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40章:我们都是中国人(下)
怒江是一条江。
江的这边,是禅达,江的那边,是南天门,南天门后面,是和顺乡——是以众多村子环绕组成的和顺乡。
而现在,江的这边,是禅达,是国军经营防备鬼子的方向,
江的那边,则是和顺,是日本鬼子铁蹄下呻吟的国土的缩影。
……
夏天跟着三根叔他们又修养了三天后,又变成了一条生龙活虎的好汉了,他本打算渡江回去,但恰逢游击队这边有行动——小鬼子在四处抓劳工,和顺乡这边的青壮被鬼子源源不断的送上了南天门,而世航大师获知情报,有鬼子将前往一个名叫丁卯的村子,去那里抓劳工。
因为获知了准确的情报,游击队打算打鬼子一个伏击。
“只有12个鬼子,我们这边会有三支队伍一共19人参加伏击,”三根叔对夏天说:“你就不用去了吧。”
“你们知道鬼子的一个班有什么火力吗?就你们手里的土枪,想要伏击……”夏天摇头,说:“不是我看不起你们,区区十九个人想要伏击,当心被小鬼子反伏击了!”
夏天在这几天自然也了解到了游击队的情况——和顺乡这边的游击队,是世航大师一手拉扯起来的,但这边的情况注定游击队不能成规模一起行动,通常都是以村子为单位,几人、几人这样零散活动的。
而且这边的游击队员,基本都是山民,虽然其中有猎人,但论军事素质根本没法和鬼子比,别说鬼子了,就是之前的找食组,其军事素质也远超游击队员——他们严重缺乏相应的军事知识,严重缺乏武器装备。
他们除了一腔热血外,几乎别无所有——他们比之溃兵还要穷,唯一不同的是,溃兵都是一群迷茫、绝望的人,而他们,则有自己的希望和期盼。
“时间紧急,没法联系到其他人,不过,我们只要挫败了鬼子想去丁卯抓人的意图就行了,”三根叔说到着就叹息起来:“小东洋太坏了,下柳、上崖、靠林……”一个又一个的村子从他的嘴里说出来,一共九个之多,
“这些村子?男丁都被鬼子抓走了?其他人也被鬼子祸害一通,村子一把火被烧了?乡亲们不得不躲到地里,欸?现在我们只求能保下人,村子没了……就没了吧,人活着就好。”
卑微的要求,可怜的期盼,残酷的现实。
夏天深呼吸,说:“我和鬼子打过,打仗也比你们更有经验,带我一起走吧?用得上。”
“得经过世航大师同意才行,”三根叔为难的说:“队长不在这边,大师做主呢。”
“三根叔,带上夏天吧,也让我们看看夏天怎么打仗,求你了。”叫做顺水的小伙子向三根叔求情,其他人闻言,也纷纷七嘴八舌的求情起来?三根叔为难了半晌,说:“行吧,但没有世航大师的同意,不能去我们埋伏的地方。”
“就知道三根叔最好了。”顺水露出了鬼脸,朝夏天挤出一个得意、调皮的笑,夏天点头以回应,心里却在琢磨着一件事。
……
山路崎岖,但走惯的人在山路上并没有太多的不适,夏天跟着三根叔他们,在山间穿梭,逢林而入、遇谷穿过,在他彻底搞不清东南西北的时候,几人出现在了一个山谷中,山谷中也冒出诸多人来,应该是三根叔口中其他两支人马——三队人加上夏天,也才是20个人。
世航大师迎了上来,三根叔急忙说了夏天坚持要来的事,大师点头过后望向了夏天:“施主,没想到你也过来了。”
“大师都化作了佛门的怒目金刚,我这个凡夫小子,也想出一把力。”
“多谢施主施以援手。”世航大师单手施礼,夏天忙不迭的双手合十,他没敢再叫人和尚,倒是有点脸色。
众人汇集,也不耽搁,穿过山谷往伏击处摸去——去丁卯村只有一条山路可走,能打伏击的地方自然不少,世航大师选择了距离丁卯村不到五里的位置设伏。
位置选的挺好,走了一路的鬼子在这个位置肯定是最松懈的,但他们的埋伏在夏天看来就是儿戏,人手被安排在两边,没有详细的规划,就连首轮攻击重点攻击对象都没有提及,而且埋伏的人手距离也近,极容易让鬼子脱离伏击并反攻。
夏天不得不插话:“大师,这样不行,鬼子的队伍行进的时候不会挤在一起,通常来说,是一个三人的小组在前,后面就是作为支援的机枪小组,12人的队伍队首和队尾间距几十米上百米,这样布置咱们顶多将尖兵组压下,但随后会遭到机枪火力的压制。”
世航大树诚恳的手:“我们都是一帮没见过世面的山民,施主是远征军,就恳请施主布置下,请施主放心,我们一定遵从施主的安排。”
“大师言重了,”夏天不自觉的咬文嚼字,说:“那小子献丑了,大家配合下,争取把这股小鬼子一口吃掉,咱们好鸟枪换炮。”
“在这里咱们留六个人,这里留三个,这里……”夏天不客气的布置起来,布置完后说:“大家等我枪声,我开枪以后,其他位置先不要暴露,这里的六个人务必先打掉他们的尖兵组,即便打不掉,也必须做到重创他们,记住啊,第一轮没打掉不要着急暴露,忘鬼子躲避的地方丢手榴弹,尽量不要和他们对射,鬼子的枪法很好,硬碰硬咱们不是对手。”
“我会重点压制鬼子的机枪,你们不用管机枪,对其余鬼子进行打击,能用手榴弹解决就不用对射,一定要记住,战斗打响后,一旦自己的位置距离鬼子较近,千万不要恋战,要转移阵地,另外,我会在这里布置一些诡雷,你们要记清位置,尽量把鬼子往我布置诡雷的地方逼。”
夏天喋喋不休的说着,这几日的接触,他很明白这些人的战斗素养——几乎和半个月前的自己一样,但自己这半个月有系统的各种加成,可这些人呢?除了一腔热血!
所以他尽可能的说的详细,并做了多手准备,就连身上携带的三枚手雷也全做成了诡雷。
“诡雷和地雷一个道理,咱们现在没有地雷,就用手雷讲究一下,你们看,手雷在扒掉保险栓后,就靠这样击发,最简单的诡雷就是牵根绳子,敌人一碰绳子,就等于击发了诡雷,然后轰一下,万事搞定!”夏天向围在身边的几人讲述着诡雷,顺水他们听的也是津津有味。
夏天顺便卖弄了下自己知道但绝对做不到的知识:“真正的高手,甚至不需要用手雷,只需要用简单的化学原料就能做成诡雷,而且还涉及到了心理学——就是诸葛亮那种算计人算计到骨子里的方式,真正的防不胜防,别看我,我不会……”
夏天尽可能的将这场战斗分成了多个小模块,细致的分工让世航大师赞不绝口,他特别的赞同夏天提到的这句话:
记住啊,你们不是正规军,没有接受到正规军的训练,所以别想着正面和鬼子硬撼,抽空子放冷箭才是王道,今天整死一个鬼子,明天整残一个,日积月累下来那也是了不得的大胜,而且还能把小鬼子逼成神经病,一举两得!
尽管夏天很乐意一直讲下去,但鬼子的到来却让他不得不结束了“讲座”,看着身边顺水意犹未尽的样子,夏天说:
“别急,等着仗打完,我再多留一段时间,把能教的都交给你们。”
“真的?”顺水大喜。
“当然真的,现在做好你要做的事——搁后面准备去吧,我说丢的时候,不要犹豫!”
“好。”
“你应该说‘是’!”
“是!”顺水高兴的应了一声,退到了后面开始装填“炸药包”,他们的手榴弹、炸药包都是不是正品,就有丁点手榴弹的轮廓,但填装的是黑火药,因为不安全的原因,他们往往是在战场上现做,夏天给顺水支了一招,做了一个硕大的加料炸药包,用来应付小鬼子待会对自己的攻击。
鬼子很快就出现在了弯曲的山路上,尖兵组呈搜索队形前进,后面的机枪组更是在四十多米开外,再往后就是另外两个战斗小组,仅仅十二人的队伍,拉出了六七十米的距离。
这才是战争的模样。
夏天刚开始原以为行进中的军队都是一窝蜂的堆在一起的样子,但缅甸的丛林中,他学到了很多的东西,现在也算是现学现用——他顺便感谢了一下小鬼子万年不变的僵硬战术,让他也做了一回万事尽在掌握中的诸葛亮。
所有的潜藏是夏天亲自督促的,倒是不担心被本就心不在焉的鬼子发现,所以夏天很淡定的看着鬼子的尖兵组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过去,看着机枪组进入了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砰
枪响。
扛着机器的鬼子直接中弹倒地,鬼子也表现出了他们的战斗素养,在枪响的刹那就纷纷散开隐蔽,夏天快速的开出了第二枪,打倒了又一个鬼子。
砰砰砰
后面的鬼子这时候已经开始了精准的火力压制,相比疏于训练的国军,他们尽管僵化,但关键时候的反应真的很快。
只是,快也没用,因为这是一场蓄谋的伏击。
嘭嘭嘭砰
土枪、汉阳造还有三八大盖同时出声,分散的尖兵组遭到了袭击,但战果很差,只有一人中弹,还没有失去战斗力。
哒哒哒
歪把子机枪咆哮,并没有朝近在咫尺的夏天开火,反而掩护起了遇袭的尖兵组,尽管夏天千叮咛万嘱咐,但杀敌心切的游击队还是做出了不理智的选择,他们试图多攻击伏地的尖兵组一会,却接连两人被咆哮的歪把子击倒。
这时候终于有人想起夏天叮嘱的手榴弹了,几枚早就准备好的手榴弹匆匆丢出去,摔在日君尖兵脚下的时候断成了可怕的两截,鬼子看着身边多出了一坨黑色,下意识的一脚踹飞却没见动静,这也让他忽略了身边又咂过来的一托乌黑。
轰
乌黑爆炸,笼罩了这名日军的全身,硝烟散尽后,一身乌黑浑身疼痛的鬼子忍不住跳了起来,但随即却被后面的歪把子给打死了——喜闻乐见的误伤。
埋伏的游击队员哭笑不得,剩下的一名鬼子慌了,匆匆撤退,不愿意鬼子就此跑掉的四名游击队员又探出了身子射击,尽管击倒了这个鬼子,但己方一人却被机枪扫中。
夏天这时候根本来不及关注其他人,日军对他的压制最猛,至少三条步枪压制着他,不得已他只能滚动到另一边,朝顺水喊:“丢枚手榴弹!”
顺水丢出了手榴弹,啪,落地没炸,又丢出了第二枚才轰然炸响,掀起了一团乌黑,夏天这时候才趁机摸出来,对着机枪进行了射击,日军机枪组的最后两人倒下。
“撤!”
鬼子做出了明智的选择,但绝对不是伏兵们想要见到的,他们试图把鬼子逼向诡雷地带,但只有一个鬼子上当,剩下的鬼子则突破了封锁,以丢下两具尸体的代价仓皇而逃。
游击队员想追,但被夏天阻止:“就两个小鬼子,不用管他们了,我们先救助下自己人,打扫战场,注意地上的小鬼子,小心他们装死。”
尽管有夏天的提醒,但还是有游击队员差点中招——世航大师终究是出家人,满是慈悲怜悯之心,一名挣扎的鬼子伤员让他心生恻隐,他和三根叔想搭救对方,却不料对方掏出了手雷往脑门上磕,还是夏天眼明手快,一枪补死,让一个善于弓弩的队员把手雷射出去,鬼子的手雷太神奇了,为安全期间还是别接触的好。
最后战果:毙敌十。
但游击队的伤亡让夏天滴血,有八个人中弹,其中五人当场阵亡,还有一人眼见也是活不成了,其余两人得将养一段日子了。
有心算无心,却打出了几乎是一比一的伤亡比——这让夏天无语的同时又心酸不已,毕竟,本质上游击队员就是一群农民,只是战车碾压过来后,他们不得不放弃锄头拿起枪。
“大师,如果方便的话,我在这里多呆一段时间吧。”夏天找上悲伤的世航大师,轻声说:“请允许小子略尽绵薄之力。”
“施主慈悲。”
“我也是中国人。”夏天如此回答。
……
丁卯村的运气不错,成为了和顺乡周围诸多村落中极少数躲过了鬼子祸害的村子,但全村二百多人,却不得不背井离乡,以躲避鬼子的报复和接下来的为祸,而夏天,则带着一群游击队员,踏上了去缅甸的路。
“我们在回来的时候,埋藏了一批装备弹药,本来打算是炸掉的,但没舍得,就藏了起来,数量不多,但足以武装百八十号人。”
“为什么帮我呢?”和顺游击队队长显得很诧异。
“我是中国人,而你们,也是中国人。”
“你和他们不一样哩,他们都恨不得离我们远远的。”
“没事,以后他们都会是我们自己人。”夏天笑得很灿烂,但这话游击队长并不能理解——几年后他理解了。
对这支没有多少经验的游击队来说,缅甸之行收获的不仅是充沛的武器弹药,最重要的是,长达二十多天的时间里,夏天手把手的教导了他们很多的军事知识,尽管对比日军或者开挂的夏天,他们依然很弱,但他们就像是种下的树苗,总有一天会成为参天的大树!
再次从缅甸回来后,已经没有东西的可教的夏天,终于提出了告辞。
“真舍不得你走啊。”游击队长闷闷的说。
“我的兄弟在那边,我还有很多得兄弟,葬在了南天门,我必须回去。”
“我知道,所以我才不敢留你。”
夏天笑了起来,说:“队长就不用送我了,世航大师,希望下次见面的时候,您再也不用背着枪了,到时候我去您在的寺里烧柱香,咱们一起谈佛论道!”
“阿弥陀佛。”世航大师轻吟,却是满目的向往。
“顺子,好好练,你是一个好苗子,希望下次见你的时候,你已经是八路军了。”
“夏天哥你就放心吧,我一定好好打鬼子!”
夏天和一个又一个熟悉的人告别,当他步入河流抓着绳索开始摸索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统一的喊声:
“远征军万岁!祖国昌盛,民族万岁!”
夏天回头,看到他们正热切看着他。
许久,夏天敬了一个在大学军训时候训练的无比标准的军礼,他喊:“中国万岁!”
第0441章:川军团和团长
禅达的溃兵更多了。
从南天门逃难回来的溃兵、难民,差点挤爆了这座小镇,后来难民都走了,但溃兵却被留在了禅达。
禅达人提心吊胆了好长一段时间,家里能吃的东西防贼一样的保护了起来——但预想中的偷鸡摸狗并没有出现,因为军队管理着这群溃兵,并对他们进行了整编。
溃兵因此急剧减少,但有一条街上的溃兵,却雷打不动的无人去整编,禅达人担心这个“收容站”出一窝毛贼,但日复一日过后,这个收容站的“溃兵”并没有去祸害周围的百姓,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好奇,在巷口哨兵虎视眈眈的注视下,询问:
“你们顿顿有吃的吗?”
“当然有!”
“奇了怪了,这年头溃兵还顿顿有吃的?”
“老子们不仅顿顿有吃的,而且还是白花花的米饭,缺油少辣了龟儿子就屁颠屁颠的给老子们送过来!还有……”这个被百姓问及的溃兵,突然恶狠狠的看着问话的百姓,说:
“你个龟儿子给老子听好,老子们不是溃兵!老子们是在南天门打过仗的川军团!你个龟儿子晓得不?”
“你们是在南天门打过仗的?在南天门打仗的是你们?”问话的百姓震惊的看着这个一脸凶狠的“溃兵”。
“如假包换!”
哨兵这时候却出声冷嘲:“狗屁的川军团!川军团没了,现在成虞师了!”
“你个龟儿子,老子就是川军团!老子们都是川军团!狗屁的虞师!躲在怒江边看见鬼子就拉稀,老子们打完小鬼子,现在被你们这群龟儿子当做犯人,龟儿子就是想抢我们的功劳!”
“抢你大爷!我们虞师看得上你们的狗屁功劳吗?”哨兵大怒,却有种心虚的感觉。
和他对骂的川军士兵却继续冷嘲,这时候有个小年轻一把拉住了冷嘲的士兵:
“要麻哥,不要和他们吵了,咱们回去吧。”
“回个屁啊!天天听迷龙浪叫,老子受不了了!”要麻破口大骂:“老子昨晚又一宿没睡!够鈤的迷龙,不是个玩意的东北佬!”
“咋个浪叫?你给我们学下?”哨兵却起了八卦之心,贱兮兮的问黑眼圈的要麻,要麻变脸,贱笑的说:“想听?”
“当然,谁不想听啊!”
“没门!豆饼,咱们走!”要麻昂首挺胸就走,气的巷口的哨兵直跺脚,围观的几个百姓轰笑起来,轰笑过后,其中一人问:“军爷,那川佬吹牛皮吹上天了吧?居然说他们是在南天门打过仗的?现在的溃兵难道这么不要脸?”
说完,他哈哈大笑了起来,但巷战的哨兵没有附和,其中一名哨兵还一脚踹了过去?骂骂咧咧的说:“好笑吗?很好笑吗?笑你祖宗!要不是他们在南天门打了一仗,你们现在想在这看笑话?滚!都滚滚滚!”
几个百姓狼狈而走?远离了变得凶神恶煞的哨兵。
“我滴个乖乖,他们真的是在南天门打过仗的?”
“原来在南天门打过仗的就是他们啊?也没看出长了三头六臂啊。”
“你们说他们既然在南天门打过仗?为什么会被人关在这里?”
“这又不是关,关人那得是地牢,你看看他们说的,顿顿白米饭,怎么可能是关押?”
几个百姓正你一言我一眼嘀咕的时候?突然有个当兵的挡在了他们的面前,对方和煦的问:“劳驾问下?川军团是不是在那里面?”
“南天门打过仗的川军团?”
“对对对?就是他们。”
“在里面呢。”
“谢谢!”
当兵的急匆匆道了一声谢?就扑向了被前后左右彻底封锁的“军营”。
哨兵拦下了这个带着一脸兴奋的大头兵,看了眼对方的军衔后?带着审视问:“诶诶?你什么人?”
“川军团,夏天。”
几个哨兵疑惑的对视,其中一人问:“这都一个月了?你怎么……”他话还没说完?巷子里就传来一声怪异的惊呼:
“赚啦?”
“蛇屁股?吃啦!”
巷口的哨兵对视?还真是川军团的?
几人再没有阻拦,而此时,两人激动的拥抱在了一起。
“卧槽,吃啦,你特么把菜刀装怀里干嘛?”
“失误,失误啦。”
……
半条巷子成了“川军团”的军营,上面对他们也是讲了一次良心——白花花的米饭、面粉管够,蔬菜从不短缺,但是,已经月余了,他们的命运却始终是个迷。
一间院子中,一众黑眼圈又一次聚集在了一起。
“到底怎么个事嘛?你们不是去见了死啦死啦吗?到底咋回事?”
“我哪知道咋回事!我就喊了句‘中华要灭亡湖南人先死绝’就滚下来了。”不辣委屈的说。
众人目光又聚集在阿译身上,阿译为难的说:“我……我也不知道,唐副师座没说清楚啊。”
“说什么说?说什么说啊!”烦啦站了起来,烦躁的说:“都聚在这干什么?该干嘛干嘛去,别在这蹲一起惹人烦啦,我去找要麻!”
“睡觉啦!睡觉啦!”不辣哼哼起来,一旁的迷龙面色不变,假装自己不懂这货是什么意思,但就在这时候,走到门口的孟烦了却驻步不前,随即一声“你大爷”响彻全院。
“烦啦,行了啊,差不多点就行啦,有完没完?我……我特么……”迷龙这次不装糊涂了,色厉内荏的嚷了起来,但孟烦了却恍若未觉,而是依然怔怔的站在门口。
这时候贱兮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嘿,开会呢?这是等着迎接我呢?”
嗯哼?
嗯?
咦?
呀!
一张熟悉的面庞出现在了大门口,随即,整个院子里传来了惊天动地的叫声:
“赚啦?”
一群经常和死人打交道的家伙,自然不会傻到怕鬼,于是,在下一秒,一群人疯一样的扑了过来,像丛林里那一次一样,不断将夏天抛起、抛起、再抛起。
动静很大,半条巷子里所有的兵都钻了出来打探,当他们得知是夏天回来后,半条巷子像是煮沸的开水一样,疯狂的开始沸腾。
巷口。
“怎么回事?里面的这些家伙疯了吗?”巷口的哨兵听着里面的喧嚣,一个个不解的对视。
“是疯了啊。”
“难道和刚才进去的那个人有关系?”
“他不是‘他’吧?”
“不是,你说的那个‘他’该关着呢,也不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的……”
“行了行了,少说这个。”
班长终究稳重些,呵斥着部下停止讨论这个禁忌一般的话题,就在这时候,一辆吉普突然停在了不远处,哨兵们立即息声,站的更直了起来。
因为……那是他们师座的车!
一个军官从虞啸卿的车上下来,接过了虞啸卿递来的手枪,随即出现了让哨兵们咋舌的一幕,那个军官居然开始点头哈腰起来,活生生一个鸡犬升天中的犬像——一点也不像他们印象中虞师的军官样!
虞师的军官该怎么样?
站的笔直,走的正、行的端!
可再看看这货,点头哈腰的那丑象,活脱脱一个汉奸!
果然,他们的师长对此报以极端的愤恨,吉普车一脚油门丢下了一屁股烟尘就飞了。
该!这鸟样就该吃灰!
几个哨兵心里满满嘀咕,但随即收起了流露出的戏谑,因为那个军官正双手插着皮带,人模狗样的走过来了。
擦,居然还是个中校?
哨兵心里嘀咕,顺便心里又鄙视了一下这个不成样子的家伙。
中校带着一种莫名的嘚瑟走了过来,像痞子一样站在了严肃站立的哨兵们跟前:“哥几个辛苦了啊!”
哨兵班长斜了一眼,机械的回答:“不辛苦。”
“不辛苦?嘿,还喜欢上了给我的人站岗?如果有心,我给虞师座说说,你们就到我的团里来呗。”
“多谢长官提携,不用。”哨兵班长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
“哦,”中校略带失望,然后又笑哈哈的说:“那行了,你们就走吧。”
哨兵们不解。
“没听明白吗?”中校还在笑,但笑容中却多了一种很奇怪的东西:“从现在起,我的人、川军团,再也不需要你们给他们站岗了,以后站岗的事,我们川军团会自己解决,不用劳烦各位的大驾了,够明白了吗?”
我的人、川军团?
哨兵班长愣了很久,才从这段话中听出了重点。
“刚才那是虞师座,还不明白吗?”中校大笑起来,再不理会发愣的哨兵,径直走入了巷子。
许久后,才有哨兵疑惑的说:“他……他是谁啊?”
“笨蛋,还没不明吗?”哨兵班长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部下。
“不明白。”部下老老实实的摇头。
“川军团!团长!”
……
夏天发愁的将帽子拿在手里把玩,等找食组的众人七嘴八舌的将现在的情况说完后,他才呆呆的说:“所以说,我们屁事没有也没屁事可干?”
众人点头,表示夏天形容的很形象,孟烦了插了一句:“是我们,但不包括他,他现在每晚都在干屁事。”
“孟烦了,我整死你!”迷龙大怒。
“行啦,行啦,别说这些没用的,我饿啦,整点吃的。”夏天烦躁的制止两人,迷龙却诧异的说:“你怎么也跟这个饿死鬼一样?”
他指着一个略微发胖的的生脸——对方居然闭着眼睛轻打呼噜,夏天奇道:“他谁?”
“克虏伯,自称是炮兵,现在跑我们这混吃的。”孟烦了随意介绍。
“饭好了?我饿了。”孟烦了口中的炮兵瞬间惊醒,熟稔的说了一句所有人都熟悉了的话,迷龙恨恨的说:“吃吃吃,光知道吃,吃死你!”
“没吃的啊,”炮兵失望,悄悄的后移,又靠在了柱子上,看样子打算继续眯眼。
夏天苦笑,这哪里来的奇葩啊,不理会这厮,他朝蛇屁股说:“吃啦,给我开个小灶,饿死我了。”
“没问题的啦,”蛇屁股应声,屁颠屁颠的起来打算去忙活,结果看到门口突兀的站着一个人,看清了那张脸后,pia一声,刚抽出的菜刀直接掉在了地上,差点剁了自己的脚,蛇屁股跳了起来,随即大吼:
“死啦死啦!”
“死你大……”气急败坏的咒骂在瞬间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字被活生生的吞了下去,孟烦了目光古怪的看着门口的人影。
“团长!!”
康丫激动的大喊起来,夏天始终认为这货之所以激动,完全是因为看到死啦死啦后,他想起了自己的本职才激动的,绝对不是因为见到死啦死啦,因为这货在激动完后,就跑去了外面,想看看自己未来的座驾,结果……讪讪而回。
阿译、不辣、要麻、豆饼、兽医……
丧啦、烦啦、吃啦、亏啦……
一个个激动的人一窝蜂的围了上去,他们最关注的不是这个人,而是那一身校官服和军衔,而死啦死啦也摆出了自认为很酷的动作,任凭自己的部下们围观自己,但他不知道,他手放在腰间的矜持动作,他做出以后,只有一种暴发户的骚味。
“看什么?嗯?看够了?够了就给我列队,去把人都我拉出来!本团座、虞师亲自认命的本团座,要检阅本团座麾下的兵!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样子,啊?哎呦,这是虱子?啊呀呀,阿译少校,你长虱子了?”
死啦死啦大惊小怪的绕着阿译转圈,阿译简直无地自容——曾经的他是多么的出淤泥而不染啊,现在……
“死瘸子,传令兵,不瘸了吧?”
“亏啦,傻杵着干嘛?”
“吃啦,把你那家伙什收起来,本团座还以为你要行不轨呢!”
“诶诶,兽医,往前走,别忘后溜,丧啦,你离我远点,我知道你怀里还藏着你弟弟呢,你怎么没去四川?要不要我给你开张条子?”
死啦死啦向着一个个熟悉的面庞说着,但他的目光很快定格在了最后面——那里蹲着一个人,正用和自己一样贱笑的表情盯着自己。
死啦死啦收起了刻意摆出来的贱和大家都最喜欢的亲近、平易近人,慢慢的走向了后面。
“怎么,看到本团座大驾光临,不晓得给我站起来敬礼吗?”其实死啦死啦想抱住这家伙的,但看着那张让他魂牵梦萦甚至无数次倏然泪下的脸庞,他却不会表达自己的激动了,只好用这种上官对下级的“刻薄”来打招呼。
“你谁啊?”
“龙文章,川军团团长龙文章!”死啦死啦大声回答,又补充了一句:“如假包换!”
夏天突然肃立、敬礼:“长官好!团长好!”
这一刻,龙文章再也绷不住了,狠狠的熊抱起了夏天,用尽了所以的气力将这个兵狠狠得拥在了怀里,许久许久后,他低声在夏天耳边呢喃:“真好。”
一旁的克虏伯不解的看着这一幕,他不知道两个人为什么会有这样奇怪的对话,又会有这样的拥抱,但那一刻,他只觉得,这两人,浑身在激动。
就像他见了炮一样的激动!
第0442章:川军团之起航
死啦死啦回来了,这支被“遗忘”在禅达的部队,终于重新复活了。
泡澡、去虫、拉出禅达去外面扎营、严肃军纪……
死啦死啦用很复杂的一套流程,将这支在溃败路上集结起来的部队,变成了一个真正的团。
当然,最不高兴的肯定是迷龙——他再也别想将老婆留在军营了。
“这是好事呐!”
“好事啦,好事啦,要庆祝啦……”
“再也不用晚上睡觉堵耳朵了。”
“苍天开眼啦!”
一群人没完没了的庆祝和迷龙哀怨的表情非常的相配,毕竟,当迷龙得意的时候,他们,可特么哀怨了。
“有必要这么高兴吗?”夏天不理解这些家伙激动的原因,孟烦了拍着夏天的肩膀,意味深长的说:“看别人吃肉是什么滋味?关键是吃肉的家伙,声音还很大,恨不得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在吃肉!”
“瘪犊子玩意,我整死你!”迷龙羞愤到大怒,开始追着孟烦了揍,不再是死瘸子的孟烦了跑得飞快,迷龙怎么也追不上,也不知道孟烦了这货是怎么动员的,一帮子人找食组的老兄弟突然围了上来,理论上、实际上都能吊打找食组所有人的迷龙,被围殴了。
夏天是个讲究人,当然得加入围殴的队伍当中,冲上去噼里啪啦的下了一顿黑脚后,驱散了围殴迷龙的贱人们,一脸痛彻心扉的把迷龙拉了起来,伙同迷龙指责这些不讲道义的混蛋,整的迷龙事后搂着夏天一个劲的说就你够兄弟,顺便还把夏天一脚踹进了臭水沟,并深情的说:
“瘪犊子的玩意,居然让我儿子叫你爷爷!想给老子当爹?做梦吧你!”
夏天哀叹,一定是哪个贱人出卖了自己,一定是……
……
军营就在打打闹闹中立了下来,找食组的老伙计找了一票人充当哨兵后,整个军营倒是像模像样了——但仅仅是像模像样,相比一个真正的团,现在只有529人的他们,还差很多。
川军团第一次会议核心会议也因召开了。
与会的只有十八个人加一只狗,但死啦死啦还是倔强的宣称,一共十九人参会。
“狗长官,你好。”孟烦了向着狗肉打招呼,表示自己将这条狗当做了军官,但打招呼的话从他口中说出来,只有深深的挖苦。
“行啦?行啦?十八个人加一个编外人!”死啦死啦烦躁的挥手?示意孟烦了收起他的贱?然后进入正题:
“看吧,军营是立了下来,看上去也像是个军营了,但我还是没法从你们的脸上、身上看出一丁点的军队样子,还不如在南天门时候,那时候?我觉得你们都像军人的?但现在?怎么就没一个像的?”
夏天下意识的昂首坐直,表示自己绝对是一个军人,但没有人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和夏天有一般类似举动的还有阿译,但副团长兼督导?还是没有吸引人的目光——大家都看着死啦死啦?等待死啦死啦说正事,刚才的嫌弃绝对不是正事!
“师座,就是咱们的虞师座?答应我了?明天给我们补充一批人,并举行一个授旗仪式,将会把川军团的军旗交给我们,届时,我们将会是隶属虞师作战序列的川军团,你们都给我合计合计,这个团,到底怎么带!”死啦死啦推心置腹、群策群力。
“我就是个准尉,副排长就是挂个名头,我只会开车,团座,你答应我的,要我给你开车。”康丫率先表态,死啦死啦恨不得一脚把这家伙踹出去。
“别看我,我就是个副连长,只会鼓动新兵去送死的副连长。”孟烦了摊手——自从在审判时候将自己的老底掀了出来以后,孟烦了不在顾忌过望,倒是能说出来了。
“不,你不是副连长。”死啦死啦认真的说,就在孟烦了感动、并认为自己会被重任的时候,死啦死啦说:“你只是我的传令兵!”
死啦死啦目光又望向阿译,阿译不自信的说:“我……我是营长,但我没带过兵,上次也是你带的,我……我就会……”
“督战?扯犊子吧,就你还督战呢!再提督战我削你!”迷龙毫不客气的插话,阿译不自信的闭嘴,死啦死啦目光望向迷龙,迷龙嚣张的说:
“我是机枪手!”
丧啦摊手,自己砍人一丁点问题没有,别的,一堆问题。
蛇屁股说:“我是个厨子。”
要麻想说自己是尖兵来着,但看到夏天后选择了果断闭嘴。
其他人都是一个鸟样——这里就没有一个合格的军官,就是有,带队伍送死绝对信心十足,但带队伍赢取胜利,各个心虚。
夏天继续昂首挺胸,等待死啦死啦目光望来,他觉得自己现在能带一个连了,甚至说辞都想好了,准备拍着胸膛推销自己的能耐,但死啦死啦的目光却直接忽略了他,就在他嘀咕着想要毛遂自荐的时候,死啦死啦说:
“你还是算了吧,顶多一个班长,先干班长,班长干的好了再说其他的。”
“万一我能成呢……”夏天嘀咕。
“等能成了再说。”死啦死啦绝了夏天想要当官的愿望,但他随后发愁起来,带着埋汰的口吻说:“一个能够用的上的没有。”
“明天咱们的虞师座不是给咱们补充人吗?就不信没几个军官?”夏天天真的说。
一群人轰笑了起来,尤其是孟烦了,笑得眼泪快要下来了,等夏天被这帮家伙笑得恼羞成怒的时候,他才说:“你没睡醒吧?补充人是不假,你以为会补充什么?兵吗?告诉你,最多给你补充一群壮丁,知道什么叫壮丁吗?”
“饿得没办法投军的,被抓进来干活的,走投无路跑军队混吃不饱的三餐的,想要军官?呵!”
孟烦了冷笑起来。
夏天闭嘴,自己还在用后世的思维啊!
一群臭皮匠猫在帐篷中试图超越诸葛亮,但残酷的现实是他们一群人加起来,连诸葛亮的一根毛都比不上,根本没想出什么靠谱的主意来,夏天最后指责这群吃白饭的混蛋:
“从南天门撤下来一个月了,你们在干什么?就蹲在院子里天天晚上听墙角?”
豆饼委屈的说:“没啊,嫂子来了才四天。”
“我特么是这个意思吗?”夏天痛彻心扉的表示:“我是说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你们就没摸过底吗?好歹六百多人呢!你们就没摸底调查联络感情吗?”
“联络个屁啊,有良心的都留下来等着给死啦死啦收尸,没良心的熬不住跑了,说特么管这个……”孟烦了摊手说实话,夏天气结的同时,死啦死啦一拍桌子,嚷道:
“都给我滚出去!摸底!把所有人都给我摸底!”
死啦死啦寄予厚望的核心会议无疾而终,一群人灰溜溜的跑了出去,夏天点头哈腰的说:“团座,我才到,我是无辜的啊。”
“你也滚!”
于是,夏天灰溜溜的倒数第三个出去了,只留下帐篷里呆了死啦死啦弟兄两个——一人一狗。
直到所有人都没了踪影,死啦死啦才撸着狗肉(狗名)自语:“都把命交给我了……我把命交给谁啊……”
……
有了主心骨的找食组,干活效率还是挺不错的,一群人出马在军营里划片调查起来,登记了一个又一个士兵,做出了花名册,并登记了名字、军衔和以往的职务,结果和他们想的一样,基本都是普通兵,军官少的可怜,最高的才是个上尉,还是第二个阿译,连排长之类的军官都少的让人绝望。
在夏天的建议下,找食组顺便清点了下全团的装备——结果还算满意,人手一支枪是没问题的,而且比虞师要好,全都是南天门带过来的,唯一的问题是,美式装备的弹药和国军不通用,而他们现在的弹药已经告罄,吓唬下小鬼子可以,但一场小范围的激战肯定支撑不下来的。
物资清单和花名册交给了死啦死啦后,找食组的众人没心没肺的可以吃晚餐了,但死啦死啦却没心情吃饭——好得很嘛,一个不靠谱的中校团长,带一群不靠谱的炮灰,真好的很呐!
心里装着事的死啦死啦一宿都没合眼,一闭上眼睛,整个南天门就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在被关押的时候,支撑他的念头是:我还欠南天门上的八百座坟!
为了这个支撑,他装傻瓜、犯二,为了打动虞啸卿绞尽脑汁,他做到了,他有了他的团了。
可……
该怎么做啊!
死啦死啦一宿没有合眼,但夏天睡得特香,这是找食组的兄弟给他的安全感,只是,还没睡过瘾呢,就听到敲锅打碗的声音——细细算下,他到现在都没有养成一个合格军人早起的习惯呐。
“吵死人了!”夏天把头塞进被子里也没躲过外面敲锅打碗的摧残,最后和这些难友们一道惺忪着双眼的跑出去集合,豆饼迷糊的在人群中说:“是不是虞师座来了?”
汗!
瞬间,所有人清醒了过来,整个校场,开始陷入了死寂模式——虞啸卿三个字,当得起这般肃静!
“虞师座没来,”死啦死啦放下了自己手里的家伙,一个硕大的铜盆,继续说:“不过,虞师已经在地方等着我们了,我记得虞师说七点开始移旗。”
夏天瞅了瞅太阳,然后呆呆的望向不远处的阿译,阿译果然望向了手腕,然后……憋出来了几个字:“完啦,现在7点12分了。”
吓!
队伍以从未有过的速度整理完毕,然后跟着死啦死啦出了军营。
行进中,夏天悄悄捅了捅孟烦了,问:“什么个意思?”
昨天死啦死啦说过有个移旗仪式,顺便还能补充些兵员,但并没有说时间,结果7点钟喊他们起床?关键是虞师座说得是7点开始移旗!
他想,一定是死啦死啦骗他们的吧。
“就那么个意思。”孟烦了悄声说——他也觉得是死啦死啦骗他们呢,可能仪式的时间是八点?
不管是夏天还是孟烦了,打死都不相信死啦死啦会有意晾着虞师座——那位可是他们头上悬着的闸刀啊,年纪轻轻的就混成师长了,死啦死啦脑门进水了才晾着人家。
几乎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着的,他们坚信一定是死啦死啦故意说错时间。
直到他们在祭旗坡遥遥看到一队在那静立的兵马后,瞬间慌了。
卧槽,卧槽,卧槽,不会真是7点吧?
队伍不由慢了下来,所有人都慌了,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夏天和周围的人面面相觑,生出了摊上了一个疯子团长的念头。
但就在这时候,死啦死啦却下了一道让他们瞠目结舌的命令:
“上山!”
“上山?”夏天纳闷的看着祭旗坡,又看看远处一堆模糊的人影,上山干嘛?
“都愣着干什么?上山!上山!”死啦死啦催促起来。
“团座,别开玩笑啦,人在那边,咱们上什么山?”孟烦了小心翼翼的朝龙文章喊,龙文章却是不管,继续催促:“都聋了吗?上山!”
上就上呗,反正天塌下来有高个子顶着。
夏天想着,和其他人一道开始上山——这时候天上飘着小雨,上山的路湿滑,一不小心就“溜车”,一群人很快就狼狈不堪了起来,洗的干净的军服又变成了泥状。
死啦死啦没良心的叫嚣:“下山容易上山难,等会下山就容易多了。”
“头回听到下山容易的说法。”兽医嘀咕,在迷龙、豆饼和要麻的帮助下狼狈的继续爬着,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着死啦死啦,谁也搞不清这位爷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直到他们上了山。
“对面是南天门!看,小鬼子正在干什么!”龙文章指着清晰可见的南天门大声的说。
鬼子在干什么?
当然是修工事了——整个南天门成了硕大的工地,民夫、鬼子混在一起正在拼了命的干活。
“那是……小鬼子,卧槽你姥姥!”孟烦了先是疑惑,随即却变得癫狂起来,疯狂的咒骂着南天门上的鬼子,全团两个望远镜,开始在所有人手里轮着传递——望远镜给了他们清晰的视野,也让他们明白孟烦了为什么会癫狂起来。
变成了工地的南天门,葬不下在那里埋葬过的人了,日本人将挖出来的尸体,一具具的丢向了怒江。
那是……
那是他们的兄弟,是他们亲手埋葬并欠着一座座坟的兄弟啊!
可现在,他们的尸体被鬼子挖了出来,一具具的丢向怒江,像丢垃圾一样。
【国人固执的讲究着入土为安,而那一刻,我们的兄弟,我们入土为安的兄弟,却在被人挖出来丢进大江。】
夏天的眼睛红了,他知道鬼子在将南天门打造成一个可怕的战争堡垒,但从没有想过,鬼子会这样对待那些埋葬在那的兄弟!
他们是英雄,在南天门尽到了一个军人所有的责任。
可他们,连埋葬自己的三尺之地都没了!
……
整个川军团就像一个炸药桶,可他们却不敢点燃,甚至还要在接下来面对来自虞啸卿的怒火——他们将他们的师座在那里撂了一个多小时,甚至吝啬到连一身干净的妆容都不给他们的师座。
虞啸卿报以同样的吝啬,他省下了本该一席振奋军心的演讲,带着失望离开了这支他曾寄予了希望的部队——他以为在南天门上经历了残酷洗礼的川军团,会成为自己手里的一柄利刃,但川军团用迟到和邋遢向他证明:
您老多想了,我们就是一群扶不上墙的烂泥。
死啦死啦一直没有解释他们在祭旗坡干了什么,夏天知道,如果死啦死啦向虞啸卿解释了,虞师座一定很满意这支变成了泥猴的部队,但死啦死啦就是没有解释。
【我突然明白,死啦死啦是故意的,他就是不想让虞啸卿对这支部队报以太大的希望,因为他觉得他对不起这支部队,他不想让他们背负太多的希望,因为沉重的希望,往往意味着……尸骨无存的现实!】
虞啸卿带人走了,连交于川军团的武器都没有展示,倒是留下了六百“熊兵”——和烦啦预想的一样,都是为了一口饭就成为了军人却连军装都没有的可怜人。
而虞啸卿赠与川军团的装备,也让这些人差点笑破了肚皮——迷龙认为连土匪都不要的马克沁重机枪、膛线都快没了的汉阳造等等,就像是几十年前的老祖宗一样的腐烂。
嗯,还有一千多个大洋——比迷龙到现在没挖出来的巨款要多,但对于一个团来说,真正的杯水车薪。
“人倒是够一个团了,但重武器就一和我爷爷一个年纪马克沁,哦对了,我们有几门迫击炮来着,豆饼,炮弹有几枚?”孟烦了哈哈大笑起来,“还好,虞师座现在看清了我们的本质,倒是不担心他把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交给我们了,反正就是一炮灰团,反正就是一个炮灰团!”
孟烦了代表着所有人在失望——他们以为他们摆脱了炮灰团的命运,但现在看来,炮灰,永远是炮灰!
死啦死啦坐在弹药箱上没有反应,他不想让虞啸卿重视他们,但当这堆武器摆在他面前的时候,他却无力起来——没有优良的装备,这些把命交给他的人,他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和孟烦了他们的失望、绝望不同,夏天并没有太多的负面情绪——这些装备是挺惨的,但他们不是还有美械装备吗?这些装备再惨,有江对面的游击队惨吗?
游击队连手榴弹都是战时填充的,可纵然如此,他们依然没有忘记身为中国人的职责!
“这个世界的所有人都放弃了你的时候,你得明白,只要你自己还没有放弃,那这个世界就还没有放弃你!”夏天突然悠悠的说。
孟烦了说:“是没放弃,因为我们还有一丁点的用途——作为炮灰去消耗敌人的子弹,去给后面的人探路。”
“以前在禅达的时候,我们在收容站,那时候我们一无所有,但现在呢?”夏天看着孟烦了,说:“现在,我们有头、有枪、有人,曾经我们被鬼子追着跑,但现在呢?我们曾在南天门打退了多少次鬼子的进攻?我们曾在回来的路上,吓得鬼子都不敢和我们接近!”
“不就是装备吗?咱们川军团,现在就是虞啸卿麾下三团之一!他虞啸卿是偏心,但等我们壮大了、蜕变了,他虞啸卿到时候还是个瞎子吗?他难道就不想看看他的兵兵强马壮的大胜仗吗?”
夏天振奋的说:“等我们能吊打其他两个团了,要什么能没什么?咱们先把自个强壮起来再去要求别的,你们说呢?”
“对,赚啦说的不错,都一个个垂头丧气的干什么?正好咱们现在低调的锻炼一段时间,我还担心虞啸卿把咱们当主力用呢,看看这装备,我猜虞师座现在也不好意思把咱们当主力吧?来来来,笑一个,收拾东西,咱们……回营埋锅造饭!”死啦死啦大笑了起来,尤其是最后一句,让六百连军服都没的新兵,瞬间变的激昂起来——他们,好像是饿坏了。
……
死啦死啦又召开了核心会议。
不过这次他汲取了上次核心会议的失败,只喊来了四个人:阿译、孟烦了以及夏天。
之所以是四个,是因为狗肉也在其中——狗肉长官监督众人开会。
死啦死啦开场先将一张空白的委任状拍在桌上:“烦啦,你今天再说一句让我烦啦的话,你就当二等兵吧!”
缅甸时候,撸成二等兵那也做不得准,但现在,真撸成二等兵,有他孟烦了好看。
“现在议事!说说该怎么把咱们的团搭建起来!”
阿译清了清嗓子,带着副团长的威严说:“我觉得吧,我们先得把架子打起来,咱们有将近一千两百号人,得……”
“先封一堆官,让一堆没有带过兵、不会带兵的混蛋当官,然后让一群不会打仗的混蛋带一群二愣子新兵送死吗?”孟烦了讽刺的说,死啦死啦目光扫过来,孟烦了闭嘴。
阿译哑火。
“我觉得吧,我们先不用把大架子搭起来,干脆这样,我们先把班排搞起来,班长好说,咱们一半人都是打过仗的老兵,排长嘛,咱们可以在班长中选,可以暂时代理,不合格就换人嘛。”夏天斟酌的说:“反正咱们现在新人占了一大半,需要时间消化,在这段时间里,我们可以慢慢选出适合的连长、营长之类的军官,对不对?”
死啦死啦看着夏天,“你自个想到的?”
孟烦了则像是不认识夏天似的,眼睛不眨的看着。
阿译拍手:“好主意!”
夏天害羞的说:“我这人吧,就是主意多点。”
几人轰笑,倒是觉得解决了一个天大的问题,笑过之后,孟烦了说:
“还有个事得注意下,今天是把虞师座得罪死了,我觉得我们的好日子到头了,养一千多号人,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的团座大人,您心里有谱吗?”
“没谱。”死啦死啦摊手,本不想多说,但又觉得自己个团长说不出个好点子,这些家伙难免小看自己,于是说:“让迷龙重操旧业吧,这家伙以前就是黑市的大掌柜之一,有咱们团当后盾,这家伙应该能干的不错吧?现在以禅达为中心,就是一个大军营,他应该能整点花样出来。”
“有您的啊!”孟烦了生出大拇指,夸奖:“您大概是第一个动用全团之力支持一个黑市吸血鬼赚钱的团座大人!高,真高!”
明明是嘲讽,但死啦死啦却做出了受之无愧的神色。
“还有什么主意?”死啦死啦问。
“练兵呢?您就一声令下,我们就练兵?怎么个练法,该怎么练,总的有个章程吧?”孟烦了问。
夏天和阿译两人对视,怎么觉得自己两人这么的……多余呢?
“一半老兵一半新兵,还怕没个章程?夏天,你去选人,给我搞出一个作训处,你暂时就是作训处的干事,嗯,给你个准尉先干干。”死啦死啦直接封官,神奇的变成了军官的夏天,愕然问:
“谁是处长?我听谁得啊!”
“老子兼任处长,阿译就是副处长,你孟烦了,兼作训处参谋,你,就是个干事。”
夏天无语,合着就自己一个跑腿的啊。
“作训就交给你们了,我想办法把其他机构先搭出个架子,嗯,就这样吧,散会!”
川军团真正意义的第一次会议宣告结束,多年后,在这个团的团史上如是介绍:
那次会议,是整个团的起航会议,那次会议结束以后,整个川军团,开始步入了新生和改变。
第0443章:夏天的坚持
迷龙被死啦死啦忽悠的又开始当黑市商人了,至于怎么忽悠的,那就是他们俩的秘密了,不关夏天的事。
而夏天,则成为作训处唯一一个干活的人——一共就四个人的作训处,活计全堆到了夏天身上,简直是拿人当牲口用。
好在夏天也是一个聪明人,不就是一层压一层吗?他也会!
他找了一堆老兵,忙活起了作训处的职责,在全团整编后,就下达了繁重的作训任务——作训任务是由作训处定的,夏天第一次当起了黑脸,哪个排任务没完成,他就得当令人讨厌的恶人。
于是乎,夏天成功的获得了又一个绰号——夏黑,因为他整天黑着张脸,每天按时按点的揪几个排出来接受大家的埋汰。
日子在训练中一天天的过去。
每天都是一样的枯燥,期间唯一发生的乐子就是迷龙搬家——绰号亏啦实则开始“赚啦”的迷龙,耍流氓似的低价买了家具,又讹诈似的想鸠占鹊巢,结果被一个更黑的滚刀**得天天睡人家门口。
夏天当时很想把迷龙当做那只鸡给揪出来,顺便坑一把那些找食组的兄弟,谁让这些家伙都被迷龙忽悠着去祸害别人?但夏天终究不是一个铁面无私的主,做不到把自己人拎出来杀鸡骇猴,只能假装这件事没有发生过——这徇私枉法的行径,倒是让大家松了口气。
原以为这样的日子能一直持续下去,但距离迷龙搬人家门口才几天的时间,正在训练的川军团,突然听到了轰隆隆的“雷声”。
“打雷了?要下雨了?”
“下你个大头鬼!炮击!是炮击!”
“鬼子在打炮!”
“防炮!”
训练场突然乱糟糟了起来,老兵下意识的找防炮的地方,才训练了不到月余的新兵,却像是一群没头的苍蝇一样,满训练场乱跑。
正在帐篷里埋头检查全团训练报告的夏天,被炮声惊起,扑出了帐篷。
鬼子的炮弹没有砸到禅达外面的川军团驻地,但从爆炸的密度来判断,这可不是一次无意义的炮击,夏天吃了一惊,拎着望远镜就往高处跑。
禅达内有炮弹时而落下,但更多的炮弹却落在了岸防位置,望远镜所及之处,到处都是令人心寒的硝烟。
“那里……是师部?”夏天突然打了个冷颤,因为烟雾最为浓密的地方?是师部所在的位置。
万一……万一虞啸卿正在师部……
他不由浑身发冷?如果虞啸卿完蛋了?那岸防的部队就成一锅粥了!
阿译从慌张中回过神来,看到夏天在高处遥望后,忙喊着问:“怎么回事?日军在攻击哪里?”
“岸防都在遭受日本人的炮击!他们要渡江了!阿译,快集结部队,准备支援!”夏天大喊起来,喊完他又意识到了什么,忙补救的再喊:“不要把新兵拉上去!让老兵集合!让老兵集合!新兵在这待命!”
老兵都是从缅甸撤回来的,在南天门打过仗后更是拧成了一股绳,夏天信得过他们?但新兵才进行了月余的训练,乱仗中把他们拉上去,很容易裹挟着老兵造成惨不忍睹的溃败。
阿译得到夏天的提醒,也醒悟了过来?直接扑向了老兵们防炮的地方——面对炮击?老兵和新兵太特么容易区分了!
死啦死啦不在,鬼才知道这位爷干嘛去了?所有老兵集结后,不由将目光汇聚到了副团座兼督导的阿译身上,阿译有些发慌,好在夏天这时候匆忙的从高处连滚带爬的扑了下来,直接跑到了阿译跟前:
“师部被鬼子炮火覆盖了,整个岸防都在遭受鬼子的炮击,具体情况不清楚,但鬼子肯定要渡江了!”
“我们怎么办?”阿译慌张的问。
“顶上去啊!”夏天嘶吼,阿译恍然,连忙大喊:“老兵都跟我走!”
队伍涌进了禅达,顺着禅达的主街道开始穿梭,路上已经能看到零散的溃兵了,夏天揪住一个溃兵,厉声喝问:“怎么回事?”
“日本人过江了!快跑啊!”溃兵惊恐的回答。
“跑你妈!”夏天一脚将人踹倒,孟烦了这时候说:“你问错人啦,看他的番号,不是岸防部队的,是守师部的!”
“草!师部都没转移了,你特么倒是先跑了!”夏天恨不得踹这溃兵几脚,溃兵则高喊:“师部没了!被日本人的炮弹炸没了,师座死了!不跑等死吗?快跑啊!”
川军团这边瞬间陷入了死寂——这是夏天第二次听到虞啸卿的死讯,第一次是死啦死啦咋呼的,他们当时信了,而这一次,由守师部的士兵喊出来,夏天他们,依然忍不住信了。
虞啸卿死了……
夏天恨不得咒骂起来,你丫每次出现气场十足,让人一看就觉得是个打鬼子的好手——结果,才一手交,你就没了?
没了!
就在夏天他们正在用最大的毅力来接受这个噩耗的时候,死啦死啦的声音从后面响了起来:“虞啸卿指挥不当,死不足惜!”
伴随着这蔑视的声音,死啦死啦从川军团让出的路中走了出来,重复着喊:“虞啸卿死不足惜!但江防不能不顾!封路!所有人,往西,要么把鬼子赶下去,要么全都被鬼子干掉!”
死啦死啦的出现,聚集在这的川军团顿时有了主心骨,几个排长立即带人设置了路障。
仅仅这一阵子的功夫,原本在街道上零散的溃兵,就堵塞了起来,他们往东要跑,但川军团挡在了他们的前面,却要往战场去填,有溃兵大喊起来:
“虞师座死了,江防已经丢了,快跑吧,再不跑就全完了!”
“长官,别堵了,虞师完啦,鬼子已经过江了,没法守了,守不住了,快跑啊!”
死啦死啦大喝:“一个跑的能卷走十个,十个能卷走一百个!你们知道为什么总打败仗吗?就是因为跑的人带走了所有要打的人!最后日军还指着我们说:这是沙子堆出来的军队!”
“你们手里的家伙不是烧火棍!你们也不是沙子!”
“虞师还没完!川军团还在!”
死啦死啦的话音才落,就有溃兵羞恼的大吼:“我鈤你麻的川军团!”话音才落,他就拿起了武器对准了挡在他们面前的川军团,黑洞洞的枪口直指这群逆行者:“让路!快让路啊!”
夏天大怒,和所有的战友一样,举枪对准了面前的溃兵,但死啦死啦比他们更坚决,直接抬手一枪打死了叫嚣的溃兵,大吼:“虞啸卿死了,但虞师还没完!川军团死顶!你们在后面决定上不上!转身、让路,川军团死顶!”
溃兵们不吭气了,但他们并没有放下枪,夏天见状大喊:“准备死顶!”
“死顶!”
随着川军团无数的附和声,溃兵们终于松动了,他们艰难的朝着两边让路,试图给这支逆行的部队让路,可就在这个时候,急刹声伴随着一道车影响起,吉普车是从小巷子里冲出来的,随即想起了车载机枪的咆哮。
一大片瓦片被打成了渣子落地,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车上那个站立的人影吸引了目光——虞啸卿!
“后退一步,格杀勿论!”冷冰冰的话语从还沾着血的虞啸卿嘴里出来,让出了路的溃兵,没有犹豫的就开始掉头,这就是虞啸卿,一个人就能让溃兵重振士气的虞啸卿——尽管这时候他跟前跟着自己的心腹,一堆的武器对准了溃兵。
看到虞啸卿骤然出现,夏天松了口气,他下意识的认为江防无虞了——随即他为自己的这个念头赶到可耻和可怕,偌大的江防,难道就靠一个人在支撑?
虞啸卿接下来和死啦死啦有过一段对话,甚至虞啸卿以主力团团长的位置来招揽死啦死啦,因为他把主力团团长、他的胞弟给砍了——他身上的血,就是和他同父同母的胞弟的!
那是和他一样的血,现在,却溅在了他的身上。
夏天由不得打了寒颤——他连找食组的兄弟都没舍得当骇猴的“鸡”,这厮,居然把自己的亲弟弟给砍了!
砍了啊!
狼灭!真是个狼灭!
但死啦死啦却以欠债为由拒绝——他说他欠着南天门上的八百座坟。
“我之所以不把你们掉上岸防,是因为我担心竹内看到你们,呼一下的打过来,但你们今天确实我听到唯一一支叫嚣反攻的部队。”
“竹内呼一下过来最好,我们就呼一下把他们赶下去了,然后那些不是破烂的一看,呼一下的追过江了!”死啦死啦像是卖萌,但说出的话却很振奋人心——他同样再说,不是破烂的那帮人,其实不是缺乏决死的勇气,只是他们被限制了!
虞啸卿听得懂这句话,于是,他更冷淡了:“去祭旗坡吧,那里我本来不打算设防的,但现在我看,川军团能给我守住那里!就宁滥勿缺吧。”
“我们没有物资……”死啦死啦讨价还价起来——这段时间他一直在为物资当孙子,只是效果很可怜,现在被人当一个单位看了,自然需要趁热打铁、趁火打劫。
“我给。”
“我们还缺侧翼防护。”
“我给。”
“还缺炮火掩护。”
“我给!”
“我还缺个车。”
“我给!”
虞啸卿给着给着,连自己的座驾都给出去了——给出了习惯的虞啸卿,在机械的答应后愕然的看着死啦死啦,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刚刚答应把座驾给人了!
死啦死啦歪着头可怜巴巴的看着虞啸卿,虞啸卿羞刀难以入鞘,恼火的朝跟着他的心腹们说:“下车!”
然后,头也不回的带着自己的麾下走啦,只有司机一脸吃惊的看着现场——肿么回事?
康丫疯一样的爬上了吉普车:“让让,这车现在我开。”
司机狼狈的爬下了车,狼狈的追向了他的师座——他怎么也想不明白,好端端的车,怎么突然就没了?
夏天一脸呆滞的看着现场,要枪要弹要防护,正常操作,穷人家的孩子嘛,可……师座的座驾,为嘛现在成川军团团座的座驾了?
“都看什么看?没听到吗?祭旗坡!”死啦死啦贱兮兮的扭头,朝所有人说。
……
祭旗坡。
川军团做好了决死的准备!
就凭师座把座驾都甩给了川军团的行为,就值得他们在祭旗坡死个千八百回,可当半个川军团带着所有的家伙什爬到了祭旗坡后才愕然发现,他们这里纯粹就是被战争遗忘的角落——所有的江防阵地都在鬼子以高打低的炮火覆盖下,唯有这里,是鬼子懒得理会的地方。
乘着所有人忙活工事的时候,夏天趴在了阵前观察起了整个战局。
超乎想象的好!
鬼子用南天门的火力,以抛射或者平射的方式,不断轰击着他们侦测到的火力阵地,但他们不断的轰击并没有任何效果,因为虞师的火力阵地没有一丁点豆腐渣的影子,在不断的轰击中,江防阵地的火线,从没有停止过对渡河日军的收割!
那是一幅绝伦的美妙画面——乘坐竹筏渡江的鬼子,成为了一个个火力点的靶子,即便有鬼子成功渡江,但他们根本无法集结起来,无法攻取任何一个防备完善的火力阵地。
鬼子就像是在添油一样!
“重机枪!”死啦死啦他眼馋了,这样轻易收割鬼子的画面,是他从未见过的,自然想着凑热闹。
罗金生这个半道混进了找食组的家伙,支起了自己修了又修终于能派上用场的马克沁,靠着十几个人的供应,成为了祭旗坡上唯一一个能开火的火力。
迷龙红眼了,求爷爷告奶奶的想过瘾,但他这个轻机枪手遭到了罗金生来自职业链的鄙视,根本无法插手,一气之下拖着豆饼支起了自己的勃朗宁机枪,可根本无法和马克沁的火力相比,一个半弹匣,才打掉了一个鬼子,那个鬼子很可能也不是迷龙打掉。
“亏啦!”死啦死啦突然惨叫了起来,迷龙停下了浪费,不解的看着龙文章。
龙文章并没有叫迷龙,而是继续说:“亏大发啦!你们听,江防部队的火力才起来,刚才,就是刚才,刚才他们顶多就一个营!”
“鬼子来啦,人都跑啦,就留了一个营!”
“就一个营,却挡住了鬼子还把鬼子赶下去了!亏大发啦!”
夏天明白死啦死啦为何惨叫了——在日军炮击的时候,所有人,都认为这是日军的大举进攻,死啦死啦原想着破釜沉舟的,他打算在这里大干一场的,用战果向虞啸卿表示:我们没白拿你的东西!
但结果呢?
在江防部队崩溃只留下了一个营的情况下,这个营顶住了日军的攻击!
也就是说,这只是鬼子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如果能赢,他们自然赚啦,如果没赢,他们也没多大的损失——这只是一次试探性的进攻,就像九一八、淞沪会战那样的进攻!
已经打醒了的国军,也不是那时候的国军了,日军的进攻成功的失败了。
只是……
夏天打了个寒颤,趁火打劫却没有打出战绩的川军团,这下算是得罪了最不该得罪的大佬了。
“以后虞啸卿只要没车坐,就能想起我们,一没车座就能想起我们……”孟烦了呆呆的说。
好在现在的川军团总算是一个能够抗压的集体,被老大记恨就记恨呗,反正天塌了有高个子顶着——于是他们继续观战,就连筑工事的人都停了下来,观看这千年一见的江中下饺子。
日军终于停止了添油战术——他们面对了失败的现实,停止了渡江,于是这场仗,轻轻松松又狼狈的赢了。
只是,就在所有人以为即将收尾的时候,砰的一声,枪响、盔飞、摔倒的声音同时传来。
倒地的是……死啦死啦。
夏天惊恐欲绝的扑了到了死啦死啦跟前,他以为死啦死啦的脑袋上会出现一个狰狞的血窟窿,但他团长的运气简直逆天了——子弹只是掀掉了他的钢盔。
“嘘!下面有敌人。”
……
下面有四十多个鬼子,是渡江后却无法展开攻击最后无法折回的日军。
夏天他们又怒又羞,仗打完了,鬼子却到了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还差点要了他们团长的命!
于是,手榴弹不要钱的开始往下丢,可直到最后他们才明白——下面是个让人绝望的凹陷,鬼子躲在了凹进去的地方,丢下去的手榴弹根本炸不到他们。
龙文章取笑说一开始就应该不惊动鬼子,搞个大炸弹下去,现在没招了吧?
阿译意识到情况不妙,忙说:“我们得去江滩上堵他们,要是他们往林子里跑,就麻烦了!”
但龙文章却断然拒绝:“不行。”
“为什么?现在天黑了,去了江边南天门的鬼子也达不到。”夏天不解。
龙文章却依然拒绝:“反正不行。”
夏天始终不解,但考虑到自己和龙文章直接的差距,便没有多想——没有人会想到,龙文章居然会抱着别样的心思。
虞啸卿摸黑来了,带着他的副师长和一干心腹来了——说是视察,但傻瓜都知道是来挑刺的。
但挑着挑着,龙文章嘴里,却爆出了一个让人冷汗淋漓的大瓜:
安逸!他们最大的敌人是安逸,为了不安逸,他故意留下了这群鬼子。
龙文章险些变成真的死啦死啦,白天亲手砍了弟弟的虞啸卿,那一刻是真的想毙了死啦死啦,甚至夏天都想拿个榔头从龙文章的脑袋上敲下去——让一伙精锐的鬼子钻进这边的林子,是什么后果?
仅仅是各部队提心吊胆吗?
疯了的死啦死啦始终是犟不过掌握生杀大权的虞啸卿,面对死亡的威胁,死啦死啦终于认怂,保证端掉悬崖下的鬼子——祭旗坡是一个爬不上来的悬崖,这也是虞啸卿没有在这里布置防备的缘由。
【我当时和死啦死啦几乎翻脸,在死啦死啦下令解决悬崖下的鬼子后,就带着人绕着去了江滩,绕到了悬崖下面,可最担心的事终究发生了,鬼子只留下了三个伤员在那等着报仇,其他人的趁着夜幕的掩护钻了林子。】
三具被打的千疮百孔的尸体就摆在江滩上,夏天的呼吸越来越浓,在喘息声到了极点的时候,他暴怒的吼叫:
“你如愿了吧!所有的人没有安逸了!包括禅达!几十个百战的鬼子,被您如愿的放进了羊群里!您明白吗?他们进了羊群!”
死啦死啦默不作声——这是他要的结果,国军总是喜欢安逸,为了安逸甚至愿意自己欺骗自己,他想让这里的所有人都提心吊胆起来。
他如愿了,但他最喜欢最信赖最对不起的部下,却在这一刻,暴跳如雷,几乎与他决裂。
夏天强忍着一拳将龙文章打趴下的暴怒,朝身后的人群大喊:“还他妈长了点脸的就跟我来!”
川军团真的不大,而南天门决死一战之后,大家都了解身边的每一个人——所有人都知道,夏天坚持的是军人就该站在百姓的前面遮风挡雨。
没有人不理解夏天的愤怒——因为四五十个百战的鬼子,对因为只听到炮声就差点全镇皆逃的禅达人来说,那就是四五十头要命的老虎。
在南天门撤退的时候,被夏天断后而安然走掉的四人最先站了出来,于是,更多的人站了出来。
夏天大喝:“穷搜天下,也要把这些鬼子找出来!走!”
“追到了不急着打,先咬死他们,等援兵!”死啦死啦在后面大喊,夏天驻步,一字一顿的说:“鬼子会傻的聚在一起等我们。”
死啦死啦讨了个没趣,然后目视其他人:“都愣着干什么?分兵,追啊!把所有的能打的都带上,分队追!”
“还不是你故意放炮的……”孟烦了低语,死啦死啦冷哼。
阿译看着死啦死啦,失望的转过了头。
没有人理解死啦死啦的做法,只是他们没有像夏天那么激动——或者,他们看来,这个悲惨的国度,多一些因战争而亡的百姓,只是一件很普通的事。
……
追击持续了一晚上,但就像夏天说的那样,鬼子不会傻乎乎的在林子里合兵一处等着送人头,他们分成了多个两人三人的小组,漫山遍野的大山和林子成为了他们绝好的掩护。
从晚上到天亮,他们送出来了九个战死的袍泽、十一个受伤的兄弟,但只拖出来了七具尸体,这意味着,至少还有三十五名以上的鬼子,就在林子和大山中活动。
早上,疲惫的川军团士兵憔悴的聚在一起,孟烦了无可奈何的叫道:“找不到了……鬼子钻了林子,找不到了。”
死啦死啦看着己方的尸体,头一次质疑起了自己的选择,他举目四望,却没有看到夏天。
“他呢?”
“还在里面,不用等了,他说不把鬼子找出来,他那张脸,没脸见禅达的人,他说,你会被禅达的冤魂天天索命的。”孟烦了模仿着冤魂索命的张牙舞爪,却惹来了死啦死啦带着火气的一脚。
“散了,散了,这里留一个排接应,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我去师部复命。”死啦死啦驱散疲惫的士兵。
而这片林子、这几座山,自此,好长时间内也没有安静过。
晚上,十一个背着十三支三八大盖步履虚浮的走了出来:“准备20个新兵,准备10个老兵,三十个人三天的补给,夏老总要用。”
三天后,26个人背着35枝武器走出了树林:“准备20个新兵、10个老兵。”
又三天后,27个人背着33支武器走出了树林:“20个新兵,10个老兵。”
龙文章站在林边,看着在丛林中变成了乞丐走出来的部下,问:“他呢?”
“里面等着呢。”
龙文章就往里面闯,却被罗金生拦下:“团座,他说您别进去,他看见您就怕。”
“滚滚滚!都滚进去!”龙文章驱赶着迷龙带着的29人进了林子。
一天后,禅达的一户人家被灭门,衣服和食物被抢劫的一空。
再一天后,迷龙扛着打昏的夏天走出了树林,顺便将两颗脑袋丢在了龙文章的脚下,迷龙说:“这位爷说了,把这两颗脑袋摆在那祭奠下,还有,他让你在不该死却死了的人跟前磕头去,他说,他想看你被冤魂索命的样子。”
龙文章看着两颗狰狞的人头,半晌才问:“他怎么样?”
“快疯了,九天闭了不到7个小时,我怕他在耗下去自己先完蛋。”迷龙平静的说完,就扛着夏天往外走,身后的那些一起从林子里钻出来的人,却下意识的和夏天保持着距离。
孟烦了看着那张闭着眼看不出本来面目的“鬼怪”,轻声说:“他入魔了。”
他犹记得,他们在战场上逃出一条命后,夏天看见死人就惊恐的样子——才多久,他就能砍下脑袋了?
“他没疯,我疯了。我做了他最痛恨的事。”死啦死啦轻声说。
他记得他说过的话,他说,军人就该挡在百姓的前面,走在百姓得后面。
他做到了,而他自己,却……
那一刻,龙文章又质疑起了自己的决定。
第0444章:川军团:和鬼子战不休
火。
一望无际的火在燃烧,到处都是百姓惨嚎,几个鬼子狰狞扭曲的脸混在其中,肆意的大笑中,一条条生命被鬼子轻易的收割。
血。
一条大河横亘在了眼前,但湍急的河流是浓稠的红色,滚滚的血色河流被一条大坝拦下,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在那喊着:
“都走开!都走开!准备炸!炸了大坝,下面的人就不敢安逸了,炸了大坝,下面的小鬼子就被洪水冲走了!炸啊!”
夏天疯了似的冲了过去,大吼着不能炸,却被人死死的摁住,喊叫着的军官悠然的走到了夏天跟前,那张脸不断变幻,最终定格变成了龙文章的样子。
狰狞、扭曲、变态、疯狂。
夏天看着那张脸,重复的哀求:“不能炸,不能炸啊……”
“要炸,炸了,下面的人就不安逸了,炸了,鬼子就被挡住了,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了,我们就能练出更多的军队了,炸,来,按下去,炸了它。”
“不!”
夏天凄厉的惨嚎。
……
“不!”
夏天骤然翻起,满目的惊恐、满头的大汗。
只是,入目所见,再也不是狰狞扭曲的脸,也不是红的让人心悸、稠的让人绝望的河流,而是收拾的干爽却依然遮不住简陋的屋子——好半天夏天才明白过来,这是他们搭建的病房。
兽医跑了进来,看到呆滞的夏天后,手在夏天的眼前来回摆动,小心翼翼的问:“赚啦,赚啦,你看我是谁?”
夏天狠狠的舒了口气,没好气的说:“老兽医,我还没到老年痴呆呢!”
“那就好,那就好,我还以为你个娃子的魂没了!”郝兽医叹了口气?伸手就去摸小天额头,夏天下意识的欲躲?却浑身疲软,连郝兽医的手都没法躲开。
粗糙的手摸在了夏天的额头上?郝兽医收回手说:“不烫啦?你个娃娃啊,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迷龙背你回来的时候,烫的吓死人啦!”
夏天的第一反应却是:“啊?兽医,这么说我是你治好的第一人?”
兽医无奈?指着夏天说:“你这个娃娃呀,你呀……是死啦死啦找虞师座要了医生?老头子我啊?就是看看你?你说说你,才这么年轻就往死里糟蹋自己的身体?这以后呐……”
夏天报以傻笑?随即却问起了自己关心的问题:“那些小鬼子怎么样了?”
“虞师座发动了大抓捕,找出来了不少,把剩下的逼得也都呆不住了?最后几个小鬼子走投无路想过江没成?两个当场打死了?还有一个割了腕,在江边流干血死了。”兽医说的很是凄凉,大概是因为看到了那具流干了血的鬼子尸体的缘故——
都是些年岁不大的娃娃,死的时候还脏兮兮的,流干了血的样子太让人心疼了。
“死光了就好,”夏天舒了口气,追问:“还有百姓遭殃吗?”
“没啦,就那一户,有个小鬼子在临死前说你像个疯狗一样咬着他们,他们不敢出去。对了,今早虞师座来过,专门看你呢。”
夏天笑了起来,随即又是黯然——说到底,还是有一家五口遭了秧啊。
“看我?嘿,”夏天整理了下心情,嘿笑着说:“我好大的面子!”
“真的,虞师座想把你调到特务营,说你留在这是糟蹋了人才,死啦死啦说随你的意,夏娃子,其实吧,去那里也不错,起码比咱们这里……”兽医絮絮叨叨的说了起来,夏天哼哼的说: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你……”老兽医哭笑不得,最后说:“你等下,我给你弄吃的去,死啦死啦给你留了病号饭,你呀,要爱惜身体,你知道你昏了多久吗?四天!”
老兽医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大妈,夏天听着听着却露出了笑容,被人念叨的滋味,真好啊……
……
一群人涌进了病房。
夏天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听着一句句关心,笑着说:“放心好了,我装的像头牛似的,没你们想象中的那么弱不禁风!”
迷龙哼哼的说:“壮?我一巴掌就给拍昏了,还壮!豆饼,去我家一趟,让我老婆炖鸡汤给这小子补补!”
“龙爷,”蛇屁股可怜巴巴的看着迷龙:“弄只老母鸡啦,我来炖鸡汤啦,我会炖的啦……”
“哪凉快哪呆着去,让你炖鸡汤老子能吃到肉吗?”
“格老子的,迷龙你个龟儿子,老子还以为你是想补偿赚啦呢,没想到你个龟儿子是吃肉时候给夏天露点汤啊!”要麻鄙夷的迷龙,其他人纷纷补刀,最后决定一起杀到迷龙家为夏天准备大餐——这群到现在没领到军饷的家伙,绝壁是为了自己的口腹之欲。
夏天无语,这群家伙还是这个味道呐。
一群人闹了许久后,夏天环望好奇的问:“死啦死啦呢?”
气氛突然死寂下来,众人疑惑的看着夏天,觉得夏天问的有些奇怪——他不是怒斥龙文章吗?他不是跟龙文章决裂吗?怎么突然问起了这个问题。
“都看我干嘛?”夏天莫名其妙,随即哂笑:“是不是以为我恨死那家伙了?”
“不是吗?”孟烦了看着夏天。
“是个屁啊!”夏天翻白眼:“他就是一疯子,我早看出来了,我至于和疯子翻脸吗?”
其他人大笑起来,一个个夸奖夏天宰相的度量,唯有孟烦了,凝重的问:“你想走?”
“走个屁!我、死啦死啦还有你们,都是欠债的孙子,走,走得了吗?”夏天轻叹一声:“南天门啊……”
一声幽叹刻骨铭心,众人沉默起来。
“好啦,别一个个垂头丧气了,咱们是欠债的,得拼了命的把该还的债还上,还轮不到咱们苦哈哈的怨天尤人呢,散啦散啦,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我也得去看看这帮家伙有没有偷懒!”夏天强撑着下床,驱赶着自己的这帮子兄弟。
“真没事啦?”
“没事了!等会儿看我训人吧!”夏天摆出了黑脸,众人轰笑,看样子真没事了——那个夏黑脸又复活了!
孟烦了却说:“不能这么绕过那家伙,赚啦,看本人出马给你报仇雪恨!”
夏天不信,说:“行啊,我倒要看看你这个传令兵怎么给我报仇!”
……
死啦死啦站在五个坟包前,静静的站着,他身边有两个人头,像是供奉死者的猪头一样。
康丫坐在车上,看着自家的团座在这五个坟包前杵了许久,不知道自家团长和禅达死掉的五个老百姓有什么话能说这么长时间,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孟烦了来了,他像个令人讨厌的奸臣一样,在康丫跟前问:“他来多久了?”
“快一个小时了。”
“就这么站着?”
“嗯。”
孟烦了扬起一抹嘲讽的笑,然后在康丫不解的目光中慢慢走向了了死啦死啦的身后——他离的远,只能看见一副画,唯有五个新起的坟包,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是不是认为在这多站会就能让自己心里好过了?还是……你在和他们通灵,向他们说这一切的元凶就是你?”孟烦了带着嘲讽。
“我不会通灵。”
“知道,你就是一骗子。”孟烦了一副不出意料的表情。
“他醒了?”
“没醒的话,我找你干嘛?”
“你是我的传令兵!”龙文章转头看着孟烦了:“他走了?”
孟烦了继续冷笑:“他就是个大傻子,被你攒在手里的大傻子!你吃死了他!你知道他不会走的!”
“我以为他会。”龙文章呢喃。
“他没走,欠债的呢——呵,这年头,欠债倒是成挺不错的借口了。”
“那不是借口。”
“是借口!你说你欠着南天门的债,一大群傻子就死心塌地的给你卖命了!你说你欠着债,那个大傻子哪怕被你气的快死了,也舍不得走,呵!一群傻子,就看不出他们的头头是个骗子、疯子吗?”孟烦了刻薄的说:“疯子不可怕,骗子也不可怕!可疯子和骗子的结合体就太可怕了!”
“缅甸的时候,一群人被你骗的像疯子一样,南天门的时候,一群人被你骗的疯魔了!好嘛,现在有家底了,你更疯了!”
孟烦了再也按捺不住怒气,近乎咆哮的吼:“你知道你放跑的鬼子造成了什么损失吗?”
他像个讨债的一样,大声宣告:“我们死了37个!伤了42个!虞啸卿的人死了17个!禅达死了5个!”
“如愿了吧?你说我们喜欢安逸,你想毁我们的安逸,行啊,你毁啊——这就是你要的结果?加起来死59个!要不是姓夏的傻子发了神经,我们特么死的更多!”
“死的多了,仇上加仇了,不安逸了,对吧?”
“这就是你想要的!看,你如愿了!”
孟烦了怪笑着:“你不是会通灵吗?你说这五十九个该死鬼,会不会天天念叨着你?他们会不会经常找你,跟你说:我…死…的…好…冤…枉…啊…”
龙文章像是看到了五十九个索命的冤魂,但他却很坚定的站着,挺直了身体,说:“九一八,当兵的跑了,跑啊跑啊的,东北没了,东北不知道死了多少人。
卢沟桥,打啊和啊打啊和啊,最终北平没了,华北没了,首都没了,大半个中国没了,你所……死了多少人?”
“一直这样,一直都这样,我怕啊,我怕这里的所有人安逸习惯了,忘了日本人的真面目,然后,江防没了,禅达没了。”
“我怕啊,我怕最后的几片净土,在安逸中没了,没了……要死多少人啊!”
“死的够多了,多到再添几个也无所谓!对吗?”孟烦了诛心般的问着,问完不等回答,就说:“你把夏大傻子的努力都毁啦!夏大傻子忙了一个月,在南天门上拿命给我们这些白痴贯穿了一个思想,结果,你一下子把它给毁啦!”
“恭喜你!”
龙文章呆呆的不说话——川军团整军以来,他没完没了的求爷爷告奶奶,到处坑蒙拐骗的只想给这些人多要一些装备,唯有夏天,疯了魔似的在不断督促着新兵和老兵,灌输着他眼中的军人价值观,现在……
……
夏天用手遮住了刺目的太阳,等习惯了刺目后,才慢慢在周围走了起来,一堆堆训练的士兵,在看到这个黑着脸巡视的小军官后,却下意识的报以注目礼——他们的眼里,充斥着一种名为尊敬的情绪。
夏天继续保持着他的黑脸,习惯了装恶人的他,可不想给这些家伙一点好颜色——他本来就是个没多少原则的家伙,要是关系近了,罚的时候老放水就害人害己了!
强装壮硕的他离开了训练场,找了个没人关注的地方坐了下来,将江的两岸彻底的纳入了眼底。
很平静——鬼子在修他们的工事,整个南天门近乎变了样子,国军也在缝缝补补的修工事,很和谐的画面。
和谐的过分的画面!
“这可不是战场的样子!”夏天嘀咕起来,他估算着距离,很想试试能不能隔着四五百米的直线,敲掉几个嘚瑟的小鬼子。
“得找老罗,步枪打不准,老罗的马克沁应该能扫倒几个吧?”
夏天坏笑起来,鬼子敢这么放松,咱得尽一下地主之谊不是?
“想什么呢?笑得这么开心?”声音突然从下面传来,YY的夏天顺着声音望去,戴着眼镜背着刀的何书光出现在了自己的视线中。
“我在想,朝着对面用马克沁扫一圈会怎么样!”
“能怎么样?打起来呗!”何书光淡笑着说:“两边隔着江对射一阵,然后偃旗息鼓,无用功!”
他爬了上来,和夏天并肩坐到了一起后,说:“你倒是个有想法的人,以前没看出来!”
“以前能看出来才怪。”
“好吧,”何书光耸肩:“以前是我们想当然了,没看到你这块金子。”
“现在看到了?”
“嗯,看到了,所以……”何书光正色看着夏天:“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你,这里到处散发着腐朽、邋遢和得过且过的味道,你是一个天生的战士,不应该在这里被他们同化,你和我们一样是一类人。”
军人,谁不敬佩强者?
当他了解到夏天的事迹后,他、张立宪、李冰,生出了一种膜拜的感觉,爱才的师座甚至愿意将特务营的一个连交给夏天。
“我应该说过誉了呢还是说谢谢夸奖呢?”夏天笑了起来,以前,他可能会欣然接受这样的邀请,但现在,欠了债的人,只有钉死在一个地方还债了。
“你不愿意?”
“死啦死啦……哦,就是我们团座,师座让他去主力团当团长,他没去,他去不了,因为他欠着债呢。我也一样,欠债的是孙子,是孙子就得老实的呆着,等还了债再想其他!”夏天叹息,南天门上,近乎两天一夜的战斗,倒下的人,连一捧遮身的土都没法得到。
这债,太重了!
“去了特务营,一样能打鬼子。”
“可特务营里没几个疯子。”夏天笑了起来,何书光皱眉,说:“你喜欢疯子?龙文章那个疯子干了什么你别说你不知道!疯子会害死人的!”
“所以我得盯着他,我怕他以后发疯起来,会害死更多的人,我们的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多了。”
何书光看着王八吃了秤砣的夏天,有些失望的说:“没想到你喜欢和他们在一起——我很失望。不过,我还是希望你多考虑下,师座的邀请,一直有效。”
“谢谢师座看重,另外,川军团是虞师的三团之一,在这一样是在师座麾下当兵。”
“呵!”何书光冷笑,满脸的不屑——整个虞师只有两个团,主力团和2团,川军团?那是什么鬼!
何书光走了,带着不甘心走了,夏天目送着何书光的后影,突然喊道:“你是个好人,看我们的时候,别再带着有色眼镜看了!川军团不孬!”
何书光接受了莫名其妙的好人卡,不知道夏天何意,只能报以冷笑后彻底走人。
而夏天,却露出了一缕奸笑,等何书光走的没了影子后,他悠然的下到了训练场,趁着作训休息之余,将一帮子人聚在了身边,说:
“刚才师座跟前的亲信何书光过来了,你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他说,狗屁的川军团,只不过是一堆狗屎一样的东西!我说你别戴有色眼镜看人,他说他就是拿下眼镜也把川军团看得通透,很确信的表示,我们就是一群扶不上桥的烂泥。”
“我说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们,知道人怎么说的吗?人说小半月过去了,咱们蹲在祭旗坡上,和鬼子面对面只知道干瞪眼,连朝鬼子叫嚣的勇气都没有,不是烂泥是什么?”
夏天肆意的瞎编着故事,反正这些家伙不可能去找何书光求证。
一番瞎话撤完,新兵老兵都怒了,一个个叫嚣着要给小鬼子颜色看看,夏天说好啊,我这就去请示督导,给小鬼子colorseesee!
“你要给日本人颜色看看?”阿译震惊的看着夏天,一副你疯啦的样子:“你知道你说什么呢?”
“当然知道,”夏天嘿笑,轻轻在阿译耳边说起了自己的想法,阿译听完后,却是呆滞了,半晌他才说:“你……太坏了。”
“就说行不行?”
“理论上行……可……可上面怪罪下来……”阿译吞吞吐吐。
“擅自起战端?拜托,咱们现在和鬼子在打仗呢!哪个鳖孙敢怪咱们擅自启战端?虞师所有人认为咱们是烂泥,我的副团座啊,咱们可不能真当烂泥吧?今天何书光还……”夏天又给何书光扣了顶帽子,瞎编了一气,阿译怒上心头,狠狠的说:
“干!那就干!”
“这才对嘛!咱们整点能让鬼子上火的东西,先把鬼子的怒火点起来,然后……”夏天奸笑起来,阿译想象着届时的画面,心里万分期待起将要发生的事。
托龙文章得福,虞师的权威,好像照不到川军团似的。
第0445章:川军团:和鬼子战不休(完)
江防阵地。
几个士兵正蹲一起侃大天。
“要说这川军团啊,狠人是多,但最狠的一定是那个叫夏天的狠人!啧啧,你们是不知道啊,咱们副师座当时看到那两人头,好悬一口气没上来,要说副师座见的死人不少了,可这人头啊,肯定是第一次见。”
“班长,就别说了,我当时跟着师座过去的,看到那两人头,也腿软啊。”
“人头?什么人头?”
“就是川军团那个夏老总砍的鬼子人头,咱们大搜捕不是因为小鬼子灭了禅达一户人家吗?我跟你们说,”班长透露着绝大多数人还不知道的消息:“其实在咱们大搜捕前,川军团的那个夏老总就盯上了祸祸了百姓的鬼子,据说在林子里追了一天一夜,才把两个鬼子逮到。”
“狗屁一天一夜!人从鬼子溜进树林就开始追了!听川军团的说,夏老总九天九夜没合眼,就为了打死那些小鬼子!出了灭门案后,夏老总追了好久才追上那两鬼子,当场没有打死那两鬼子,小鬼子想表示自己的勇气,结果夏老总二话不说,就抡着刀一刀一个砍了脑袋——小鬼子认为砍脑袋魂就不能回去了,最忌讳这个,但夏老总狠呐,直接砍了两脑袋祭奠被灭门的那户人家!”
“嘶,夏老总这样的狠人,搁川军团是浪费啦啊!”
“谁说不是?可人看不上咱们,啊不,也不是看不上咱们,人惦记着南天门呢,他们在南天门死了几千人,夏老总说不把南天门打下来,他们……”
几个士兵越说越有劲,没完没了的说起了关于夏天的八卦,至于夏老总的这个称呼,自然因此蔓延起来。
“咳!”
一声干咳从身后传来,扯的正嗨的士兵下意识的回头,随即浑身冷气直冒的立正:“师座好。”
其余人惊悚的回头,果然,虞啸卿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就在他们的身后,那一双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让他们忍不住变色。
虞啸卿用常用的冷漠说:“盯好对面的鬼子。”
“是。”
“还有,川军团是虞师三团之一?都是我们,没有我们和他们的区别。”虞啸卿强调似的说了一句,几个士兵忙不迭的应声?虞啸卿这才离开?径直往他的师部走去,只留下几个面面相觑的士兵——师座强调这个是什么意思?
“班长……”一个士兵忍不住疑问?班长却瞪了他一眼,士兵立即住嘴。
几人又开始了无聊的凝望南天门?一阵习惯性的沉默之后?止不住的嘀咕又开始了:“这段时间小鬼子挺老实嘛?嗨?你们看,又跳起来了。”
“别理他们?让他们跳吧?只要别没事找事的打我们就行。”
“也对,能过几天安生日子就过几天安生日子。”
“过什么安生日子?小鬼子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了,还想着过安生日子?”
“行啦犟驴头,咱们就是吃饷的大头兵,操什么长官的心?”
嘀咕声又变成了嚷嚷声——都是一群玩命的匹夫?谁习惯跟个娘们一样慢声细气的说话?
就在他们嚷嚷声中,突然传来了“喂喂喂”的声音,众人循着声音找去,发现声音的源头居然是在祭旗坡——祭旗坡上有人弄了一个硕大的铁皮喇叭,经过喇叭的扩音,传出来的声音成功的在两边阵地上回荡起来。
“大家好,我是你们亲爱的故事大王夏天,长夜漫漫、白昼枯燥,在这无聊的岁月里,请允许我带给你们一丝欢笑——如果你们觉得有趣,请一切高呼:666!”
“有些尴尬,居然没有人附和,真是一件让人尴尬的事,那么,现在咱们进入故事会环节,请大家聆听我的第一个故事:日本取名方式的来源。”
师部。
正在拿炮队镜观察对面的虞啸卿皱起了眉头,他很不喜欢这种故作小丑的样子,一旁的李冰见状忙说:“师座,我这就去祭旗坡让他闭嘴!”
“先等等。”虞啸卿却是制止,想看看祭旗坡那边到底在卖什么关子。
这时候喇叭扩音后的声音再次传来:“传说,潘金莲伙同西门庆谋杀了亲夫武大郎以后,这行者武松外出公干回家,探明了兄长死因,本打算杀了潘金莲为凶报仇,可这潘金莲长得水嫩无比,武二郎下不了手啊!潘金莲见状意图色诱,可这武松终究是被兄长一手带大,心里介怀不已,于是便决定将潘金莲流放海外。”
完全就是糟蹋了水浒传的故事,让虞啸卿忍不住冷喝:“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但他的冷喝显然传不到祭旗坡,故事还在继续讲:
“结果潘金莲流放途中出了意外,被飓风刮到了东瀛岛国,这武松也没想到她怀了西门庆的孽种,潘金莲在岛国之上生了崽,却是想起了武大郎的好,便给这个小崽子取名大郎,可起名大郎又显得不尊重武大郎,于是干脆改成太郎。”
“这后来啊,潘金莲和岛上的野人苟合,又陆续剩下了小崽子,起名时候她本来想给老二取名二郎,但转念一想,武松武二郎毕竟放了她一条生路,这要是取名儿郎,太对不起武松的饶命之恩,于是就取名次郎,倒是老三老四,则依次取名三郎、四郎。”
虞啸卿冷冽的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一丝笑意,虽然这故事是瞎编乱造的,但……还真有那么一丁点意思。
“这是日本名的起源,下面我给你们讲一下日本姓氏的起源。”
“这东瀛野人有了名以后,又过了很多年,国内乱战不止,男丁一片片的死去,日本国王一看,这样下去不行,就下了一道政令:允许日本男丁无论场合、随时随地可以对日本人和女性进行苟合,日本女性为了方便,就制造了他们的和服,可以方便他们随时进行特殊的‘野餐’。”
“还别说,这道命令过后,日本的新生儿哗啦啦的就开始冒出来了,那些日本女人区分、纪念,就以苟合之地作为新生儿的姓氏,就有了‘渡边’‘松下’‘田野’‘井上’种种奇奇怪怪的姓氏,大家之前是不是觉得这姓氏很怪?现在明白了吧?”
江防阵地上,爆发了惊天动地的轰笑,经久不息。
师部内一众军官忙试图制止,却被虞啸卿拦下,虞啸卿说:“让他们笑笑吧,嗯,不碍事。”
何书光强憋着笑,说:“夏天这小子,真会编。”
“万一是真的呢?”虞啸卿突然出声,军官们面面相觑,随即大笑起来,当然不可能是真的,但谁管他真假?
“下面,请大家欣赏来自川军团的大合唱——赠竹内之歌!”
虞啸卿疑惑,不知道川军团又想整什么幺蛾子。
整齐的声音排山倒海的立马响了起来:
“竹内,竹内;忙的蛋累!连山,连山;年年受伤。挖洞,挖洞;老鼠勾当!过江,过江;死个透僵!”
师部内,何书光大惊:“人才啊!对仗工整呐!”随即涎着脸对虞啸卿说:“师座,我们是不是和祭旗坡阵地合唱起来?”
“你们看着办吧。”虞啸卿平静的说,但何书光还是从虞啸卿的声音中听出了笑意,他当即跑出去,一边让人打旗语联系祭旗坡,一边组织人准备合唱,不一会儿,整个江防阵地就想起了整齐的“合唱”。
对面的日军自然不甘落后,开始变着花的和这边较劲起来,两边都是憋了好久的汉子,声音一浪盖过一浪,到最后,各种精彩的咒骂声开始此起彼伏起来——一个个士兵激动的站在阵地上,用各种精彩的咒骂和对面杠了起来,南天门上的日军也是纷纷出了阵地,用各种法子侮辱着江防这边。
日本兵操着中文在对面来一波:“无头的小鬼虞啸卿,冤死野鬼全是他的兵,竹内队长的狗是健太郎,吃完他的胆嚼他的肝!”
江防这边就来一波:“竹内连山上了上,带个联队屎壳郎!挖洞掏坑是专家,屯了一山大便要过冬!”
两边都以对方的师座和联队长为靶子在开喷,但当事人似乎并不生气,就如此刻的虞啸卿。
他觉得这是个振奋士气的方式,便索性在师部里停了下来,任由自己的兵发挥狂喷对面,因为他担心自己一出去,士兵们纷纷息声让对面压过。
就在双方你来我往对骂的群情激愤之际,一个不速之客却闯进了师部。
是川军团副团长兼督导的林译。
阿译其实是被骗来的——他很怂,根本不想来师部找师座大人,但夏天忽悠了半晌,最后把迷龙拉了过来,承诺让迷龙老婆给阿译炖一只鸡,纵然这样,阿译也不敢来,最后把夏天扯上作伴,才硬着头皮到了师部。
一进师部,看到师部内众多的校官后,他就不敢吭气了,夏天狠狠的在他身后拧了一把,林译才咬牙说了来意:
十五分钟后,川军团阵地将集中所有的迫击炮、机枪对南天门的鬼子发动一波袭击,请求师部配合。
他略带结巴的说完了来意后,师部的一众军官却变了颜色,有人更是怒道:“什么?好端端的你们想和鬼子启战端?你们疯了,还想让全师陪你们发疯?来人!打旗语让祭旗坡不准私自挑……”
“等等!”虞啸卿突然制止,说:“你们怎么会这么想?”
阿译急忙推了夏天一把,夏天只能出面,说:“报告师座,我之前观察两边阵地,发现太和谐了。”
“什么意思?”
“不像是打仗,我们像是给日本人护航。”夏天也没客气,说出了刺耳的事实,几个军官大怒,恨不得现在就把夏天崩了,但虞啸卿却是低喃起来:
“护航……我们护航日本人修工事……”
夏天直愣愣的看着虞啸卿。
“有道理,我们真像是给他们护航一样!来人!传令野炮营、各部迫击炮、战防炮做好准备!配合祭旗坡阵地,对日寇发起炮击!”
……
康丫开着吉普正在往祭旗坡飞奔,车上拉着死啦和烦啦,车后面还挂着一门战防炮。
“听,和日本人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想不想过家家的两帮子人?”死啦死啦意味深长的说。
“不像,我觉得挺鼓舞士气的,”烦啦反对,然后哼起来“赠竹内之歌”,龙文章冷哼:“我要是日本人,这时候肯定把炮口全对准这边,等时间差不多了,一起开炮,炸他个底朝天!”
“所以你就当孙子似的搞了这门战防炮?”
“不然呢?你信不信,我一炮下去,小鬼子马上就能报复式的砸出几十炮来!”
“信!当然信,小鬼子肯定会这么干的!”孟烦了毫不犹豫的说——日本人喜欢偷袭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这时候康丫踩了刹车,吉普车停在了暂时还没有修完的道路上,龙文章挥手:“你去喊人,让他们过来把这门炮推上去,让阿译把全团的轻重机枪、迫击炮都准备好,我们先下手为强!”
几分钟后,一个略胖的身影率先跑了过来,看着这门又一个橡胶轮子又一个硬木轮的战防炮,像看媳妇一样说:“能用,还能用咧。”
“不能用我把它弄过来干嘛?会打吗?”龙文章在吉普车上,居高临下的问,像极了一个暴发户的样子。
“会。”
克虏伯回答的很干脆,这时候其他人跑了过来,豆饼摸着老旧的战防炮,说:“呀,总算有个大家伙啦!赚啦肯定能高兴死!”
“这是我弄来的!”龙文章强调,像极了争风吃醋的小媳妇。
“知道是你弄来的,我们正准备给小鬼子一个厉害看呢,这玩意比迫击炮靠谱吧?”不辣问。
回答的是克虏伯:“这玩意能敲坦克,对准一个工事,说不定能啃下,迫击炮只能杀伤步兵,敲工事不行。”
“等等,你们……”龙文章听出了不辣的意思,问:“你们准备干吗?”
“干小鬼子啊!要不然和小鬼子没完没了的对骂干嘛?团座,你快过去看看,小鬼子现在都露在外面,想等着过年的猪一样呢!”不辣得意的回答。
“那还等什么?加把劲把它弄过去!克虏伯,给我调好目标,我要给小鬼子一个厉害瞧瞧!”
龙文章迫不及待的就像向和这边一样喧嚣的鬼子阵地发射一枚炮弹,但克虏伯调整好后,迷龙却阻止了跃跃欲试的龙文章:“等等!还有六分钟!”
“什么六分钟?”本想拉着绳子先过瘾的龙文章这时候严重的欲求不满,看迷龙的目光都跟看仇人一样。
“阿译和赚啦去了师部,看师部能不能和我们同一时间对鬼子一起开火。”要麻解释。
龙文章目光从阵地上扫过——仅有的迫击炮已经严阵以待了,罗金生那个壮牛也蹲在了马克沁跟前,像极了躲在寡妇门口偷窥的二流子,一挺挺轻机枪也已经就位,妈拉个巴子,说特么卸我车上的勃朗宁机枪呢?
“团座,等下给你装回去哈!先让我过过瘾!”
龙文章跳脚大骂,但更像是兴奋的样子。
“你们从一开始就没安好心?”龙文章恍然起来,难怪夏天那个家伙率先挑事呢,原来从一开始就想着坑鬼子一把啊!
时间一点点的过去,阵地上的所有人都没了声音,反倒是江防那边还在倔强到底,鬼子叫嚣的越发凶了,不断的掀着国军的老底,终于,到了夏天临去师部前定好的时间。
“炮机炮!预备——发射!”
3秒后。
“机枪!开火!”
而同一时间,江防阵地上,诸多的炮火、机枪,也下达了同样的命令。
南天门上,鬼子激昂万分,因为江防这边的声音被他们压了下去,而一些鬼子这时候也在做着准备——他们的计划从一开始就很明白,只要在气势上压下去了国军或者被国军从气势上压过以后,他们就会将早就瞄准的火炮齐齐发射。
至于国军会先下手的可能,他们从没有想过,因为从九一八开始,从卢沟桥开始,国军面对他们,从来都是逆受,国军从不敢主动和他们对射——那些国军喜欢安逸,习惯得过且过!
但……
尖锐的炮弹破空声却在这一刻打碎了他们的认知。
“防炮!”
无数鬼子大吼着,但他们还没有做出应对,无数的子弹就破空袭来。
而在前一刻,他们聚集在一起,用声音的浪潮碾压着对面的国军,用各种戏谑的方式羞辱着对面的敌人。
轰!
炮弹爆炸了。
彭彭彭
一具具尸体倒地了——众多机枪的火舌,从未这样轻易收割过鬼子的性命,这一次,他们过足了瘾!
轰!轰!轰!
和炮击截然不同的爆炸响起,那是炮弹的殉爆,一朵朵更大更璀璨的蘑菇云在南天门上升腾,像极了给那些死后无寸土裹身的英魂的献祭。
江防阵地这边,只持续了十多秒的爆发瞬间戛然而止,无数的军官大吼:“防炮!防炮!”
机枪收回,大炮缩回,步兵缩进了防炮洞。
祭旗坡上。
“跑啊!”死啦死啦怪叫起来,见证了日军阵地璀璨的士兵纷纷扑向了早就挖好的防炮洞。
师部。
虞啸卿看着被烟雾笼罩的南天门,兴奋的一拳砸在了墙壁上,大声说:“此次炮击!效果远超以往!”
何止是远超以往,以往多个基数的炮弹,也比不上刚才十多秒得爆发!
夏天也在笑,随即他说:“鬼子的报复该来了吧。”
话音刚落,爆炸声连片响起。
轰!轰!轰!
无数的炮弹,砸落在了江防阵地这边。
师部内,众多军官骇然,鬼子报复之快,超乎想象,原以为只要求十多秒爆发后统统撤回做好防炮准备是多此一举、杞人忧天,没想到居然一语中的!
夏天被诸多目光聚集,没有不好意思,他说:“既然是敌人,自然得战不休!对否?”
第0446章:孟烦了:最坑你的往往都是你兄弟
日本人再也不相信国军了,国军打死也都不敢相信日本人了——夏天时不时的用铁皮喇叭勾搭鬼子,想和鬼子再唱一次“情深意切”的对台戏,但鬼子的反应只有一个:拿炮弹炸铁皮喇叭。
好几次差点被炮弹送回去后,夏天悲叹:
人与人之间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了!
“信任你个大头鬼!小东洋现在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信任?呵!做梦吧!”烦啦在一旁鄙视,说是鄙视,但这番话从口里出来后,其他人就哈哈大笑起来。
那一次虞师的先下手为强,给鬼子造成的损失可以用四个字形容:
触目惊心,额,喜闻乐见更合适。
据说小鬼子至少有两百人倒在了袭击中,而鬼子在稍后爆发的报复,也证明了一件事——对方当时也是虎视眈眈,只是他们下手晚了。
所以,现在“人与人”之间哪还敢有最基本的信任?
但夏天是个善于改变的人,鬼子不上当,他这个专业的“播音员”可不能失业,因此夏天又想了个招,将铁皮喇叭伪装起来后,每天不定期的更新,错了,每天不定期的说些关于日本的“小知识”,若干年后,这些经过夏天口中宣扬出去的小知识,倒是成为了网民认知中的“真理”。
有好事者刨根问底查明了这些“知识点”的源头后,震惊的将夏天尊称为“头号黑粉”,戏称专业黑人三十天,一力扭转历史观……
……
夏天的小日子过的越来越“瓷实”了,每天检查下各排的训练进度,然后讲故事一般的黑鬼子几个小时,换取了一帮听众老爷的口头打赏和狂喷以后,悠然的结束一天的“美好”生活——整个虞师现在习惯在夏天结束了故事会以后来一波整齐的“666”,甚至在他偶尔不黑南天门小鬼子的时候,对面也会喊一波“666”,用以赞赏夏天讲述的故事。
“可惜都是白嫖!”
夏天鄙夷南天门上鬼子的行径,甚至突发奇想的在某天朝鬼子要“版权费”,小鬼子挺实在,立马送来了几梭子子弹和几颗炮弹,倒是大方的很!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川军团上了国军序列的好处也渐渐显现出来了——某天死啦死啦发了军饷,顺便还将一堆信分发了下去,夏天羡慕嫉妒恨的看着收信的伙计们,默默的去了阵地,又开了一波广播。
嗯,虞师座大概也喜欢上了夏天口中乱七八糟的故事,大手一挥,祭旗坡上的竖起了电喇叭,夏天可以用更小的力气继续黑日本了。
日子又一天天的过去,期间发生了一些小插曲——孟烦了当了逃兵又被抓了,夏天和死啦死啦亲自去了师部求情,言明去对岸侦查,才给孟烦了争取了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会祭旗坡的路上,夏天忐忑的向龙文章说:
“团座,有个事得跟你说下。”
龙文章震惊:“你爹妈难道也在对岸?”
短短一句话,夏天的忐忑就灰飞烟灭了,只剩下咬牙切齿,他说:“那批装备我送人了。”
“埋缅甸的那批?”
“嗯,我被对面的游击队救了命,没什么报答人家的,毕竟我这条命金贵。”夏天开了个天大的玩笑。
“送人就送人,能打小鬼子就行。”龙文章云淡风轻的回答,夏天顿时了然?自家的团座并不是坚决的反赤份子?他甚至有理由相信,自家的团座,一定站在同情赤色或者认同赤色的立场上。
夏天暗喜,从龙文章前几天对待那个小书虫的态度中?他就察觉自家团长不是那种坚定的顽固派,一番“交代”“试探”后,他更坚信了这点——这样更好,以后自家兄弟免得到最后手足相残,全团变色多好!
夏天不由憧憬起未来:整个川军团起义,虞师改旗易帜,飘扬起镰刀斧头旗,真特么的好看!
“小书虫过江的路线是你指的?”
夏天嘿笑着承认:“我知道三天过江路线,都是对面的游击队告诉我的。”
“正好。”龙文章点头,并没有继续这个话题,但夏天已经异常满意这次谈话了——时间正在不断向着鬼子丧钟响起的两日接近,距离最后的投降也没多久了,届时这个久经摧残的伟大国家会迎来什么夏天岂能不知?
在那种大势下,一个卑微的川军团能翻起什么浪花?更何况那时候还是手足相残,一个被龙文章用身体力行改变的川军团,枪口对准手足,这样的悲剧夏天怎么愿意看见?
还不如提前布局!
……
侦查的名单经过死啦死啦和夏天的再三审视,确定了下来——基本都是老兄弟,本来没有郝兽医的,但兽医表示他们缺一个医生,夏天不忍拒绝这个和这群人生死绑在一起的老头,只能将他的名字填上。
准备妥当后,夏天开始了难得一见的清晨广播,广播结束后,这支火力充沛的队伍悄然离开了祭旗坡,跟着夏天去了他过来的那处河滩。
湍急的流水横亘在两个世界的中间,像是无解的存在,但人类的指挥却解决了绝大多数的难题,就像此处:一条绳索隐匿在湍急的流水中,人过河的时候可以抓着绳索,避免被湍急江水冲飞的下场。
“这样的渡点在怒江上不少,以前的时候,马帮、山匪、走私都是通过这样的绳索来渡河的,”夏天为众人介绍说:“这样隐秘的渡点,本地人都罕有知道,跟别提鬼子了,团座,这样的渡点咱们得多利用,时不时的过来跟鬼子打招呼。”
“死赚啦,我怎么觉得你比死啦死啦还好战?”等待过江要麻忍不住吐槽,这样的体验看一遭都觉得够了,这小子还想着时不时的光临?
“没听过一句话吗,好战必安、忘战必亡!”
“你趁早闭嘴,”龙文章:“早点过去侦查!”
“你一定在心里认同我的倡议!”夏天嘀咕着率先过河,其他人看着夏天在湍急的江流中自身不保的样子,忍不住提心吊胆,负责掩护的迷龙都乱七八糟的向自己知道的神佛祈祷起来。
夏天在湍急的江流中犹如一叶随时都会被翻没的小舟,但却牢牢的顺着绳索在游动,看着夏天有惊无险的过了江,其他人记住了夏天叮嘱的话,依次开始过江——迷龙和罗金生带着各自的副手在最后断后掩护,夏天和过了江的人不断的扩大着警戒范围,为渡江的战友提供着可靠的保障。
渡江结束后,夏天介绍起这边的情况:
“我来之前,鬼子已经在这边大肆抓捕壮丁了,很多村子被鬼子祸祸的不得不躲到山里、地里。”
这里的所有人都是苦难的人,谁不晓得老百姓的命根子就是土地的道理,家可以毁、人可以没,但土地不到万不得已,根本不敢、不能、舍不得也不愿意丢弃,耽误了庄稼在百姓的眼中,是罪无可赦的事。
“鬼子经常拿躲起来的老百姓练兵,”夏天不由低沉的说:“百姓不敢耽误耕种,鬼子就派小组漫山遍野的进行‘打猎’,”
夏天想起了那副名为“狩猎”实质却是刺透心扉的“屠杀”的画面,用悲伤的语气说:
“所谓的‘打猎’,是鬼子拿偷摸耕地的百姓练枪法,每天都会有人被击杀在田地了,他们活的比老鼠还要卑微,却不得不冒着死亡的威胁,停留在祖祖辈辈开垦的土地上。”
队伍的气氛因此变得沉重起来,夏天也没了继续说话的兴趣,沉默的脱离了队伍,到了更前面的地方,换下了要麻充当起了要麻口中的排头兵。
鬼子对怒江西岸的占领,本质上是据点的占领,并没有深入下去的统治,而且因为游击队的活动,鬼子在兵力辐射范围外,极少派出小股部队行动,倒是让侦查小队一路安全的出乎意料。
很快就接近了和顺乡。
孟烦了的父母就在和顺。
夏天将排头兵的职责暂时交给要麻后,返回队伍询问孟烦了:
“死烦啦,咱爹妈在和顺的哪里知道吗?”
“我也不知道老爷在现在的情况,更大的可能是倔强的他倒在了鬼子的枪口下,”孟烦了面无表情的说:“老爷子不仅很犟,而且古板、刻薄,他骂天骂地骂官骂兵,没有一个不敢骂的,他不会因为对方是日本人而轻易收敛起自己的倔脾气,小鬼子也不会因为他的酸臭而手下留情。”
孟烦了说出意料的平静,但他做逃兵的行为,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他远不像口中说的这样的平静,夏天猜想这家伙现在有一团火在不断燃烧着。
“我认识这里的游击队,可以拜托他们帮忙,放心,我和他们交情不错,他们能帮着找人。”夏天只能如此安慰。
队伍接近和顺乡后就隐匿了起来,处在山下的和顺乡看上去就像是一个鬼蜮——没有炊烟和生气的村镇,往往就给人鬼蜮之感,和顺亦是如此。
“鬼子该不会是把这里的人都杀光了吧?”迷龙忍不住嘀咕,下一秒,赚啦、死啦和烦啦就对他报以愤恨之色,迷龙讪讪闭嘴,等三道杀人的目光消失后,他朝自己的副射手豆饼说:“我没说错吧?”
豆饼只能点头。
夏天不理会这逼货的嘀咕,介绍说:“鬼子抓壮丁抓的很凶,我离开前,这里就被鬼子祸祸过,几乎所有的壮丁都被鬼子抓走了。”
“等下,我看到人了。”举着望远镜的死啦突然插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夏天辨认了半天,才看出有个人影,干脆利落、毫无尊重的从死啦手里将望远镜夺来,夏天观看了起来。
望远镜中,夏天看清了:
那是一个国人,正拎着漆桶刷着什么,联系到旁边大东亚等字眼,逼着眼睛都能猜到对方在刷什么了。
望远镜交到了烦啦手中,烦啦看了看后说:“是个顺民。”
顺民自然是嘲讽之意,嘲讽对方替鬼子干活——这叫文化侵略吗?
夏天却说:“当兵的没保住自己的国土,老百姓为了活着替鬼子干活有什么罪?要怪,就怪当兵的、当官的都是一群败家子。”
“你跟我爹一个德性。”烦啦评价。
“叫爹!”夏天果断还嘴,烦啦冷哼,不理会这个意图当他爹的混蛋,说:“团座,我去把下面那个顺民抓回来。”
“让夏天去吧。”死啦摇头换人,夏天朝孟烦了露出一个鬼脸,然后翻出了藏身的地方,在林中快速前进起来。
“顺民”清晰的出现在了夏天的眼中,看对方一笔一划、认认真真刷字的样子,夏天得出一个结论:这是个读书人。
此处本该有鄙视,但夏天看着对方老朽的样子,却生不出“最是无耻弄笔客”的嘲讽之意,就像他说的,守土有责的军队没有保护好国家的土地,本该代表人民的政府没有守好民众交给他们的土地,作为该死的当兵的,有什么资格去鄙夷一个为了活下去的老人?
带着这种复杂的感觉,夏天抽出了刺刀,悄悄的逼近了一笔一划写字的老人,刺刀贴在了老人的颈部后,冷漠、警告的说:“不许动!别喊!”
老人的反应出乎夏天的预料,对方对加颈的刺刀不以为意,而是坚持的写完了“共”字后,才缓缓放下了手中的漆桶和刷子,说:“国军?”
很平静的语调。
“国军,老丈半个忙?”夏天尽量有礼貌的说话,但抵在对方颈部的刺刀却没有丝毫的礼貌,然后不容拒绝的说:
“请老人家跟我走一趟,有事询问老人家。”
“行。”老人干脆利落的回答,然后又拎起了漆桶和刷子,夏天收回了刺刀,却以枪口对准了对方,示意对方往前走——夏天也正是这个时候看到了老人的样貌:
和影视剧里的那些古板的读书人一样的面孔,带着和他们一样的味道,夏天不由想起了两字:酸儒。
这样的气度,和孟烦了口中的顺民简直就是两个世界的差距——真不可思议,这样的老者,居然会当顺民……
老人也在看到了夏天——脸上染的乱七八糟的,身上裹着一层树叶,整个人恍若是鬼魅,这是他从未见过的兵样,一时间竟然有些痴了。
“走!”夏天下意识的低喝一声,枪口顶了顶老人后,老人才反应过来,不紧不慢的在夏天的驱赶下慢慢前进,沉默且寡言,一句话不说。
老人在夏天的威胁下,来到了侦查小队的藏身之地,死啦死啦露出了一个像模像样的和煦微笑,但脸上一样画的乱七八糟的样子,却让他的笑看起来更为狰狞。
“老人家,问你个问题,和顺乡里有多少个鬼子?”死啦死啦柔声问完,又专门安慰:“不用紧张,我们是国军,是自己人,您实话跟我们说就行。”
但老人却没有回答,甚至像是没有听到一样,他的目光直挺挺的落在了死啦跟前得烦啦身上——烦啦好像也呆了,呆呆的说不出话来。
“老头是不是听不懂我说的话?”死啦问夏天,夏天刚要摇头,就听到迷龙冷不丁的出声:“死烦啦,你杵着干什么?你死老爹了啊?”
噗通
迷龙的话音刚落,只见孟烦了就跪了下来:“……爹。”
夏天答应一声,然后跳了起来,躲过了孟烦了的下跪:“叫爹就行,别跪,你爹我承受……”
话说不完了,因为他发现孟烦了跪的好像不是自己。
其他人也呆了,他们艰难的弄清了情况:
烦啦跪的对象,是夏天跟前的这个老头?
第0447章:川军团:白和红的合作(上)
这是一间院子,一伙人鬼鬼祟祟的跟着老人的步伐进入了其中——之所以是鬼鬼祟祟,完全是因为这群家伙犯贱。
这是夏天说的,虽然这种行为是他带的头。
一路上叫嚣着他爹死了连坟都没有的孟烦了,碰到他爹了——不是夏天,那个头是给夏天跟前的老头磕的,老头就是孟烦了的亲爹。
但这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
孟烦了一下子变成官二代了——他爹是和顺乡的汪精卫,他的身份一下子就变了,名副其实的……官二代。
进了院子,孟烦了跟着老爷子进去了,其他人则鬼鬼祟祟的呆在了院子里。
“了儿,请安!”不辣贱兮兮的发话,要麻贱兮兮的学着孟烦了下跪,贱兮兮的说:“爹,了儿来啦。”
“不,他叫烦啦,应给说啦儿来了!”夏天纠正,不辣和要麻又贱兮兮的改口再学,贱兮兮的样子引来了哄堂大笑、
笑声中,死啦死啦慌忙的跑出来传太医——是传兽医,错了,是喊医生,因为孟烦了他妈惊喜过度,昏了。
兽医这下子成了真的医生。
夏天对这种从未见过的跪礼特好奇,在伙同不辣、迷龙外加要麻损了好一阵后,就贼兮兮的去偷窥孟烦了是怎么跪礼的,一群贱人紧随其后,直接掀翻了人家的门,惹得老爷子徒呼奈何的高呼:
“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玩闹归玩闹,在兽医确认了孟烦了母亲是惊喜过度晕厥后,死啦死啦进入了正题,向孟精卫——又错了,是孟烦了他爹询问起了周围日军具体的情况,得到的回答是和顺乡并没有日军驻扎,于是众人哗一下涌进了老孟家里。
……
老孟住的房子和这个乡镇绝大多数“小康”之家的房子一样,但读书人毕竟是读书人,整个院子装点的还不错,养的花让人进来就心旷神怡,而空荡荡的家中,充斥的书香味道也挺迷人,夏天像初进大观园一样,到处瞎逛,品味着这个时代读书人特有的味道。
很不错——虽然看老孟和儿子在一起肯定无趣、怪礼多、泛酸味,但他那个时代难寻踪迹“耕读之家”的别样感,让夏天暗叫不虚此行。
不一会儿?死啦死啦就让人传话,示意大家准备背书走人。
这次来的目的很明确?接人、探路。
接人当然是接孟烦了他爹。
但老孟不亏是读书人,一屋子的命根子要求必须背走——孟烦了以前是个真正的富二代?祖上传下来了不小的家业?但丰硕的家业却随着从北平搬到这里变得烟消云散,只留下了一屋子的书。
这是老孟的命根子!
几千里的搬家?他舍弃了所有能舍弃的东西?唯独留下了这些书,而现在,在再一次需要搬家的时候?老孟不顾情理的要求这些书必须随他一起走。
书不走,他也不走!
“这孟老头过分了啊!”迷龙小心的向夏天嘀咕:“咱们是深入敌后,每人被五六十斤的书还怎么打仗?鬼子来了咱们就得趴地上等死!烦啦这小子这么鸡贼,怎么他爹这么不讲道理?”
“知道传承一个民族精神的是什么吗?”夏天问?迷龙惊愕指着自己?这么深奥的问题?你丫问我?
问道于盲流好不好!
夏天自顾自说:“是读书人!从古至今?真正传承了这个国家的,唯有读书人,老孟就是读书人,他想的和咱们不一样,更何况战争迟早要结束,以后我们的精神,还得靠里面的书来填充,所以啊……背吧。”
迷龙一头雾水,没听明白夏天口中的道理,其实夏天自己也不懂,但就像好多反贼说的那样:要尊重读书人!
再说了,孟烦了是他们的兄弟,为兄弟偶尔插两刀也是理所当然的,毕竟,总不能一直插兄弟刀嘛!
所以夏天的态度很明确:必须要背!
不过,他是尖兵,需要为所有人探路,也需要警戒,所以在众人忙活着的时候,他“义无反顾”的去了镇外,为所有人的安全考虑当起了“踏踏实实”的老黄牛。
要麻看着满满一屋子的书,再看看夏天昂首挺胸离去的样子,口水狂流,后悔自己为什么就把尖兵的职责交给了夏天——自己去站岗他不香吗?
“我不是偷懒,我是为所有人的安全负责!像我这么踏实的老黄牛,这个世界真是太少见了……”夏天躲在镇外,心里悠然的想着——天是这么蓝,山是这么绿,人是这么……
人?
夏天忙擦眼睛,随即抄起望远镜观看起来。
“特么的!”
看清了在山间小路上肆意行走的人影后,夏天忍不住咒骂出声——那是一队小鬼子,和他之前所见的小鬼子不同,这些鬼子扛着枪,拉着牲畜,背着各种乱七八糟明显就是抢劫而来的物资,正悠然的往和顺走来。
一共二十多个小鬼子,应该是两个班,从他们的行头很容易确定这伙鬼子的状态:他们是巡逻兼抢劫的。
鬼子的日子越发不好过了,这意味着他们占领区的老百姓,日子会过的更惨!
夏天立即悄然撤进了小巷,然后飞奔似的扑向了孟精卫——又双错了,是老孟的院子。
“鬼子来了!两个班!是巡逻队,携带抢劫来的牲畜和各种物资。”
正在乱糟糟打包书籍的众人瞬间进入到了战斗状态——前一秒,他们就像一群磨洋工的混蛋,但下一秒,他们变成了铁血的战士。
“准备战斗!”龙文章沉声下令,随即示意夏天跟他来,两人来到高处,夏天为龙文章指明了方向。
龙文章举着望远镜查看,嘴里漫不经心的问:“怎么打?”
“守株待兔呗,老孟是孟精卫,鬼子来了欢迎他们是应该的吧?把他们忽悠过来,掐头去尾中间开花,如何?”夏天献计。
龙文章“震惊”的看着夏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天赋,天赋而已。”夏天嘚瑟的自夸,龙文章无语,说你胖还喘起来了?
……
老孟出马了。
在主街道的街口,他迎向了鬼子,请鬼子再去他家歇息。
这是应有之意,按照老孟的说法,鬼子的巡逻队,每次途径和顺就会到他这里来询问情况,时不时的还下达各种物资指标,由老孟负责给他们搜集,他们负责收拾不敬皇军的刁民——老孟的最后一丁点财产,就在这样的摊派中落进了鬼子手中。
如果夏天他们再来晚点,就真的能看到孟烦了口中“我爹死了,连坟都找不到”的画面。
鬼子并没有警惕,二十多人的队伍,就跟着老孟步入了几十米的巷子,走向了老孟的院子。
吱嘎
推门声中,为首的两个鬼子跟着老孟进入了院子,却看到院子里有两人正笑眯眯的看着他们。
鬼子大惊,因为这两人身上的军装,他们熟悉的不要不要的。
“八嘎!”意识到什么的鬼子怒骂一声,立即伸手掏枪,但子弹却迎面而来,随即连哼声都没发出就倒地。
枪声惊动了巷内的鬼子,他们狼狈的卸下身上打劫而来的负重,进入到了“切枪”模式,但太晚了,因为枪声响起的瞬间,巷子两侧就冒出了众多的脑袋,随即弹雨倾盆而下,一瞬间就淹没了鬼子的队列。
拿着栓动单发步枪的鬼子,一头栽进自动火力精心准备的伏击圈,如此近的距离下,他们能有多少反抗的机会?
战斗开始的很突然,结束的更突然,几乎不到十秒,轰鸣的弹雨倾泻声就戛然而止,而地上,却多了二十多具鬼子的尸体。
“补刀!打扫战场!”
龙文章的声音才落,众人就纷纷从巷子两侧的墙壁上跳了下来,对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进行补刀。
院子内,孟烦了拔出了刺刀,在丧啦的掩护下从还保持着一动不动的父亲跟前走过,走近了倒地的鬼子跟前,一人补了一刀——他是在鬼子刀下捡回命的,对于补刀那是极有研究,一具尸体只补一刀,简单而又高效。
要是那个没有补死他的鬼子知道因为他而多出了一个补刀高手,会不会后悔的切腹?
老孟强迫自己转过头,他想看看鬼子的尸体,想看看这些践踏了华夏国土的混蛋死后的样子,但他转头的一刹那,却看见自己的独子,正冷漠的拿着刺刀,一刀扎进了倒地的鬼子的尸体上。
而他的肚子,在几刻钟前,还像往常一样,跪在自己跟前磕头。
老孟……悚然。
……
这场精心的伏击和夏天关系不大,因为他还在当哨兵——越是打仗的时候,越不能放松对周围环境的监控,这是所有指挥官都明白的一个道理。
所以夏天在后悔,后悔自己之前干嘛偷懒啊,要是没有偷懒的话,现在自己可以明目张胆的躲在小巷的墙壁后面,等待小鬼子像王八一样钻进瓮中。
后悔啊!
夏天看这个鬼子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后,悔恨的叹息——随即枪声乍响,一瞬间从平静进入到了激烈,不到十秒后又恢复了平静,夏天越发后悔了,他奶奶的,关门打狗、瓮中捉鳖这样的美事,自己居然被排除在外了。
“我是尖兵,我是尖兵,这种没技术含量的活计和我没一毛钱的关系。”夏天自我安慰后,专心观察起了四周,生怕还有鬼子闻着枪声出现。
有人!
有个小巷中人影接连一闪而没,夏天大惊,立即更换潜伏位置,监控起了内部。
他耐心的等待中,几个惊疑不定的人影聚在了一起,透过望远镜看到对方的装束后,夏天暂时松了口气——不是鬼子的军装,但并不排除是鬼子潜伏部队的可能。
小鬼子什么招数都能端出来,当初撤到南天门的时候,要不是死啦死啦警惕,谁特么能想到队伍里居然混进来一大堆鬼子的侦察兵?
夏天向豆饼示警,让豆饼将自己看到的情况告诉团座,他自己则悄然摸了上去,打算就近探查清楚,对方也在向这边摸来,夏天干脆守株待兔,伏在了对方前进的路上。
三根叔?
小书虫?
顺水?
可让夏天没想到的是,本打算突然杀出的他,却看到了三张最熟悉不过的脸庞。
“喵的,屁大的和顺,藏了多少势力?”夏天嘀咕一声,随即冒头喊出声来:“三根叔!”
“夏天?”
“夏大哥!”
三根叔和顺水看到骤然出现的脸庞后先是一惊,等他们看清了那张熟悉的脸庞后,瞬间就变得兴奋起来,就连小书虫都惊喜起来——当初在禅达的时候,就夏天对自己最好,而自己决意要来对岸加入游击队的想法被夏天知道后,还是夏天把他送到了江边,并告诉了找游击队的方式。
顺水和三根叔许久未见夏天,骤然看到后惊喜不已,顺水在惊喜过后问:“夏大哥,刚才是你们干的吗?”
“嗯,有二十多个小鬼子,傻乎乎的要往网里撞,撞就装吧,还哭喊着一定要我们收了他们的狗命,这不收吧,实在是对不住他们的热情,我们只能勉为其难的把他们统统送进地狱。”夏天装X似的说。
顺水就笑:“夏大哥你还是这么幽默。”
夏天笑了起来,随即对三根叔说:“三根叔,这小书虫怎么样?是不是个累赘?”
小书虫不服,梗着脖子想辩解,三根叔却先他开口:“什么累赘,他啊,识字多,懂得也多,现在可是我们的宝贝,这次来和顺,就是为了给他卖点纸张,好让他教顺水他们读书写字。”
小书虫闻言笑了起来,眼睛都笑没了,那得意的神情像是在说:看我厉害吧?
夏天遂不理这“猖狂”起来的小书虫,对三根叔说:“三根叔你来的正好,我们要转移一位老先生,你跟前还有没有人手?帮我们一把,一起转移下老先生。”
“孟老先生?”
“你也知道?”夏天惊奇的问。
三根叔笑道:“当然知道了,我们之前就想把孟老先生转移走,可老先生一定要我们把那些书全搬走,我们之前人手不足,只能干瞪眼,这次我们过来,一则是为小书虫买点纸张,另外就是转移孟老先生,对了,这次还是世航大师带队呢。”
“世航大师也在?太好了!对了,这一次我们团长也过来了,我带你们去见见我们团长。”夏天大喜。
刚才的枪声响起,惊动了才抵达和顺没多久的游击队,他们以为是自己人和鬼子交手了,纷纷从各小组藏身得地方扑出来往枪声源头汇聚。
不成想直接汇合到了国军跟前——陆续抵达的游击队员和远征军士兵,相互间不由面面相觑起来。
第0448章:川军团:白和红的合作(中)
死啦死啦正和世航大师在扯淡,夏天之所以认为是在扯淡,是因为他看到了死啦死啦脸上那熟悉的笑容——这家伙笑得卑贱、笑得真诚、笑得和煦的时候,往往就是在扯淡,这一点毋庸置疑。
而其他人,则在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的“不速之客”。
在国军内部的宣传中,红色是妖魔化的颜色,他们中的绝大多数人,只是见过像小书虫这样有红色倾向的人,面对面和正儿八经的红色武装照面,这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次。
所以异常的好奇。
只是,这些红色武装好像和传说中完全不一样。
抛开宣传部门扯淡扯出来的狗屁妖魔化,所有人都知道红色武装的游击队日子过得很可怜,武器方面短缺异常严重,大刀片子、长矛之类的应该是这些人的标配。
但……
孟烦了用目光挨个检查这些人的武器,抛出相当一部分的日式步枪外,其他人拿着的武器不逊于他们——冲锋枪、美制的伽兰德、英国人的步枪,看那精良程度,丝毫不逊于几天前的虞师,要不是虞师刚刚换了美式装备,还真比不过他们!
等等!
孟烦了突然一滞,美式装备、英式装备……
难不成是他们在缅甸埋起来的那一批?
想到这,孟烦了目光立刻锁定了夏天,夏天这时候正和红色的人聊得欢畅,孟烦了一看更急了,立即走到夏天跟前,二话不说就扯着夏天往一边走,和夏天吹牛打屁的顺水奇怪的嘀咕:
“国军的这些兄弟,怎么一丁点人情味都没?”
夏天跟着孟烦了到了一边,夏天忍不住说:“烦啦,你有病啊,你不知道这样一声不吭的打扰别人说话是一件很没礼貌的事吗?”
“你少废话!”孟烦了收起了平时的嘻哈和损人时候的样子,皱着眉头问:“那些东西,是不是你给他们?”
“什么东西?”夏天装傻,孟烦了不耐烦的说:“别装傻,你知道我说的什么!”
夏天做恍然状,说:“你说的是缅甸的那些装备啊?我给他们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那一个月在干吗?我和他们混一起。”
“你疯啦!”孟烦了气急败坏、怨愤的说:“他们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中国人啊!”
“少扯犊子!他们是那边的人!他们和小书虫不一样,是正儿八经的那边的武装!你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你不知道虞师内部防红的情况吗?宁错杀千人不网漏一人!”
“知道啊,”夏天淡定的说:“可他们又怎么知道?”
“你……你……”孟烦了气结,随即说:“夏天,听我一句话,别和他们扯上关系,会死人的?真的会死人的!”
夏天讥笑:“死人?哪天不死人?传令兵先生?你放心好了?我心里有数。”
“我怕你没数!你会玩死自己的!”
夏天笑了起来:“还是让时间证明一切吧,现在,他们是活跃在敌后的抗日武装,我们,则是和鬼子对峙的炮灰,往后的事啊,还是等咱们把小鬼子从咱们家里赶走了再说吧,烦啦,你现在最需要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夏天指了指院子里的狼藉,说:
“你得求人家帮忙,把这里的东西打包带走。”
说完,夏天就走——他早就默默的想过?如果和红色接触?整个川军团中最反对、恐慌的大概就是孟烦了了,其次便是阿译。
孟烦了的反对是毫无原则的那种反对?因为他吃的是国军的饭,对红色的反对是因为局势,而他又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往往更谨慎、胆小,阿译则是传统的“士”的形象,不会像孟烦了这样如避蛇蝎,但骨子里却又异常的分明。
总之,孟烦了是流于表面的警惕,因为是聪明人,反而不会顽固到底,所以夏天并不在意——阿译绝对是红白界限最明显的那个,但阿译又是满腔的热血,在两个颜色没有彻底的翻脸前,他反倒不会在意这些小问题。
所以夏天很淡定。
事实也和他想的一样,大家对于红色武装,并没有太夸张的警惕,反倒是因为在敌占区能和敌人的敌人相遇,有种友军汇合的错觉——事实上,红色武装干的就是友军的活计,他们提供了相当多的情报。
不过,世航大师代表红色武装,也提出了条件,只是,这条件让死啦很意外。
“施主,我们得掩护和顺的百姓走。”
“掩护他们?”
“对,日本人丧心病狂,你们在这里袭杀了他们的巡逻队,丧心病狂的日本人,不会放过这里残存的百姓,如果我们不管不顾,慈凉寺的日本驻军过来,这里的百姓就遭殃了。”
死啦死啦沉默片刻,说:“和尚说的有道理,对于百姓撤离,你有什么好的建议?”
“我们的人在行,但慈凉寺距离这里只有七公里左右,我们需要为他们争取时间。”
“行,不过,怎么争取,得我定!”龙文章看着世航大师:“贵军习惯打游击,这种阻击战,贵军可不习惯。”
“行。”
……
对于两方达成的一致,川军团这边终究有些意外——但夏天灌输的那种思想无疑起了作用,尽管有些抗拒,但并没有人提出异议。
龙文章选择在和顺镇外阻击,但他坚持只战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后,无论百姓撤离了多远,他都会带队撤离,而游击队这边一共有三十多人,其中有二十人会负责掩护百姓撤往游击队开辟的安全区,另外的十多人则和川军团一道阻击。
他们的敌人,极有可能是慈凉寺鬼子的所有驻军——两个中队。
这是异常阻击作战,不是伏击战。
自告奋勇(死皮赖脸)要跟着夏天当眼睛的顺水和小书虫两人,趴在夏天跟前叽叽喳喳的问个不停,小书虫的问题最多,因为他对打仗是七窍通了六窍,自然问题最多。
比方现在,他就在问:“我们为什么不在镇子里阻击鬼子?镇子里有建筑,我听顺水说巷战可以做到以少拖多。”
“和顺太小,鬼子的兵力有几倍我们,完全可以定点清除,我们没有多少活动的空间,很容易被鬼子卡死在里面,即便拖住了鬼子,但结果却是全部玩完。”
“那我们为什么不半路设伏?我记得三国演义里说过,敌军劳师远来,我们完全可以以逸待劳半路……”
夏天终于不耐烦了,对顺水说:“找个东西塞他嘴里,这小子话太多了!”
小书虫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而顺水终于找到机会,问:“夏大哥,国军的这些人好像对我们……对我们有种……”他词汇严重匮乏,说不上来了,小书虫补充:“戒备、隔阂?”
“很正常,国军内部对你们的宣传可没一丁点好的,全是负面的,能没点戒备吗?我们还是好的,要是碰到一些脑子进水只想着向上面邀功的煞笔,说不准连鬼子都不打,直接对你们下手呢!”
顺水震惊:“不会吧?我们都是打鬼子啊!”
夏天嗤笑起来,委员长率先喊出了攘外必先安内的屁话,有这样的头头下面的某些混蛋,什么事干不出来?
“那你怎么和他们不一样?”顺水许久后质问。
“我?”夏天想了想,说:“因为啊……我不告诉你!”
一旁的小书虫却想起了一句话:人在曹营心在汉!
但他不打算说出来,反而夏天说:“小书虫,以后有空了来我们川军团吧。”
“啊?”小书虫不解——他当时在禅达遇到了龙文章和夏天,想跟着他们到阵地上,但夏天了解过后,直接让他渡江到这里来,说这里有他追寻的东西,他软磨硬泡也没去成川军团的祭旗坡阵地,没有瞻仰到那支在林子里死死咬住日本人的川军团。
没想到现在居然请他去川军团?
“为什么?”他傻傻的问。
“为你个大头鬼!”夏天没好气的朝小书虫头上一巴掌,骂了一句:“书呆子!”
一旁的顺水也是疑惑不解,不清楚夏天怎么突然间就生气了,只能暗暗记在心里,打算以后问问世航大师,在顺水的心中,世航大师是这个无所不知的。
……
鬼子来了。
呈搜索队型前进的鬼子,快速的抵达了和顺的边缘。
“看到了吗?两个中队的鬼子,拖出了这么长的行军队列,锋矢更是戒备森严,半路伏击?敢伏击人家的锋矢就敢咬住咱们,中队后队的鬼子两翼迂回,直接来个反包抄!所以,打仗最要紧的就是搞清楚敌我力量,嗯,那位的真言一定要牢记!”夏天教育起身边的两个菜鸟。
“什么真言?哪位?”顺水下意识的问。
“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夏天带着虔诚说出了这句话——这句话被国军的好多将领嗤之以鼻,但事实证明,这的确是“真言”。
日军朝和顺蛮不讲理的发射了炮弹,但迫击炮的炮弹并没有炸出人来,侦查小队小心突入后,得到了这是一座空镇的结论。
当然,二十四具日军的尸体也因此回到了他们的手里。
“追!”
愤怒的鬼子军官下达了追击的命令,侦查小队确定了痕迹后,立即沿着和顺百姓撤离的方向追击,却一头撞进了早就严阵以待的阻击线上。
其实,和顺乡内的日军尸体,是龙文章布下的迷魂阵——这些尸体早被转移了地方,没有现场的痕迹,日军只能判断出这些人是在极短时间内遭受了致命的攻击“玉碎”的,而且身上的弹孔也表明伏击方拥有极强的火力优势。
作战素质极强、火力极为充沛必然就是日军得出的结论,有这种结论打底,日军怎么敢贸然把所有兵力投入作战?
龙文章布置的迷魂阵起了效果,日军在遭遇了“伏击”后,率先退出了战场,随即派出了小股部队进行试探性进攻,川军团这边却没保留,所有的火力一齐喷吐,反而让鬼子摸不着头脑。
只是,假装的强大毕竟是个经不起戳的气球,日军试探的攻了两次就摸清了情况,第三次就压上了一个中队的兵力。
“小鬼子,看爷爷不整死你们这群王八羔子!”迷龙操控着他的机枪,肆意的喷吐着子弹,已经成长为合格副射手的豆饼,不断为魔龙更换弹匣、更换枪管,保持着压制火力的连贯性。
无论是迷龙还是罗金生,两人的压制火力的确没让人失望,可随着日军一个中队的压上来,碾压的炮火让这支阻击的“联合”部队越发吃不消了,不断有伤亡出现。
兽医冒着炮火来回抢救伤员,不断累积的伤员让兽医那张苍凉的脸上满是悲凉——不管是国军还是红色的游击队,他们都是一个个年轻的人,可一个个的,又在他的眼前不断的消散生命,他却始终无能为力。
龙文章和兽医一样,都在心疼,只是,他想的更多。
“世航大师,是撤离的时候了。”终于,他朝世航大师说出来了这句话。
“阿弥陀佛。”世航大师报以佛号。
“不能一股脑的全撤了。”龙文章说。
世航大师回答:“我们断后。”
“大师保重。”
世航大师继续说:“夏施主知道路径,让他带你们撤。”
“我们会在后面等你们的。”龙文章低声说。
声音很低,低的把他的心虚暴露的无疑——尽管“我们先撤”是之前就谈好的条件,但现在说出来,龙文章终究是心虚的一塌糊涂,就像是做了不可救药的错事一样。
只是,龙文章在心里告诉自己:
我没错,是他们要求我带我的人帮忙断后得,我帮了他们一个小时,现在时间到了,也该我们撤了!
“传下去:川军团,做好脱离战斗准备!”龙文章扑进了第一线,朝身边的蛇屁股说,说完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一把就蛇屁股揪到了一边,跑到前面跟丧啦再次重复。
他这辈子字再也不敢让广东佬传话了!
丧门星丧啦没有多想,立即将这话传递了下去。
第0449章:川军团:白和红的合作(第一下)
要麻将传达的话传达到了夏天跟前。
夏天却愣了。
川军团做好脱离战斗准备?
难道不是全员做好脱离战斗的准备?
就在夏天愣神之际,川军团所属的十余人火力大增,正在进攻的鬼子面对骤增的火力,不得不结束这次注定无果的攻击,夏天旁边的小书虫和顺水看到鬼子退走,露出了发自内心喜悦。
“鬼子又退走了,夏大哥,和你一起打鬼子总是这么过瘾!”顺水开心的朝夏天说。
夏天却皱起眉头,顺水和小书虫没有接到准备撤离的命令,而己方突然火力暴增,所有隐匿的火力一齐出手了——这是很明显就是撤退的前奏。
果然,他还没来得及问顺水和小书虫呢,就听到撤退的命令。
“快走!”
“不!我不走!要走一起走!”
“快走啊!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以上,均属于夏天脑海中莫名跳出来的对话,但实际情况却是:
在他听到撤退的命令后,毫不迟疑的转身就撤。
小书虫一脸纳闷的看着夏天突然撤走的背影,奇怪的问顺水:“顺水哥,他怎么走了?”
顺水像是想到了什么,但并没有说出自己想到的可能,而是说:“准备战斗。”
夏天用最快的速度奔到了龙文章跟前,这时候其他人正在陆续的向后靠拢,可游击队的众人和夏天想象的一样,依然雷打不动的藏身在自己的阵地中——已经很明显了,断后的任务落在了游击队身上。
这种情况夏天很理解,对龙文章来说,川军团的每一个人,都是他的兄弟袍泽,而游击队的众人,只不过是和他站在一起对战鬼子的“战士”,他敬佩这些在敌后和鬼子周旋的人,但如果让他做出选择,他肯定毫不犹豫的选择川军团!
所以夏天没有傻乎乎的指责龙文章不够意思之类的废话,而是简单、直接、不假思索的朝龙文章说:
“我留下,和他们一起撤。”
龙文章看了夏天一眼,目光中没有诧异,只是说:“你知道结果的。”
“他们……”夏天贴近龙文章,低声说:“他们算我的学生。”
龙文章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这些游击队的人在战斗的时候,他能看出夏天的影子,因此心里早有怀疑,此刻夏天的话证实了他自己的猜测,而面对夏天的“通告”,他只能强忍着憋火,说:“你自己看着办吧。”
“谢谢。”
听到夏天的致谢?龙文章反倒是伤心欲绝,夏天求他留下、骂他留下他都不会有这种悲伤,可这声谢谢,却像是一柄尖刀一样?捅进了他的心窝——这是生分到什么程度才能说出的话?
“快撤!”龙文章转身?朝汇聚的部下们大喊,部下们急匆匆的踏上了撤退的路途?唯有夏天?留在了原地。
丧啦最后一个撤离?他看到还呆在原地的夏天,奇怪的问:“赚啦,你发什么愣?快撤!”
“你快滚。”夏天笑着说:“我马上到。”
丧啦不疑有他?跟上了前面急匆匆撤离的队伍,而夏天则折身,再次冲进了之前的阵地。
“咦?你怎么没走?”三根叔看到夏天后?奇怪的询问,
夏天笑道:“这么盼我走啊?”
三根叔遥看了眼已经撤出了百余米的川军团队伍?凝声问:“你……你为什么留下?”
“怕你们犯傻。”夏天不想煽情?嘀咕一声后就往前扑?游击队员们诧异的看着去而复返的夏天从他们面前经过?一个个露出了奇怪的神色,唯有世航大师,轻吟一声佛号,目光中满是柔和。
小书虫正在心里怨报——其实他知道自己没理由怨报夏天,但经过顺水之前讲述的种种,夏天在他的心里异常的高大,而突然冷漠的离开,让小书虫心里塑造的“夏天”,彻底的崩塌了。
“你别怪夏大哥,”顺水看出了小书虫的怨愤,轻声说:“他们能留下来帮助我们掩护和顺的老乡们撤离,已经不错了,现在走了也没有对不起我们。”
小书虫愤愤的说:“可他们是国军啊!”
“嗯?”顺水不理解小书虫的愤愤。
“我们是游击队,我们能掩护百姓撤离,他们是国军,为什么需要我们求着他们帮忙?我们能做到的,他们为什么做不到?”小书虫愤慨的发问,顺水哑然,半晌才说:“他们……他们和我们不一样。”
为什么不一样,他说不出来。
“因为他们不是老百姓的队伍。”夏天的声音突然传来,小书虫和顺水惊回头,却看到夏天歪着头在笑看两人,顺水惊喜的叫出声来。
夏天跳进掩体,笑着说:“这就是国军和你们不一样的地方,在对外之战中,国军中的很多人,无愧民族脊梁的称呼,但他们啊,就没有像你们一样的信仰,”他想到了多年以后,遂更坚定的说:“以后他们也不会有。”
才入游击队的小书虫根本不懂夏天说的意思,老游击队员顺水也一样迷茫,但他们迟早会懂的。
“好了,别说话了,注意防炮!鬼子的三板斧又要开始了。”夏天收起了嬉笑,鬼子刚才的攻击被打退了,但对鬼子来说,阻击阵地上的隐藏火力也全都暴露了,该是他们用迫击炮一个个敲的时候了——而下一次进攻,必然是全军压上的决定性进攻。
果然,炮弹的尖啸声在顷刻后就响了起来,一枚枚炮弹砸落在了阵地上,掀起了一团团的烟尘、炸出了一圈圈的热浪。
所有人都紧紧额趴在掩体内,被动接受着炮弹的洗礼。
孟烦了总结的日军战术:炮兵轰完步兵冲、步兵冲不下了炮兵轰——日军这一次也是这般套路,野炮的咆哮结束没多久,拉着修长散兵线的步兵,就开始了冲锋。
尽管是老套的战术,但鬼子犀利的枪法、准的要命的掷弹筒,还是让只有轻火力的游击队吃不消,稀疏的反击让鬼子瞬间意识到阻击阵地已经成了空城,于是他们攻的更凶了。
阻击阵地迎来了艰苦作战的时候,川军团侦查队却不得不停止前进。
而孟父和孟母,也是第一次看到自己儿子咆哮的画面。
孟烦了在咆哮——他是最先发现夏天不见的人,排头兵变成了要麻,断后的是丧啦,夏天呢?
他咆哮起来:“夏天呢?夏天呢?”
撤离的队伍因此止步,迷龙问:“夏天那瘪犊子死哪去了?兽医,他没钻进你那吧?”
“没,我这就三个伤兵。”兽医的回答让迷龙松了口气,但随即他也大声吼起来:“人呢?人特么死哪去了?”
龙文章没有吭气,丧啦却喊:“他在后面没跟上来!”
“丧门星你个瘪犊子玩意,你他妈早说啊!他没跟上来你哑巴了吗?”迷龙大骂起来,孟烦了也凶悍的吼:“你会不会断后?”
“够了!”龙文章怒道:“他自个留那陪他们断后!行了吧?满意了吧?走啊!”
却没有人动弹。
龙文章大骂:“他不要你们了!没听懂吗?他不要你们了!”
“赚啦只是……只是留在那帮人家打鬼子。”豆饼微弱的声音传出,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他忍不住躲到了迷龙的身后,迷龙冷哼的将豆饼护住,随即说:“那孙子还欠我东西呢,老子要去找他!”
龙文章怒视迷龙:“找死吗?你去找死吗?”
“难道就让那瘪犊子玩意死在那?眼睁睁的看着他死在那?然后我们装模作样的掉几滴马尿?”迷龙大声嚷了起来,孟烦了站了出来,说:
“我和迷龙去接应他,那小子命硬,死不了的,我们把他抬回来。”
“我也去。”不辣出声,却迎来了龙文章的瞪视,不辣随即缩头。
“会死人的,那里什么个情况你们不知道吗?游击队要仁得仁,你们呢?孟烦了,你不是最会避战吗?你不是最想活到最后吗?迷龙,你老婆孩子还在禅达,你就想着让你老婆孩子披麻戴孝?”龙文章嘶声问。
迷龙呵笑起来,一脸的鄙视,甚至懒得回答——老子老婆有了孩子有了,还傻乎乎的天天跟着你们在掉脑袋的军队里呆着,还害怕去死吗?要是害怕,老子早就带上头巾领着老婆孩子跑了!
孟烦了则看着龙文章,平静的说:“缅甸我们从丛林中走了出来,沿着倒了无数人的路走了回来,我们没丢过一个人,所有跟着你的人,都到了南天门。
现在,你让我们丢下他吗?”
龙文章挂上了以往那种笑——以前孟烦了说那是一种贱笑、乞讨似的的笑,但现在,却像是妖笑,他说:“我难道丢下你们吗?”
我难道丢下你们吗?
这一声质问,让所有人心酸起来。
在怒江河畔,那个被川军团所有人依靠的“团长”,跪在了真正的团长跟前,往死里磕头,只为了让虞啸卿打出炮弹掩护夏天他们。
在夏天带人钻进了林子的时候,川军团的团长弥补错误似的,天天蹲在那,一个劲的责问自己,自己错了吗,一个劲的求那些老兄弟把夏天带出来。
他们都知道的,龙文章心里装了一个川军团,只是这个川军团分成了三份。
一份在南天门,
一份在祭旗坡,
还有一份只是一个人。
而现在,他为了其余的三分之一,放弃了让他始终愧疚的三分之一!
孟烦了轻声说:“我最会保命,不会乱来的。”
“嗯,”龙文章发出了蚊子一样的声音,靠近孟烦了,又带上了扭捏的姿势,轻声在孟烦了耳边说:“待他回来啊。”
“嗯。”
孟母和孟父呆呆的看着他们的儿子成为了逆行者,孟母伸手想要挽留,却说不出话来,孟父则昂起了头,满是骄傲。
其他人也在看着变成了逆行者的两人,他们也想回去,不是他们不畏惧死亡,而是他们很想将川军团另一个灵魂,三分之一的灵魂带回来。
只是,龙文章喊:“走啊!”
在缅甸时候,他这么朝身后的人喊,在南天门时候,他这么朝身后的人喊,现在,他还在朝身后的人这么喊。
……
阻击阵地上。
夏天在竭尽全力的开火,然后他招来了鬼子更多的火力压制和针对,夏天匆忙的更换了阵地,将最大的危险从小书虫和顺水处带离——但身在战场,哪里又会是安全之地?
其实,从他决意留下的时候,他就知道守肯定是守不住的。
区区十几个游击队员,怎么守?
他想着的,是多带几个人离开——或者自己会死在这,但夏天却有意忽略了这种可能。
这些游击队员,很多人都是他教出来的徒弟,尽管只有短短的不到一个月,但夏天就想多带几个人活着离开——很像是后世享受先烈余荫的小子对先烈的敬意。
守不住了!
三根叔望向了身边的一具尸体,那是老羊倌的。
老羊倌其实不老,甚至放的羊都不是他自己的,鬼子来了,羊就没了,连羊的主人也都没有做顺民的命,一家子辛辛苦苦积累了几代人的财富便宜了鬼子,经常给他馍吃的小东家被鬼子挑死了,男东家疯了被乱枪打死了,女东家受了凌辱疯了,在一个清晨被老羊倌葬在了小东家的跟前。
然后老羊倌找到了他,说是要为给他馍的小东家报仇。
老羊倌好像打死了两个鬼子,不够他一直嘀咕着的五个目标,而他,现在也没希望完成这个愿望了。
“老羊倌啊,剩下的债,我替你讨啊。”三根叔轻声呢喃,然后转头对世航大师喊:“大师,带人走,我和瘸子断后!”
“我也留下。”
“你留下顶个屁用!你那敲木鱼的手就不适合开枪!快点!喊上夏天那个小娃子!那个小娃子和咱们挺像!”三根叔笑了起来,他对国军其实一直没有好感,不仅是因为以前去集市时候经常被国军敲竹杠,而是在加入了队伍了解了以往不晓得的战局后,对国军太失望了!
只是,夏天改变了他的看法,他这才明白队长口中:国军的兄弟其实和我们一样,都有一颗拳拳爱国之心,但他们的高层啊……
世航大师却在犹豫,三根叔见状急了,吼着说:“和尚,别磨蹭了!快点啊!你难道想让我们都折在这吗?”
面对三根叔的再次催促,世航大师终于下定了决心,开始招呼已经不到十个的战士——可最终,只有四个人跟他走了,因为剩下的三个伤残,坦然笑着留下来陪三根叔。
总是觉得自己是男子汉的顺水,总是在小书虫跟前充好汉、充老兵的顺水,哭的稀里哗啦,想留下陪他的三根叔,那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但三根叔一句这是命令,却逼得顺水一边哀嚎一边撤离。
夏天看着留下的四人,默默的敬礼,然后目光落在了三根叔的身上,那是他第一个接触到的红色。
三根叔咧嘴笑着说:“夏娃子,好样的!你是一个好人!”
夏天想笑,笑调皮的说发好人卡可不是好兆头,但他笑不出来,鬼子像是催命鬼一样的在靠近,他想跟三根叔说说未来,但三根叔却在不断的催促他快走。
于是,夏天决然的转身,拖上了涕泪横流的顺水,开始撤离。
三根叔笑了,夏娃子这娃娃啊,还是识大体的,嗯,这娃娃是个好人,将来一定会是自己人的,一定会是,他这样想着,然后朝身边留下的三个兄弟说:
“同志们,鬼子来了,怕不怕?”
“不怕!”
“对!不怕!”三根叔笑了起来,“都打起精神,老羊倌的帐还没收完!咱们得替他收账!”
鬼子气势汹汹的扑了上来,仅有四个人的阵地被四面八方的鬼子轻易的破开,一个接一个还击的火力不断的哑火。
三根叔背靠着阵地,看着先他而走的同志,笑了。
他说,兄弟们,等等我,我马上来。
鬼子慢慢围了上来,有鬼子踩着老羊倌的尸体毕竟,明晃晃的刺刀在闪烁。
三根叔艰难的皱眉,很不满意老羊倌这时候还要被小鬼子这样践踏下。
他轻声说:“老杨家人不错咧,老杨他儿媳妇也是个好心人,你们这群畜生,怎么就能那么对待她呢?老杨那个孙子多好的一个娃娃啊,你们怎么就能把他活生生的挑死?”
鬼子不知道这个濒死的战士在念叨什么,出于对勇士的尊敬,他们打算用最残忍得方式解决这个对手。
但三根叔笑了,奋力的一拉,最后一枚手雷滋滋的开始冒烟。
“你们这群畜生!”三根叔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咒骂。
鬼子惊骇。
轰
手雷爆炸。
第0450章:川军团:白和红的合作(墨迹的又一下)
随着一声爆炸,不远处的枪声戛然而止。
顺水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哀嚎:“三根叔!”
小书虫也嚎了起来,世航大师轻吟佛号,却像极了佛门怒目金刚的样子。
他们想拼命,想和他们的同志继续战斗,哪怕是成为十万旌旗中的一员。
夏天回望不远的地方,眼前又浮现了三根叔那张饱经风霜的脸。
和记忆中的许多脸庞一样,这张饱经风霜的脸,也看不到了……
那一刻,夏天想转身,拿着自己的武器和鬼子愤怒的拼杀,平掉自己满腹的憋屈。
可他的嘴里,却喊出了熟悉的两个字:“走啊!”
走啊!
那是死啦死啦经常嘶吼出来的两字。
他想,死啦死啦每次喊这两个字的时候,是不是也像自己一样……心疼?
顺水想愤怒的瞪夏天,可夏天那双通红、择人而噬的眼眸,却让顺水一个激灵,随着夏天又一声嘶声的:“走啊!”几人的队伍,终于艰难的继续撤离了。
几人的队伍走的越发的快了,不是仓皇而逃的那种快,而是活着的人,背负的东西又蓦然沉重了一些——逝者用他们的命换来了他们生的事实,生者,却需要背负逝者的所有,继续活下去,战斗下去。
鬼子不想轻易放过这支武装,于是追兵如影随形。
……
“枪声没了?”孟烦了愕然的看着迷龙,迷龙一样的愕然,然后,他结结巴巴的说:“他们……对,他们打退鬼子了,对,他们把小鬼子打退了。”
孟烦了狠狠的点头,对,他们一定是被鬼子打退了。
可……
两人的目光中都透着绝望,只有十余人的队伍,面对两个中队的鬼子,会是打退了鬼子的进攻吗?
“他命硬,比鬼子的坦克还硬。”孟烦了很肯定的说着,目光却带着乞求望向了迷龙,迷龙点头说:“对,他命硬的很,南天门断后,那么难的情况他都活了下来,这么点小鬼子,肯定收拾不了那个瘪犊子玩意。”
两人相互打着气,相互给予着肯定,继续逆行。
他们没有失望,几个人影出现在了他们的视线中,他们苦苦搜索,终于发现了落在后面的夏天,迷龙立即破口大骂:
“夏天,你这个瘪犊子玩意,你怎么就没死呢?老子跑回来给你收尸来了!你特么倒是快点死啊!”
“白高兴一场。”孟烦了继续着他的阴损。
夏天不甘示弱的还击:“你们两瘪犊子玩意死了你爹我也死不了!”
“快走吧,小鬼子追的不远。”孟烦了难得停下了自己的阴损,熟悉地形的顺水喊道:“再有三里就是山林,我们进了林子鬼子就拿我们没办法了。”
三根叔他们用生命为撤离的几人争取到了最宝贵的时间,他们成功的在鬼子围堵前钻进了山林,像融进了大海的水珠一般,鬼子在山林里搜索了一阵无果后,只能愤愤的放弃了追索——作为报复?他们将贫穷的和顺乡在洗劫过后付之一炬。
和顺升起的浓烟?隔着十里也能看见冲天的浓烟,站在山巅的夏天,看着和顺升腾起来的浓烟,目光变得异常冷冽起来。
“人都撤光了?房子没了就没了吧,总比被鬼子泄愤的好。”孟烦了拍了拍夏天的肩膀,夏天摇摇头,说:
“这是我们的国土,那是我们的村庄。”
孟烦了不解的看着夏天,夏天凝声说:“不能轻易放过这帮鬼子!”
“两个中队,你拿什么啃?走吧,别白日做梦了,去找死啦死啦,我们该撤了。”
夏天却坚持自己的主意,不过,想报复回去,这么点人肯定是不行的,他转头问顺水:“你们能联系到队长吗?赶在今晚,你们能集结到多少人?”
游击队的人手当然不是眼前这么点,可绝大多数的人手,都散落在漫长的西岸的村落中,想集结起来,当然不会那么容易。
对这样的问题,顺水一问三不知,世航大师倒是知道,他说:“掩护村民的那些人手今夜肯定能到,除此之外,还能集结大约二十多人。”
夏天默默计算人手,觉得太少,又追问:“那到明天中午左右呢?”
“能多集结五十多人。”
加起来就是一百多人了!
夏天正色的对世航大师说道:“大师,您如果信得过我,就去通知队长集结人手!咱们干一票!”
世航大师不解的望着夏天,而孟烦了更是吃惊的问:“你想干嘛?”
“报复回去!”夏天咬牙说:“小鬼子今天扫荡了和顺乡,劫掠的物资一定会送去南天门,他们如果要把物资往南天门送,一定会是明天!”
“我们集结人手,吃掉鬼子的押送部队!”
鬼子在慈凉寺有两个中队的驻扎力量,其主要作用是监控和顺乡周边的所有村落,并担负搜集物资、维护运输线的任务,他们对和顺一代的村落,施行的是割肉、蚕食政策,今天割一点、明天割一点、不断的从老百姓的身上割肉。
用不断压榨老百姓获取的物资来填补他们补给中的不足,慈凉寺驻军隔一段时间就会往南天门送一批物资,夏天在西岸的月余中,了解过这种情况,但鬼子每次押送物资人手都极为充沛,集结了游击队又未必能讨到好处,所以当时夏天只是YY了一下。
可现在,他想付诸行动!
“连一个营的人手都没有,你就像吃掉一个鬼子的押送部队?慈凉寺到南天门顶多三十里,即便中间位置,不管是慈凉寺还是南天门,都是一个多小时的路程,这么点时间,你能吃掉吗?”孟烦了用你疯了的眼神看着夏天。
迷龙也惊讶了,鬼子要真是这么弱不禁风,老子能从东北一直退到这里吗?
夏天幽幽的说:“谁说不能?顺水,鬼子现在押送物资,一般都是多少人?”
“刚开始一般是两个小队,但现在都是一个小队。”
“一个小队,如果我们有心算无心,未必不能得手。”
孟烦了本想嘲笑夏天不知死活,但随即他想起来了,不管是游击队这边还是川军团这边,主事的可都不是他夏傻子——死啦死啦没疯的话,是不可能陪他玩的,于是他说:“这事你得先请示团座大人!”
夏天当然明白孟烦了的意思,但他有把握说动死啦死啦——就死啦死啦的为人,如果有机会啃鬼子一口,他要是不乐意才有鬼呢!
“大师,你们去找队长,看他愿意和我们联手吗,如果愿意,请你们马上集结人手,我们在慈凉寺东面六里的山谷中汇合!”
……
在顺水的带领下,夏天他们三个出了山林,在半道上截到了川军团的众人。
看到活着的夏天,川军团的众人露出了笑意,夏天却急匆匆的跑到了龙文章跟前,惹得一群人各种吐槽,蛇屁股怪声怪气的用自己的粤语发音说:“人家不要咱们的啦,人家现在成赤颜色的啦。”
孟烦了踢了蛇屁股一脚,低声告诫:“这话不要再提!会死人的!”
蛇屁股缩了缩脖子,叫道:“我刚才什么都没说啦!”
一群人轰笑起来。
而此时的夏天,正在向龙文章提自己的想法。
夏天的一番建议让龙文章瞬间没了嘲讽夏天的心思,他歪着头沉思了起来,夏天在一旁提心吊胆的等着,之前自己确定龙文章绝对是不会反对的,但关键时候,他却还是担心起来了。
龙文章结束了思索,疑惑的问:“这你想的?”
夏天点头。
“比只知道安逸的他们好多了。”龙文章赞赏了一声,就在夏天以为他同意的时候,他却问:“你觉得这边的人能集合将近一百人吗?即便有一百号人,加上咱们这十几个人,你觉得能吞掉鬼子的一个小队吗?”他说着蹲了下来,草草在地上画出了地图,继续说:
“即便在中间打伏击,可南天门、慈凉寺的鬼子,一个多小时就能出现在我们身后,一百号人伏击一个鬼子小队,你觉得一个小时能解决战斗吗?”
打仗不是一涌而上的简单事,试探、掩护、一点点的争夺,其实是很繁琐的一个工程,之前打阻击的时候,鬼子明明两个中队,第一个小时却打了个糊涂,为什么?因为鬼子需要在试探中掌握情况!
不是绝对优势的伏击、不是碾压性炮火的优势,2:1的兵力对比,打两三个小时很正常!
而两三个小时,足够慈凉寺和南天门的鬼子将他们包在中间了!
“简单的伏击当然不行,”夏天摇头说:“可我们完全可以在鬼子身边发难!”
“鬼子身边?”龙文章好奇的看着夏天,夏天说起了他的打算,龙文章的眼睛慢慢亮了起来。
孟烦了一直在观察龙文章的神色——起先,他觉得龙文章只要没疯,肯定不会陪着夏天发疯的,但后来他想明白了一件事,
龙文章特么的是个疯子啊!
缅甸的时候,这家伙两个人就敢朝几个鬼子冲去,一个人就敢领着一群不知根不知底、甚至还试图“兵变”的混蛋朝鬼子进攻!
遇到夏天这样发疯的计划,大疯子死啦死啦会不会动心?
应该不会吧……
孟烦了这么告诉着自己,但现实情况却是龙文章的眼睛越来越亮,亮到他近乎绝望了——果然,下一刻,龙文章就喊了起来:
“准备一下,我们……啃鬼子的时候到了!”
孟烦了眼前一黑,他想劝告,但龙文章随即大喊了一声传令兵,他就知道,完蛋了,这孙子不让自己开口了。
于是,兽医和三个伤员还有孟父孟母留在了这里,十二个人的精干分队,则在顺水的带领下,向着慈凉寺扑了过去。
孟烦了心里一个劲的祈祷:
游击队的人一定没疯,他们不会傻乎乎的去干这种鸡蛋碰石头的蠢事,对,他们一定不会这么干的。
……
整个西岸的游击队,框架真的很松散,除了队长带着的三十多个脱产的队员外,其余队员其实就是民兵——不脱产的民兵。
而且还是这个村散落几个,那个村散落几个。
这种情况下,游击队成员的战斗力其实很有限,而游击队匮乏的武装情况也让绝大多数的队员,并没有充沛的训练——要不是夏天贡献出了川军团留在缅甸的“军火库”,集结上百人去伏击鬼子这种近乎送死的行为,队长说什么也不会干的。
但是,现在嘛……
队长确实动心了,他对夏天很信任,其次,这段时间以来,他刻意的进行了练兵,绝大多数的游击队员,都上过战场——很多时候都是袭击一番跑路,但毕竟是真刀真枪的和鬼子干过。
正是这两点打底,在世航大师转达了夏天的请求后,队长稍作考虑就决定干这一票。
“去把咱们的两挺大家伙弄出来!这一次干一票大的!让国军的兄弟看看,咱们游击队也不是吃素的!”
队长叫嚣起来,藏起来的两挺九二式重机枪他也决定带出来。
众多的游击队员开始疯一样的跑向各个村庄,他们去通知、集结队伍了。
到天亮的时候,先后有三个乡大约140多名队员集结了过来,这庞大的集结队伍让队长兴奋了一夜的心情突然变得前所有为的沉重起来——以往都是个位数或者十几人二十几人的行动规模,这一次,近乎动用了所有的家底……
“世航大师,我是不是有些冲动了?”队长这时候却惴惴不安的询问世航大师,大师念了一声佛号,轻声说: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还是大师看得清出,”队长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朝集结的队伍说:“同志们,今天我们要让鬼子明白一件事,怒江西岸,不是他们任意欺凌、宰割的地方!”
“走!我们……打鬼子去!”
……
距离慈凉寺几里路的山谷,正是南天门之战时候夏天昏厥后醒来的地方,也是游击队经常摸过来观察慈凉寺情况的隐秘之地,这里除非是本地人,一般人根本摸不进来,的确是一个极好的潜藏地点。
山谷里,川军团的众人都在假寐,唯有“心怀鬼胎”的孟烦了无法闭眼假寐,大半夜时间,他都在注视着山谷的入口,一个劲的在心里祈求——游击队千万不要来。
一夜过去,没有人影出现,其他人焦躁了起来,但孟烦了反而平静了,他说:“他们不会来了!他们不是傻瓜,不会干这种傻事。”
龙文章瞅了他一眼不语,夏天堵起了耳朵,不想被这家伙的聒噪烦死,烦啦烦啦,不烦死人才怪!倒是顺水,梗着脖子说:
“我们队长肯定会带人来的!”
“小毛孩子懂个屁!”孟烦了用优越得智商碾压感俯视顺水:“打仗欸,不是过家家,你以为你说能打就能打?别把别人当白痴!”
这摆明是朝夏天说的。
夏天心说:我忍!看你丫猖狂到几时!
夏天不吭气,孟烦了更来劲了,本来就擅长损人的他,开始各种挖苦,迷龙都听不下去了,朝夏天示意是不是一起灭了这孙子,就在夏天心动的时候,在外警戒的要麻跑了进来:“有人来了!”
顺水激动的说:
“我们队长来了!”
“一定是告诉你们,行动他们不参加的。”孟烦了很确认的说——他损了半天,把自己都说服了。
“很多人,可能一百个不止。”要麻紧接着补充。
孟烦了闭嘴,夏天却道:
“有的人啊,自己没见识,总以为别人跟他一样!”
第0451章:川军团:白和红的合作(下光了)
孟烦了觉得这个世界不太对。
于是他深思起来,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世界就不对劲的?
他慢慢回忆,慢慢找到了源头——
从那次迷龙放着好好的中产人家不当,一把骰子输了全部家当开始就不对劲了。
然后在缅甸,他们跟上了一个疯子一样的“团长”,在丛林里和鬼子打,而且还打赢了。在机场,他们冒充日本人受降,把英国佬耍了一通,然后走了一条创造了奇迹的撤退之路,最后在南天门,以他无法想象到的顽强,顶住了日本人的进攻。
现在,他们不对劲的要去找日本人的麻烦了——找日本人的麻烦,是喜闻乐见的事,但……
他环望着周围的所有的人,生出了绝望感,就凭这么点,就凭一百来号武器连三八大盖都没有标配的游击队加上他们,就去找日本人的麻烦?
看着几个正在对行动进行最后斟酌的“疯子”,孟烦了忍不住说:“一个疯子!两个疯子!三个疯子!一群疯子!”
“你嘀咕什么呢?”迷龙走上前,揽着孟烦了:“我估计就是慈凉寺的鬼子,现在也能闻到你身上的阴损味!”
“小太爷数疯子呢!”
“数了几个?”
“一群。”
“一群是多少个?”
“都是!”
迷龙笑了起来,说:“是一群疯子,而且还是一群傻子!”
孟烦了深以为然的点头,一旁的小书虫这时候凑过来说话,他却嫌弃的将人赶走,又对迷龙说:“你发现没,有的人变颜色了。”
“赚啦?”
“不是他还有谁?他染色了,从白色变成红色啦!”
“没感觉出来。”迷龙言不由衷的说,他会想着和夏天一开始就打过的交道,心里也暗暗嘀咕起来,合伙洗劫站长那王八蛋的时候,那小子就不爱钱,还真符合红色的一惯作风——那小子打一开始就不会是红色吧?
“你心里清楚。”
“清楚能怎么样?向上面汇报?”迷龙反问,孟烦了泄气,嘀咕说:“是啊,清楚又能怎么样?”
夏天在“联合作战会议”上的发言已经结束了,他只提供点子,具体的考虑指望他还不如指望赵括来的实在,所以他很自觉的在发言结束后退席,将剩下的时间留给了舞台上的死啦、阿译还有游击队队长。
因为他还有事要办呢!
在好些个游击队员尊敬的目光中,夏天走到了孟烦了跟前,继续还没结束的反讥:“烦啦,这人啊,不能总用消极的态度面对一切,人啊,要是没有梦想跟咸鱼有什么区别?总不能都跟你一样是吧?再说,虽然你是一条咸鱼,但是呢,咸鱼也是要有梦想的,对吧?”
“是,小爷是咸鱼,我是没梦想?但我不像你们这群尽想着发疯的混蛋!”孟烦了犀利的反击:“你们是有梦想?你们的梦想是发疯!”
夏天挽起袖口?就在孟烦了以为这厮说不过自己要动手的时候,夏天继续说:“缅甸的时候,你认为跟着死啦是发疯,死啦朝鬼子进攻是发疯?我们干那一票也是发疯?可结果呢?”
“我们是对啊!”
“结果没出来前?任何评价都是多余的!因为超乎了想象?所以就是发疯吗?但我们做了?做成了,那就不是发疯!”
“做不成就死翘翘,变成一堆孤魂野鬼了!”孟烦了依然死犟。
夏天大怒?说:“有种别跟着,你要是跟着我们发疯?我就是你爹!”
用语言其实是说服不了一个人的,想让别人听你的?要么用拳头解决,要么用脑袋解决,要么,用“这是命令”四个字来解决,但还有一种方式——名为裹挟。
道义的裹挟、大义的裹挟、情义的裹挟!
就像孟烦了一样,这家伙说服不了,用拳头又伤情义,用命令显得粗鲁,用脑袋吧,还没几个能比得过他的,所以,裹挟倒是最好的方式。
所以夏天摩拳擦掌的等着孟烦了叫他爹。
“我叫你大爷!”孟烦了大骂,这些王八蛋要去送死了,自己不得跟着收尸去?我特么能不跟吗?
夏天遂大喜:“长一辈也行!”
孟烦了抓狂,叫嚣着也和夏疯子拼命,但他跟前谁都不拦他一下,叫嚣的他只能偃旗息鼓。
游击队的一众队员看着几人嬉闹的画面,倒是倍觉新鲜,顺水感慨的说:“他们一直这么欢闹的。”
……
战争中,道路为什么重要?
因为不管是古代还是现代,军队的后勤都至关的重要,现代的军队对后勤的依赖更重——所有的补给都得通过道路来运抵前线,保障道路的安全自然是重中之重。
因为游击队的活动,南天门后面的道路上,鬼子布置了不少巡逻队和据点,用以保护运输线的安危。
一直穿着日军军服的巡逻队,正在马路上巡逻,只是,他们说的语言却是汉语,而我们当前的临时主角夏天,也正在这支巡逻队中,此刻他正在朝蛇屁股、要麻、不辣他们讲述自己想到的招式:
“日军巡逻队没有固定的时间,也没有固定的巡逻路线,简单来说,他们心情好就溜达一圈,心情不好就缩起来。”
“我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以前曾和三根叔一起盯梢过,而三根叔他们也经常带队员在这里练习潜伏和侦查。”夏天说起三根叔就有些黯然,他在游击队的那段时间,带队员训练的时候,喜欢冒险藏在鬼子巡逻路线上“实战”,他离开后,三根叔他们保留了这个习惯。
而这些情报,也都是根据顺水他们“实战练习”获知的。
要麻心虚的往回望,说:“可咱们要是碰到真鬼子的巡逻队咋办?”
夏天继续说:
“巡逻队来自南天门,只要我们在源头上盯住他们,你觉得他们能打扰到我们吗?”
“哦,蛇屁股他们几个就是去那盯梢啦?”不辣露出了原来如此的表情,夏天说:“嗯,他们的任务很简单,只要有巡逻队出现,就开枪骚扰,咱们听到枪声也能随机应变。”
“可慈凉寺的鬼子不出来呢?”豆饼这时候插话。
“我们早就观察过慈凉寺,鬼子已经将昨天洗劫的物资装车了,他们回来的。”夏天信心满满的说:“而只要他们赶出来,这里就是他们葬身之地!”
“你行啊赚啦!”不辣夸奖,夏天咧嘴一笑,说:“我只负责提供想法,真正布置还是死啦死啦——连咱们的虞师座都夸奖死啦死啦是个短兵相接的天才,我还是更信赖他一点!”
这是事实,夏天顶多会打小仗,像指挥这样高大山的操作,他这个排长还没那本事呢——给他一个班他肯定能带着打赢一个班的鬼子,给他一个连,面对一个中队的鬼子,他肯定输的连裤衩子都不胜,没办法,谁让系统只负责强化个人战斗力,从不考虑教一点指挥技能呢?
“巡逻队”又走到了出发的地方,再次尽职的演起了巡逻的职责的时候,一直注意着远处的夏天终于看到那根光秃秃的树干倒地了。
那是鬼子来了的信号!
“鬼子来了!”夏天低喝一声,随即,十余人的小队立即进入到了巡逻模式,开始以极正常的速度向前走去——按照多次的计算,他们这个位置出发,和鬼子遭遇后,正好是在游击队的伏击圈中。
但事实证明推测和事实总是有差距的,他们都快到边缘了,鬼子的影子还没出现,无奈之下,夏天只好让队伍的速度降下来,墨迹了五六分钟,一辆挂着膏药旗的边三轮才出现了,在距离边三轮大约三百多米的地方,由汽车、牲畜车组成的车队才现了踪迹。
粮食、禽畜、工具等等就是这支押送队伍押送的物资,而在昨天之前,其中的很多物资,都还是属于和顺的老百姓的。
夏天的目光冷冽起来,三根叔和那些死去的战友的脸庞仿佛又出现在了自己的眼前,他深呼吸后压抑起愤怒,低喝:“靠边!”
这是日军巡逻队碰到日军押送部队常出现的模式,巡逻队站两侧让路,任由押送部队通过——顶多来一句类似午安晚安之类的对话。
鬼子的边三轮看到了“巡逻队”,加快了速度冲了过来,夏天他们立即挂起了笑,心里则不断重复临时抱佛脚学到的日式招呼话。
边三轮近了,坐在边上的军曹挥手,朝穿着军曹军服的夏天招呼,夏天淡然的回应了一句,一切都和剧本一模一样,可就在边三轮即将通过他们跟前的时候,远处突然传来的枪声。
枪声很远,应该有个四五里路的样子。
夏天心中一紧,是蛇屁股他们在示警吗?
鬼子的边三轮立即刹车,坐在边上的军曹出声问:“!@#¥%……&*”
夏天头皮发麻,这特么肯定不是打招呼的话呐,怎么回答?就在他脑筋急转的时候,要麻用背的滚瓜烂熟的日语做了回答。
大概情况就是——
别人问你什么情况,这边回答:你们好。
好你妈的头!
夏天心中破口大骂,要麻这孙子,偷奸耍滑、阴人的时候感觉挺聪明的啊,怎么关键时候就跟个憨憨一样?
他心中大骂,但不得不补救,于是,他嘀咕的说起了自己也不懂、不明白什么意思的日文,嗯,在动作片上学到的那些东东。
日军军曹一脸懵逼的听着,看着夏天嘴角的荡笑,他隐隐明白过来,又隐隐的明白那枪声是怎么回事——可惜,这都是错觉,因为夏天这时候已经靠近到了他的身边。
刺刀飞快拔出,干净利索的捅进了鬼子军曹的身体,带着报复的搅动切断了鬼子军曹的生机,骑着边三轮的鬼子大惊,试图跑路的时候,不辣他们扑了上来,要麻挡在后面,不辣一刀捅进了鬼子的身体。
“快,做出和他们说话的样子!我去拦截鬼子的车队!”夏天焦急的大喊。
众人意会,纷纷围了上来,而夏天则背着枪小跑着向前,并不断做出停车的动作。
道路两侧,埋伏的游击队、死啦他们看着夏天的动作,不由捏了一把汗,死啦死啦想闭上眼,他害怕看到鬼子的机枪扫向夏天的画面,但他又不敢闭眼,因为他要盯着鬼子,随时做好下令的准备。
操控机枪的迷龙也在摸汗,一旁的孟烦了想骂夏天是个大傻子,但又紧紧咬住了牙关。
好在老天爷保佑,鬼子并没有发现问题,可能是他们在这边走的次数太多了,长久的安全让他们想不到有人会在这个位置设伏,在夏天的示意下,鬼子本就行的不快的车队停了下来,一名军官从副驾驶位置下来,皱眉叽里呱啦的问了起来。
没有暴露!
夏天大喜过望,而鬼子这时候也没有警惕起来,根本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处在了众多枪口的“围观”之下。
夏天喊着自己都不知道意思的日语,和懵逼的军官照了面,军官刚想大声斥责,却不料夏天突然从自己人变成了索命的恶鬼——也不见他怎么拿枪的,背在身后的枪直接出现在了手上。
砰
短短三米,一枪爆头!
“打!”
同一时间,死啦死啦涌进了气力吼叫。
迷龙、罗金生的机枪火力率先咆哮起来,紧接着就是冲锋枪的扫射,拿着步枪的游击队员并没有开火,而是将所有摆在眼前的手榴弹、手雷,疯狂的往马路上投掷。
这是整个计划的核心:逼停鬼子,在头拨攻击中做到最大的杀伤!
只有这样,才能用最快的时间结束战斗,而“巡逻队”也将担负起阻击的作用,一旦鬼子试图硬闯,他们将尽一切办法,拦住强闯的鬼子。
除了一丁点切没有影响到战局的意外,一切都进行的异常顺利,首波攻击让鬼子倒下了十多人,紧接着的爆炸又重创了一波鬼子,只有一个半小队的押送兵力,在这样的打击下,开局就折损过半!
而最关键的戏份也在这时候上演了!
死啦死啦通过游击队队长指挥着埋伏的游击队,不断的调动游击队员对顽抗的鬼子进行打击,在缅甸时候他能把一群不信任他的人带着打胜仗,在这里,通过游击队的队长来指挥听令、服从的游击队作战,当然更没问题。
一刻钟!
仅仅一刻钟,鬼子就失去了一大半的人手,剩下得人不得不组成几个小组顽抗,但从进攻的速度来看,再有一刻钟,就能结束战斗了!
出人意料的顺利。
死啦死啦不得不承认,这些游击队员的军事素养的确很差,但他们执行命令的执行度、执行命令的果决,超乎自己的想象,最关键的是,这群人是真的不怕死啊!
第0452章:爱情故事(上)
(额,这位爷诈尸了,正好用这个标题)
……
最后几个顽抗的鬼子在迷龙和罗金生打出的交叉火力中,被奋不顾身的游击队员冲到了近前,随着几枚手雷的轰响,最后的顽抗也随之彻底的平息。
“马上打扫战场!三分钟后就撤!”龙文章大胜催促了起来,游击队的众人骇然,这么多的物资,三分钟哪够?
“要钱还是要命?从开战到现在,已经27分钟了,我们没有多少时间来收拾!拿不走的统统炸掉!”
世航大师不忍的闭上眼睛,又是轻吟佛号——这么多的东西呐,炸掉,多浪费?
他甚至都想说“要钱”,付出了三十多人的牺牲,却要炸掉这么多的物资,实在是太亏了。
好在游击队长明白取舍,立即让部下重点收集枪械弹药,顺手将能携带的物资带上,三分钟后,刚刚经历了酣战的众人,就匆匆带上战死者的尸体、伤员和缴获,在炸掉了物资后匆匆撤离。
依然是夏天尖兵。
不过,现在尖兵里多了个顺水和小书虫,还多了一个话多、能跑的不辣——要麻本来也想当尖兵肩负的,但被孟烦了阻止了,因为他信不过要麻,要麻登时大怒,但烦啦的话引起了众人的附和,他只能老老实实的背着一袋粗粮跟在队伍里。
“尖兵最重要的就是眼尖、身快脑子活。”夏天沿路向顺水和小书虫讲述着当尖兵的要领,“眼尖了才能发现异常,有埋伏也能提前发现,不会把后面的兄弟带进埋伏圈,身快和脑子活是一起的。如果你们在当尖兵的时候发现有埋伏,该怎么办?”
“示警!”
“当然要通知后面的同志啊!”
小书虫和顺水一起回答,夏天神秘的一笑,朝不辣露出一个你替我吹我的表情,不辣当然想到了在缅甸的那次,虽然不满意自己是故事里的蠢货,但还是替夏天吹了、啊不,是讲述了起来。
结果当然是小书虫和顺水膜拜。
夏天淡定的说:“总得来说,尖兵是一个异常重要的职责,作为尖兵?最重要的是能给后面的兄弟探路,在这个重要的使命之后,才是保命?所以,不要以为尖兵是偷懒。”
嗯?以上就是夏天说了这么多话真正的理由——瞅见没,我不是偷懒。
不辣膜拜?第一次知道能把偷懒说的这么理直气壮。
其实,夏天就是想和小书虫还有顺水多扯一会,因为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他们马上就要分别在即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顺水和小书虫也意识到即将的分别?两人都夏天都有不舍?对小书虫来说,夏天几乎是他的指路明灯?如果没有夏天,他一定找不到自己的理想之地,而对小书虫来说?教他打仗的夏天,是真正亦师亦友的存在,如果夏天是自己人该多好啊……
“我昨天说的那话你们考虑一下。”夏天临了又重复了昨天的话,不辣听得一头雾水,但顺水和小书虫却知道夏天的意思?但两人没有回答?因为这在他们看来,简直跟背叛一样。
见两人浮现的拒绝神色,夏天只能在心里暗骂两人是傻蛋,没听过卧底这个词吗?没听过地下党这个词吗?
众人在距离战场十多里的地方悄然埋葬了牺牲的战友后分道扬镳,满载的游击队带着沉痛和喜悦开始蛰伏和修养,而川军团,则带着从游击队处收获的情报撤离,当然也有一个意外之喜:
游击队保证在未来定期向川军团提供搜集的各种情报。
这是最大的收获。
……
禅达。
这是川军团长久以来难得的一次放假,参与了渡河侦查的众人得到了三天的假期。
孟烦了和迷龙是一路的,因为孟父、孟母就安顿在迷龙家,但其他人可没有在禅达安家,在警告了迷龙他们三小时后去迷龙家吃鸡肉后,就在禅达真瞎逛了起来。
是真的瞎逛。
“说起来,咱们在禅达呆的时间不短吧?可就是没好好逛过这里,现在口袋里有钱,得好好玩玩。”要麻拍着自己的口袋,拿了军饷的人感觉就是不一样。
不辣他们当即附和起来,从要麻跟屁虫变成迷龙跟屁虫现在暂时又成了要麻跟屁虫的豆饼,鼓噪的说:“我要吃好吃的!”
这小家伙馋了。
川军团现在的伙食不错,每天都有美国罐头,刚刚全部换装了美式装备的川军团财大气粗的很呐,可古话说得好,肚子饱了嘴巴就馋了,这不,豆饼现在居然挑剔了起来。
“走!下馆子!吃米粉!”蛇屁股吧啦吧啦的鼓动众人,其他人一致叫好,夏天耸肩,表示自己随大流就成,只是半道上他就碰到了何书光、张立宪和李冰他们一行,何书光二话不说就把夏天拖到了吉普车上。
吉普车是虞师座的新座驾,被这三个无良的家伙开出来兜风来了。
何书光惯例一拳砸在夏天胸前问候,随即抱怨的说:“你们行啊,居然跑江对面逛了一圈,也不知道喊上我。”
“切,我们是炮灰团,请不起你们这群嫡系的大爷!”夏天嘴里自黑,但鄙视的神色一览无余,李冰和张立宪登时大怒,开车的张立宪一脚刹车后,伙同两人对夏天进行了肉体上的报复,三打一揍得夏天讨饶。
搁刚接触三人的那会,夏天怎么也想不到他会和这三个家伙能这么闹成一团,但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就是这么的奇怪,三个虞师座最亲的嫡系,竟然和夏天这个炮灰团的炮灰结下了深厚的友谊,夏天曾说这是你们三个自甘堕落,张立宪则还击说:
这是人才间的相吸。
四人笑闹了好一阵后,夏天才问:“你们干嘛去?”
提起这个,何书光就一脸的哀叹,瞪了张立宪一眼后说:“好不容易放假,没想到还得替老张干私活!交友不慎呐!”
“对,交友不慎!”李冰深以为然的感慨,张立宪赔笑求饶:“二位爷,别说这个了行不?”
夏天的八卦之心大起,好奇的问:“干什么私活?老何你不摆骚去干什么私活?”
“狗屁!那叫摆骚吗?那叫高端爱好!”何书光挺胸,目光透过镜片闪出的全是猥琐——这货平日里就喜欢摆弄自己的文雅,操弄起手风琴引诱大姑娘小媳妇,有时候还坦露上身,把自己的伤疤跟肌肉展示出来,一帮羞羞答答偷瞄他的小姑娘大媳妇能让他嗨的飞起。
夏天报以切声,何书光懒得争辩这个争了无数次的话题,将火力拉到了张立宪身上:“这家伙看中一姑娘了,请我们过去帮忙。”
“一棍子敲昏?生命煮熟饭?”夏天猥琐的浪笑,张立宪变了颜色,恨恨的说:“我是那种人吗?”
“不是!”李冰正义凛然的回答:“借他十个胆子也不敢这么干!”就在张立宪得意、感谢李冰夸奖的时候,李冰继续说:
“他要是有这胆子,也算一个男人!可这家伙见了那女的,说话都结巴,我看着都害臊!”
“滚滚滚,你懂个屁!”张立宪登时色厉内荏,何书光无良的在一旁说:“怂啊,真特么怂啊!老夏,你说这家伙是装斯文呢还是见不得女人?就他那样,我都替他害臊!”
“什么样?表演一下!”夏天好奇。
李冰立即摆出一个结巴害羞的样子,朝夏天说:“我……我……我来看你……你……你还好吧。”最后更是夸张的做出了一个害羞埋头的样子,惹得夏天和何书光狂笑不止,张立宪黑着脸野蛮的发动了汽车,一副老子没听见、没看见的心虚样子。
“真爱,这家伙碰到真爱了!”嘲笑过后,夏天老气横秋的评价起来,开车的张立宪马上深有同感的说:“对,就是真爱,还是老夏说的好,哪像这两牲口,什么狗屁都不懂!野蛮!粗俗!憨憨!”
“切!”何书光和李冰一起冷笑。
“等等,说正题啊,干什么私活!”夏天问。
“能干什么私活,给人免费打短工呗,这贱人……”何书光愤愤的指着张立宪:“这贱人要给人收拾屋子院子,非得拉上我们哥俩,呵,现在还加了个老夏,这待遇比唐副师座都好!”
“卧槽,老子千年放一遭假,你们居然拉着我去干活?不行,我要下车!”
李冰贱笑:“晚了!现在后悔晚了!”
在四人的笑闹中,吉普车停在了一个巷口,张立宪不自信的拍打着身上,慌里慌张的询问三人自己的仪容,得到三人不耐烦的回答后,他嘱咐:“你们在这别动啊!我去找小醉,等我和小醉说了你们再进来帮忙!”
小醉?
夏天突然呆滞,心里一顿卧槽后,忙问:“老张刚说那姑娘叫什么?”
“小醉,陈小醉。”何书光回答,而李冰则低声说:“我不知道老张到底咋回事,那么多姑娘妹子看不上,非要看上一个做过鸡……”
“李冰!”何书光目光冷冽的打断了李冰的话,李冰讪讪,小声说:“老夏自己人……”
何书光怒道:“我下次在听到你嘴里说这个,我们绝交!”
老夏现在震惊了!
卧槽,真的是她?
那个傻傻再等她哥哥的川妹子,那个给了他两个饼子的天使,那个被孟烦了偷了家当现在被孟烦了烦心的妹子?
卧槽,人艰不拆啊!
夏天心中乱糟糟的,烦啦这倒霉孩子,遇到情敌了,还是张立宪这种高富帅级的情敌?
孟烦了对小醉是真的上心,但孟烦了也因此也心烦——作为一个非常适合的倾诉对象,夏天可是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事。
嗯,再吃了孟烦了撒的一堆狗粮后,他知道的。
比方说,小醉现在放弃了那个营生,
比方说小醉想让孟烦了养她,
比方说孟烦了那个牲口撒狗粮说自己拉了小醉的手,
比方说孟烦了那个牲口说自己亲了小醉……
好吧,这些狗粮先不计较——在从对岸撤回来的路上,夏天悄悄的打量过老孟,这个一看就是食古不化的老古董能接受自己唯一的儿媳妇的风尘出身吗?
反正夏天不看好,孟烦了昨晚也因此心烦了一宿,这孙子今天气势汹汹的和迷龙结伴回家,夏天感觉是摊牌去的——从烦啦跪他爹的动作可以看出来,这货借他十个胆子,也不会瞒着小醉的出身。
欸,白痴一个,连个善意的谎言都不懂!
就在夏天心里琢磨孟烦了怎么应对情敌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张立宪暴躁的喝声:“你怎么在这?”
然后就是一个熟悉的声音:“你来干什么?嗯?你来干什么!”
是孟烦了的声音!
夏天心中一顿卧槽,你不是当孝子去了吗?怎么出现在小醉家里了……
悠闲、看笑话的何书光和李冰骤然从车上跃了下来,然后飞速的扑了过去——看着两孙子的动作,夏天敢肯定一件事,这三个龟孙以往打架的时候,一定是三打一,嗯,这个一的后缀单位可以是“个”,也可以是“群”。
紧接着夏天就跃下车,飞速的跟了上去。
果然,在陈小醉的家门口,夏天看到了让人无良笑出声的画面:
两个通红着眼睛的男人正相互怒视,像极了要决斗的公牛。
夏天只见过一次却将音容牢牢印在脑海中的陈小醉,此时正小鸟依人的在孟烦了跟前——那一刻,夏天也有点泛酸,他是真把陈小醉当做女神了,好在他是个讲究人,自从被孟烦了撒了狗粮后,就让自己以前的女声填充了心扉,对陈小醉不做考虑、不生杂念了。
但……
这可不影响现在泛酸,他忍不住心里嘀咕:
尼玛,一颗多好的白菜啊,尼玛,一头多蠢的猪啊!
夏天心里一顿乱戏,可张立宪明显怒极,他怒道:“我干什么关你屁事!你走开!”
绝对是吃醋了,陈小醉在孟烦了跟前小鸟依人的样子,让张立宪瞬间去了一趟山西喝了一个饱——而随后,更让他酸楚的是,陈小醉凶巴巴的道:
“你来干嘛?我不欢迎你!”
李冰听到陈小醉的话后却是为兄弟生气,立即嬉皮笑脸的说:“诶诶诶,上门是客……”
“闭嘴!”
“住嘴!”
暴喝声同时响起,张立宪和孟烦了无比的一致,李冰立即住嘴,但陈小醉却满脸的通红,有种羞愧欲绝的绝望,夏天生气,上前一把将李冰推到了十米开外,目光丢过去了一波凶悍的警告,李冰一脸懵逼得呆在了当场。
面对插戏而入的夏天,孟烦了结巴的说:“呃,你……你怎么……”
他有些尴尬,理论上在迷龙家的他,出现在这里还被熟人碰到,尴尬的要死。
“进去坐坐吧,嗯,都是战友,没错,都是战友。”夏天摊手说,总不能站在门口摆一出情敌对决吧?
第0453章:爱情故事(下)
夏天以前不明白剃头挑子一头热这个道理,但现在他却懂了。
因为张立宪的遭遇,他懂了。
三人在一起说话,小醉对孟烦了百依百顺,对张立宪横挑鼻子竖挑眼,孟烦了护犊子似的挡在小醉面前,和张立宪红眼相对,而张立宪呢?
对孟烦了红眼相对、动辄放狠话,对上陈小醉,却虚的一塌糊涂,是不是的被人两个夹枪带棒的言语欺负,张立宪一边用凶猛的语言和孟烦了对峙,一边却不得不赔笑给小醉。
能“笑”死人!
夏天他们三个实在看不下去,又插不上话,只能躲在乱糟糟的院子里,三个大男人大眼瞪小眼。
李冰和何书光恨铁不成钢的唉声叹气,恨不得把张立宪扯下来,他们上去抡拳头对付孟烦了,夏天摩拳擦掌以视威胁,心里却也为张立宪摇头叹息——
这货多霸气的一小伙?
之前和川军团摩擦,这货多凶悍?
可看看现在!
难怪说川妹子辣,还不是被张立宪这样的男子给惯得?
夏天暗想:搁我,哪个女的敢这么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老子一跺脚马上不伺候了——他浑然忘了为了追女神时候是多么的低三下气!
屋子里的两个红眼醋坛子还在犟着,院子里的三个人却是憋不住了,夏天大喊起来:
“够了吧?今天人这么齐,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啊!主演躲在屋子里瞪眼,让我们三个跑龙套的干活吗?”
屋内的张立宪这才想起此行目的,忙说:“小醉,我带他们来是给你收拾下院子和屋子的,你歇着,我出去和他们干活。”
陈小醉心慌的看了眼孟烦了,忙说:“谁让你帮忙?我自己能行。”
张立宪忙附和说:“知道你行,可我们四个不是休息吗?闲着也是闲着,给你帮忙收拾下也是应该的。”
屋外飘来一句冷嘲:“谁特么闲着是闲着?我们要忙的事多着呢!”
“闭嘴!”张立宪朝院子里爆喝,随即又扭头对陈小醉说:“别听他们胡咧咧,我们放假,放假……”赔笑的话朝陈小醉说完,就变成了凶巴巴的样子,对孟烦了说:“你还是个男人吗?小醉住的地方都这样了你就不知道收拾下?滚出来和我们一起干活!”
陈小醉心虚的看了眼孟烦了后,凶巴巴的呵斥张立宪:“要你管!”
张立宪继续赔笑的说着是是是,但威胁向孟烦了的眼神却是不改,孟烦了同样心虚,他早就想过帮小醉收拾一下,却从来都是过脑就忘,遂说:“小醉,你去烧点水吧,我们去院子里给你收拾下,那块大石头我看着就不顺眼。”
“好,你也别太累着啊。”陈小醉贴心的朝孟烦了说,一旁的张立宪呼吸瞬间急促起来。
院子里的夏天瞠目结舌?他想起了一句话:
舔狗XXXXXXX
但随即却将这句话从脑海中甩出,那是针对绿茶的,陈小醉绝对不是绿茶?她就该有这样的人呵护着……
想到这?他却是愣了起来,是啊?这样的姑娘,就该被张立宪这样的人呵护?而不是被孟烦了这种没良心的混蛋糟蹋!
接下来的忙碌中?夏天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到底是孟烦了适合陈小醉还是张立宪适合?
一顿忙碌?本该休息的三个倒霉蛋成了陪太子读书的倒霉鬼?难得的假期混了一身的灰尘,好在陈小醉对三个帮忙的“好心人”极客气?端茶添水个不停?三人对比张立宪自己可怜巴巴倒茶加水的样子,居然有种受宠若惊的感觉。
只是对比下被陈小醉亲自擦拭身上灰尘、擦脸的孟烦了,三人的心情又不好了起来。
张立宪极度的吃味,但夏天却注意到,这小子即便被孟烦了酸死了?望向陈小醉的目光依然是宠溺,那种宠溺的神色,甚至让夏天心中偏向孟烦了的天平一个劲的往张立宪跟前偏。
院子、屋子被五个军官收拾的妥妥帖帖后,又到了撒狗粮、吃酸醋的阶段,三个观众眼不见心不烦的跑到了巷子里蹲着喝陈小醉家的大碗茶。
碗是吃饭的碗。
因为何书光的教训,李冰不好再提小醉的出身之类,只是恨铁不成钢的嘀咕:“老张这是中邪了吗?大丈夫何患无妻啊!不够丢人的,不够丢人的啊!”
何书光也有类似的感慨,他对夏天说:“老夏,咱们三个绝对不能步了老张的后尘,这娘们该抽就抽,该骂就骂!”
夏天看着戴着眼镜的这货,冷笑说:“说的真像个大丈夫,我担心你比老张更卑躬屈膝!”
“我何书光多受姑娘欢迎?我怎么可能像老张这么惨?怎么可能!还有,这小娘们也是不识好歹,咱们老张比你们那孟烦了哪差了?要人品有人品,要内涵有内涵,要啥有啥!”
夏天冷笑:“什么意思?我们家小醉哪差了?”
噗
李冰和何书光嘴里的茶水一齐喷了出来,两人震惊的看着夏天,李冰呢喃:“我滴个乖乖,这小娘们莫不是狐狸精转世?”
何书光难得的点头认同,对夏天说:“老夏,你别告诉我……你特么也……”
“也什么也?”夏天瞪眼,正色说:“老子决定了,从今往后要当陈小醉的娘家人!”
“你说什么胡话?”李冰和何书光震惊的看着夏天,夏天示意自己没有开玩笑,又自嘲说:“不知道这姑娘倒是要不要我这个哥。”
李冰和何书光不解,夏天叹了口气,说起了自己在禅达还是溃兵时候的事,说完后,他默默叹了口气,说:“这操蛋的世道下,人没有选择命运的权利,剥夺了人坚持善良的权利,小醉她能保持她的善良,不容易啊!”
毫无疑问,小醉是个善良的姑娘——给他饼子,救了白眼狼一样的孟烦了,还有更多的溃兵接受过她可怜却又近乎全部的馈赠,这样的姑娘,不容易啊。
……
夏天终究没跑进去朝陈小醉说我给你当娘家人这样的话,甚至在告别之时,都没有告诉陈小醉,在某个绝望而又希望的日子里,自己曾接受过她的馈赠。
因为他觉得不需要——张立宪利用职务之便,给小醉找了个伙计,为虞师的后勤工作。
夏天敢保证,这小子肯定是一石多鸟,但相比现在只能以为人洗衣服艰难度日的处境,这份工作无疑好多了。
就连孟烦了都赞同小醉去虞师后勤上工作,征得了孟烦了的同意后,陈小醉喜笑颜开的应了下来,并第一次对张立宪提出了感谢,张立宪好悬没开心的昏过去,老半天都只会傻笑。
上了车后,这小子依然在傻笑,直到没何书光一脚踹醒,才擦掉口水,大方的对他的情敌孟烦了说:“送你们去祭旗坡?”
“得,您老还是自己滚回师部吧,我们自己有腿。”夏天嫌弃这小子的花痴样,顺便坑了张立宪一把,因为他对何书光和李冰说:“你们回去时候小心点,这小子乐过头了,当心把车开进怒江。”
“滚!”张立宪咒骂,但何书光和李冰果然上心,两人瞪大眼睛盯着张立宪开车,惹得夏天狂笑不止,目送着虞师座的新座驾远去后,夏天才一把拦住了孟烦了的脖子,说:
“我想,咱们俩该好好谈了谈。”
孟烦了苦笑起来,一脸的阴郁。
他阴郁,是因为他碰到了让他绝望的钉子。
小醉和迷龙老婆有联系,今天正好在迷龙家碰到了孟烦了,孟烦了和迷龙回去后,看到这情况,索性直接向自己的老父母摊牌,他没有任何隐瞒的将小醉的种种告诉了父母。
结果就是他和陈小醉被赶出了门——那是迷龙家唉,老爷子也不见外,直接把两人就这么赶出来了。
“你知道的,我有个未婚妻。”坐在禅达镇的边上,孟烦了哀愁的讲述自己的事。
和绝大多数狗血剧情一样的剧情,从小青梅竹马定了娃娃亲的两人在长大后都是相看两相厌,各自又有了自己的价值观,两人已经不将娃娃亲当回事了,反倒是两家家长还惦记着。
“和娃娃亲没关系。”夏天幽幽的打断了孟烦了的诉说,将一个残酷的事实摆在了面前:“关键是你爹是容不下小醉的!”
流落他乡,哥哥战死,一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没有权利选择自己的路。
孟父会同情,会咒骂这个世道,并且不会用异样的目光去看这个可怜却又值得尊敬的小姑娘,可是,他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小姑娘,以儿媳妇的身份走近自己的家门。
哪怕是他的家没了,但他的心里,依然刻着“书香门第”这四个字,而这四个字,是横亘在陈小醉和孟烦了跟前的一道鸿沟。
“我会想办法的。”孟烦了坚定的说。
夏天却嗤笑起来,看着坚定的兄弟,他却鄙夷的说:“抛出掉家人的因素,你觉得对于小醉,你有过担当吗?”
孟烦了的事没有瞒过夏天,他和小醉的种种,都是他亲自告诉夏天的——夏天不止一次的跟孟烦了说:
你该给人姑娘一个承诺了,
你该给人姑娘一个希望了,
你该给人姑娘一个交代了!
可孟烦了总说:
我们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我能给小醉什么承诺?
于是,他惦记着小醉,为了小醉心烦,为了小醉放弃那个不堪回首的职业而高兴,为了小醉自力更生而兴奋。
可是,陈小醉最想要的呢?
当她得知做逃兵是要被枪毙的时候,当她没有找到被示众的孟烦了的时候,她挂起了招魂灯,
她甚至披麻了!
以什么身份?
孟烦了妻子的身份!
那才是陈小醉想要的,可是,眼前的这个混蛋,却始终不给,连个希望都不给!
在渡江的时候,孟烦了朝夏天说起了陈小醉为他披麻的事,他说他辜负了这个姑娘,当时夏天就像拿自己43的鞋子在孟烦了38的脸上盖一个鞋印——
还有脸说?
孟烦了沉默起来,担当……
他没啊!
“告诉我,你能不能给她一个交代?没有交代,希望总有吧?你爹不同意没事,你和陈小醉抱着他孙子进去,老头子还能怎么着?把孙子拒之门外吗?”夏天质问起来。
孟烦了艰难的呼吸着,良久后才黯然的摇头,说:“我……我给不了交代……”
“一丁点的希望都给不了吗?”
孟烦了艰难的摇头,“我见多了死亡,我们连自己的命运都没法掌握,你让我怎么给她希望?”
夏天讥笑起来:“是啊,匈奴未灭不言家,多高尚的精神呐,多高尚的情怀呐——那你特么为什么去招惹小醉?”
“我……我不知道……”
孟烦了长叹,他以前以为自己是想女人了,可后来才明白,自己不是想女人了,是被这个善良的姑娘打动了,他不由自主的将两人的关系走到了这一步。
“那你去死!”夏天冷声说:“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希望都给不了,你想怎么样?想找个发泄的对象吗?禅达的暗娼到处是,你想要发泄的对象就去找啊!没钱?我给你啊!你去找就行,别祸害小醉不行吗?”
“从缅甸回来,抛开被关的那一个月,四个月的时间过去了,从你跟我说你亲了小醉到现在也有两个月了,你干了什么?你替小醉做了什么?”
其实这些话是夏天一直想对其说的,但一直没有空闲,可今天张立宪的出现却让夏天恍然起来,眼前的这孙子,只不过是自私自利的混蛋玩意!
他如果有心,早不能给小醉解决生计吗?
张立宪能想到给小醉在虞师后勤混一份工作,他不能吗?
他孟烦了难道请不动自己的团长去给小醉找个工作吗?
这混蛋就没想过!
孟烦了心虚的垂头,夏天长叹了口气,说:
“烦啦,如果你真的喜欢小醉,听我的,你就老老实实放手吧,张立宪比你更适合她,她太需要一个宠她、惯她、包容她的人了,你……不是。”
孟烦了愕然的看着夏天,夏天骤然的“背叛”让他震惊。
“小醉对你百依百顺,张立宪对小醉百依百顺,你觉得女人,找一个什么样的男人才是幸福?她百依百顺的那个吗?”
夏天自顾自的说:
“不,是对她百依百顺的那个。”
孟烦了慢吞吞的将脑袋埋进了双腿间。
夏天有些羞愧,他知道自己的这番话对自家兄弟来说太不公平了,但他恍惚间又看到了那张在自己嫉妒饥饿得情况下看到的笑脸,那份羞愧悄然从他的心中逝去。
那个善良的萌姑娘,该有个呵护她的人去照看她的一生,她的前半生太苦,后半生得甜,很甜很甜的那种甜才行。
第0454章:夏天:完犊子啦,翻船了!
战场上的爱情都是铁打的,但战争中的爱情都是不靠谱了。
因为没有人知道自己明天会不会还能喘气——就像孟烦了的顾忌一样,他的顾忌是对的,但既然顾忌这个,又情不自禁的招惹人家,那就千错万错了。
在被夏天“背叛”后,孟烦了将这件事藏在了心里,再也不提。
因为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危险的让人麻木——龙文章时不时的带着他和夏天,背着几天的干粮就悄悄过江,要么侦查南天门上的鬼子阵地,要么找游击队接收情报,十天里有七天是枪里来弹雨里去,哪有时间去考虑儿女情长的爱情?
……
时不时的往地狱里逛一趟并待几天这样的行径,非常考验人的神经,几次以后,夏天不晓得死啦和烦啦是什么状态,但他这个赚啦则感觉整个世界都是恶意似的。
所以他在每次回来以后,都会在己方人多的地方呼呼大睡,醒来后就变着法子的找乐子,找乐子很容易变成低俗的恶趣味。
比方说没有下限的开始“损”人,尽得孟烦了真传的夏天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老兄弟被他损了个遍,也就郝兽医逃开了被损的厄运,他甚至在某次缺德的打算去听迷龙两口子的墙角,最后被老孟骂出来了,吓得他再也不敢去迷龙家了。
这天,夏天又在阵地上睡觉。
周围很喧嚣,士兵们说着说了很多遍很多遍的笑话,听得人听着听了很多遍的笑话和八卦,时不时的挤出一点假笑,虚伪捧个场子,然后就陷入让人讨厌的死寂中,直到下个人在被推着开始说肯定说过的故事。
克虏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穿过了人群,来到了夏天跟前的。
“睡多久啦?”克虏伯问周围打屁的战友。
“六个小时了。”
“够了,”他嘀咕一声,就开始想法设法的把叫醒一个不愿意醒来的人,挠痒痒、捂鼻子、撑眼睛,折磨了一阵后,不想醒来的夏天不得不醒来,红彤彤的眼睛的看着克虏伯:
“饿啦?你特么饿啦别烦我啊!”
饿啦是夏天给克虏伯起的绰号,就像兽医就好啦、豆饼叫来啦一样的绰号——这个绰号成了某个小团体的准入证,目前也就丧门星丧啦、罗金生行啦还有克虏伯领到了这个准入证。
“打两炮!”
“没钱不去!”夏天开车,但克虏伯并不懂这趟车的内涵?只能降低要求:“那就一炮!就打一炮!”
“找死啦啊!”
“去师部啦。”
“找阿啦啊!”为了凑整?阿译不得不领到一个“阿啦”的绰号?但很少有人叫?即便夏天天天坚持不懈的喊着这个绰号,还是没人叫。
克虏伯用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阿啦”是谁,他木木的说:“他不让。”
“找烦啦!”
“找不到人。”
“那也别找我啊!”夏天悲愤:“我就是小小的少尉,还特么没你官大!”
“打一炮?就打一炮?今天还没打呢。”克虏伯认定了夏天?一个劲的烦了起来?周围的人也起哄起来?“赚啦?今天没听到炮声,耳朵不习惯咧。”
“今天还没响呢?快同意!”
“都让让,容我先占个洞!”
夏天被这群家伙吵的头都大了?凶狠的说:“打!打个够!那谁,准备十发炮弹!”
“好的。”克虏伯大喜过望?对他来说能批准打炮就行了?别的他不在乎,夏天恨恨的说:“老子睡个觉都不踏实?你们就陪我一起难受吧!”
“要得!要得!”一群早就习惯了鬼子反击的士兵们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战防炮被推了出来?克虏伯快速的瞄准的时候,其他人开始打赌,今天鬼子会报复击发炮弹。
刚开始的时候,祭旗坡这边打一发炮弹,对面的鬼子就得报复的丢过来几十发炮弹,过了一段时间,这边打一发,那边就回十发,又过了一段时间,这边打一发,那边还一发。
只是小鬼子也会恶心人了,隔三差五没个准点的情况下就打一顿炮,看样子是和祭旗坡耗上——整个虞师,习惯把祭旗坡和对面的鬼子唤做“两个杠起来憨憨”,因为他们坚定的认为,这两帮子人,总是在做无用功。
轰!
轰!
克虏伯打出了两发炮弹,一群人推着宝贝疙瘩战防炮就进了跑位,其他人熟练的开始躲避鬼子可能有也可能没有的报复,唯有夏天,无所谓的蹲在狭小的防炮洞中,目光呆呆的看着在这个防炮洞中呆过的“前辈们”在顶部的随手涂鸦。
但他的脑海中浮现的却是南天门的画面:
两颗战防炮的炮弹带着无匹的威势落下,轰在了克虏伯早就瞄准的目标上,爆炸声后,日军的工事嘲笑般的还屹立在那,缺掉的边角在冷漠的嘲笑着战防炮炮弹的不自量力。
尽管这是夏天幻想出来的情况,但事实却是八九不离十——鬼子将南天门变成了一个马奇诺,厚度惊人的工事,根本不是战防炮的炮弹可以摧毁的。
夏天绞尽脑汁的想着自己知道的利器,不断的幻想着这些大杀器摧毁那些工事的画面,想象中在种种大杀器的作用下,整个南天门被夷为平地,所有的阻碍再也没有了。
是的,多次的抵近潜伏侦查,让夏天对南天门的鬼子工事有了清晰的认知,这个认知的结果就是,他悲观的认为:厉兵秣马的虞师,根本不具有摧毁那些隐秘、加厚工事的火力。
虞师的重炮都不行,那祭旗坡上的这门三七战防炮,根本就是给鬼子挠痒痒!
克虏伯并不知道自己的努力在夏天看来只是在挠痒痒,他沉浸在可以尽情打十炮的财大气粗中,打算用两个小时把这十炮打完——如果不是他估计死啦死啦会在两个小时后回来,他打算用更长的时间来打完这十炮的。
祭旗坡阵地上“如火如荼”的展开对鬼子问候的时候,一辆吉普车来到了祭旗坡后面的兵营,一个上尉、一个中士带着一车属于他们的物品,出现在了兵营的门口。
美国友人来啦?
哨兵大喜过望,然后……然后他就陷入了对人生的怀疑中,因为这两个美国有人,正叽里呱啦、眉飞色舞的朝他说着天外之语,在迷茫过后,哨兵总算想起把麻烦丢给长官,连蹦带跑的把顶头的排长找来,然后排长找来了连长,连长还算懂事,一边让人把副团座请来,一边让人把夏天请来。
“请夏参谋干嘛?”手底下的兵不解的问。
“笨啊,全团就烦啦和赚啦会说和外国人说话!”
“夏参谋也会?连座,你见过?”
“当然见过……你个小兔崽子,问这个干嘛,快喊人去!”连长登时大怒,将莫名其妙的部下一脚踹飞,心里则暗呼侥幸——尼玛,差点把惊天秘密说出来了。
两个美国友人在连长友善、谦卑的赔笑中终于住嘴——他们是美军派来的教官,上尉是阿瑟·麦克鲁汉,中士则是阿尔杰·柯林斯,两个在美军中不受欢迎的家伙,被其他同僚一脚踹倒了远离主流的祭旗坡。
“长官,他们一定是找能说英语的人去了——上面的那帮混蛋就不知道给我们派个翻译吗?”柯林斯没话找话的朝麦克鲁汉抱怨。
一副傲娇模样的麦克鲁汉并没有回答柯林斯的话,只是在心里说:他们只是想把我们踹的远远的而已!
在军营中的阿译最先出来,看到门口的两个美国友人后,他先甩了下头,接着又理了理军装后一脸和煦的过去:“欢迎两位大驾光临,鄙人代表川军团……”
一旁没眼色的连长这时候才插话:“林副团座,他们听不懂。”
媚眼抛给了瞎子的阿译登时住嘴,又以倔强青铜之势说:“我自然知道啦,我只是练习下等会怎么说啦!”
连长一脸是是是的样子,但心里咋想只有自己知道。
干瞪眼似的瞪了几分钟,还不见夏天来,阿译责怪:“怎么还没来?你是不是没通知夏天?”
“我同时派的人啊,”连长叫屈,本想说自己去喊,就看到夏天在不远处悠闲的过来,他忙撂下阿译,大步跑过去迎上夏天:“我的个祖宗啊!美国友人在这等了好半天了,你就不能快点吗?”
“着什么急?不就两美国鬼子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夏天从跑来喊自己的哨兵处了解了情况,自然欺负对方语言不通:“让他们多等一下会死吗?”
“那是美国友人!”连长急声说:“你别乱叫!”
“切,我就叫他们美国鬼子了,他们奈我何?”夏天叫嚣,哥们就喜欢欺负你语言不通,有意见啊?有意见憋着,朝鲜见!
“夏天,你能不能别磨蹭啊!”阿译看到夏天悠闲的老爷步,忍不住抱怨,夏天嘿笑一声,走到两美国友人跟前,张口就“奈爱斯吐米特有”——倒是有模有样的。
托当年死记硬背英语的福,见面用语夏天自然是张口就来,但内容深一点后,他就变得结巴起来,好在没有达到逼得英语老师掀翻棺材板的地步,磕磕碰碰的总算能说出来。
经过一番了解后,夏天对阿译介绍起来:“这两美国鬼子……”
“美国友人!”阿译怒气勃勃的纠正,夏天点头认错,然后继续说:“这两美国鬼子是派来给咱们当教官的,一个是军械师,负责教美式武器的使用、维护,一个是上尉教官,负责教咱们的人打仗。
嘿,老美自己的步兵也就那么回事,除了会捡便宜还有什么本事?教……叫个屁,我们又不是美国的步兵老爷,打仗可没有拿着步话机先喊一波空隙再叫炮火打击的习惯……”
夏翻译的翻译中总是夹带这各种私货,这一次更黑,直接吐槽起美式的步兵作战了,气得阿译直瞪眼,警告夏天不要瞎说,然后堆笑说了一堆欢迎美国友人的话,让夏天心里莫名的可耻起来——阿译啊,你奏个样子额很难过滴。
当然,夏天很明白这时候国人对美国友人的尊敬,虽然各种吐槽,但好歹还是翻译了阿译的话,只是阿译原话中是强调川军团太需要美国友人的帮助和训练了,但在夏天强大的自尊心下,他翻译成:
川军团是一支非常有战斗力的部队,希望你们在训练的时候不要藏私,我们相互帮助进步。
这翻译的素养简直是妥妥的满分——负的。
有夏大翻译官的插脚,两位美国友人很快就进了军营,阿译干脆腾出了自己的帐篷作为两人的住处,并表示条件简陋,希望友人莫怪。
但在夏翻译的口中,则是:这是我们副团座的帐篷,你们远来是客,他给你们最大的尊敬,希望你们能领会这份好意,不要藏私——好吧,这句翻译总算靠谱点,虽然柯林斯一再强调,自己是来帮助你们的,绝对不会藏私。
……
美国友人来了,来川军团当教官来了。
这个消息被哨兵一扩散,没多久无数按捺不住的川军团士兵就在找食组这群精英怪的带领下围进了军营,就连克虏伯也丢下了最后四枚炮弹,跑过来凑热闹——他一个打炮的过来凑哪门子热闹?
柯林斯很习惯这种被人围观的气氛,撂下行礼就兴奋的跑出来和自己将要训练的士兵们交流——交流的媒介自然就是坑·翻译·不靠谱·夏了。
夏天翻译这柯林斯的自我介绍,着重向求知欲极高的迷龙介绍了军械师是干嘛的后,他突然生出一个恶趣味——柯林斯是白人,人高马大的看上去很能打的样子,迷龙这鸟人也能打,是不是能忽悠两人单挑一下过过瘾?
嗯,就当是一个娱乐项目——也好让柯林斯融进这个欢快的团队不是?
给自己找好了借口后,夏天就不怀好意的开始乱翻译,首先他对柯林斯说:“亲爱的阿尔杰,这里的士兵非常欢迎你的到来,但他们却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所以想试探下。”
然后又忽悠迷龙:“迷龙,这货说你看上去人高马大的,就是不知道你是花架子呢还是真的有两下,作为教官,他觉得他有必要掂量下你,嗯,用咱们的话说,这就叫杀鸡给猴看。”
柯林斯是好奇怎么试探,夏天说可以两人搏斗试试,而迷龙则是老子单挑天下第一,能怕你这个美国有人吗?
于是,经过夏翻译的友情翻译后,两人都怀着你敢向我叫板我顶要让你好看的心态,摩拳擦掌的打算秀一秀肌肉。
柯林斯说:“来次够!”
“癞皮狗?”迷龙疑惑、恼火的看着夏天。
“嗯,他说你赢了不他就是癞皮狗!”夏天时时翻译,迷龙越发恼火,决定给这个人高马大的家伙一个好看。
“都让让,都让让,腾个地方!”夏天目标达成,带着嘚瑟招呼众人腾地,一旁的阿译傻眼了,好端端得怎就要打架了?他让夏天劝劝两人,但夏天一手掀起了两人的PK,又怎么可能罢休,忽悠了几句后,就把阿译推到一边,静待好戏开始。
而上尉阿瑟·麦克鲁汉则始终站在一边冷漠的看着,只是他偶尔望向夏天的目光中,除了恼火还有玩味——这个翻译官,讨厌的很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