绕着夏天,听着从未听过的局势讲述。
死啦死啦放任了大家这种完全不符合军规的行径,因为他本身也成了听众的一员,他这时候插口问:“什么意思?不是日本高层的意思?”
“日本的高层不是白痴,他们当然知道蛇吞象的后果,所以他们想着的是蚕食,今天蚕食一点,明天蚕食一点,就像九一八之前日本军队的行径那样,而我们的高层,都认为咱们地大物博,丢一点就丢一点吧,他们认为攘外必先安内,外患都是小问题,内部的问题才是最重要的。”
夏天长篇大论,这时候有点口干,阿译少校屁颠屁颠的拿出了水壶双手递过去,夏天美滋滋的喝了一口,继续说了起来:
“结果,就有了九一八——你们可能不信,九一八根本就不是日本内阁的意思,完全就是前线的军队自作主张,你们敢信吗?这特么就是一小伙、一小撮日本军队自作主张的行为!”
“但是,东北丢了——咱们的张少帅、咱们的委员长,咱们的东北军,几十万东北军,拥有飞机、兵工厂的东北军,轻易就把老窝让出来了!”
夏天目视着迷龙,迷龙色厉内荏的瞪着他,等着等着却嗷了一声,拼了命的去击打跟前的一棵无辜的树。
“日本内阁最后惊呆了,比他们国土还要大的地盘,就这么轻易的到手了?所有的日本军队、日本人都惊呆了,他们终于认清了这个邻居,而东北的轻易沦落,让日本内部的激进势力逐渐掌握了权利。”
“这是坏事,因为日本从此对中国亮起了屠刀,开始了侵略的步伐,但这特么又是一件好事,因为日本的激进派,把日本拖进了地狱!”
夏天在心里将地狱两个字改成了失败——因为该死的小日本并没有下地狱。
“他们和我们彻底爆发了战争,占据了我们大半的美好河山,但他们也力竭了,烦啦,你说说,现在的鬼子和你在徐州初上战场时候的鬼子差距大不大?”夏老师提问。
孟烦了点头,说:“日本兵的素质确实差了很多。”
“对,他们力竭了,日本陆军虽然扩大了规模,但他们整体素质下降了,庞大的沦陷区也牵制了他们绝大多数的力量,这时候的日本海军不甘寂寞了,勾搭着弄出了南下的方略,他们要南下,美国佬就是一个绕不过去的坎,于是,他们偷袭了珍珠港,和美国宣战了。”
“美国的太平洋舰队完蛋了,日本人可骄傲了,他们觉得大海之上没有对手了。”
“但小日本根本不知道美国佬的战争潜力!”
夏天用一种奇怪的语气形容起来美国的战争潜力:“美国人的工业能力超乎我们的想象,这么说吧,他们的制造能力,能让他们在沉掉一艘军舰的同时,有好几艘军舰同时下水,日本人呢?他们砸锅卖铁卖儿卖女,花掉最后一个铜板才能制造几艘军舰!”
“打仗打的就是战争潜力,海军、空军和咱们陆军不一样,一艘舰艇、一架飞机,想要制造出来就得有周期,美国人用比日本更短的一个周期就能制造十艘军舰十架飞机,日本人却只能用更长的周期制造一架飞机一艘舰艇。”
“日本人打沉一艘美国人的舰艇,打下一架美国人的飞机,美国人就能爆出十艘舰艇、十架飞机!而日本人呢?他们有个屁!”
“你们说说,这种情况下,他们怎么和美国人打?”
夏天的话让这些从未听过这个说法的溃兵们脸上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神色,绝望的他们,从没有想过还有这样的说法。
但夏天心里很沉,那个超级大国的战争潜力,一直让人绝望,也就是到了他那个时代,中国才有底气跟美国说不——也仅仅是说不和反制,正面硬撼……始终还差了些啊。
“这时候的美国人看上了咱们,不遗余力的来武装咱们,你们说说,有财大气粗的美国帮助,咱们会爆发出什么样的战斗力?所以小日本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再说,他们现在过的也不是好日子对吧?”
一群人轰笑了起来,又一次希望破灭后的绝望在疯狂的消退,而孟烦了、死啦还有阿译,则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刚刚进行了长篇大论的夏天。
从昨晚开始,夏天给他们的震惊就超乎了想象,比孟烦了稍微好些的英语、装日本人接受英国人的投降,再加上现在的一番别出心裁的论点,给他们太多的震撼了。
“你是不是藏拙不想带兵?”死啦死啦问。
“你猜。”
“我猜你是不知道从哪听了这一番论点,嗯,挺准确的一番话。”
夏天笑了起来,你说对了呐。
死啦死啦看着夏天的笑,也笑了,随即朝所有人大喊:“休息够了吧?走呐!回家不积极,脑子有问题!”
没有人想做一个脑子有问题的家伙,然后,所有人起身,继续前进——这是一条在地图上找不到的路,除了方向对,别的就没对的,但所有人都还得走,往哪走?往回家的方向走。
只是,现在他们心里暖洋洋的,因为有一种希望的光,正在他们迷茫的心间肆意的照着,让他们知道,这场战争,还是有希望的。
第0435章:龙文章:你谎报军情,拉下去砍啦
丛林里走了三天,明知道能拐个弯再走一段路就能进入地图上标注起来的大路,在大路上肯定能看到主力的影子,但死啦死啦不敢把这支队伍往大路上带,只能带着他们在丛林里钻。
“小鬼子在堵路,我不知道他们在哪堵,但我知道他们肯定在堵路,咱们在缅甸没吃亏,临了要回家了吃一次大亏可就亏本啦,咱们不能亏本,要保本!待他日,咱们跟着美国佬打到东京去!”
死啦死啦重复着这段话,回家、亏本、保本、打去东京,希望、现实和梦想编织起来的一段话在稳定着队伍的士气,充沛的补给也让所有人有足够的信心哪怕是做野人也能走回去。
队伍的士气很稳,这三天以来都保持着相同的行军速度,这很不容易,但在死啦死啦的那张嘴的不断鼓噪下,这支队伍做到了。
能做到这些,尖兵当然是功不可没——夏天现在喜欢上了当尖兵的感觉,为整个队伍负责,然后磨练着系统装进自己脑子里的侦察兵技能,他越发像一个侦察兵了。
如果有一套帅气的07式军服,那就更美了。
夏天幻想着自己穿着07式军服的英姿,不由为自己的帅气流出口水,顺便熟稔的把一条吞吐着舌头的蛇一脚踹到后面:“吃啦吃啦,等会儿给我留一半!”
广东佬蛇屁股在丛林里是吃的最香的那个,后来他就和夏天勾搭成奸了起来,尖兵夏天负责开路时候搂草打兔子找食,蛇屁股负责打牙祭,两人野味配罐头,倒是队伍里吃的最流油的两个。
孟烦了很羡慕吃的比他好的两个孙子,于是就给蛇屁股又起了一个绰号——吃啦吃啦,成功的给曾经的找食组又添加了一个“啦”字辈。
“多放点辣,我也吃。”不辣配合着吃啦将蛇搞定后贱兮兮的叮嘱,蛇屁股一扭屁股,理都不理不辣,不辣呸了一口,决定和夏天换换位置,尖兵有外快嘛。
“你不是说尖兵就是头拨的炮灰吗?”夏天嫌弃的看着跑上来和自己换位置的不辣,不辣哼哼的说:“我看你开了三天路也没见小鬼子。”
“切,不换!除非你跑的比我快!”夏天显摆自己的体力,不辣哼着说:“龟儿子还能跑得过我?”骂完就往前狂奔起来。
“你个龟孙子,别跑!”夏天大怒,追了起来。
后面的要麻擦着因沉重而流出的汗,后悔的说:“老子就不应该答应这个龟儿子给他减重,这龟儿子现在跑得可欢,害老子背着这么重。”
“你去跟他换回来呗。”孟烦了鼓噪要麻,他很想和夏天斗嘴取乐,但不想跑前头当容易死的头牌。
要麻坚决的说:“哈儿才跟他换。”
“那不是有个傻子嘛!”孟烦了指着不辣快跑没的影子,要麻鄙视:“啷个哈儿是没倒过霉!”
“小鬼子脑壳被门夹了才会在这里堵我们。”孟烦了用四川话说了一句,试图鼓动让要麻换下夏天,他好看夏天背着沉重的子弹喘粗气的样子,但要麻就是不上当。
要麻没上当,但不辣是坚决要当尖兵,为了向夏天证明自己能跑,他现在在没命的往前冲——后面的夏天如影随形,不辣发狠,就是不放弃自己当尖兵的打算。
“不辣,你个龟孙子好好加油,什么时候能甩掉我,你就当尖兵。”夏天在后面追着,时不时打趣几句,不辣累得不想、不能说话,但就是不认输,就跟他发狠讹诈当铺时候一样,狠劲上来连命都敢玩。
夏天悠闲的追了一路,在出现了一块小阔地后,夏天打算结束这场嬉闹,检查一下周围,将这里作为队伍的休息地。
就在他打算扑倒不辣结束这场小娱乐的时候,眼角却注意到了异样——不远处的灌木丛中,有明显的异样,就像脑海中被灌输的那些知识中“环境别扭”的感觉一般。
夏天心中一动,放弃了扑倒不辣的念头,朝不辣喊:“不辣哥,就这里啦,这里可以作为我们大队休息的地方。”
不辣不跑了,喘着粗气说:“你不追我啦?”
“追个屁,这里挺宽,正好咱们的人在这休息,你去通知团长,队伍到这里可以休息!”夏天大喊着,目光悄悄打量四周,心中冷汗却直冒,尼玛,这里藏了多少鬼子啊,他已经在入目可见的地方发现了十几处可疑的痕迹了——鬼子藏得很好,但他们明显没有受过专业的丛林伪装训练,藏起来后和环境格格不入的样子,让夏天想抱着系统亲一口。
要不是系统给自己灌了一票的知识,自己哪能看出这些啊!
他现在心里在疯狂的祈祷,祈祷这里的鬼子指挥官懂汉语,别冒失的把自己和不辣这两倒霉鬼给弄死,他打算让不辣先跑,然后自己瞅空离开这里——想伏击老子?
做梦!
“跑不动了,我不去,你去,我在这躺会!”不辣直挺挺的躺在了地上开始喘粗气,夏天大怒,但不敢做出明显的暗示,只能尽量柔声说:“不辣哥,我也跑不动了,你去嘛,你去了以后尖兵你当。”
“不去,你没追上我,尖兵就是我当!”不辣猖狂的笑了起来,夏天叫他不辣哥的实在是太好听了,他不辣怎么能被糖衣炮弹打倒?
“好,我去,你就在躺尸吧!”夏天只能怒冲冲的说了一句,然后扭头磨磨蹭蹭的离开,不辣在后面直做鬼脸,并外加得意的说:“老子就是尖兵喽,老子也要让蛇屁股给我加餐喽。”
加你大爷的餐,你特么是想吃供奉吧!
夏天心中咒骂,不紧不慢还带着磨蹭慢慢往回走,等他背后冷汗淋漓的到了安全范围后,他立即撒丫子狂奔起来,心中祈祷:
不辣,你特么给撑住啊!!!
夏天没命的狂奔,碰到了搜索小队后就大吼起来:“停止前进!停止前进!准备战斗!”他在吼叫中冲过了搜索小队,冲到了后面的大队中。
“有鬼子!准备战斗!”
夏天的低喝让缓缓前进的大队瞬间进入到了战斗状态,壕到邋遢的士兵们立即丢下身上携带的物资,七手八脚的将武器上膛准备战斗,龙文章一把拉住快断气的夏天,喝问:“怎么回事!”
“鬼子!鬼子……”夏天喘着粗气,说:“前面四里左右,有……有片阔地,那里有鬼子的埋伏。”
“多少人?什么武器配置?”龙文章立即追问。
夏天摇头,随后不确定的说:“阔地不大,只够我们在那散开休息,应该……应该能有个一百多人埋伏的样子。”显然他还不算一个太合格的侦察兵,并不能准确提供龙文章需要知道的信息,他紧接着说:
“不辣还在那里,他没看出鬼子埋伏,在那休息,我没敢告诉不辣。”
说到这里,夏天有些脸红,但龙文章随口夸奖:“做的好,没有暴露!不辣现在是安全的,鬼子没等到我们进去,绝对不会动不辣,传令兵!”
孟烦了像长了八条腿一样往来就跑,而熟知龙文章习惯的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的龙文章,从死啦死啦变成团长了。
“郭冬!带四十个人从左边绕道,林译,带五十个人从右边绕过去,孟烦了,你跟林译一起行动,其他人,把所有负重抛下,准备战斗!小日本想打我们伏击,我们今天给小日本来一个里外开花!”龙文章兴奋的下令,对他已经死忠的士兵们,没有任何一个人质疑这个决定,一个少校、一个上尉领命后,龙文章朝夏天说:
“赚啦,你就是川军团的福星!”
……
队伍在前进,暗中,鬼子的侦察兵看到了移动的队伍,用虫鸟的鸣叫开始向后面传递消息,埋伏起来的鬼子,慢慢的屏住了呼吸,等待鱼儿咬钩——这块阔地,就是这群中国兵的坟墓!
队伍还在稳稳的前进。
“不辣怎么办?”夏天在龙文章耳边低声问。
队伍不可能闯进鬼子的埋伏圈中,明明掌握了主动还冲进去迎接鬼子的一波打击,那就是脑子进水了!
可是……不进去,不辣会死的不能再死的。
夏天知道最好的选择就是不管不顾,让不辣成为麻醉日本人的鱼饵,能重创或者歼灭这股鬼子,十个不辣搭进去都是值得的。
但他还是问了。
“很简单啊!”死啦死啦笑着,在夏天接受了某个残酷现实的时候,死啦死啦继续说:“让他大摇大摆的从那离开不就行了?”
大摇大摆?
夏天很快就见识了死啦死啦口中的大摇大摆是怎么回事——他怎么也想不到,死啦死啦会拖着他大咧咧的走到最前,赶在队伍之前就进入鬼子的伏击圈中。
不辣正在躺尸的时候,死啦死啦就这么出现在了他的面前,笑眯眯的说:“不辣,你就是这么当尖兵的吗?”
不辣慌慌张张的爬了起来,屁股后面印了死啦死啦的一个鞋印后,才听到死啦死啦的话:“队伍要在这里休息,尖兵应该干什么?”
“尖兵就该往前跑,突前最少三里路侦查情况!”夏天像个狗腿子一样立马附和,死啦死啦一瞪眼,不辣慌忙的拎着枪就跑,声后传来刺耳的笑声让不辣心中咒骂夏天、咒骂龙文章。
龙文章这时候和夏天转过头,朝后面的队伍大声喊叫:“喂!休息不积极,脑壳被门夹,快点过来休息啦!”
“你们脑壳都被门夹了吗?快快滴!”夏天也跟着大声在喊,埋伏的鬼子在心里大声的咆哮:快进来吧,快进来吧,皇军会给你们一个痛快的休息的……
但……
在转身时候已经悄然掏出了手雷的两人,这时候已经将手雷拉发,然后一左一右的扔了出去,随后两个人影像野狗一样开始逃窜。
纳尼?
埋伏的日本兵没搞清楚发生了什么,甚至还在好奇他们丢出了什么东西,就在探究的时候,一声凄厉的声音响了起来,因为那个声音的主人愕然发现,自己的脚下,竟然扔过来了一颗手雷!
轰
爆炸声淹没了凄厉的喊叫。
爆炸即攻击的信号。
急速行进绕道的两支人马对着林间展开了射击,顾了头却露了腚的鬼子在他们的视角中很明显,头拨攻击就拿下了多滴血。
日本人懵逼了,怎么回事?我们不是埋伏的一方吗?
不辣也懵逼了,怎么回事?怎么突然间枪声大作起来了?
他小心翼翼的隐藏起来,观看着枪焰闪烁的地方,然后冷汗湿了自己的衣服:哎妈呀,我……我居然在鬼子堆里呆了那么久?
不辣心有余悸,差点吓死,但随即却明白了过来,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夏天那个王八蛋,什么时候把人叫过哥啊,那么明显的提醒自己怎么就脑子被狗咬了没注意?
想起龙文章和夏天出现在自己眼前的画面,不辣的心里火热了起来,被人当惯了炮灰,这种重视让他忍不住流泪的冲动。
“小鬼子,你邓刚爷爷来了!”不辣低吼一声,端着枪就折杀回去。
而此时的鬼子,正在掉头和后面突然出现的敌人交火,带着憋屈和惊恐在交火,就在他们打算撤退的时候,一只生力军偏偏像刺刀一样捅了进来,美国人为远征军准备的武器,在这一刻一齐咆哮,疯狂的火力让日军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绝对的压制。
夏天拿着伽兰德不断的单发,不需要上膛的感觉让他的击杀效率前所未有的高,八颗子弹干掉了足足三个鬼子。
其他人也在疯狂的倾斜弹药,20发的勃朗宁、20发或者30发弹匣的汤姆森冲锋枪、捷克式轻机枪等诸多火力形成的弹雨,远不是日军栓动的三八大盖可以比拟的,三八大盖的高射程在丛林中就是狗屁,哪有弹雨倾泻来的过瘾?
更何况这还是名副其实的两面夹击加有心算无心。
日军很快就溃败了,但曾经抱着必死的决心踏足异域却不得不黯然离开的士兵,又怎么可能轻易让这些鬼子脱离战斗?
“追!”
士兵们自发的喊着追,穷追不舍的展开了追击,留下了一个个逃遁的鬼子。
“疯了!”夏天惊恐,这些家伙之前一个个走一步都跟在刀尖上走路一样,现在追起鬼子来,居然比自己还要快,这特么是疯了还吃了药啊!
“我眼花了吧?”夏天喘气的时候,一道人影又从自己身边闪过了,他知道又是一个杀敌心切的狠人,但看着对方一瘸一拐的样子,夏天瞬间明白这货是谁——尼玛,孟瘸子你特么跑的也比我快吗?
又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所有追击的战士折回,大家清点着战绩,又嫌弃的丢弃了缴获的三八大盖——没办法,土豪就是这么任性。
“你这个尖兵不合格啊,”龙文章背着手出现在了夏天的跟前,一脸嫌弃的说:“加上跑掉的十几个鬼子,一共就九十多个鬼子,你怎么就能说成是一百来个呢?你这是谎报军情,应该打军棍!来人呐……”他唱出了京腔:
“把这厮拖下去砍啦!”
“遵令!”一群灰头土脸却绝对士气高昂、绝对兴奋的士兵冲了上来,哄抢着将休息的夏天抬起,一遍又一遍的往天上扔,一遍遍的接住。
龙文章看着求饶的夏天,酣畅淋漓的大笑了起来,没有挤进人群的要麻悄悄的收拾了下夏天交给他的弹药,背的更牢了,不辣傻笑着,发誓自己再也不抢夏天的尖兵位置了。
烦啦也在笑,笑得很开心,不管之前有过怎么样的疯,这场大胜,就是这么的……嘘服。
孟烦了想:能一直这么嘘服下去,那才是一件美死的事呢!
现在在这不断的起伏中傻兮兮的笑着,笑得也是非常开心,他好像看到了一支强大的铁军的崛起。
第0436章:我们……败回来了啊!
一顿枪声惊醒了正在试图汇入大路的队伍。
“尖兵!带人过去查看!”
“是!”
尖兵夏天带着几个人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扑了过去,许久后,在那条让人为之迷恋的马路上,夏天看到了让人滴血的画面:
几十个鬼子正在肆意的“清理”着上百具穿着邋遢的尸体,所谓的清理是补刀,不管是死者、还是装死的亦或者是受伤的,他们用上着刺刀的武器一个个的扎下去,在大笑中结束一条条还在挣扎着的生命。
在远处,还能看到狂奔的人影,他们像野兽一样在狂奔,却没有野兽该有的野性,身后的袍泽倒在了那里,他们却不敢折回去为袍泽报仇。
他们只有一个愿望:
跑!
逃离这里,逃离鬼子的魔爪,让后面的人替他们去死——哦对了,他们其实忘了,他们现在已经是后面的人了。
“那是我们的主力。”烦啦低沉的说。
“我有个错觉,他们是溃兵,我们才是主力。”夏天幽幽的说。
烦啦他们在那一瞬间死寂了起来——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他们是炮灰,被编入川军团、来缅甸等待从炮灰洗礼成正规军。
而他们,没有经过虞啸卿的洗礼,却被一个冒牌货带着在满世界和鬼子打仗——以往他们习惯用人命甩开碰到和接触的鬼子,但他们现在更习惯干掉碰到和接触到的鬼子。
而这一切……
孟烦了深呼吸一口气,说:“鬼子已经咬到了主力的尾巴,他们的战线一定拉的很长,这里的鬼子应该是侦察兵,他们的目的就是不断撕咬着主力,像放血一样不断让主力衰弱。”
孟烦了口中的主力,是指这个战线上的国军,不是缅北走野人山的杜聿明部——死啦死啦在私底下咒骂过杜聿明,又说杜聿明和他们一样,都是想家想疯了的傻子,真正该骂的不是他。
夏天判断着鬼子的人数,说:“是侦察兵,我们吃掉他们?”
孟烦了斜了夏天一眼:“就我们几个?”
夏天闭嘴,但心里有一团火在烧。
他距离成为一个合格的军官还有很长的一段路,孟烦了从徐州会战起参军,一次次的溃逃让他学会了打败仗,但至少具备相应的军事能力,烦啦在这个时候做出了决定:“夏天在这继续盯着鬼子,迷龙,你呆在这听夏天的。”
说完后?孟烦了补充了一句:“夏天要是想整死这些鬼子,你就整死他!”
迷龙点头,重复:“我整死他!”迷龙口中的整死谁,对鬼子来说的时候是真的?对自己人说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自己要和他做兄弟。
“我们去找死啦死啦,怎么做由死啦死啦决定。”孟烦了再次嘱咐夏天:“你盯着鬼子就行?别太近了。”
“嗯,我又不傻。还没膨胀呢。”
“别太近,别发疯。”孟烦了再次婆婆妈妈的嘱咐一句?才迈着瘸腿和不辣、要麻他们离去。
待三人看不见影子了?夏天望向迷龙?说:“亏啦,啊不?龙爷?咱们想法子坑鬼子一把?”
“我整死你。”迷龙哼哼的说。
“真的,你看小鬼子?现在一副大获全胜全无戒备的样子,咱们坑他们一把?”
“我整死你!”迷龙显摆自己手里的捷克式轻机枪。
“草?拉倒?你就趴在这看小鬼子嘚瑟吧。”夏天一脸幽怨?尼玛?你连我想说什么都不听。
……
听完孟烦了的汇报后,龙文章做出了和孟烦了一样的判断,但他却否决了孟烦了的建议,因为孟烦了建议说:“日军想吊在他们后面蚕食放血,我们最好不要和他们汇合。”
死啦死啦看着孟烦了,露出一个怪笑,说:“对,大家各走各的,死道友不死贫道对吧?从九一八开始,每次和日本人打仗,总有人这么想着,总有人想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然后,我们就失去一个又一个的地方,在地图上将一个又一个地名划进日战区,划着划着,大好的河山就剩一小半了,还要继续死道友不死贫道吗?”
死啦死啦的反诘让孟烦了羞愧,但他随即说:“我们只有几百人,我们不是救世主,是,我们赢了日军好几次,可我们就只有几百人!主力在撤,主力在溃,我们能干吗?我们这几百人投进这场洪流中,一丁点的浪花都翻不出来。”
“总有人要做点什么的,我们千里迢迢来到这,是为了仓皇狼狈的回去吗?不留下点什么,如何对得起他们,你听……”死啦死啦又进入到了神棍模式,他手指着天际,轻声呢喃的说:
“他们在骂我们呢,他们说,他们赴了国难,我们为什么在退?他们在质问我们呢,他们问我们,为什么不去死呢……”
然后,他自己回答了亡者的诘问:
“我们怕死,我们不敢死,我们就是一群怂包,我们就会一点一点的后退,直到有一天,身后面没有路可退了,那时候,”死啦死啦看着孟烦了:“我们是不是该举起手,理直气壮的向日本人投降了?”
“因为我们退着退着,把所有的路全退没了!”
死啦死啦又变得严肃起来,他向周围的人说:“美国人是在支持我们,就像赚啦说的那样,这场战争一定会赢,但是,如果我们是一群扶不起的阿斗,美国人赢了,和我们有关系吗?”
孟烦了连退几步,再也不语。
周围的士兵默默的看着自家团长的表演,听着他的诘问,听着他的回答,听着他最后的那句话,士兵们的呼吸声变得急促。
“打他个龟儿子滴!”
“打他!”
“我们听长官的!”
“头掉了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还是一条好汉!长官,你带我们和鬼子拼吧!我这一百斤肉,大不了撂在这里!”
“拼什么拼?拼什么拼?”死啦死啦却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他朝叫唤的最凶的部下们喷着口水,说:“咱们是回家,路上顺便搂草打兔子!小鬼子追了咱们的人一路,碰到的都是只顾着逃命的混蛋,你们说小鬼子现在是不是很膨胀?认为没有人敢向着他们开枪了?”
“咱们布置个口袋,张大口子,让这些小鬼子一头扎进去,顺手一棍子全敲死就行了,拼什么拼?啊?”
“嘿嘿……”一群人傻笑了起来,是啊,跟着他们的团长,什么时候吃过亏啊。
于是,这支求战心切的队伍,在急行军过后,就进入到了满是归家之人心切的大路上——当这支编制“完整”的部队骤然出现的时候,路上的溃兵甚至以为他们碰到了主力,直到只有四百多人的队伍全部从林子里走出来,溃兵们才知道他们又白白消耗了一次希望。
……
在夏天的视线中,鬼子又重新上路了,他和迷龙立即吊了上去,夏天抱怨的说:“什么情况啊?死烦啦都走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见个音信啊!”
“他是瘸子,走的慢。”迷龙不紧不慢的回答,丝毫不担心死瘸子他们把他俩故意丢了的可能。
“就是爬也该爬回来吧……”夏天嘀咕一声,但随即和迷龙起身,在林子跟上了骑着单车的鬼子——鬼子的这支精锐小队,全员自行车,吊着这支队伍的两人跑断气才能勉强跟上。
一个多小时后,这支鬼子的小队抵达了一小截躺着诸多尸体的路段。
“草!特!么!”夏天通过望远镜看着那一段路,嘴里愤怒的咒骂出声——那不是鬼子干的,既然不是鬼子干的,那只有一个解释,是自己人的内讧,随意丢弃的物资、燃烧起来的车辆、众多的尸体在讲述着之前这里发生了什么。
追兵在后,自己人却在内讧,这样的画面让夏天有种砸掉一切的愤怒,一旁的迷龙也好不到哪去,一连串精粹的东北话从他的嘴里骂了出来。
“该特么败得这么惨!”这是夏天能想到的最恶毒的咒骂,恨铁不成钢的心疼下,他只有一个想法:该死,当兵的都该死,当官的都该死!
鬼子并不吃惊于这样的场景,对他们来说,中国人内讧或者枪毙逃兵留下的尸体他们见的太多了,他们甚至连一丝警惕都没有生出,就这么直溜溜的闯进了“内讧”过的地方。
但突变也就在这个时候发生了——枪声骤然响起,更多的枪声紧接着响起,四面八方传来的枪声和射来的子弹,构建了一个非常好看的口袋,日军丢弃自行车开始躲避,开始寻找掩体的时候,地上那些“死尸”突然诈尸了,他们化作了索命的恶鬼,拿着火力惊人的自动武器开始疯狂倾泻弹药。
突变让咒骂的夏天和迷龙在第一时间住嘴,两人看着无数从树上射出的子弹,看着突然的诈尸打的鬼子鬼哭狼嚎,突然一齐大笑了起来——两人绝口不提刚才诅咒的事,就当做是没有发生过一样。
看着伏击圈里的友军在轻易收割鬼子的狗命,夏天称赞:“太特么有才了,树上、马路周围、马上两侧,到处都是伏击,纯粹就是立体式的打击嘛,小鬼子连还击都做不到!太有才了!仗特么就该这么打!”
“没想到撤退的这些家伙中也有能人啊。”迷龙用自己的方式夸赞,但夏天却很肯定的说:“我闭着眼睛都能猜到是死啦死啦干的,如果主力里面有这样的能人,也不至于被一个鬼子小队追成丧家之犬!”
战斗很快就进了尾声,在最后的十来个鬼子丢下自行车开始亡命,后面的伏兵点名似的击倒一个又一个亡命的鬼子,但还是有七八个鬼子逃出了伏兵的射程,拼命向后逃窜。
“活该咱们兄弟两发财啊!我特么应该叫发啦发啦!”夏天双眼冒光的给武器上膛,迷龙亦然,用最快的速度将机枪架好,然后等待鬼子上门——看着鬼子亡命般的奔入自己射程,迷龙发誓,这绝对是比当新郎还要过瘾的感觉。
虽然他没当过新郎。
自以为逃出升天的鬼子用吃奶的劲在狂奔,但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奔向的并不是生路,而是弹雨交织的死亡地狱。
汤姆森冲锋枪和捷克式轻机枪开始咆哮,泼瓢而出的弹雨将这群自以为逃出了绝地生出了劫后余生之感的鬼子再次从天堂打进了地狱,一个个不断的横尸在了马路上,像极了他们之前轻易击杀的一堆堆国军士兵。
没有一个还能站着的鬼子了,夏天换上了M1伽兰德步枪,开始补枪,朝可疑的目标打出一颗颗子弹,边开火他边说:“天道好轮回,敢问苍天绕过谁!”
“对,老天爷绕过谁?欠了我们的,迟早都到还回来!”更换弹匣的迷龙咬牙切齿的附和。
这是一场屠杀似的伏击,骁勇善战的鬼子以前所未有的狼狈姿势被伏击——葬送了他们的是自大,而自大的代价就是他们以全灭的结局,都没有击伤一个伏兵。
这本来就是不该、不可能发生的事,因为这个伏击圈设置的太潦草了,伏兵躲在树上、马路两侧、马路上装死的行为,太不专业了,只要按照常规的行军队列,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可偏偏,多日放血似的追击让鬼子将他们追击的目标当成了一群待宰的羔羊,于是,当一群野兽从丛林里杀出来后,本以为自己是饿狼的鬼子,瞬间成了一堆注定腐烂的烂肉!
又是一场胜利,对丛林里走出来的这支队伍的所有人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的正常了,可对在马路上狼狈行军、时时需要忍受鬼子一次次撕咬的“主力”来说,这就是一场梦境。
最开始的时候,他们看到的是:一群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傻子在送死。
紧接着他们想:有这些傻子给他们断后,正好能安全的跑一段路。
但随后发生的事实,却让他们如坠梦幻,那些一次次撕咬他们,让他们一次次狼狈逃窜、一次次丢下了诸多战友的鬼子,被全歼了!
“那是谁的部队?我要跟着他们!”
于是,主力的溃兵们生出了这样的想法。
……
夏天从尖兵变成了后卫。
他的身后是鬼子——隔着一个山头的鬼子,在昨天前,鬼子追了上来,他们极有可能是怀着报复的心理追上来的,毕竟那些被刻意击中堆放的尸体,明显就是对他们的挑衅。
夏天当时想筑京观的,迷龙问什么是京观,烦啦回答:
“把脑袋割下来堆在一起就是京观了。”
然后,他被自己的战友狠揍了一顿,这个想法只能变成奢想,死啦死啦戏谑的丢给夏天一把砍刀,建议夏天自己来,夏天扭头就跑,京观的事自然没有了下文,但他们还是以主人翁的精神,带着“善意”将一具具日军的尸体摆放好。
这在鬼子看来明显就是挑衅!
于是,后面的鬼子发了疯的追了上来,试图用掩杀、追杀三千里的方式来发泄怒火,但他们一头撞进了铜墙铁壁中,没有携带重武器的鬼子,面对着优势极大的自动火力,秒身寸——秒怂,丢了下十几具尸体后,再也不敢贴近追了,只能隔着一个山头,带着憋火吊在后面。
而在当天夜里,死啦死啦就带人冲向了追击的日军。
结果自然是以日军失利告终,再次丢下了十几具尸体后,日军再也不敢在晚上和这支“溃军”比邻而居了,就连白天追击的时候,都显得小心翼翼,生怕又闹出幺蛾子来。
综上,本应该战斗不断的后卫,成为了一个非常悠闲的职业,悠闲到隔一个小时,前面的王八蛋就抢着过来和后卫换岗。
要麻、不辣他们带着三十多个人过来了,还走了阿译和孟烦了带着的人,只留下最专业的后卫夏天。
“好消息,好消息,咱们的队伍又扩大了。”要麻乐呵呵的向夏天说:“现在有一千人了!真正一个团了!”
“意料之中。”夏天很淡定,溃兵之所以叫溃兵,就是因为溃不成军,而军队只有抱团后才能给每一个个体安全感,这么强大的一个团队在这,溃兵很自容的会汇入其中。
当然,夏天心里也为死啦死啦高兴,有这么多人,上面只要脑子没进水,肯定不介意在兵力捉襟见肘的时候给一个团长笼络人心吧?
“还有一个事,”不辣插话说:“翻过这座山就到了南天门了,死啦死啦说过了南天门下就是怒江,怒江上面有一座桥叫行天渡,过了行天渡就能到禅达了。”
夏天并没有开心的意思,他说:“咱们离开禅达才几天?现在又灰溜溜的回来了,有什么可高兴的?”
“你怎么跟烦啦一个德性!”不辣不满的嘀咕。
夏天不理会不辣得嘀咕,心里却叹息,当初从禅达离开去缅甸,飞机上几个小时,可回来,却走了几天不说,还走过了遍地尸骨的路——他曾庆幸自己没有走野人山,但当自己快要抵达离开时候的地方时,他却在哀叹:
败回来了啊!
我们……败回来了啊!
第0437章:南天门上的战斗者
踏上了南天门这座大山的时候,夏天也没生出“月是故乡圆、水是故乡甜”的哀愁来,反而有一种羞于见人的害臊,随即他告诉自己:
我凭什么害臊?要害臊也是那群祸害了远征军的官老爷害臊!要害臊也是那群何不食肉糜的混蛋害臊!要害臊也是那位、那几位争夺指挥权的官老爷害臊!
但偏偏,该害臊的人是不会害臊的,反而只会认为是别人的错,不该害臊的人,踏过界碑重临自己的国土后,却生出了害臊的感觉。
又到了后卫轮换的时候了,按理说应该迷龙乐不可支的回来了,但没想到是苦大仇恨的要啦要啦康丫和吃啦吃啦蛇屁股带着人轮换了聒噪的要麻和不辣。
而康丫也解释了为什么想偷懒的迷龙没来:“迷龙捡到了一个老婆。”
“还捡到了个儿子!”蛇屁股接了一句。
康丫再接一句:“还认了个死了的爹。”
“现在正给他爹做棺材。”
两人像是说相声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迷龙不来的内幕,夏天八卦之心大起,立即追问缘由。
“是个缅甸的华侨,挺漂亮一女的,老公公死了……”蛇屁股用自己的粤语说了几句后就被康丫抢走了说话的权利,康丫用山西话顿挫有力的讲述了起来,讲述了迷龙一见钟情的故事。
夏天听完后,立即酸溜溜的鄙视:“狗屁的一见钟情!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起源于见色起意!迷龙那孙子肯定是见色起意!该打军棍!不,该枪毙!我要是死啦死啦,一定枪毙了他!”
“枪毙?枪毙了干嘛?”康丫傻傻的问。
蛇屁股音笑:“当然是鸠占鹊巢呐。”
夏天也坏笑了起来,然后又酸溜溜的咒骂:“对,就该枪毙,特么的,老子在后面舍生忘死的给你们断后,你们在前面捡媳妇!没天理!没天理啊!”
三个鸟人一起坏笑起来,夏天妒火中烧,决定找小鬼子练练枪法出出气,但鬼子还是躲在一个山头之外,看到后卫部队停下,打死也不上前,夏天郁闷的直跺脚。
夏天从没发现自己又成为乌鸦嘴的潜质——两个小时后,本该是孟烦了和阿译轮换的后卫却变成了夏天口中的丧啦丧啦,同时还给夏天带回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死啦死啦打算打迷龙五十军棍。
“林少校让我求您快点回去看看,拦一拦团长,林少校说五十军棍下去,迷龙可就完蛋了。”丧啦焦急的说——丧啦是在马路上伏击鬼子时候加入的,本来叫丧门星,因为他怀里绑着他弟弟的骨灰,但夏天将这个有想法的年轻人(会武术的大佬)决定拉入嫡系,所以叫他丧啦了。
“吓唬人呢还是来真的?”夏天小声问。
“来真的啊,团长已经叫人把迷龙绑起来了。”
“该!”夏天大骂一声,然后撒腿就往前跑,这支队伍现在有一大半人是死啦死啦的死忠,真要是来真的?有的是动手的人——夏天意识到这是死啦死啦在立威,开始绞尽脑汁的思索破局的办法,不能影响到死啦死啦立威,但也不能让迷龙真的挨一顿军棍吧。
……
夏天赶回去的时候?现场很是热闹。
双手被反缚的迷龙在瞎跑,一边跑还一边叫着这地方风水不好,不适合打军棍?他要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挨揍,而孟烦了和阿译他们,则混在追迷龙的人群中?充当着阻碍追兵的角色——一群通通都该枪毙的家伙。
真正的主角在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说话?女人似乎是来求情的?但主角貌似不近人情,正冷着脸说着什么?夏天搓了搓自己的脸?挂上了贱兮兮的笑容后,一溜烟跑到了主角跟前?点头哈腰:
“团座,团座?迷龙那小子该枪毙!就该枪毙!打军棍太便宜他了?给我个命令?我去把他毙了!”
漂亮的女人用吃人的眼睛瞪着夏天?夏天不以为意的充当着坏人的角色,用更贱更坏的样子瞅着死啦死啦,丧心病狂的说:
“他迷龙算个什么东西?啊?团座您看中的女人他都想着抢来?他算个什么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咱们团您才是老大,有女人那也得您先挑是吧?他……”
话还没说完,死啦死啦就捡起了地上的树枝劈头盖脸的往下砸,夏天抱脸,在女人同仇敌忾的目光中狼狈逃窜。
死啦死啦砸了一番后,意识到了什么,呸了一声,说:“你也是给他说情的?”
夏天可怜兮兮的揉着胳膊,远离了死啦死啦几步后,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说:“您现在可是团长了,我得离您远一些,古书上都说的,臣下就应该里君王远些,这样君王才能保持威严。”
死啦死啦意识到了夏天的意思,他带着愤怒喊:“他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捡了个老婆。”
“那是捡了个老婆吗?这叫……”死啦死啦憎恶军痞的行径,他发自内心的憎恶军痞,迷龙这种趁人之危的举动,让他暴怒,所以他才吼着要打军棍——不是夏天想象中的杀鸡骇猴和立威,夏天从死啦死啦的口吻中察觉到自己想错后,立即阻止了死啦死啦将那几个字说出来,他飞快的说:
“所以她给你告状了,所以要打军棍,对,就是这样,对吗?”
死啦死啦语塞,人不是告状的。
夏天正色说:“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寻求了多久的帮助,但她身边肯定经过了很多人,见色起意也好,心怀鬼胎也罢,迷龙做了别的不愿意的事,如果她不愿意,一定是恩公在上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对吧?反正有您做主,关键是人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您反而横插一脚,搁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以为您是那啥呢……”
死啦死啦恨恨的看着夏天:“油嘴滑舌!”
“油腔滑调……”夏天贱兮兮的自己补充了一句,然后说:“不过那小子欠揍,您过去收拾一顿,揍他替我出口恶气!”
死啦死啦点头,又指着夏天说:“你和迷龙都欠揍!”
夏天嘿嘿笑着,目送着死啦死啦转身去找迷龙,然后伸了个懒腰,不巧迷龙捡到的媳妇过来,吓得夏天落荒而逃,对方看着夏天的样子,被绝望摧残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她忽然觉得,这群人真好啊。
夏天才不认为自己真好呢,比方说现在,他就跟着死啦死啦,趁着死啦死啦踹迷龙的时候,狠狠的补了几脚,然后悠然的换上一副关心迷龙的样子,顺便露出了自己胳膊上的伤痕,悄然的炫了一把自己的功劳,迷龙就差泪眼朦胧的跟夏天说:
一世人两兄弟了。
嗯,总之,迷龙逃脱了军棍——但被胖揍的样子也入了其他人的眼,估摸着除了傻大胆,没几个人还想着做些违背军纪的事了吧?
但鬼子偏偏这个时候捣乱,轰隆隆的炮声好巧不巧的响了起来。
死啦死啦凝神细听后精准的报点:“七五山炮!估摸着据我们八公里,算下来步兵也就是两三公里的样子了!”
夏天膜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居然能听得这么明白!
他随即就转身,跑向了自己该去的地方,而其他人,则结束了途中的这场“加戏”,找食组的老伙计帮着迷龙下葬了他老婆的老公公后,队伍快速的启程,他们将要下山、过桥,回到他们出发的禅达。
……
夏天赶到了后卫该站着的地方。
和他们之前离着一个山头的鬼子正在挺进,他们的人数不多,也就是两个小队的样子,之前的阻击和夜间的袭击让这些小鬼子丧了胆,打死也不甘跟上来,但现在他们在挺进。
只有一个解释:后援到了。
“和他们保持距离,不要接触,我们下山渡河!”
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和鬼子纠缠,下了山渡了河,到了对面就是万事大吉了。
夏天恨恨的瞪了眼后面摸上来的鬼子,不得不和其他人一起开始后撤,很快他们就撤到了山顶——一条张牙舞爪的江水就在山下蜿蜒咆哮,湍急的流水声激荡传来,本该是大号的河山,却因为现在的局面而变得失色、惨烈还有羞耻:
曾经依靠渡而衍生的桥没了,渡口的江面上,败兵、溃将还有拖家带口的难民正在简易的竹筏上争渡,而在江边,更多的溃兵败将还有难民正挤在那里,等待竹筏的归来。
属于龙文章的团从山顶蜿蜒到了山脚,却没有加入到争渡的人群当中,他们是骄傲的,因为他们在溃败中完成了一次次的胜利,以没有抛弃一个人的结果,从那个生与死交织的绝地扯了回来。
他们也是自豪的,因为前面那人山人海的败兵溃将、成群难民,是在他们的掩护下安全逃到了这里,然后抢在他们的前面占领了唯一的渡口,卡在他们的前面夺取他们的生机。
见识过一溃涂地的夏天,突然骄傲的跟周围的人说:“看到没,我们是一支有编制的完整部队!我们不屑于跟那些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人去争夺!”
周围的人露出了同样的骄傲,见多了、经历多了溃不成军的失败后,这一次的溃败,成为他们可以吹嘘并为之付出一切的胜利!
夏天很冷静,江边的人山人海让他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在一时间是走不了的,作为军人,或者到了该付出、该牺牲的时候了。
……
迷龙过了江,被守在了江边的特务营刁难,林译想出了证明身份的办法,于是,唯一一支还有编制的军队,在这个时候,唱起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坡路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夏天也在唱,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就浑身激荡,当这首歌在江边、山巅被无数人一起唱出来的时候,夏天感觉这个世界在风云变色——那些葬身异域的魂,正在顺着这首歌的呐喊正在往家的方向回。
很多的魂回来了,于是很多的兵就在流泪,或者,他们是想到了他们辉煌的时候。
“不要流泪了,”夏天轻声对身边的人们说:“我们会回来的,打回来,将曾经丢失的一切赢回来,把留在那里的袍泽,带回来。”
他突然想起了死啦死啦吟出的《秦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那家伙,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许就是在说:我带你们回家吧?
对面到底会怎么处理,夏天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不断逼近的鬼子,看着鬼子堂而皇之的来到了五百米的范围,夏天决定给这些又活跃起来的鬼子一点colorseesee。
就在后卫在夏天的带动下决定先下手为强的时候,康丫踹着粗气跑了上来,见面就喊:“队头传下来的话:小鬼子把东京打了,小日本要在缅甸安家了。”
夏天一头雾水的看着康丫,脑门上一堆堆的黑人问好不断飘出。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队头传下来的,让我往下传,我往后一看,我后面就是你们了。”康丫无辜的说。
“七十岁的哈雷将军骑着他的彗星摩托车视察军营了。”夏天嘴里嘀咕,情知传来的话变了味,担心有什么要紧事,急忙往山下狂奔而去——没办法,谁叫他最能跑呢。
快到队尾的时候,碰到了满头是汗的孟烦了,终于搞清楚了缘由:鬼子混进了队伍中,标志是脖子里围着白毛巾,所有人悄无声息走到脖子里围着白毛巾的目标处,以死啦死啦举枪拉栓为信号一起动手。
“没传错话吧?”夏天不放心的问。
“我亲自传的。”
“那就好,比刚才靠谱多了,刚才康丫跑上来告诉我,小鬼子把东京打了,小日本要在缅甸安家。”夏天心有余悸,幸好穿的是这种狗屁不通的话,要是传来一句向前面自己人开火,自己打不打?
“马德,我就知道指望广东佬传话就是扯淡的事。”孟烦了咒骂,夏天恍然,原来是吃啦吃啦穿传的话啊,他低语:“我也是醉了,敢让广东佬传话,这脑子到底是塞了多少怒江水啊,我说,是不是看着到家了,你们都觉得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到家?哼,能不能过江还有另说呢,到家?哼哼。”孟烦了冷笑起来,夏天本觉得这冷笑异常的刺耳,可看看江边一直挤到山脚的人群,他只能叹息起来。
大战,还在后头啊!
混进了队伍的鬼子倒了血霉,没想到碰到了一个狡诈如狐却偏偏火眼金睛的家伙,更没想到阿译会用唱歌的方式向对面的王八蛋传达他们是自己人的信息,各种倒霉汇聚在了一起后,注定了他们横尸的结局。
“真麻烦,干嘛不突突几枪解决问题?”夏天将捅死的鬼子尸体丢到了一旁,在周边的人骇然中淡定自如的向一样解决了一个鬼子的孟烦了问话,孟烦了还没回话,夏天就跟身边这群明显想拿枪对准他的自己人说:
“傻了吧?看不出来这是鬼子?看看,死了的这些是不是都系着白毛巾,那是防止误伤的标志,一个个都傻不拉几的,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
身边的人将信将疑,直到看到在他们中来回穿梭解释的龙文章后,才打消了最后的怀疑,而孟烦了这时候也解释说:“之所以不动枪,是怕枪声让江边的那些家伙更乱。”
“后面的鬼子已经咬上来了……”夏天却说出了让孟烦了更烦的事实,而就像是配合着夏天一样,他们的身后,也就是南天门的山顶上,在这一刻突然枪声大作起来。
后卫和鬼子交手了!
夏天大骂:“这群短命鬼,非得累死他夏大爷不可!”他骂着,却化作了一道利箭,顺着刚刚回来的路,直扑上去,逆行的身姿,和因为枪声而变得骚乱的队伍格格不入却又异常的引人瞩目。
逆行中夏天回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江边堆在一起的人群,正在疯狂冲击,扑向那寥寥几只竹筏,兵、民的身份在那一刻都一齐消失了,只剩下一群畏敌如虎的求生者——他刚才还引以为傲的唯一一支有编制的部队,这时候也在骚乱,无数的兵冲了出去,冲向了唯一的逃生点,争夺那可怜的几只筏子。
“一群白痴!”
夏天大骂,却更坚决的扑向了山顶,他可怜的军事知识告诉他,如果后卫被鬼子冲垮,从山顶冲下来的鬼子,将会是怒江这边最惨烈的噩梦,日军将创造一个神话,而他们,将会成为无数人唾弃的耻辱。
山顶的枪声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变稀,夏天发狂似的加快了速度,同时也赢面碰到了几个绝望的撤下来亦或者准确说是逃下来的后卫。
“逃你吗!老子来了!团长在后面组织人往来支援,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居然在往回逃!”夏天咆哮着质问,有人回答:“龟儿子说你们跑啦!”
“跑你大爷!跟老子上!”夏天愤怒的咒骂,越过了这几个逃兵,又迎上了几个当了逃兵的家伙,他像是滔天的洪流,将这些转身逃命的家伙又裹挟了回去,在日本人冲进阵地的刹那,冲进了后卫阵地。
汤姆森开始咆哮,最先冲进阵地以为看到了胜利希望的鬼子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当中,最后几个放弃了阵地的后卫,狂喜着掉头,朝鬼子开始倾泻子弹——他们以为他们被放弃了,但夏天这个团长心腹的出现,让他们明白,他们意识到那个给了他们希望的团长没有被放弃他们!
他们赶到了刺骨的羞耻,然后这份羞耻又化成了决绝的战意,他们迎上了前仆后继冲进阵地的鬼子,用从未想象过的英勇,向他们发起了反冲锋。
日军的前锋倒在了阵地的边缘,只剩下十多个人的后卫扑到了阵地的最前列,和正在斜坡上拼命冲的鬼子正对——枪声激烈的响起,倒下的鬼子开始后滚,成为了阻碍他们的人冲锋的滚石檑木,在一阵激烈的对战之后,日本人绝望的放弃了对这个阵地的争夺,仅剩下的一个多小队,狼狈的撤走。
“赚啦,我们……我们打退鬼子了?”康丫不敢置信的看着鬼子仓皇离开了自己的射界,震惊的对夏天说。
“打退了,一帮跳梁小丑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夏天故作不屑,康丫紧接着狂笑起来,夏天鄙视:“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不一样,不一样啊,我们就这么点人,把他们打退了,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把他们打退了啊!”
“切,刚才是谁夹着尾巴跑的?”夏天故意刺激,康丫嗫诺的说:“我……我是最后一个跑的……”
“要是你是带头跑的,老子收回你的绰号,一脚把你踹进江里喂王八!”夏天哼哼的说着,又指着其他人说:“看到没?鬼子就是泥捏的,看到了吧?刚才你们要是一涌而散,鬼子就特么成铁打的了!”
阵地里的所有人面色都变得苍白,他们为他们之前逃跑的行动为羞愧。
“不过,现在爷爷们是铁打的!狗日的小鬼子想啃动我们,飞机大炮一起上吧!”夏天却没有继续嘲讽这些知耻的战友,而是得意的叫嚣起来:“老子钉在这里,日本的天皇来了也得看爷爷撒尿!”
“哈哈哈……”
一群人大笑起来,豪气冲云霄,可夏天,在笑的时候,却始终不敢回头去望——他怕龙文章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他怕这些因为回家而聚拢在龙文章麾下的溃兵,在江边的希望下彻底的抛弃传承了几千年的礼义廉耻。
他更怕,怕那些和他绑在一起曾卑微的求生找食的兄弟,忘了在这里的自己和康丫。
他怕啊。
不止是他怕,豪气冲天的战胜者,这时候都没有回头,他们大笑着整理着战场,将弹药、武器准备妥当,却始终不敢回头。
于是,古怪的死寂紧接着又笼罩在了阵地上。
突然一个让人听起来觉得憎恶在传进耳中却像是天籁一样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
“哎呦呦,格老子的,我以为你们都死光光啦!”
夏天终于回头,要麻那张欠揍的脸和一堆一样欠揍的脸出现在了他们的后面,龙文章从人群分开的路上走出,沙哑着嗓子喊:“都愣着干什么?筑阵地呐!你们想站着和鬼子在这拼命吗?”
一千人!
一千人涌进了山顶,然后变成了忙碌的工兵,阵地在忙碌中不断完善。
死啦死啦筋疲力竭的睡倒在了夏天跟前,沙着嗓子说:“我,他们,都觉得你不会带兵。”
“狗眼看人低。”夏天小声嘟囔。
死啦死啦不理会这句明显是找揍的嘟囔,继续说:“不过,我们都错了,您是真正的爷!您比谁都会打仗!您就是这些王八蛋的亲爹!”
“我要是有这么多败家子,非得气死不可。”夏天矜持的说,却招来了一捧土的泼溅,回过头一看,元凶就是不肖子孟烦了。
“败家子,你欺负你爹!”
“你大爷的!我整死你!”烦啦大怒,扑上来就和夏天拼命,闹了两下,他却瘫倒在了夏天的身边,然后说:“刚从山下冲上来的时候,差点跑断气,要是你们不在这里,我们这些跑断气的王八蛋,就的仰攻占据了山顶的鬼子,拿命填才能把这里拿回来或者拿不回来。”
“拿不回来,我们,他们,”孟烦了遥指着还在河边拼命挤着的人群,说:“就该被鬼子慢慢对练枪法了。”
沉默的死啦死啦这时候低声说:“谢谢。”
夏天笑了笑,说:“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谢什么?想想该怎么办吧。”
“你说怎么办?”龙文章反问。
“守啊,守到他们都过江了,守到我们一波波的撤回去。”夏天理所当然的回答。
“凭什么掩护他们?”烦啦不满的反问,他口中的他们,一定是那些不知道廉耻的溃兵,一定是那些和百姓争渡的混球!
“我们有编制啊,我们是满编的啊,我们是从缅甸逃回来的啊,我们曾是他们的希望啊……”夏天理所当然的说着,龙文章认同夏天的话,也说出了夏天没说的话:
“我们不守干吗?和他们一起争吗?让鬼子在我们后面搭着机枪一个个扫进江里吗?”
孟烦了在没有吭气,但却无比的沉重——鬼子的大队人马就在后面,而他们,要守的什么时候?
龙文章看出了孟烦了的低沉和担忧,他低声且猥琐的说:“别犯傻了,你准备带人下去,砍竹子做筏子,并组织他们过河,有序的过河比他们这样乱糟糟的方式要快多了,筏子留下,咱们也好跑路!”
烦啦马上满血复活,狠狠的点头,吆喝了一些人就下去充当乱兵中的秩序守护者了。
看着烦啦走掉的身影,龙文章哼哼的说:“这小子一听到能活,做什么都有劲!”
“他是被抛弃怕了,徐州从军到现在,胜仗没见过,却经历了二十多次的逃亡,怕了啊!”夏天感慨,作为一个被孟烦了从战场救回来的倒霉鬼,他从不会看不起孟烦了,因为换做是他,他可能比孟烦了更烂!
“你不一样啊,你和他们不一样!”龙文章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夏天。
“怎么不一样?”
龙文章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不像这边的人,你……是不是那边的?”
“卧槽,我根正苗红的汉族,铁打的中国人,你别胡说!”
“我是说那边,红色那边。”龙文章鬼鬼祟祟的说。
夏天思考了起来,慢吞吞的说:“还别说啊,我还真的知道那边,啧,这边的船太破了,肯定要烂,我跟你说啊,我倒是看好那边,迟早啊,我得去那边,这边底层好人一堆,往上坏人一片,没前途,我以后真得去那边。”
龙文章反倒是了然,这货不是那边的人。
“行啊,等鬼子打完,你就去那边吧。”
“肯定要去,到时候你们都跟我走,我跟你说啊,那边肯定是最后的赢家,正所谓民心所向、势如破竹,算了,现在说这个还在,我连一丁点门路都没呢。”夏天垂头丧气——自己必须要坐对屁股,以后说起来自己是解放军多好听?
总不能老了以后跟孙子说:“你爷爷我当年做国军的那会……”
万一孙子来一句“爷爷你是国明党、爷爷你是国明党”特么多没面子啊。
夏天陷入YY,一旁的龙文章摇头,心道这小子真是跳脱啊。
夏天很能幻想,现在都想到了自己垂垂老矣被人膜拜的雄姿了,正幻想着到时候怎么跟人吹自己的丰功伟绩呢,一个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防炮!卧倒!”
轰!轰!轰!
炮弹的尖啸伴随着爆炸在阵地上不断的响起,从同一个时间内爆炸的炮弹数量来判断,这次……貌似情况不太妙。
夏天心里瞎嘀咕的时候,炮击声停了,按照孟烦了经常说的:鬼子总是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红点规律,该步兵来了。
果然,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鬼子,正往山顶佯攻。
“爷爷们,杀小鬼子的时候到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杀三个赚两个!杀四个,我就是你孙子!”龙文章怪叫起来,夏天大吼:
“为了当爷爷,加把劲呦!”
别样鼓动的方式,让这个阵地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热烈,他们,就像一道铁打铜铸的墙,挡在了原本应该是他们背后部队守卫的阵地上。
南天门,背靠怒江,凸出在防线之上,这是一个天险,守军本应该挟天险扼守咽喉,让这里成为日本人不断流血得钉子——但守军跑了,跑到了怒江的西岸,可怜的他们,认为炸了桥、挟江而守更安全。
却浑然忘了,远征军之所以要兵出缅甸,是为了干什么!
这里,现在失守,将来想要夺回来得付出什么样的伤亡?
可守军忘了或者说是吓破了胆,没有考虑这些,而现在,一支没有编制、没有名头的部队,守在了这里,替他们守在了这里……
第0437章:南天门上的战斗者
踏上了南天门这座大山的时候,夏天也没生出“月是故乡圆、水是故乡甜”的哀愁来,反而有一种羞于见人的害臊,随即他告诉自己:
我凭什么害臊?要害臊也是那群祸害了远征军的官老爷害臊!要害臊也是那群何不食肉糜的混蛋害臊!要害臊也是那位、那几位争夺指挥权的官老爷害臊!
但偏偏,该害臊的人是不会害臊的,反而只会认为是别人的错,不该害臊的人,踏过界碑重临自己的国土后,却生出了害臊的感觉。
又到了后卫轮换的时候了,按理说应该迷龙乐不可支的回来了,但没想到是苦大仇恨的要啦要啦康丫和吃啦吃啦蛇屁股带着人轮换了聒噪的要麻和不辣。
而康丫也解释了为什么想偷懒的迷龙没来:“迷龙捡到了一个老婆。”
“还捡到了个儿子!”蛇屁股接了一句。
康丫再接一句:“还认了个死了的爹。”
“现在正给他爹做棺材。”
两人像是说相声一样,你一句我一句说着迷龙不来的内幕,夏天八卦之心大起,立即追问缘由。
“是个缅甸的华侨,挺漂亮一女的,老公公死了……”蛇屁股用自己的粤语说了几句后就被康丫抢走了说话的权利,康丫用山西话顿挫有力的讲述了起来,讲述了迷龙一见钟情的故事。
夏天听完后,立即酸溜溜的鄙视:“狗屁的一见钟情!所有的一见钟情都是起源于见色起意!迷龙那孙子肯定是见色起意!该打军棍!不,该枪毙!我要是死啦死啦,一定枪毙了他!”
“枪毙?枪毙了干嘛?”康丫傻傻的问。
蛇屁股音笑:“当然是鸠占鹊巢呐。”
夏天也坏笑了起来,然后又酸溜溜的咒骂:“对,就该枪毙,特么的,老子在后面舍生忘死的给你们断后,你们在前面捡媳妇!没天理!没天理啊!”
三个鸟人一起坏笑起来,夏天妒火中烧,决定找小鬼子练练枪法出出气,但鬼子还是躲在一个山头之外,看到后卫部队停下,打死也不上前,夏天郁闷的直跺脚。
夏天从没发现自己又成为乌鸦嘴的潜质——两个小时后,本该是孟烦了和阿译轮换的后卫却变成了夏天口中的丧啦丧啦,同时还给夏天带回来了一个震惊的消息:
死啦死啦打算打迷龙五十军棍。
“林少校让我求您快点回去看看,拦一拦团长,林少校说五十军棍下去,迷龙可就完蛋了。”丧啦焦急的说——丧啦是在马路上伏击鬼子时候加入的,本来叫丧门星,因为他怀里绑着他弟弟的骨灰,但夏天将这个有想法的年轻人(会武术的大佬)决定拉入嫡系,所以叫他丧啦了。
“吓唬人呢还是来真的?”夏天小声问。
“来真的啊,团长已经叫人把迷龙绑起来了。”
“该!”夏天大骂一声,然后撒腿就往前跑,这支队伍现在有一大半人是死啦死啦的死忠,真要是来真的,有的是动手的人——夏天意识到这是死啦死啦在立威,开始绞尽脑汁的思索破局的办法,不能影响到死啦死啦立威? 但也不能让迷龙真的挨一顿军棍吧。
……
夏天赶回去的时候,现场很是热闹。
双手被反缚的迷龙在瞎跑,一边跑还一边叫着这地方风水不好? 不适合打军棍? 他要找一个风水好的地方挨揍,而孟烦了和阿译他们? 则混在追迷龙的人群中,充当着阻碍追兵的角色——一群通通都该枪毙的家伙。
真正的主角在和一个漂亮的女人说话? 女人似乎是来求情的? 但主角貌似不近人情? 正冷着脸说着什么? 夏天搓了搓自己的脸,挂上了贱兮兮的笑容后? 一溜烟跑到了主角跟前? 点头哈腰:
“团座,团座,迷龙那小子该枪毙!就该枪毙!打军棍太便宜他了,给我个命令,我去把他毙了!”
漂亮的女人用吃人的眼睛瞪着夏天? 夏天不以为意的充当着坏人的角色,用更贱更坏的样子瞅着死啦死啦,丧心病狂的说:
“他迷龙算个什么东西?啊?团座您看中的女人他都想着抢来?他算个什么东西!不知道天高地厚!咱们团您才是老大,有女人那也得您先挑是吧?他……”
话还没说完,死啦死啦就捡起了地上的树枝劈头盖脸的往下砸,夏天抱脸,在女人同仇敌忾的目光中狼狈逃窜。
死啦死啦砸了一番后,意识到了什么,呸了一声,说:“你也是给他说情的?”
夏天可怜兮兮的揉着胳膊,远离了死啦死啦几步后,没有回答问题,反而说:“您现在可是团长了,我得离您远一些,古书上都说的,臣下就应该里君王远些,这样君王才能保持威严。”
死啦死啦意识到了夏天的意思,他带着愤怒喊:“他干了什么你知道吗?”
“捡了个老婆。”
“那是捡了个老婆吗?这叫……”死啦死啦憎恶军痞的行径,他发自内心的憎恶军痞,迷龙这种趁人之危的举动,让他暴怒,所以他才吼着要打军棍——不是夏天想象中的杀鸡骇猴和立威,夏天从死啦死啦的口吻中察觉到自己想错后,立即阻止了死啦死啦将那几个字说出来,他飞快的说:
“所以她给你告状了,所以要打军棍,对,就是这样,对吗?”
死啦死啦语塞,人不是告状的。
夏天正色说:“我不知道她在这里寻求了多久的帮助,但她身边肯定经过了很多人,见色起意也好,心怀鬼胎也罢,迷龙做了别的不愿意的事,如果她不愿意,一定是恩公在上小女子下辈子做牛做马偿还对吧?反正有您做主,关键是人王八对绿豆对上眼了,您反而横插一脚,搁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还以为您是那啥呢……”
死啦死啦恨恨的看着夏天:“油嘴滑舌!”
“油腔滑调……”夏天贱兮兮的自己补充了一句,然后说:“不过那小子欠揍,您过去收拾一顿,揍他替我出口恶气!”
死啦死啦点头,又指着夏天说:“你和迷龙都欠揍!”
夏天嘿嘿笑着,目送着死啦死啦转身去找迷龙,然后伸了个懒腰,不巧迷龙捡到的媳妇过来,吓得夏天落荒而逃,对方看着夏天的样子,被绝望摧残过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她忽然觉得,这群人真好啊。
夏天才不认为自己真好呢,比方说现在,他就跟着死啦死啦,趁着死啦死啦踹迷龙的时候,狠狠的补了几脚,然后悠然的换上一副关心迷龙的样子,顺便露出了自己胳膊上的伤痕,悄然的炫了一把自己的功劳,迷龙就差泪眼朦胧的跟夏天说:
一世人两兄弟了。
嗯,总之,迷龙逃脱了军棍——但被胖揍的样子也入了其他人的眼,估摸着除了傻大胆,没几个人还想着做些违背军纪的事了吧?
但鬼子偏偏这个时候捣乱,轰隆隆的炮声好巧不巧的响了起来。
死啦死啦凝神细听后精准的报点:“七五山炮!估摸着据我们八公里,算下来步兵也就是两三公里的样子了!”
夏天膜拜,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啊,居然能听得这么明白!
他随即就转身,跑向了自己该去的地方,而其他人,则结束了途中的这场“加戏”,找食组的老伙计帮着迷龙下葬了他老婆的老公公后,队伍快速的启程,他们将要下山、过桥,回到他们出发的禅达。
……
夏天赶到了后卫该站着的地方。
和他们之前离着一个山头的鬼子正在挺进,他们的人数不多,也就是两个小队的样子,之前的阻击和夜间的袭击让这些小鬼子丧了胆,打死也不甘跟上来,但现在他们在挺进。
只有一个解释:后援到了。
“和他们保持距离,不要接触,我们下山渡河!”
这个时候,没有人愿意和鬼子纠缠,下了山渡了河,到了对面就是万事大吉了。
夏天恨恨的瞪了眼后面摸上来的鬼子,不得不和其他人一起开始后撤,很快他们就撤到了山顶——一条张牙舞爪的江水就在山下蜿蜒咆哮,湍急的流水声激荡传来,本该是大号的河山,却因为现在的局面而变得失色、惨烈还有羞耻:
曾经依靠渡而衍生的桥没了,渡口的江面上,败兵、溃将还有拖家带口的难民正在简易的竹筏上争渡,而在江边,更多的溃兵败将还有难民正挤在那里,等待竹筏的归来。
属于龙文章的团从山顶蜿蜒到了山脚,却没有加入到争渡的人群当中,他们是骄傲的,因为他们在溃败中完成了一次次的胜利,以没有抛弃一个人的结果,从那个生与死交织的绝地扯了回来。
他们也是自豪的,因为前面那人山人海的败兵溃将、成群难民,是在他们的掩护下安全逃到了这里,然后抢在他们的前面占领了唯一的渡口,卡在他们的前面夺取他们的生机。
见识过一溃涂地的夏天,突然骄傲的跟周围的人说:“看到没,我们是一支有编制的完整部队!我们不屑于跟那些没有组织、没有纪律的人去争夺!”
周围的人露出了同样的骄傲,见多了、经历多了溃不成军的失败后,这一次的溃败,成为他们可以吹嘘并为之付出一切的胜利!
夏天很冷静,江边的人山人海让他认清了一个残酷的现实——他们在一时间是走不了的,作为军人,或者到了该付出、该牺牲的时候了。
……
迷龙过了江,被守在了江边的特务营刁难,林译想出了证明身份的办法,于是,唯一一支还有编制的军队,在这个时候,唱起了一首脍炙人口的军歌:
君不见,汉终军,弱冠坡路请长缨,
君不见,班定远,绝域轻骑催战云!
男儿应是重危行……
夏天也在唱,第一次听到这首歌的时候,他就浑身激荡,当这首歌在江边、山巅被无数人一起唱出来的时候,夏天感觉这个世界在风云变色——那些葬身异域的魂,正在顺着这首歌的呐喊正在往家的方向回。
很多的魂回来了,于是很多的兵就在流泪,或者,他们是想到了他们辉煌的时候。
“不要流泪了,”夏天轻声对身边的人们说:“我们会回来的,打回来,将曾经丢失的一切赢回来,把留在那里的袍泽,带回来。”
他突然想起了死啦死啦吟出的《秦风》——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那家伙,当时说这句话的时候,也许就是在说:我带你们回家吧?
对面到底会怎么处理,夏天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不断逼近的鬼子,看着鬼子堂而皇之的来到了五百米的范围,夏天决定给这些又活跃起来的鬼子一点color see see。
就在后卫在夏天的带动下决定先下手为强的时候,康丫踹着粗气跑了上来,见面就喊:“队头传下来的话:小鬼子把东京打了,小日本要在缅甸安家了。”
夏天一头雾水的看着康丫,脑门上一堆堆的黑人问好不断飘出。
“别看我,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队头传下来的,让我往下传,我往后一看,我后面就是你们了。”康丫无辜的说。
“七十岁的哈雷将军骑着他的彗星摩托车视察军营了。”夏天嘴里嘀咕,情知传来的话变了味,担心有什么要紧事,急忙往山下狂奔而去——没办法,谁叫他最能跑呢。
快到队尾的时候,碰到了满头是汗的孟烦了,终于搞清楚了缘由:鬼子混进了队伍中,标志是脖子里围着白毛巾,所有人悄无声息走到脖子里围着白毛巾的目标处,以死啦死啦举枪拉栓为信号一起动手。
“没传错话吧?”夏天不放心的问。
“我亲自传的。”
“那就好,比刚才靠谱多了,刚才康丫跑上来告诉我,小鬼子把东京打了,小日本要在缅甸安家。”夏天心有余悸,幸好穿的是这种狗屁不通的话,要是传来一句向前面自己人开火,自己打不打?
“马德,我就知道指望广东佬传话就是扯淡的事。”孟烦了咒骂,夏天恍然,原来是吃啦吃啦穿传的话啊,他低语:“我也是醉了,敢让广东佬传话,这脑子到底是塞了多少怒江水啊,我说,是不是看着到家了,你们都觉得该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了?”
“到家?哼,能不能过江还有另说呢,到家?哼哼。”孟烦了冷笑起来,夏天本觉得这冷笑异常的刺耳,可看看江边一直挤到山脚的人群,他只能叹息起来。
大战,还在后头啊!
混进了队伍的鬼子倒了血霉,没想到碰到了一个狡诈如狐却偏偏火眼金睛的家伙,更没想到阿译会用唱歌的方式向对面的王八蛋传达他们是自己人的信息,各种倒霉汇聚在了一起后,注定了他们横尸的结局。
“真麻烦,干嘛不突突几枪解决问题?”夏天将捅死的鬼子尸体丢到了一旁,在周边的人骇然中淡定自如的向一样解决了一个鬼子的孟烦了问话,孟烦了还没回话,夏天就跟身边这群明显想拿枪对准他的自己人说:
“傻了吧?看不出来这是鬼子?看看,死了的这些是不是都系着白毛巾,那是防止误伤的标志,一个个都傻不拉几的,这点问题都看不出来。”
身边的人将信将疑,直到看到在他们中来回穿梭解释的龙文章后,才打消了最后的怀疑,而孟烦了这时候也解释说:“之所以不动枪,是怕枪声让江边的那些家伙更乱。”
“后面的鬼子已经咬上来了……”夏天却说出了让孟烦了更烦的事实,而就像是配合着夏天一样,他们的身后,也就是南天门的山顶上,在这一刻突然枪声大作起来。
后卫和鬼子交手了!
夏天大骂:“这群短命鬼,非得累死他夏大爷不可!”他骂着,却化作了一道利箭,顺着刚刚回来的路,直扑上去,逆行的身姿,和因为枪声而变得骚乱的队伍格格不入却又异常的引人瞩目。
逆行中夏天回头,看到了最不想看到的一幕:江边堆在一起的人群,正在疯狂冲击,扑向那寥寥几只竹筏,兵、民的身份在那一刻都一齐消失了,只剩下一群畏敌如虎的求生者——他刚才还引以为傲的唯一一支有编制的部队,这时候也在骚乱,无数的兵冲了出去,冲向了唯一的逃生点,争夺那可怜的几只筏子。
“一群白痴!”
夏天大骂,却更坚决的扑向了山顶,他可怜的军事知识告诉他,如果后卫被鬼子冲垮,从山顶冲下来的鬼子,将会是怒江这边最惨烈的噩梦,日军将创造一个神话,而他们,将会成为无数人唾弃的耻辱。
山顶的枪声以令人绝望的速度变稀,夏天发狂似的加快了速度,同时也赢面碰到了几个绝望的撤下来亦或者准确说是逃下来的后卫。
“逃你吗!老子来了!团长在后面组织人往来支援,你们在干什么?你们居然在往回逃!”夏天咆哮着质问,有人回答:“龟儿子说你们跑啦!”
“跑你大爷!跟老子上!”夏天愤怒的咒骂,越过了这几个逃兵,又迎上了几个当了逃兵的家伙,他像是滔天的洪流,将这些转身逃命的家伙又裹挟了回去,在日本人冲进阵地的刹那,冲进了后卫阵地。
汤姆森开始咆哮,最先冲进阵地以为看到了胜利希望的鬼子直挺挺的倒在了血泊当中,最后几个放弃了阵地的后卫,狂喜着掉头,朝鬼子开始倾泻子弹——他们以为他们被放弃了,但夏天这个团长心腹的出现,让他们明白,他们意识到那个给了他们希望的团长没有被放弃他们!
他们赶到了刺骨的羞耻,然后这份羞耻又化成了决绝的战意,他们迎上了前仆后继冲进阵地的鬼子,用从未想象过的英勇,向他们发起了反冲锋。
日军的前锋倒在了阵地的边缘,只剩下十多个人的后卫扑到了阵地的最前列,和正在斜坡上拼命冲的鬼子正对——枪声激烈的响起,倒下的鬼子开始后滚,成为了阻碍他们的人冲锋的滚石檑木,在一阵激烈的对战之后,日本人绝望的放弃了对这个阵地的争夺,仅剩下的一个多小队,狼狈的撤走。
“赚啦,我们……我们打退鬼子了?”康丫不敢置信的看着鬼子仓皇离开了自己的射界,震惊的对夏天说。
“打退了,一帮跳梁小丑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夏天故作不屑,康丫紧接着狂笑起来,夏天鄙视:“没见过世面的家伙。”
“不一样,不一样啊,我们就这么点人,把他们打退了,我们只有这么点人,把他们打退了啊!”
“切,刚才是谁夹着尾巴跑的?”夏天故意刺激,康丫嗫诺的说:“我……我是最后一个跑的……”
“要是你是带头跑的,老子收回你的绰号,一脚把你踹进江里喂王八!”夏天哼哼的说着,又指着其他人说:“看到没?鬼子就是泥捏的,看到了吧?刚才你们要是一涌而散,鬼子就特么成铁打的了!”
阵地里的所有人面色都变得苍白,他们为他们之前逃跑的行动为羞愧。
“不过,现在爷爷们是铁打的!狗日的小鬼子想啃动我们,飞机大炮一起上吧!”夏天却没有继续嘲讽这些知耻的战友,而是得意的叫嚣起来:“老子钉在这里,日本的天皇来了也得看爷爷撒尿!”
“哈哈哈……”
一群人大笑起来,豪气冲云霄,可夏天,在笑的时候,却始终不敢回头去望——他怕龙文章失去了对部队的控制,他怕这些因为回家而聚拢在龙文章麾下的溃兵,在江边的希望下彻底的抛弃传承了几千年的礼义廉耻。
他更怕,怕那些和他绑在一起曾卑微的求生找食的兄弟,忘了在这里的自己和康丫。
他怕啊。
不止是他怕,豪气冲天的战胜者,这时候都没有回头,他们大笑着整理着战场,将弹药、武器准备妥当,却始终不敢回头。
于是,古怪的死寂紧接着又笼罩在了阵地上。
突然一个让人听起来觉得憎恶在传进耳中却像是天籁一样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
“哎呦呦,格老子的,我以为你们都死光光啦!”
夏天终于回头,要麻那张欠揍的脸和一堆一样欠揍的脸出现在了他们的后面,龙文章从人群分开的路上走出,沙哑着嗓子喊:“都愣着干什么?筑阵地呐!你们想站着和鬼子在这拼命吗?”
一千人!
一千人涌进了山顶,然后变成了忙碌的工兵,阵地在忙碌中不断完善。
死啦死啦筋疲力竭的睡倒在了夏天跟前,沙着嗓子说:“我,他们,都觉得你不会带兵。”
“狗眼看人低。”夏天小声嘟囔。
死啦死啦不理会这句明显是找揍的嘟囔,继续说:“不过,我们都错了,您是真正的爷!您比谁都会打仗!您就是这些王八蛋的亲爹!”
“我要是有这么多败家子,非得气死不可。”夏天矜持的说,却招来了一捧土的泼溅,回过头一看,元凶就是不肖子孟烦了。
“败家子,你欺负你爹!”
“你大爷的!我整死你!”烦啦大怒,扑上来就和夏天拼命,闹了两下,他却瘫倒在了夏天的身边,然后说:“刚从山下冲上来的时候,差点跑断气,要是你们不在这里,我们这些跑断气的王八蛋,就的仰攻占据了山顶的鬼子,拿命填才能把这里拿回来或者拿不回来。”
“拿不回来,我们,他们,”孟烦了遥指着还在河边拼命挤着的人群,说:“就该被鬼子慢慢对练枪法了。”
沉默的死啦死啦这时候低声说:“谢谢。”
夏天笑了笑,说:“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谢什么?想想该怎么办吧。”
“你说怎么办?”龙文章反问。
“守啊,守到他们都过江了,守到我们一**的撤回去。”夏天理所当然的回答。
“凭什么掩护他们?”烦啦不满的反问,他口中的他们,一定是那些不知道廉耻的溃兵,一定是那些和百姓争渡的混球!
“我们有编制啊,我们是满编的啊,我们是从缅甸逃回来的啊,我们曾是他们的希望啊……”夏天理所当然的说着,龙文章认同夏天的话,也说出了夏天没说的话:
“我们不守干吗?和他们一起争吗?让鬼子在我们后面搭着机枪一个个扫进江里吗?”
孟烦了在没有吭气,但却无比的沉重——鬼子的大队人马就在后面,而他们,要守的什么时候?
龙文章看出了孟烦了的低沉和担忧,他低声且猥琐的说:“别犯傻了,你准备带人下去,砍竹子做筏子,并组织他们过河,有序的过河比他们这样乱糟糟的方式要快多了,筏子留下,咱们也好跑路!”
烦啦马上满血复活,狠狠的点头,吆喝了一些人就下去充当乱兵中的秩序守护者了。
看着烦啦走掉的身影,龙文章哼哼的说:“这小子一听到能活,做什么都有劲!”
“他是被抛弃怕了,徐州从军到现在,胜仗没见过,却经历了二十多次的逃亡,怕了啊!”夏天感慨,作为一个被孟烦了从战场救回来的倒霉鬼,他从不会看不起孟烦了,因为换做是他,他可能比孟烦了更烂!
“你不一样啊,你和他们不一样!”龙文章用奇怪的目光看着夏天。
“怎么不一样?”
龙文章压低了声音,小声问:“你不像这边的人,你……是不是那边的?”
“卧槽,我根正苗红的汉族,铁打的中国人,你别胡说!”
“我是说那边,红色那边。”龙文章鬼鬼祟祟的说。
夏天思考了起来,慢吞吞的说:“还别说啊,我还真的知道那边,啧,这边的船太破了,肯定要烂,我跟你说啊,我倒是看好那边,迟早啊,我得去那边,这边底层好人一堆,往上坏人一片,没前途,我以后真得去那边。”
龙文章反倒是了然,这货不是那边的人。
“行啊,等鬼子打完,你就去那边吧。”
“肯定要去,到时候你们都跟我走,我跟你说啊,那边肯定是最后的赢家,正所谓民心所向、势如破竹,算了,现在说这个还在,我连一丁点门路都没呢。”夏天垂头丧气——自己必须要坐对屁股,以后说起来自己是解放军多好听?
总不能老了以后跟孙子说:“你爷爷我当年做**的那会……”
万一孙子来一句“爷爷你是国明党、爷爷你是国明党”特么多没面子啊。
夏天陷入yy,一旁的龙文章摇头,心道这小子真是跳脱啊。
夏天很能幻想,现在都想到了自己垂垂老矣被人膜拜的雄姿了,正幻想着到时候怎么跟人吹自己的丰功伟绩呢,一个讨厌的声音响了起来:
“防炮!卧倒!”
轰!轰!轰!
炮弹的尖啸伴随着爆炸在阵地上不断的响起,从同一个时间内爆炸的炮弹数量来判断,这次……貌似情况不太妙。
夏天心里瞎嘀咕的时候,炮击声停了,按照孟烦了经常说的:鬼子总是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完炮兵红点规律,该步兵来了。
果然,山坡上,密密麻麻的鬼子,正往山顶佯攻。
“爷爷们,杀小鬼子的时候到了!杀一个不亏,杀两个赚一个,杀三个赚两个!杀四个,我就是你孙子!”龙文章怪叫起来,夏天大吼:
“为了当爷爷,加把劲呦!”
别样鼓动的方式,让这个阵地爆发出了难以想象的热烈,他们,就像一道铁打铜铸的墙,挡在了原本应该是他们背后部队守卫的阵地上。
南天门,背靠怒江,凸出在防线之上,这是一个天险,守军本应该挟天险扼守咽喉,让这里成为日本人不断流血得钉子——但守军跑了,跑到了怒江的西岸,可怜的他们,认为炸了桥、挟江而守更安全。
却浑然忘了,远征军之所以要兵出缅甸,是为了干什么!
这里,现在失守,将来想要夺回来得付出什么样的伤亡?
可守军忘了或者说是吓破了胆,没有考虑这些,而现在,一支没有编制、没有名头的部队,守在了这里,替他们守在了这里……
第0438章:在这个世道,当兵的都该死,他们不该死。
日军在缅甸创造了一个不小的行军神话——自行车被他们用的神出鬼没,相应的就是英军和远征军,为此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而同样,这支在南天门上的并不算孤军实则就是孤军的部队,也因此差点吃了亏。
当望远镜里出现了密密麻麻、浩浩荡荡的日军部队后,一直认为他们是小股部队不会遭到日军重视的死啦死啦傻了眼。
在第二波攻击的鬼子退去后,死啦死啦就变得急躁起来——他原以为背后的鬼子,顶多来一二三个中队就顶天了,但现在看,却至少是两个大队往上。
相比火力配置完善的日军,他的人除了拥有强大的枪械火力和稍多点的迫击炮外,可谓是一无所有,尽管自己人就在江的那边,可死啦死啦明白,那是……指望不上的!
……
南天门对守卫者来说,不是一个很好的据守之处——之前的守军在这没有留下阵地,而没有工具的他们,面对硬胶土的火石山,很难挖出足够深的战壕。
而山顶的平坦,又被日军炮兵差点爱死了——偏偏他们手里只有迫击炮,对日军的山炮、野炮形成不了威胁,只能眼巴巴的挨炸。
一句话:之前的守军就应该全部枪毙!
“但现在倒霉的是我们!”又一次打退了鬼子进攻的迷龙幽怨的说,他幽怨的样子像极了深闺怨妇——捡了个老婆,没捂热乎,就被死啦死啦拖到了这里,老婆孩子过了河,他这个便宜老公便宜爹,现在得在生死边界挣扎。
果然,他就是亏啦亏啦!
“没事,只要之前走掉的家伙背后的山不高,指挥部里气急败坏的长官们,绝对会崩烂早就该烂的脑袋!”阿译很肯定的说,这货说完,下意识的还理了理他那帅气的发型——尽管暗地里夏天一直叫那汉奸头。
“崩不崩的关我们屁事,我现在就等着江边的那些王八蛋早点过完!”迷龙骂骂咧咧,对江边那些袖手旁观只想着渡河的王八蛋充满了怨愤,夏天屁颠屁颠的跑到最后面观看,得出了一个让人“震愤”的结论:
江边的人数好像没少,竹筏是多了几个,但人数没少,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些维护秩序的家伙,一个个筏子沿着绳索过河的效率是提高了,但……照这个速度下去,明天,不?后天?也未必能把江边的人山人海都消耗掉。
这可真是一个让人“震惊、激愤”的结论呐!
夏天回头,望着延绵的阵地,心里却生出了底气——看?这里坚守的傻瓜还有一大堆呢!
“看到那里?什么感觉?”死啦死啦出现在了夏天身边,问。
“想亲手毙了炸掉桥的混蛋。”夏天咬牙切齿?如果桥还在,哪怕绳索加木板构成的桥效率低下,现在也能让至少一半的人过到对岸吧?
“那看到那边呢?”死啦死啦遥指在这个位置绝对看不到的鬼子阵地——日军的火炮力量又在加强,所以他们现在迎来了暴风雨前的安逸。
“没感觉!”
“不觉得很不公平吗?你看他们?正在那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再看看我们,怎活、怎活,趴了一地求活。”死啦死啦说着自我感觉还算押韵的话,目光中却是嘲讽——对糜烂的局势、对常常溃不成军的军队?谁没有一腔的怨言?
可是,死啦死啦在谁跟前都不能满地图开嘲讽炮,唯有在高昂的夏天面前,他总能说出来——就像孟烦了总喜欢在他和夏天跟前扎心窝般将局势、情况说透一样。
大概,人都需要一个发泄的通道吧?
夏天却指着争渡的江边说:“看,烦啦他们每次安排渡河的三个筏子上,只有一个筏子装着当兵的,剩下的两个筏子装的都是逃难的百姓。”
死啦死啦望着如夏天所说的渡河局面,却不解其意。
“我不失望,因为我觉得我这个时候像个军人。”
死啦死啦皱眉,依然不解其意。
“什么是军人?保家卫国!”夏天说着自己理解中的军人,其实不是他理解中的,而是他所见识过的——洪水前,他们挡在前面,灾难时候,他们冲在前面,需要保家卫国的时候,依然是他们舍弃小家冲在前面。
“灾难发生的时候,军人挡在老百姓的前面,灾难的折磨中,军人一头扎进灾难中,拯救他们所守护的人民——这是军人,喏,我们在这里阻击着敌人,那里的百姓正在渡河,你不觉得我们这个时候才像军人吗?”夏天略带自豪,之所以略带,是因为正是因为军人的作战不力,导致了军人所守护的人民正在逃难!
龙文章却呆了。
夏天说的一切对他来说如梦似幻——他所记忆中的军人,唯有兵祸、唯有兵引发的灾祸,亦或者是由兵亲手炸掉的河堤。
“没有这样的军人。”
“有啊,那边就是。”夏天很肯定的回答,然后扭头就走,这个话题在国军中始终是个禁忌,哪怕是夏天很期待自己以后能来个起义什么的,但在那之前,这都是禁忌。
唯有死啦死啦,陷入了一种很古怪的情绪中——他幻想着夏天所讲述的画面,但他充沛的想象力哪怕是耗尽了,也想不到这种画面。
一直知道、甚至见过那边的死啦死啦,第一次迫切的想知道,这样的军人在那边到底有没有!
……
南天门是铁打的、铜铸的。
日军在之后的时间中,连同前两次攻击算上,一共发起了十六次的进攻,甚至在晚上时候动用了瓦斯弹覆盖,但他们始终没有夺下在他们看来本应该触手可得的阵地。
整整十六次进攻,从天亮打到天黑,从天黑又打到了天亮,但阵地依然牢牢的在这支日军怎么也查不出番号的部队手中,到最后三次的时候,日军彻底的放弃了一次攻击就想拿下阵地的念头,开始练兵似的轮换着进攻,他们的目的很简单——疲兵之计!
但他们有这个本钱,因为他们是一个联队加一个大队,充沛的兵力让他们足以在小小的南天门上,玩出各种花样!
而守军……
守军现在有了充沛的战壕和掩体,那不是挖出来,而是炮弹炸出来的——补充又补充了的守军,目前还有七百多人,但在这块阵地,倒下了不比这七百人少的战魂,之所以现在还能保持一个相对来说不错的数字,是因为这边的战斗,终究点燃了江边很多溃兵的那一抹热血。
“我们怎么办?”颓废的迷龙找了过来,和他一起过来的还有阿译,现在的阿译和昨天的阿译如同两人,但今天的他,却怎么掩不住那深深的疲惫,这场战斗让他彻底脱离了“新兵”这个身份。
死啦死啦继续他的固执:“等待援兵!”
这里是个挟制咽喉的好位置,后面部属上足够多的火力,绝对可以在绝对安全的范围内,不断给南天门上的阵地进行支援,而南天门的守军,就会像刀子一样,不断放着鬼子的血!
每当死啦死啦想到这个画面,他都坚信,再大的牺牲也是值得的!
“不会有援兵,要是有的话,今天早上就该来了。”夏天幽幽的说。
“会有!”死啦死啦很坚定:“他们不是白痴!他们不是傻瓜!他们中总会有脑子没有被门夹的英才!他们……”坚定的话说着说着,却成了语无伦次。
因为死啦死啦自己都不信!
可他真的不明白,那些官老爷们,就真的看不出这里地势的紧要吗?
今日丢了这里,他日如何收复?
冒着弹雨渡湍急的河流、冒着弹雨进行决死的仰攻,冒着弹雨攻下日军经营起来的据点?
那得……填多少人命啊!
夏天不想让这个在绝望中带着他们走出了绝望的人绝望,但终究这里有太多的人,不能因为不忍而让他们化作一缕缕幽魂回家,于是,他说了自己猜测的事实:“那边的老爷们,可能想着据江而守,他们在意识中,没有保留进攻据点的念头,只想着据江为依仗!”
在夏天说完的一瞬间,死啦死啦像是没了魂一样,突然睡倒在了硝烟味道浓重的战壕里,他目光呆滞的望着苍白的世界,望着一缕缕因为他自以为是而逝去的幽魂。
他没想过这个可能吗?
想过啊!
可是,南天门,多好的地方啊,多重要的战略位置啊,白白拱手吗?疼啊!
心疼将来必定要填的人命!
所以他骗了自己,骗自己说指挥部的官老爷们,各个都有优秀的战略眼光,能看出南天门的重要,能看出南天门握在自己手中的优势……
于是,他骗自己,骗着骗着,六百多人,填进了这里——这个早就被官老爷们放弃的天险、战略要地!
对,官老爷不会在意进攻时候死多少人的,只要能赢他们就乐意——可是,他们就没想过,万一这里拿不下来呢?
他们没想过吗?
他们想过吗?
死啦死啦身处苍白的世界,整个人也在苍白中绝望,他……对不起这些信赖他、把命交给了他的兄弟啊!
“团座,看,孟瘸子那孙子终于把人都送走了!看,孟瘸子那混蛋玩意给咱们留下了足够数量的竹筏!哈哈,咱们撤退的时候,不会被堵在江边了!”骂骂咧咧中带着兴奋的声音不断撕扯着龙文章,把他从苍白而又绝望的世界中撕扯了出来,五彩斑斓的世界再一次映入了龙文章的眼帘。
在迷龙的拖动下,他来到了阵地后面,湍急咆哮的怒江、严阵以待的防线,还有江东岸一群兴奋的混蛋映入了他的眼帘。
那群混蛋在手舞足蹈的呼唤着南天门上的兄弟,用沙哑的声音拼命的嚎叫,告诉他们,人撤完了,该我们了!
“咱们在这必须得守,不守,那些百姓撤不走,不守,咱们就得被鬼子逼得喂王八,这时所有兄弟都清楚的局面,不是为了让对岸的官老爷们明白这里的重要性。”夏天在死啦死啦的耳边轻声说着:
“你看,这里的所有人,即便是下了地狱,也能昂首挺胸的说:看啥子?老子是为了保护老百姓过江战死的,老子死得其所呦!”
夏天用只有一份韵的川话说着英魂们昂首挺胸能说的话,死啦死啦笑了,露出了贱兮兮的笑:“对!咱们不是为了那里的傻蛋!”
“那些傻蛋都是无药可救的混蛋!”夏天附和。
龙文章满血复活——而这时候的江对岸也在发生着变化。
龙文章口中死去的虞啸卿来了,带着他的部队来了,一声清脆而又果决的枪响中,放弃了南天门、炸掉了行军渡的桥的特务营营长脑袋上出现了一个漂亮的血洞。
一直被孟烦了他们看不起的“学生娃”何书光,此时正在挥舞着旗子,用旗子转述炮队镜前正在观摩南天门的虞啸卿的意思,军官培训团出身的阿译,下意识的翻译:
“虞团座信曰,我辈退已失据,若强行渡江……”
“如此,不如决死山头,玉碎成仁……”
“此役过后……”
阿译的翻译让环绕在死啦死啦前的众人变得焦躁起来,死啦死啦急急忙忙的让阿译回信号——他试图哀求。
“不要!”夏天却在这个时候拦下了正在准备旗帜的众人:“不要回!我们不懂旗语!”
“什么意思?”
“嗯?”
众人疑惑,死啦死啦像是明白了什么。
夏天继续说:“他都打算让我们在这集体玉碎了,还跟他说个毛线!老子们不懂旗语,不鸟他的命令不会吗?我们往回撤!”
“不能撤啊!”阿译焦急的说:“我们一撤,鬼子一追,我们就全完啦!”
“傻瓜才一股脑的全撤走!”夏天瞪着阿译:“留人断后!”
四个字出口,周围却是一片的死寂。
“我来断后,”死啦死啦幽幽的说:“我这个冒牌货,最适合断后了。”
这是他第一次亲口承认自己冒牌的身份。
但周围的人没有意外——当虞啸卿团座出现在对岸的时候,死啦死啦从一开始就说出来的谎言等于早就揭破了!
“哪有团座断后的,”夏天幽幽的说:“你是想吃干抹净不认账吧?这么多人把命交到了你的手上,你想赖账吗?你看,他们在天上看你呢,你赖账,他们会哭的。”
“我觉得我挺适合断后的,”夏天笑着说:“论干尖兵、后卫,谁比的过我?而论忽悠人,谁能比得过你?团座,有个极重要的任务交给你,过河过去找咱们的虞团座,求他在我们完成断后后,给鬼子赏几发炮弹也好让我们跑路!”
阿译、迷龙、丧啦他们愕然的看着夏天,在禅达的时候,他们对夏天唯一的认知就是有好处必上的那种,但从到了缅甸起,夏天就变得让他们陌生了,而现在……
更陌生了!
迷龙语无伦次的说:“瘪犊子,你……你想找死,断后会死的,你不能死,我还跟我儿子说他有个特贱的叔叔,你,我、我……”
迷龙想说我也留下,但……
他说不出口。
“我们一起撤!”死啦死啦像个傻子一样提出了傻瓜式的建议,提出了这个白痴的建议——一窝蜂的跑路,虞啸卿所担忧的事会全部发生,这群人,会被鬼子追着屁股胖揍,变成溃逃路上溃不成军的惨死者,到时候见了那些同僚,他们哪有脸见鬼啊!
夏天笑着,满不在乎的说:“整的跟生离死别一样,老子是谁?还没去东京搞个两个月的长假呢,我怎么会自寻死路?快点准备撤退吧!”
死啦死啦悄然紧握了拳头,任凭指甲刺入肉中,很疼,但他感觉不到疼,想说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
“还有没有没打够的王八犊子?老子要干一票大的!急需王八犊子和我组队刷小鬼子!有愿意的报名啊!过期不候,过期不候,手快了有手慢了没!”夏天在阵地上喊着绝大多数听不懂字面意思、但绝对听得懂具体含义的话。
而江的对岸,何书光还在孜孜不倦的打着信号,像是在警告,又像是在催促,但始终没有人回应——阿译翻译着意思,一群打仗打成溃兵却又从溃兵变成暴虐战士的老兵嘻嘻哈哈的浑不在意。
他们从一开始就不喜欢何书光这样的“学生娃”,哪怕何书光的身上满是杀过敌的血腥味,他们也一样不喜欢——因为学生娃太伟大、太无私了,他们在需要死亡的时候,总是义无反顾的去牺牲,他们就像人们口中的英雄一样那般的伟大。
这样伟大的英雄,从不在乎自己的生命,只在乎能不能多杀鬼子——做他们的部下就倒了血霉!
他们不怕死,但跟着学生娃,总是很容易死的糊里糊涂,这群王八蛋眼里揉不得沙子,容不得意志向左!
……
愿意跟着夏天的人数,超乎夏天的想象,他原以为有十几个傻蛋就了不得了,但没想到足足有四十多个人留了下来,其中还包括十几个伤员——伤员是可以走的,甚至他们已经运走了几十个伤员,但这些伤员却选择了留在这。
他们看不清结局吗?
看得清,但他们选择了留了下来。
“撤个锤子啊!”一个伤员面对请求他撤走的龙文章,嚎着嗓子说:“老子在战场上莫得怂,像个男人,但受了伤回去能干吗?要药莫得,丢后面自生自灭,还不如在这和小鬼子拼掉!”
满不在乎的语气却说着最让人心酸的绝望——共赴国难,但上面的蛀虫太凶,正儿八经的嫡系还好点,他们这种杂牌,炮灰般的小兵,哪能享受药品啊!
“撤!撤啊!”死啦死啦催促着要撤的军队,自己的目光却停留在了这片消耗了太多人性命的地方,他最后将目光定格在夏天身上。
如果不是夏天在机场时候做出了一个他绝对不敢想的选择,他们哪有占优势的单兵武器和弹药在这和鬼子死杠?
尽管这一仗打完,他们失去了从机场带来的绝大多数的弹药,就连枪械都遗失了众多,可要是没有机场仓库劫来的物资,他们哪能在这打出这样的战绩?
即便能打出,那伤亡……
死啦死啦不寒而栗!
“我错了,我说错了,你适合领兵,你太适合领兵了!”死啦死啦看着夏天:“我给你留个连座的位置,怎么样?活着回来,过一把连座的瘾。”
死啦死啦胡乱许诺着,他过了江绝对是自身难保——运气好点,应该不会被枪毙,但团座大概是莫得当了。
可他还是胡乱的许着诺,目的只有一个,让夏天活着回来。
“啧啧,我连个班长都没当过,一下子就能成连座了啊?不错,给我留着啊,这连座我当定了!”夏天笑着,死啦死啦拼了命才让自己转过身来,但他又忍不住回头,然后跪在了这片留下了太多太多血的土地上。
“兄弟们,等着……我还会回来的!”死啦死啦在心里赌咒发誓。
夏天没有打扰这个跪下的男人。
这个男人是一把火,他燃烧着自己,也在燃烧着别人——他为一群人点燃了火把,带着一群绝对会死在缅甸的人回了家,他其实不欠这些人的,但他觉得他欠。
其实,让他觉得他欠也不错——这样的人就该有一群人为他效命,跟着他一起为这个伟大而又多难的国家去做点什么!
……
虞啸卿很愤怒。
那群人没有理会自己的命令,他们放弃了南天门,退了。
“团座!”何书光怒气勃勃的看着虞啸卿,只要虞啸卿一声令下,他就舞旗,身后的炮兵就会用紧缺的炮弹,砸向那群不停命令的混蛋。
虞啸卿很愤怒,愤怒的他想开口下令炸死这帮会把鬼子引来进攻的混蛋玩意,但他生生忍住了——当兵的都该死,但他们……终究做了很多人做不到的事,替江防,争取到了绝对宝贵的时间!
如果不是这群人,以特务营这群混蛋玩意布置的阵地,日军几轮炮击后就能渡江平推——如果不是这群人拖延到现今,让自己有机会弥补特务营蠢货犯下的混蛋毛病,江防就完蛋了!
如果不是这群人……
虞啸卿深呼吸,强迫自己相信江对面的这群混蛋没有一个人能看懂旗语。
轰!轰!轰!
日本人发现了南天门上守军撤退的事,潦草的炮击后发起了攻击——虞啸卿在炮击中闭上了眼睛,他仿佛看到了日军顺着南天门蜂拥而下的画面,看到了这群坚守者最后却坏了所有名节、失了节气被血洗的画面。
“做好准备,一旦日军驱着、跟着他们渡江,给我狠狠地打!”虞啸卿咬牙切齿的下令。
何书光怒气勃勃的开始传令——他恨急了这群王八蛋,他恨这群王八蛋为什么就不停旗语的命令!
“坏了团座的江防,我活劈了你们!”何书光发狠。
只是,预想中鬼子蜂拥而下的画面没有出现,南天门上,枪声不断——那里还有人在坚守,那里,还有人在战斗、在断后!
虞啸卿吃惊。
他太了解这些当兵的了,死战的时候他们不缺乏勇气,但撤退的时候,他们就像是打光了勇气一样,没有人愿意为之牺牲的,所以他才想逼着这群人死战,不要把鬼子引来。
但……
他们居然有人断后!
“准备接应!”虞啸卿立即下令。
托特务营营长的福,炸了行军渡的索桥,六百人的撤退无比的缓慢,绳索一次只能让三只竹筏过河,虽然孟烦了拼了命的让人赶制了大量的竹筏,但这些竹筏只能一次性使用,上面的人只能任凭竹筏顺江漂流,漂到不确定的地方。
“留五只竹筏,其他人上竹筏渡河,飘过岸到禅大汇合!”
龙文章下令,他本不愿第一个上竹筏的,但南天门上激烈的枪声让他不得不第一个上竹筏,他要去见虞啸卿。
……
南天门。
鬼子来势汹汹。
“在亚洲东北部、一个西太平洋中的鸟国,是谁他么厚颜无耻、不知廉耻、在过活,”夏天突然用自己五音不全的声音喊了起来。
是喊,不是唱,夏天甚至有意的放慢了速度。
“他们男的思想龌蹉,他们女的行为堕落,欺软怕硬、臭不要脸就是他们的下流本色,”
砰砰砰
枪声激烈,怪异的唱腔却没有停止。
“那是一面臭名昭著、沾满血腥的肮脏国旗,上有一处令人作呕、遭人唾弃的罪恶污迹,”
鬼子一个又一个涌进了本该几百人镇守的阵地。
“它不偏不倚在正中心,像用过的夜用卫生巾,正配合他们人民在垃圾桶里呼吸。”
嗯哼?
阵地上的国军猜测着什么叫卫生巾。
“赚啦,什么是卫生巾?”
夏天扫掉了侧面扑过来的鬼子,一边换弹匣一边大笑着解释:“月事带!哈哈,鬼子的膏药旗想不想月事带上的那一团?”
“像!”
士兵们猖狂的大笑,用炽热的子弹抒发着自己的猖狂,更多的鬼子涌了进来,有人刺刀上膛直接对冲上去,有人死扣扳机,将一条条火舌射向了扑入阵地的鬼子,有人大吼:
“继续!继续!”
夏天继续喊:“艹自己的就是日本人,苛且喘息活在丑恶日本,”
“犯下滔天罪行、天理难容、人神共愤!”
“这种下等民族也特么配在世上生存!活该要被老天隔三差五搞些地震!”
“对,活该被老天爷搞地龙翻身!”有伤员哈哈大笑,笑着眼泪都出来的时候,拉响了怀里的手榴弹,然后翻出了战壕,顺着陡坡往下开始滚。
轰
“赚啦!继续!给老子放大声音!”
有战士怒目圆睁的喝骂着夏天,紧接着他扑向了三人一组冲过来的鬼子刺刀小组,瞬间身上被鬼子捅出了两个窟窿,但战士却笑了,笑得肆意而又猖狂,滋啦的响声像催眠的符文一样,鬼子焦急的想拔出刺刀,战士却死死的抓住了枪口。
轰
血雨纷飞。
“那是遗臭万年人见人烦的日本鬼子!”
“他们没有人格没有尊严还没有个子!”
“哈哈,对,小鬼子都是一群死矬子!”一个战士面对着三个鬼子的包围哈哈大笑起来,然后挥舞着手中的大刀,横劈、竖挡、反撩,接连砍翻了两个鬼子,在最后一个鬼子将刺刀捅进了他的身体后,他左手抓住了未刺入身体的部分锋锐的刀刃,右手挥舞大刀砍下,大刀片子砍进了鬼子的颈部并牢牢的卡住。
“看吧,老子没吹牛吧,老子比丧啦那个丧门星更能打!”
“对!丧啦那个丧门星能打个锤子!”夏天大笑着附和。
能打的战士哈哈大笑,像是打赢了丧啦一样,然后得意的轰然倒在了地上。
像一座山一样。
“是些道德沦丧罪大恶极的下流痞子,只会顺沟溜匹认贼作父甘当孙子!”夏天继续嚎叫,越来越多的鬼子涌了进来,他将打空了弹匣的汤姆森冲锋枪砸了出去,捡起了地上上着刺刀的步枪,和阵地上为数不多的兄弟,一起冲了上去。
轰!
轰!
伤兵们一个个前仆后继的冲向鬼子群,他们手里的武器就是手榴弹,滋啦的燃烧声让红了眼的鬼子避如蛇蝎,但他们却避无可避,因为这样冲向他们的伤兵不是一个两个!
……
龙文章跪在虞啸卿跟前,语无伦次的哀求着:
“虞团座,求您啦!就打一个基数,掩护他们撤离!他们只有几十个人!只有几十个人啊!”
“炮弹短缺,不能这么浪费!”虞啸卿黑着脸。
“这不是浪费,这不是浪费,能打死小鬼子就不是浪费!看,那里那么多的小鬼子,砸下去一发就能干掉一个小鬼子,赚啦,那叫赚啦,那不叫浪费,团座,就打一个基数!”龙文章疯狂磕头,额头撞在地上,轰轰的在作响。
“起来!”虞啸卿爆喝——满清覆灭,叩拜之礼成为了上天和祖宗的转向,他看不得一个痛击日寇的好男儿,这么卑微的向自己叩拜。
“团座!炸他们!炸小鬼子啊!小鬼子在进攻的时候堆成了一团,一炸一准!”
龙文章疯狂的磕着头,不断的呼喊着,“您想打鬼子的,您一世英武,您恨透了鬼子,现在,炸他们啊,他们就是一群烂肉,炸下去就是一团烂透的狗肉!炸啊!”
“半个基数!”虞啸卿终于答应了,不是因为能把一群日本人炸成烂肉,而是因为一个值得敬佩的人,快撞烂脑袋了。
……
夏天不唱了,唱不动了。
于是,他吼:“小鬼子,弄死老子啊!正好老子回老家去!”
他迎向了鬼子,他的身边,只剩下为数不多的几个红了眼的战士,他们像冲锋一样,冲向了鬼子。
轰!
炮声!
但这一次,不是夏天听了整天整晚的那种炮声,这炮声来自他们的身后,是他们身后某个一直沉寂的炮阵发出的怒号。
十几次进攻,日本人没见过一次除了迫击炮以外的炮击,他们以为不会有炮击了,于是他们源源不断的堆着想要一鼓作气占了阵地。
于是,这些鬼子被炸成了一堆堆的烂肉,冲锋之势被炮击轰成了两截。
而在阵地上的一截,只有十几个刚刚踏入的鬼子,其他的被炮击遏制,开始疯狂的逃窜。
“天助我也!”夏天大笑,几个人,冲出了千军万马之势。
遍地的尸体,成河的流血,疯狂的士兵。
日军心神被撼,面对最后冲来的几人,他们怪叫一声,转身就跑——他们宁可在炮弹的爆炸中瑟瑟发抖,也不敢面对发疯发狂的铁打的中国军人!
“小鬼子怂了!”
“怂了!尿了!哈哈!”
“来啊,来啊!爷爷在这呢!”
最后的几个士兵在疯狂的叫嚣,夏天突然踹了叫的最欢的一人一脚:“嚎个屁啊!快跑啊!”
半个基数的炮弹,并不能持久的阻碍鬼子——溃败对鬼子来说是耻辱,一个军官发疯似的挥舞着军刀,踩着炮弹炸出的弹坑,在一片火热和硝烟中带人再次冲上了流了无数血的阵地。
遍地的疮痍,满地的残尸。
一道身影消失在了斜坡。
鬼子军官嚎叫:“他们往那跑了!追啊!”
意图用血洗刷耻辱的鬼子,踩踏着葬了无数生命的土地,直追。
一共六个人,六个满是激战后疲惫且伤痕累累的战士在狂奔,鬼子在后面直追。
江边。
“快往这跑!”孟瘸子撕心裂肺的吼叫。
最后几只竹筏在等着断后的兄弟,但只有六个人出现在了下山的路上,且……身后还有嗷嗷鬼叫的鬼子。
“快来!”康丫也在撕心裂肺的吼叫。
声音传到了下山的路上,夏天扭头,看着锲而不舍追来的鬼子,咬牙:“别忘江边跑!往北跑!小鬼子能追,让他们追!不要去江边!”
他没有回复江边的喊叫,而是决然的带着人,往另一个方向奔行。
鬼子对他们充满了怨念,在江边四个人和山上六个人之间,他们选择了追向让他们颜面尽失的六人。
“往这跑啊!”孟烦了想逮着夏天在夏天的耳边狂吼,但夏天却带着鬼子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跑去,没有选择来到江边。
他愤怒的咒骂:“傻瓜!混蛋!瘪犊子!够鈤的!白痴!王八羔子!”
“走啊!走啊!”康丫拖着孟烦了上竹筏,孟烦了的咒骂在上了竹筏后变成了嘶嚎,他沙哑的声音传出了痛彻心扉的绝望:
“夏天,卧槽你大爷!回来啊!”
“走啊!走啊!”康丫哭嚎着,竹筏顺着绳索往对岸绝望、残酷的游走。
……
望远镜从死啦死啦的手里滑落。
龙文章却浑然未知。
他说:“那傻子,那傻子……”
他说不出来了,只会傻乎乎得念叨着那傻子。
他叫赚啦,因为他在那个绝望的仓库里,喊出了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一个。
他叫夏天,他说从今晚开始,他就是自己的铁粉了。
他说他断后,
他说让自己把连座给他留着。
龙文章说:我留着呢,你呢?
轰
龙文章一头栽倒在这苍白、绝望却孕育着新生的土地上。
虞啸卿久久不语,许久后,他说:“他们,不该死。”
虞啸卿常说:所有当兵的都该死,他自己也该死的。
只是,刚刚,他说,他们不该死。
第0439章:我们都是中国人(上)
“我上辈子一定是挖了日本鬼子的天皇坟了,要不然后面这群瘪犊子玩意不会这么紧咬着老子不放!”
夏天喘着粗气咒骂身后穷追不舍的鬼子,也就是他这时候还能骂骂咧咧,其他五个累趴的战友,这时候能做的就是憋着一口气咬牙跑,根本不敢吭气——就怕一开口泄了憋着的气,然后趴地上宁可被鬼子挑死也不动弹。
后面的鬼子也是一声不吭的在追,他们除了疯狂的喘息外,一样是不敢发出一丁点声音。
夏天越跑越怒,以前自己瞄着五十米的人能打中三百米外的倒霉蛋,被鬼子追成狗那是没办法的事,可现在自己都特么杀鬼子如麻、成战场老鸟了,还被鬼子追成丧家之犬?
想到这,夏天就骂:“马德,追上瘾了是吧?老子让你们追!”
于是,他朝前面的战友喊:“你们先跑!我断后!”说着他就停了下来,躲在了树后,喘着粗气给手里的冲锋枪上膛,总是被同伴叫做兔子的杜大头却是停下了下来,其他人可能是跑懵了,并没有停下。
而停下的杜大头破口大骂:
“断你个仙人板板!跑啊!”
“别管我,能伤的了我的小鬼子他爹还在他妈肚子里!你们快走!”夏天不管不顾,杜大头见状,咬牙说:“日他个仙人板板,老子也不跑了!”
夏天震惊:“杜兔子,你居然不跑啦?”
“老子跑不动了!”杜大头怼了夏天一句,伏在了石头后面,拿着自从拿到手后就视若珍宝的M1瞄准了拐角,夏天见状,叮嘱说:“别看到小鬼子就打,我先扫,你补枪!”
“晓得喽。”杜大头回答。
没几秒,鬼子的身影就从拐角出现,夏天瞄准了打头的鬼子,并没有急于开枪,等到七八个鬼子拐了过来后,他才扣下了扳机,手中的冲锋枪开始咆哮起来,跑的一样快断气的鬼子在规避的时候出现了致命的迟疑和呆滞,这样的后果就是夏天的扫射轻易收割掉了四个小鬼子的命。
杜大头开始连连扣动扳机,就连三八大盖都没有拿过的他,拿着伽兰德扣动扳机的时候,嘴里各种怪声不断,八颗子弹在最快的时间从枪口里喷吐了出去,看着被自己击倒的两个鬼子,杜大头狂呼:
“小鬼子,我日你个仙人板板,来啊,追老子啊!”
尽管两人一个照面加起来放倒了拐过来的所有鬼子,但并没有打消鬼子追击的决心,剩余的鬼子在拐角进行火力压制?几个鬼子从上面绕道而来?三八大盖开始精准的压制躲在树后和石头后面开枪的两人。
“干!”
夏天咒骂?奋力将没了子弹的冲锋枪丢进了几十米外的江里,拿出了背着的M1,和鬼子对射起来。
“赚啦,不能打了,跑啊!”杜大头大叫,夏天死犟,喊着说:“等老子再弄死……”
话还没说完,空中闪光一抹影子,杜大头立即嚎叫:“手榴弹!”
夏天想也不想的转身前扑着趴下?轰的一声,鬼子的香瓜手雷爆炸,溅起的灰尘让夏天忍不住摇头,下意识的看了眼自身?没有出现窟窿或者受伤口?夏天念叨:“想炸老子?没门!死兔子,好着没?”
“莫得事。”杜大头的回答听起来有些底气不足?但夏天也没注意,他喊道:“得跑了,小鬼子的雷都丢过来了,跑啊!”
他喊着跑,但根本没有动弹,反倒是把身上的最后一颗美国手雷拿了出来——夏天挂起了嘿嘿的贱笑,自从上次的丛林中用喊话忽悠了一通鬼子后,他就喜欢上了这种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小把戏。
这就是多学一门外语的坏处——小鬼子中会中国话的太多了,觉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今天就让你们知道坑你们没商量!
杜大头率先上当,跄踉着起身往前跑去,跑了几步后却一头扎倒,目光落在胸前的湿润处后,杜大头用一种奇怪的语气自语:
“跑了这么多回,今天老子终于被咬了一口?”随即他回头,想看看夏天,却看到夏天正握着冒着烟的手雷,雷打不动的在那阴着。
“瓜娃子!疯啦?”杜大头喃喃声中,冒着烟的手雷终于从夏天的手里飞了出去,还没有落地就在空中轰然炸开,随即日本人的惨嚎铺天盖地的传来。
“小鬼子,老子的瞬爆雷怎么样?老子要跑啦!”夏天贱兮兮的大吼,但上了一次当的日本人怕被绳咬,并没有傻乎乎的追出来,反而将地上哀嚎的尸体拖了回去,而夏天这一次是真的跑路了,背起枪就像猴子一样往前窜。
看到在地上喘息的的杜大头,夏天低骂:“死兔子!跑啊!”骂完,他却看到了苦笑的杜大头紧紧摁住的伤口,他立即住嘴并扑到杜大头跟前,背起人就跑。
在夏天背上的杜大头感动的想哭——他曾见过无数受伤的袍泽哭喊着让人带他们一起走,但杜大头自己没有这么干过,也没有见过有多少人这么干过,他总以为受伤了就等死就行,可现在却有一个傻不拉几的瓜娃子,将自己背了起来。
杜大头在感动过后,却说:“老子完啦!别管我撒!”
“屁话!捂好伤口,抓紧老子!老子让你见识什么叫背着一个人跑得还比兔子快!”夏天叫嚣,杜大头不断低咳,一抹湿润在咳嗽中从嘴里扑了出来,溅在了夏天的英式头盔上,又顺着头盔跌落地上——红色的,还有一些其他黏糊糊的东西。
“死兔子,你恶心死了,把痰咳了老子一身!”夏天破口大骂,但他的眼睛却红了起来,浓浓的自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那不是痰啊。
“嘿嘿……”
杜大头傻笑着,一只手徒劳的松开了堵住的嘴巴,看着手里的碎肉,他笑的更傻了。
“老子完啦。”杜大头低语。
“完尼玛的头!老子在你死不了!”夏天继续着他的倔强,好像这样就能减少自己的负罪感似的——他后悔啊,为什么没有在杜大头喊出撤退的时候就跑啊。
夏天发疯一样的跑,他开始钻向树林,像一头发狂的野兽一样在林子里横冲直撞,直到他带着身后的人一头扎倒在一片柔软的土地里。
咳咳咳
杜大头撕心裂肺的低声咳嗽着,是真的撕心裂肺——又是小块小块的碎肉被他咳了出来,终于舒服了些的杜大头喃喃:“老子真完啦。”
夏天将自己的脸从丰沃的田地里抬起,茫然的看着杜大头,他好像看到了很多的人影在杜大头的后面向这个总是被人叫做兔子的家伙挥手。
“老子出川打仗的时候,就想着有那么有一天马革裹尸,不过老子贱,能跑,马革裹尸的念想没啦,倒是被龟儿子们叫做兔子啦,够鈤的,叫的老子跟个兔相公一样……”杜大头挣扎着靠在了坡上,抓起了一把土,贪婪的看着,又说:
“这一次,老子不算兔子吧?”
夏天狠狠点头:“不是,真不是!”
“哈哈,对头嘛,老子哪像个兔子……”杜大头哈哈直笑,笑着笑着却又更疯狂的咳嗽起来,夏天狼狈的扑过去拍打杜大头的后背,却只是徒劳,杜大头依旧在咳嗽,血和碎肉不断从嘴里喷出。
咳过后,又是短暂的平静的安逸,杜大头笑着说:“老子赚啦……赚啦,”
“在,我在,我在,死兔子,你说,你说我听着,你说……”夏天语无伦次的应着,杜大头轻轻推开夏天,含笑说:“你个瓜娃子好像懂得多,你吹嘘我一哈嘛,好让我下去了跟人吹。”
夏天狠狠点,慢慢的说了起来:
“川军下士杜大头,出川抗战蹉跎数年,一敌未杀却喜得兔子绰号,后入滇西远征军,入缅杀敌。一枪未发逃窜而回,南天门下怒江前,溃兵与百姓争渡,杜大头大悟,上南天门与鬼子酣战一天一夜,后为友军断后……”
夏天拿着脏兮兮的袖子从脸上抹过,继续说:
“杀敌无算,杀得鬼子胆寒!阵地攻破,未死,逃之。”
“亡命中被一傻子忽悠二次断后,杀敌三,后中弹,大笑而亡……”
杜大头听着古不古、今不今的一番说辞,挂起了一抹微笑,而后,笑容定格在了这张脸上,慢慢的凝结。
夏天看着这张凝固了笑容的脸,脑海中说过众多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脸——他们绝大多数的人,都和杜大头一样,习惯了不断的败退、习惯了不断的逃命,忽然有一天,一个贱笑着的混蛋跟他们说:
小鬼子没什么了不起的,我们能打他们。
于是,他们跟上了那个家伙,一路打、一路撤,打出了平生第一次有模有样的的败仗,也是唯一一场败了回来却依然让他们振奋的败仗。
后来,他们随着那个贱笑的家伙,在南天门上打出了属于他们的威风,掩护着无数的溃兵和百姓,安然渡过了唯一一道桥都被摧毁的怒江。
很多人葬在了那里。
可夏天回想着那些临死却大笑的脸庞,看不出他们有多少的悲伤——他仿佛看到了那些阵亡的活计,在下面嚣张的和同僚们吹嘘着:
老子们赚啦!一个多联队的鬼子在我们跟前不得寸进!无数从缅甸撤回来的百姓和溃兵,在我们的掩护下过了怒江!
老子们赚啦!
夏天笑了起来,看着自己怀里的杜大头,说:赚啦,我们都赚啦!
“阿弥陀佛。”
一声满是土味的佛号声从身后响起,夏天蓦然回头,看到一个僧人一脸肃穆的站在自己身后,僧人背着一杆土枪,不像是菩萨心肠的和尚,倒像是下山劫掠的土匪,戴着一个黑框眼镜,添了斯文却也增了怪异——总之,给人的印象不像和尚,但也不像土匪,因为他的眼睛里有一种佛有才的慈悲和怜悯众生的柔和。
“和尚也玩枪吗?”
“众生皆苦,佛也不能不能例外。”
“对,众生皆苦啊!”夏天挣扎着站起,甩手却将自己的武器丢到了一边,“和尚啊,都说出家人慈悲为怀,能把你的慈悲分给他一点吗?”
“众生平等,当然能。”
于是,一个和尚和一个连自己武器都随手丢掉的伤心者,开始在这片田地里挖坑,和尚随身带着的铲子成为了唯一的工具,两人轮流干活,一个埋葬梦想、生命、记忆的坑慢慢成型,乞丐死的时候都有草席裹身,但当兵的死去,除了一身还是英国佬的衣服外,只有远方的亲人才会牵挂的死亡之身。
“施主,他叫什么?小僧给他立个碑。”
夏天看着出现在了田地上的坟头,许久后,才说:“他叫……转身一战的远征军。”
夏天在身上摸了半天,才摸出来了一个大洋,顺手就抛在了坟头。
“死兔子,我够意思吧,虽然是我祸害了你,但我起码给你买了块地不是?你比南天门上的那些傻蛋好多了,那些傻蛋,没个埋身的小坑啊——这是债啊,兄弟们欠他们的啊,等着吧,等我们下次打过去后,把你们埋在一起,要是有小鬼子混在了你们中间,也别怪我们这群王八蛋啊,就当给你们找了些玩具,别客气,狠狠的欺负混在你们中间的小鬼子,咱在上面打鬼子,在下面没事干了吃饭睡觉打鬼子,多好……”
夏天絮絮叨叨的说着,他想着以后在南天门上,给这些兄弟修一座很大很大的坟,把他们亲密的埋葬在一起,想着自己以后住在那,跟那些仰慕先烈的人讲述一群溃兵背水一战的故事——他们也是先烈啊。
只是……夏天不知道,他这辈子,再也没办法把他们的尸体埋在一起了……
和尚在一旁念着经,倒像是超度的样子,夏天本想喝止,因为像杜大头这样的人,不需要超度,但转念一想,算啦,算啦,就当是给死兔子办了一个丧会吧。
“走喽,死兔子你呆着,且看爷爷我痛击小日本!”夏天大笑,豪气干云——他其实想让杜大头看看自己有多坚强,想跟死兔子说刚刚你看错了,老子没掉眼泪的,身后的和尚急切的说着什么,夏天却只能看到和尚的嘴巴在蠕动,他纳闷的歪头,正想说和尚你玩什么没声禅之类的话,眼前突然一黑,一头栽倒在了这片因葬了烈士而变得满是希望的土地上。
……
死啦死啦在江的这边跪了很久,久到虞啸卿都失去了耐心。
于是,他被虞啸卿派人带走了。
渡过江的人在呆了很久,久到虞啸卿的人失去了耐心,于是,他们被缴了械,被如狼似虎的士兵带走了。
“团座,他们怎么处置?”何书光问呆在阵前的虞啸卿,虞啸卿的目光死死的锁定在南天门上,那里已经不是国军控制的地方了,日本人正插着他们的膏药旗,用怪叫声向苍山、绿水、白云还有亡魂宣告,这里被他们占领了。
“处置?处置?”虞啸卿回头,看着垂头丧气被自己部下带走的士兵,他说:“给他们吃的,给他们穿的,给他们住的地方!把他们给我供起来!供起来!”
何书光瞬间明了虞啸卿的意思——是真的字面的意思,于是,他又问:“那他呢?”
“他”就是龙文章。
虞啸卿治军铁血,最容不得违抗军令。
“他……”虞啸卿怅然许久,说:“带到我的指挥部吧,让他……好好休息。”
“他违抗军令!”
“一群大兵,没一个懂旗语的,没一个懂旗语的,如何处置!如何处置呐!”
何书光不解的看着虞啸卿,冒充军官、抗令不遵,十个脑袋都不够砍,团座……为什么会为难?
……
这是夏天许久以来睡得最舒服的一次,在肚子没有造反中醒来的滋味,是夏天几乎都要忘却的味道。
只是,他突然感觉不对劲——他没有躺在某个地方,而是在颠簸中,许久他才理清了状况:
自己被人抬着,正在崎岖颠簸的山路上被人抬着行走。
“嘘!”
夏天正在出声询问,一个满脸沧桑的汉子就低声做出了禁声的手势,夏天凝神,才听到嘈杂的鬼叫声,那是众多鬼子混在一起杂乱的声音,叽里呱啦的像极了传说中的鬼叫。
“日本人来了慈凉寺,世航大师正在应付,我们先转移。”对方又低声解释了缘由,夏天有些明白,试图挣扎着下来,却发现自己浑身一丁点气力都没有,只能任凭自己被人抬着。
他默默看着这几人,对方都是山民的打扮,唯一和山民不同的是他们都背着枪,一共四个人,夏天却看到了四种武器,最让夏天奇怪的是对方还带着一个奇怪的小包,看了半天,夏天才半信半疑的判断——那应该是黑火药吧?
杂乱的打扮、五花八门的武器,夏天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
“你们是游击队?”
“对咧,国军兄弟,你真聪明。”抬着他的一个小伙子突然回头,笑着回答,并露出了洁白的牙齿,很白的牙齿、很好看的微笑。
……
一行人停在了远离鬼子的山上短暂休息,抬着夏天的小伙子带着钦佩说:“国军兄弟,世航大师说你是累倒的,你这是有多累啊,竟然睡了三天!”
“三天?”夏天显得很轻松,说:“有点短啊,这三天肯定还没补上我缺的那些觉,小鬼子太坏了,他们要是没捣乱得话,我估计还能睡个四五天,把之前缺的觉都补上!”
“没想到你们国军兄弟也这么能说笑,”小伙子哈哈的笑起来,说:“我还有只有三根叔才这么风趣呢。”
“你也别国军兄弟国军兄弟的叫了,我叫夏天。”夏天自我介绍,然后诚恳的说:“谢谢你们救了我啊!”
“是世航大师救的你,”小伙子口中的三根叔说:“对了,你的四个同伴也安全了,我们的人把他们送过河了。”
“谢谢。”
“应该的,世航大师说,我们都是中国人。”
夏天狠狠点头:“对,我们都是中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