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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牛凳_91_91     奋斗在初唐txt下载     奋斗在初唐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1061.第一千零七十五章 神秘老者

    readx;胡毕烈走出独孤玉的营帐后并未多做逗留,径直离开了这边的营寨,前往自己二十万护法军所驻扎的临时营寨。

    此时的营寨还在如火如荼中搭建着,暮色已来,营地上早已是篝火无数,火把攒动,估摸着后半夜营寨便能搭建完。

    胡毕烈在一众亲随的簇拥保护下来到了自己的营帐,到了营帐门口他停住了脚步,抬手示意身边的亲随止步,并吩咐道:“你们都给我听好了,这个营帐没有本教主的同意,谁也不许擅入。无论是谁,哪怕是于敬德那老东西,都不能让他擅自进来,听清了吗?”

    “遵命!”

    一众亲随齐齐应声。

    “好了,你们好好守在营帐五十步之外,没有本教主的同意,谁也不许靠近半步。”

    “得令!”

    一众亲随各自退散开来,退至五十步之外,然后团团将营帐保护戒严着。

    胡毕烈扫了一眼之后,这才掀开帐帘低着身子进了去。

    入了营帐后,胡毕烈发现偌大的帐内仅仅只点了一盏油灯,忽明忽暗之下略显黄昏模样。

    胡毕烈走至桌前将油灯拿起,正要去点其他几盏闲着的油灯,突然在帐内响起另外一个人的声音:“等等……油灯只需点上一盏便可!”

    一个突兀的声音在帐内响起,但胡毕烈却是神情如旧,并不惊异更未受惊。俨然,这个人的存在,胡毕烈早已提前知晓。

    果不其然,只听胡毕烈讪笑两声,重新将油灯放回了桌上,然后眼睛转动寻觅到了这个人所处的方位,甚是恭敬有加地讨好道:“让前辈藏匿在此,胡毕烈真是于心不安呢。前辈受苦了。”

    胡毕烈的言行举止中,无不透着对这个神秘人的讨好与敬畏。

    灯光昏暗,看不清此人的容貌,因为对方是背对着胡毕烈,所以依稀只能看到对方的背影,背影瘦削略显清癯,从对方的声音中应该可以判断是个年长者。

    听着胡毕烈这般的讨好,这老者依旧我行无素没有转身,依然是用那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口吻淡淡说道:“胡教主,老夫的行踪你未曾对别人提及过吧?”

    “没,没有!”

    胡毕烈急忙摇头道:“前辈之前交代过,必须低调隐蔽,所以晚辈没有泄漏过半点风声。晚辈敢保证,目前没有人知道前辈藏在晚辈营帐中的事情。”

    “唔,那就好!”

    老者的声音稍稍转和,侧着半张脸问道:“胡毕烈,你能设计诛除了如影随形在身边的两位长老,然后假借李靖之手除掉了关陇世族安排在你身边监视禁锢你的禁卫队,更是整合了岭南路十五州府的几十万护法军,彻底效忠于你。呵呵,总之,你能有今时今日之地位,全都是老夫的帮衬。我问你,不再受制于人,不再做牵线木偶的感觉,如何?”

    “好,好的不得了!”

    胡毕烈一副妙不可言的神色连连击掌称道:“前辈放心,晚辈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只不过晚辈再也不想做任人摆布的傀儡了,所以晚辈到现在还不知道为何您要如此帮助于我?”

    “放心,老夫不会学那关陇世家一样,要让你做傀儡做木偶,对于权力和金银财宝,老夫半点都不感兴趣。”

    老者重新别过半张脸去。有些索然地挥挥手,道:“老夫之所以帮助于你,甚至会助你一臂之力翦除南方的关陇世族,任你称霸南方,目的就是想让你届时帮老夫一个忙罢了!”

    “什么忙?”

    胡毕烈低声问道:“晚辈如今手中有二十万护法军供我驱策,前辈有需要晚辈出手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嘿,不行不行,以你现在的力量,差太远了!”

    老者摇着头,颇为不屑地说道:“等你彻底掌握了南方白莲教的力量之后,兴许还能帮上老夫。眼前嘛,嘿,你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先攻城夺宝,再伺机铲除于家和独孤家,将南方所有白莲教的力量尽快掌握于手中。”

    “哦……”

    胡毕烈低吟一声,心中更加好奇这个神秘老者到底想要自己帮什么忙了。

    不过对于神秘老者,胡毕烈潜意识里还是相信对方不会害自己的。

    不然的话,对方又怎么会帮自己想办法除掉关陇世家指派在自己身边,如影随形的两位长老,还想出计策假借李靖之手除掉了那支关陇世族安排在自己身边,随时都能要自己性命的禁卫队。而且,若非这位神秘老者的帮助,自己压根儿就无法整合岭南路十五州府的护法军力量,除掉那些关陇世族安插在其中的嫡系。

    令他最为放心的是,这位神秘老者对权力和金钱貌似没有半点的**,跟自己的利益不形成冲突。

    除了权力和金钱之外,随便他要帮什么忙了,反正对于胡毕烈而言,都是不重要的。

    “你在想什么?”

    神秘老者见胡毕烈陷入沉默中,轻问了一句:“你是不是在猜测老夫到底想要你帮什么忙?”

    “呃……”

    胡毕烈刚想掩饰,却又听神秘老者冷笑道:“胡毕烈,别瞎猜了,还是会想想眼前吧?你这个时候应该跟于敬德那头老狐狸,还有独孤家那小崽子摊牌了吧?怎么样?他们是不是很震惊你的表现啊?嘿嘿……”

    “啊?前辈真是算无遗漏啊,晚辈的确跟于敬德还有独孤玉摊牌了。”

    胡毕烈讶异地回道:“真是什么事情都瞒不过前辈您。只不过,他们有些不情不愿,并未当场回复于我。所以晚辈就先行离开了,给他们一个考虑的时间。”

    神秘老者又是一声轻笑,道:“放心,他们肯定会答应于你的。”

    胡毕烈不解,奇问道:“前辈为何这般笃定?”

    神秘老者回道:“因为你能有办法替他们破了眼前虔州城南门外的雷阵!”

    “南门外的雷阵?”

    胡毕烈对于之前赵有信折损几万人在南门外的事情,早已知之甚详,现在听神秘老者一说之下,顿时惊道:“前辈开玩笑了,晚辈哪里有那个本事啊?我怀疑是朝廷守军用了什么妖法……”

    “愚蠢!”

    老者冷冷呵斥了一声:“什么狗屁妖法?只不过是将道门中炼丹之时所用的火药变了一个玩法花样罢了,瞒得过于家那三个蠢材儿子,难道连你也信以为是妖法?”

    “啊?火药???”

    胡毕烈又是一惊,突然反应过来,惊喜道:“前辈,你有办法破了南门外的雷阵?”

    “你说呢?”

    老者反问一句,然后说道:“你只要跟于敬德那老鬼说,你有办法破了这雷阵,哼,我就不信他们不会答应你的要求。只要他们答应与你达成协议,呵呵,假以时日老夫定能温水煮青蛙一般,将他们两家徐徐蚕食,最后让你胡毕烈一家独大。”

    “哈哈,那敢情儿好,老前辈您真是活神仙啊,不不不,您就是诸葛再世啊!”

    胡毕烈放声大笑,不吝溢美之词地拍马屁道:“晚辈能得老前辈垂青看重,真是我们胡家祖上积德了。老前辈,那啥,破南门雷阵之法,呃……晚辈愿闻其详!”

    “呵呵,你且听好了,老夫只讲一遍……”,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62.第一千零七十六章 破阵之法

    readx;当天夜里,胡毕烈走出了营帐找来一名亲随,让他带了一句话给于敬德和独孤玉,便草草睡了觉。

    果不其然,翌日一大早,东方堪堪鱼肚白,于敬德便着着急忙慌地派人过来,延请胡毕烈到他和独孤玉的营寨那边一叙。

    胡毕烈闻报立马翻身起床,对神秘老者昨日的那番话更加地信服了。

    随后简单洗漱便屁颠屁颠去与于敬德和独孤玉会面。

    他一来到独孤玉的营帐,于敬德早已在此。胡毕烈看着于敬德顶着个黑眼圈,显然这老狐狸昨夜并未睡好。

    他正要张口向两人打招呼,却见于敬德抢先开了口,急急问道:“胡毕烈,你昨夜派人来传口信说,你有办法破了虔州城南门外的雷阵,当真?”

    独孤玉也是心急如焚地催问道:“胡毕烈,如果你能助我等破了南门外的雷阵,便是大功一件。我跟于老家主商议过了,等着攻破虔州城夺回那笔金砖之后,便赏你黄金万两,r让你一世富贵无忧,如何?”

    “嗤……”

    胡毕烈讥笑一声,神色间充满了不屑,仿佛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般,悠悠说道:“两位,现在好像不是我求着你们,而是你们有求于我吧?赏我黄金万两?你们这是打发要饭的吗?那虔州城中的金砖又何止百万两?啧啧……难道两位觉得胡某人手中的二十万护法军是吃素的吗?还是说,两位久居人上的时间太久了,都不知道该如何说些人话了?”

    “你……”

    于敬德手指胡毕烈,怒目而视,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显然被胡毕烈轻浮中带着讥讽的话给气到了。

    也是,胡毕烈在于敬德眼中一向都如地底烂泥被自己踩于足下,从未正眼瞧过他一眼。在他心里,胡毕烈只不过一土鸡瓦狗尔。偏偏,今天这条土鸡瓦狗一般的废物,竟然口出不逊地与他叫板,焉能不气?

    那种失落和挫败感就跟从天上一屁股摔在了地下,毫无优越感可言。

    独孤玉赶忙打上了圆场,轻笑一声,说道:“呵呵,胡教主又何必动气呢?于老家主跟我只不过是跟你开个玩笑罢了!你胡教主真正想要的,我们又怎会不清楚呢?是吧,于老家主。”

    说罢,独孤玉刻意避过胡毕烈的视线,冲于敬德若有所指地问了一声,然后眨巴着眼睛使了使眼色。好像在说,消消气消消气,犯不着跟一个贱民一般见识,小不忍则乱大谋。

    于敬德早已与独孤玉达成共识,刚才他与独孤玉那番话只不过是抱着侥幸的心里,以图能够随随便便将胡毕烈糊弄过去罢了。

    没成想,这条昔日的走狗是铁了心要取代赵家,与他们两家分食事成之后的利益。

    “哼!”

    一声闷哼发泄着最后的不满和不甘之后,于敬德闪到了一边独坐了下来,将事情全权交给了独孤玉来处理。

    “哈哈……”

    独孤玉又是一声朗笑,然后冲胡毕烈说道:“胡教主,刚才只不过是一番戏言了,当不得真。我跟于老家主早已达成共识,只要你能与我们同心同德,先协助我们破掉南门外的雷阵,待得攻破虔州城夺回那批金砖,那从今往后便由你胡教主取代赵家,所有的胜利果实皆由我们三家共享分食之。如何?”

    胡毕烈闻言自然是喜不胜收,终于得偿夙愿,岂能不开心?

    一时间得意忘形,龇牙咧嘴下连连点头称好,并若有意若无意地瞥了一眼闪到一边的于敬德,口中怪叫了一声:“早就这么说的话,胡某人又何至于跟于老家主置气呢?是吗?”

    “哼!”

    于敬德又是一声不甘心的闷哼用以回应。

    独孤玉见状,又充起了和事佬,笑问道:“胡教主,现在可以说说你这破雷阵之法了吧?”

    “好说好说,既然都是一家人了,自然一切都要开诚布公,胡某又怎会藏着掖着?”

    胡毕烈一副大大方方的模样,大声说道:“要想破除南门外的雷阵,首先就要了解这雷阵到底是什么玩意了。其实啊,这要人命的雷阵并非什么了不起的东西,而是由火药制成的霹雳弹。火药,两位应该知道吧?通常我们所见的火药,多数为道门中人炼丹时所用。而守城官军就是用这火药加以一些奇技yin巧精制而成霹雳弹,并在南门外埋下。只要我们的人进入了他们的埋雷区,他们便会想办法引爆连片的雷阵。啧啧,当真是一门新式的战法啊,单单这雷阵,便足以让我们望而却步。”

    “原来如此!”

    独孤玉并非没有见识之人,听着胡毕烈这么一说,多多少少对这地雷阵有了一些了解。

    于敬德突然插嘴问道:“霹雳弹老夫有所耳闻,当年扬州张家的家主曾跟我提过,扬州风雷堂擅制霹雳弹,难道眼前官军布下的雷阵跟这扬州的风雷堂有所关联?”

    “没错!”

    胡毕烈点头道:“此次给官军提供霹雳弹布下雷阵者,便是当年扬州的风雷堂。而占领虔州城的广南路行军大总管郭业,正是当年的扬州刺史。这么一推敲下来,呵呵,一切都浮出水面了。”

    独孤玉闻言频频点头,显然对胡毕烈的话越发趋于相信了。

    反倒是于敬德不禁质疑道:“胡毕……胡教主,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你又是如何知道这南门外雷阵的底细的?”

    胡毕烈是什么人,于敬德太清楚不过了。只不过是个满口宣扬邪教的江湖败类,完全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人物,哪里会知道这么多本不该是他这种层次的人物所指的的东西?

    胡毕烈心里一惊,心道,老东西还真是疑心深重,老子怎么会告诉你关于老前辈的事情?

    随即,胡毕烈煞是装逼地摇头道:“这个嘛,就不与于老家主细说了,反正这一切消息都是属实的。”

    “哼!”

    于敬德再次一记冷哼,表示不满。

    “哈哈,这些不重要,不重要呐!“

    独孤玉又出来打圆场道:“那请问胡教主,到底有什么法子可以破除掉南门外这个雷阵呢?”

    “很简单!”

    胡毕烈竖起一根食指,轻松回道:“火药怕什么?水呗!只要我们想办法让老天爷下上一场雨,那南门外遍埋霹雳弹的雷阵是不是就此作废了?到时候,我们趁着大雨磅礴时全军压上攻城,那便是了。”

    什么?

    就这么简单?

    独孤玉彻底傻眼了,他妈的,竟然胡毕烈让胡毕烈钻了空子。火药怕水,这是最简单不过的道理,怎么自己就没想到呢?

    不过也怪他事先并不了解雷阵的真正底细。

    不过于敬德却对胡毕烈的这个办法颇有异议,颇有不屑地戏谑了一句:“胡教主说得真够轻巧,难不成老天爷还姓胡不成?你说下雨,他便下雨啊?还是说胡教主整日神神叨叨满口漫天神佛鬼怪狐精的,真以为自己是那会呼风唤雨求来瓢泼大雨的活神仙了?”

    胡毕烈明明听出了对方的戏谑和讽刺,但也不着恼,而是轻笑道:“如果老天爷姓胡的话,那真是咱胡家祖上有灵了。虽然胡某人不会呼风唤雨,更不会开坛求雨,不过好教于老家主知晓,在下粗粗通点夜观星象之术,我敢担保过了今晚,明日午后便有一场倾盆大雨。这场大雨维持的时间虽不长,但足以让南门外的雷阵彻底沦为废物。”

    “明日午后会有一场大雨?”

    独孤玉一听之下,顿时喜道:“胡教主,可是当真?”

    而于敬德还是没有放弃质疑胡毕烈的机会,冷笑道:“真是风大不怕闪了舌头,还夜观星象之术,还预知明天会有一场倾盆大雨,胡毕烈啊胡毕烈,你真当我们是你座下那些愚蠢的教徒信众了?”

    “呵呵……于老家主可别把话说死了!”

    胡毕烈还是一副信心百倍的模样,笃定万分地说道:“明日午后,定有一场倾盆大雨。如果胡某人有半句胡诌,今日我们达成的协议就算作废,如何?”

    说罢,胡毕烈已经大步走出了营帐,步伐沉稳腰背挺直,俨然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现在的他,已经对那位神秘老者的话无条件信服了。

    因为那位神秘老者在行军途中用夜观星象之术来预测来日的天气,屡屡命中,由不得他胡毕烈不信。

    胡毕烈不告而别说走就走,浑然未讲于敬德和独孤玉放在眼里。

    于敬德本就对他意见非常大,现在更是气得咬牙切齿,就差暴跳如雷了。

    “哼!”

    于敬德冲独孤玉反问了一句:“独孤贤侄,你不会也轻信这厮的满口鬼话吧?”

    独孤玉苦笑一声,说道:“于老家主,你觉得现在还由得你我不信吗?他能将南门外雷阵的底细说得头头是道,又怎会在这儿无的放矢呢?而且,我觉得这些话都不是出自胡毕烈本人之口,而是……”

    独孤玉用手指了指,做了一个手势,压低着嗓门唏嘘道:“现在我更加相信,胡毕烈背后有人,有高人呐!”

    说完之后不顾于敬德一脸茫然的神色,心中又补了一句:“就是不知道这高人,到底是敌是友啊?”,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63.第一千零七十七章 骑着毛驴的老叟

    readx;当独孤玉唏嘘出最后一句话时,胡毕烈早已走远,回到了自己的营寨。

    当他来到自己的营帐外时,一众亲随仍旧虎视眈眈的戒备森严着,紧紧保护着他的营帐和他的秘密。

    他掀开帐帘入了营帐内,却发现里面早已是人去帐空,那位神秘老者早已不在。

    不过胡毕烈对此也早已是见怪不怪,因为这位神秘老者总是在自己最需要他的时候出现,每每交代完或授意完自己之后,便会自行离开或藏匿在军中的某个犄角旮旯里,无法找寻。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行踪飘渺又低调,胡毕烈站在空空荡荡的营帐中哑然失笑,想起昨夜神秘老者的最后一番话,不禁又是一番心情澎湃。

    最后,他再次走出营帐,遣散了一众在帐外五十步外把守的亲随。既然老者再次神秘失踪,那自己这营帐就没有必要在守卫下去了。

    不然被于敬德等人看见,无疑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徒惹别人猜疑。

    遣散了亲随让他们各自下去忙乎之后,胡毕烈徒步走到营寨中一处制高点,驻足眺望了一番十里外的虔州城,虽然无法瞧得仔细,依稀看见城楼模样。

    眺望之余他暗暗嘀咕,姑且让你们再得意一番,明日午后一场阵雨来,本教主不仅要让于敬德他们信服,还要将你们这些官军大跌眼珠子。

    ……

    ……

    虔州城,南门城楼子。

    郭业刚刚用完早饭,他已经连续几天都在城楼上与守城将士们同吃同住,目的就是为了鼓舞军心和士气。

    用完早饭在城楼上溜达了一圈消消食儿后,便听着斥候探马向他回禀着关于城外匪军的信息。

    听着匪军貌似今天还是按兵不动,没有出兵攻城的迹象,郭业的神色不自然地凝重了起来。

    按理说,将近五十万匪军已经汇聚,应该派上一支先遣部队来探探风才是,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呢?

    难道对方真是被自己的地雷阵给吓到了?还是说赵有信和五万匪军的下场已经让他们望而却步了?

    这时,薛仁贵突然衣甲披血,脸庞上斑斑血渍,眉宇间一副杀气凛然的模样匆匆奔向郭业。

    他手扶腰刀站稳至郭业跟前,朗声道:“大人,事情已经办妥,阮郎将正在做最后的收尾。”

    薛仁贵这嗓门儿大,立马引来了不远处的庞飞虎曹录勋康宝等人的围观。

    因为大家伙都明白,薛仁贵口中所提及的事情办妥,便是之前大家争议激烈的一件事——如何处置那一万白莲教俘虏。

    众人看着这小子浑身挂血,杀气狰狞的模样,不禁都在暗中嘀咕,瞧这凶狠样,莫非薛仁贵这小子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操刀将这一万口子人统统给解决了?

    郭业问道:“仁贵,你之前说这一万俘虏交给你来处置,你别告诉你就是这么一个处置法吧?”

    问完,他还比划了一下手势,做了一个手起刀落的动作。

    薛仁贵一抹脸上的斑斑血渍,摇头哂笑道:“哪能这般草率啊?属下之前不是跟大人您保证过吗?绝不放过一个手上沾满血腥的教匪,但也绝不会枉杀一个无辜教众。所以,属下就将这一万人统统集结了起来……呃……让他们相互揭发,相互检举,但凡有十个以上的教匪供出并指证此人曾擅杀过百姓,罪恶滔天者,属下便命人将此人带走,然后统一行刑,告慰那些枉死在白莲教手中的无辜百姓。”

    “乖乖,薛仁贵你小子行啊!”

    程二牛率先竖起大拇指赞道:“俺咋一开始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

    庞飞虎和康宝等人亦是纷纷点头称赞:“这个办法好,绝不错杀一个无辜教众,也绝不放过一个杀人教匪。”

    “的确,薛校尉的这个办法比宁枉勿纵要好些。”曹录勋也不得不承认薛仁贵的确考虑的比他要周详。

    而郭业虽然并不认可这个办法,总觉得这个办法与后世某个特殊年代的那段浩劫有些相似的影子存在。对于那个年代那段浩劫,郭业深恶痛绝,因为彼此揭发检举,甚至连一家人为求自保都在彼此站队和撇清,丧失了人伦,丧失了人格。当年他的祖父就是在那段浩劫灾难中喝醉酒发了几句牢骚和微词,便被同个街道的街坊为立功给揭发和检举出来,最后活活被批斗至死。

    但是不认可归不认可,相比于薛仁贵这次在俘虏中使用这个办法,他又不得不承认,这无疑是一个去芜存菁的好办法。

    只能是此一时彼一时吧!

    随即,他既不褒奖薛仁贵,也不训斥于他,而是稍稍提醒了一句:“这个办法虽说好,但不宜推广使用。仁贵,仅此一回,下不为例吧!”

    “呃……”

    薛仁贵微微一愣,刚想张嘴问为什么,却被郭业及时堵了回去:“别问为什么了,对了,俘虏还剩下多少人?”

    薛仁贵按捺住好奇,有些兴致缺缺地回道:“一半一半吧!”

    郭业暗暗嘀咕了一声,还剩五千人,还好。

    接着想到刚才薛仁贵提及,阮老三正在做最后的收尾,难道这厮是想要接手这帮俘虏,用于充实他那个几乎垮了编制的刀盾营?

    随即他乐得趁人之美地挥挥手,道:“关于俘虏之事到此为止吧。剩下的五千人,就暂时充入你们的刀盾营吧。虽然这些人都是乌合之众,而且军事素养也极差,但聊胜于无。等着班师回朝之后,再对刀盾营进行补充吧。”

    “遵命!”

    薛仁贵回禀一声后暗道,啧啧,他怎么知道我跟阮老三打得就是这个主意?

    解决完俘虏一事之后,郭业暂时的内忧当以缓解,毕竟五千人补充进入刀盾营,如果粮草方面紧巴紧巴一点,应该还是勉强能够应付的。

    轰~

    这时,天边猛地响起一声闷雷,顿时将众人的注意力从俘虏身上分散了过去。

    闷雷仅仅响了一声便戛然而止,不过今天天气的闷热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不舒服。

    庞飞虎提醒了郭业一句:“小哥,如今是七月天,南方的气候又是燥热,加上今天特别的闷热,是不是交代伙房一声,熬点绿豆汤之类的解暑汤水,然后送上城来让弟兄们解解暑?嗨,说实话,咱们广南路军的弟兄多数来自北方,对于南方的气候委实有些适应不住。”

    郭业连连点头,称道:“这事儿是我忽略了,飞虎,你回头交代朱胖子一声,让他赶紧跟进伙房那边催促此事。”

    “领命!”

    庞飞虎返身匆匆,下了南门城楼去寻朱胖子。

    郭业貌似想起了什么,问道:“南门外方圆一里的区域,余管事是不是早已挖坑埋雷,重新布置了雷区?”

    几人齐声称是。

    郭业眉头微皱,嘟囔道:“今天的天气有点诡异,闷热过头。而且我看天边的乌云密布,兴许今晚或明天会有场阵雨啊。如果一下起瓢泼大雨的话,那南门外的雷区就算白瞎了。火药一遇水,还能顶个屁用?”

    “咦?”

    曹录勋率先反应过来,揣测道:“郭大人,你是说白莲匪军会趁着今晚或明日的那场阵雨,冒雨发起总攻?”

    郭业微微点头,称道:“我想,这是他们目前能够想到的唯一一个,破除咱们地雷阵的办法了吧?呵呵,如果真下上一场阵雨,他们怎么可能会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一番话过后,众人陷入一片沉默中。

    “大人,有情况!”

    顷刻间,一名士卒的唤叫打破了这份沉默,将郭业和其他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只见不远处的一名士兵抬手遥指着城下,冲郭业喊道:“大人,城外有一人正骑着毛驴,缓缓向咱们南门靠来。呃……好像是个穿着灰衣的老叟,大人,对方已经进入了雷区,是不是用弓弩招呼着?”

    骑毛驴的灰衣老叟?

    郭业当即抬手阻道:“放他安全过来,不得伤害他。看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好吧,郭业显然已经被提起了好奇心,他很想看看这骑毛驴的老头到底是什么情况。明知道这里开着战,还敢单独骑着毛驴来,他怎么就这么**呢?,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64.第一千零七十八章 故人相见

    readx;得儿~得儿~得儿~~

    毛驴踩着欢快的驴蹄渐渐靠向南门,驴上那位灰衣布衫的老叟还将腰里的葫芦取下,一手催打着毛驴一手拎着葫芦喝着酒。

    饮罢之后,这灰衣布衫的老叟竟然还咂吧着嘴,扯起了破锣嗓门唱起了歌谣:

    世人都晓神仙好,惟有功名忘不了!

    古今将相在何方?荒冢一堆草没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金银忘不了!

    终朝只恨聚无多,及到多时眼闭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娇妻忘不了!

    君生日日说恩情,君死又随人去了。

    世人都晓神仙好,只有儿孙忘不了!

    痴心父母古来多,孝顺儿孙谁见了?

    ……

    ……

    一首《好了歌》唱罢,老叟骑着毛驴已经来到了城下的南门外,让庞飞虎等人纷纷咋舌暗生羡慕,竞相直呼赞叹此位老叟真乃神仙做派,活得真是逍遥自在啊。

    而郭业却是看清了灰衣老叟的真容之后,彻底地目瞪口呆了,下意识地喃喃自语道:“怎么会是他?怎么会是这老杂毛?李淳风那小杂毛不是说老杂毛已经云游四海去了吗?奶奶的,真是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城下,这位老叟已经轻轻跳下毛驴,手里高高举着葫芦挥舞摇晃喊道:“喂?城楼守将听好了,告诉郭业那小子,就说他师兄来了,赶紧通知他下来开城门,迎接本道爷进城去!”

    老叟一口自称老道,一边直呼郭业的名字,好是让城楼上的一众人等纷纷侧目,七嘴八舌地惊问道:

    “呃……小哥,你认识楼下那老叟?”

    “啥老叟?没听他在下面喊着吗?原来是一个老杂毛!”

    “咦?这人我瞅着面熟,好像在长安见过。”

    “小哥,这楼下老道到底是谁啊?”

    郭业二话不说懒得解释,猛地催动脚步如一团火般匆匆奔下了城楼,边跑边喊:“快……快快,快开城门,老子亲自去迎接这老杂毛进城!”

    嘎吱嘎吱~

    顷刻,在郭业的命令下,厚实沉重的虔州城南大门缓缓被楼下守卒从里到外推开……

    ……

    ……

    虔州城刺史府。

    花厅中。

    骑毛驴的灰衣老杂毛已经被郭业请到此处已有一小会儿,一番推杯换盏的茶饮中,两个人早已没了刚才见面的那份激动。

    郭业起身再给老叟续了一杯茶汤之后,才笑意盈盈地打趣道:“我说老杂毛,你现在倒是真的跟个活神仙似的啊,又是腰挂葫芦骑毛驴,又是一路走来唱歌谣,啧啧,你真当自己是八仙之首张果老啊?”

    “混账!”

    老叟猛地沉下脸来一拂袖,佯怒骂道:“老道好歹也是你的师兄,老杂毛三个字岂能从你口中脱出?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师兄了?小心老道清理门户,灭了你这个不敬尊长的败类。”

    “哈哈哈哈……”

    郭业听着对方故作生气发飙的话,不由一阵畅笑,放声大笑道:“袁老道,你装起正经人来一点都不像,嘿嘿,你不是居无定所的云游四海去了吗?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在我这儿?莫非你是奔着我这虔州城来的?”

    三言两语点出了对方的来头,正是昔日的大唐国师兼钦天监,蟠龙观的上任观主袁天罡。

    袁天罡上次不告而别说走就走,不仅卸任了钦天监和国师之职,还将蟠龙观观主传给了徒弟李淳风后,便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长安。

    郭业掰扯着手指算下来,也有一年多了吧?

    袁天罡故作不悦地闷哼一声,没有立刻回答郭业的问题,而是伸手将郭业刚才续满的那杯茶水轻轻端了起来,送至嘴边浅抿了两口润润嗓子过后,才悠悠说道:“你小子还是没点耐性,老道与你久别重逢,你就不能说点暖人心窝的话吗?老道就不能来瞧瞧我这许久未见的师弟吗?”

    “少来!”

    郭业看着袁天罡这般模样,更加觉得他今天出现在这儿绝非偶然,笑着啐道:“你这老杂毛,哦不,你这老道士若是想要见我,又何必要挑在今天呢?嘿嘿,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说吧,你今天来我这儿到底想做什么?”

    “滑头!”听着像是是呵斥,但袁天罡的语气明显是愉悦的,“你小子还是一如既往的鬼精鬼精,老道就知道瞒骗不了你。嘿,其实要说起来话就长了。这就要从老道离开长安说起哟……”

    “那咱们就长话短说,怎么样?”

    郭业适时打断了袁天罡即将到来的长篇大论,而后提醒道:“先将今天到我这儿的正经事儿说了,我再听你这一年半载的去向吧。”

    袁天罡一阵郁闷,郭业这小子还真是油盐不进,一上来就直奔主题。

    无奈,他也只能开门见山地说道:“老道今天来你虔州城,是希望你能够将虔州城让出来。”

    “啥?”

    郭业惊得整个人窜立起来,然后满面怒容地瞪着袁天罡,喝道:“袁老道,你是不是老糊涂了?放着好好的神仙日子不过,你却跑来给白莲教的这些邪魔外道当说客?哦哦哦……我明白了,你肯定是被关陇世族给收买了,是吧?唉,你说你啊,临了临了到头来,竟然还犯这种低级错误,你要晚节不保啊,老杂毛!!!”

    郭业一口气说完最后一句话时,已是声嘶力竭,一副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的样子。

    谁知袁天罡竟然对郭业这番痛心疾首的训诫不为所动,仍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翘着二郎腿看着郭业,随后嘴角轻轻翘起,鄙视道:“肤浅!你小子啥时候看待问题如此流于表面了?你觉得老道是那种晚节不保的人吗?亏你如今还是一路行军大总管,真是令人失望!”

    吆喝,居然还批评起哥们来了。

    郭业立马不干了,回击道:“那你为何充当起白莲教的说客来了?皇上命我等领军南下平叛,你却让我主动将好不容易夺下来的虔州城让出来给白莲教,你说你这不是投敌变节了是什么?再说了,你知道虔州城有多重要吗?你说让你就让啊?儿戏!”

    “老道怎会不知?”

    袁天罡饱含深意地看了眼郭业,缓缓道:“虔州城中囤放着一笔价值不可估量的金砖,一笔富可敌国令世间凡夫俗子无法拒绝的金砖,一笔关陇世族志在必得,用来将来招兵买马,与朝廷分庭抗礼的金砖。是吗?”

    “呃?”

    郭业顿时错愕,讶异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袁天罡道:“要知道这个秘密又有何难?这是白莲教主胡毕烈亲口告诉老道的。”

    “你个老杂毛!”

    郭业听完这句话又发飙了,骂骂咧咧道:“你还敢说你没有与白莲教匪暗通曲款?你若不是胡毕烈引为信服之人,他会告诉你如此机密之事?”

    “废话,你小子能不能别瞎激动啊?”

    袁天罡见着郭业已经是第三次狗急跳脚了,不由动起了真火,怒斥道:“要你主动让出虔州城并非是老道无的放矢,而是老道为了陛下的整个计划而临时作出的调整。如果你要跟老道因为这个而纠缠不清,甚至兴师问罪的话,你自己回长安去找皇上吧。这也是皇上当初给老道的谕旨,如遇计划有变,老道有临机决断之权。懂了吗?郭小子!!!”

    卧槽儿,怎么还扯出李二陛下来?

    郭业下意识地盯住了袁天罡,双眼透着浓浓的疑惑和费解,弱弱地问道:“敢情儿你这老杂毛明为卸任俗务,云游天下;暗地里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替他在南方奔走?”

    “唉……你真以为老道愿意干这份差事啊?”

    袁天罡悠悠一叹,道:“此事说来话就长了,往前追溯还歹从老道离开长安的前一天晚上,陛下召我进宫说起。想当日……呃,你现在这回能静下心来听了吗?”

    最后一句话明显就是挤兑郭业,小小报复一下刚才他的急躁。

    郭业撇过头去,心不甘情不愿地默念了一声,小人得志,揍性!

    随后张嘴喊了一声:“废什么话?你今天不给我说出个子丑寅卯来,你觉得我会主动让出这好不容易得来的虔州城吗?”,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65.第一千零七十九章 越扯越大

    readx;在袁天罡接下来的娓娓絮叨中,郭业已经不知道给这老杂毛续了多少杯茶水了,反正直到袁天罡将前因后果的始末讲完之后,他已经空腹喝了满满一肚子的茶水,直呼郭业不要再续茶水了,实在是肚子撑不住了。

    郭业哑然失笑,停下了手中给袁天罡再续一杯茶的动作,然后返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袁天罡稍稍挪了一下身子,斜着眼神望向郭业,轻轻问道:“现在你总该明白我让你主动让出虔州城的原因了吧?”

    郭业轻嗯一声,并未多做明确地表态,而是到现在还有些不敢相信地问道:“袁老道,这么说你卸任俗务云游天下只是个幌子,你真正的目的也与我和卫公李靖一样,都是奉旨平叛,是吗?”

    袁天罡点了点头,拱手冲着长安方向微微一揖,道:“不错,殊途同归,你我皆是奉君之命,忠君之事。”

    郭业又问:“那你离开长安之后这么长的时间里,就一直潜伏在白莲教中伺机行事?”

    “虽不中亦不远矣!”

    袁天罡长吁一口气,点头道:“准确地说,应该是从白莲教在南方这边举事开始,我便一直都在了。从头到尾发生了什么事情,再也没有人比老道要来的清楚。从关陇世族暗中支持太平道摩尼教白莲社等邪道组建白莲教,并鼓动信中发动叛乱那一天,老道就是开始尝试着接触白莲教的核心。最后幸不辱命,老道连连帮助了白莲教主胡毕烈,成功取得了他的信任。嘿……如今,老道助他摆脱了傀儡的身份,只要他能够率先破门夺下虔州城,那他便能彻底与关陇世家中的独孤家于家分庭抗礼了。”

    郭业听着袁天罡这般说,不由皱眉反问了一句:“袁老道,从你这一连串的举措看下来,我觉得你这不是在替皇上平叛啊,反倒是有些助纣为虐的错觉呢?”

    “胡扯!”

    袁天罡明显有些生气了,板着脸训道:“你小子哪里知道老道的心思?老道就指着胡毕烈这个蠢货在老道的步步精心安排下渐渐吞食独孤家和于家,好教他们自相残杀,一劳永逸!”

    “就这么简单?”

    郭业脸上的神情明显表示不信,质疑道:“然后呢?自相残杀一番过后,白莲教内部势必形成一家独大之势。到时候,又该如何呢?别藏着掖着,将你藏在心里的秘密都说出来吧。”

    “嘶……”

    袁天罡猛吸一口凉气,神情停滞了大概有三五秒的时间,随后干咳一声,摇头笑道:“啧啧,看来你小子之前又是急躁又是迫不及待的表现,敢情儿都是装出来的啊?原来你小子一步一步把老道往沟里带,就想着套我心里的那点秘密啊?行啊,郭业,你现在真是越来越鬼精,比泥鳅都要来得滑手了。”

    “承蒙您夸奖,郭业不敢当!”

    郭业拱拱手,撇着嘴说道:“袁老道,你要我放弃虔州城主动让出,这没问题。但你总要给我一个心甘情愿率兵撤退的理由吧?为了拿下这虔州城,我死了多少弟兄?难道就为了让胡毕烈那孙子顺利上位,成功取得独孤家和于家的看重,让他与两家分庭抗礼,然后我就要拱手相让这座虔州城?袁老道,换做是你,恐怕也是心愤难平吧?”

    “我懂,我懂我懂!”

    袁天罡见郭业越说越激动,立马好言安抚道:“郭业,你知道老道我为什么会答应圣上,亲自跑一趟南边潜伏进入白莲教吗?”

    郭业被袁天罡这么一问,显然有些错愕,不过他现在回过头来一想,心里也特犯疑。袁天罡好歹是道门中有着尊崇地位的人物,而且袁天罡能够辞去钦天监和国师,能够卸任蟠龙观观主,说明李二陛下想用权财和美色来差遣他,貌似支使不动。

    而且他很清楚袁天罡的脾性,往虚无飘渺上来说,这老杂毛早已是不食人间烟火,不动凡俗红尘之心,跳出世俗人物圈子的活神仙了。他犯不着为了皇帝的一个旨意就要摊这趟浑水。而且以他在道门中的崇高地位来说,只要他不是自愿的,李二陛下压根儿就不敢冒然强迫着他来。

    难道里头还有什么隐秘吗?

    随即,他满是好奇地问道:“为什么?难道这跟你刻意相助胡毕烈蚕食其他两家,在白莲教中一家独大有关系不成?”

    “聪明!”

    袁天罡高高竖起拇指赞道:“这才是老夫真正愿意为圣上在南方奔走的原因。不然的话,纵是圣上给我袁天罡金山银山,亦丝毫不能动我心弦。你觉得以老道我在道门中的地位,当今圣上会强迫老道做一些违背本心之事吗?”

    三言两语间,无不尽显着袁天罡道门第一人的那股子凌傲翩然的气质,无不尽突显着他道门第一人独傲于世的风范。

    郭业不再搭话,而是竖起耳朵作出一副洗耳恭听的聆听状。

    袁天罡稍稍屏息凝气一番,很快便继续说道:“当今圣上此次借着南方叛乱之事,真正要拔除的便是关陇世族这颗毒瘤,这点你早就知晓。但是你可知,关陇世族数百年来崇信的是什么?”

    郭业不假思索地回道:“当然是佛教了,佛教传入中原的历史若要追溯起来,可能要在两汉之时,当时便有佛门教徒在我们中原行走。不过佛教真正中原大兴,应该就是在南北朝时期,当时达摩祖师入中原,若不是有关陇世族阶层的扶植,恐怕佛教也不会有如今这么大的影响力。想我大唐如今十道数百州,随便一个州府可能不易寻到道观,但绝对能轻松寻到一座寺庙。所以,佛教在我中原大兴,完全得益于关陇世族的扶植。正因为如此,关陇世族阶层几乎是虔诚的佛教徒。”

    “嗤……你小子说得倒是全乎。”

    袁天罡冷笑一声:“不过要说虔诚的佛教徒,他们关陇世族算不上,但他们却是利用了佛门教人向善的教义对民间百姓进行愚弄。为的就是让善者更向善,弱者越弱小,如羔羊一般好让他们继续欺侮压榨。咳咳……老道貌似有些跑题了。”

    袁天罡自嘲一声,然后中止了这个话题,然后说道:“实话告诉你吧,老道此次肯答应圣上,为他亲自跑这一趟,那是因为当今圣上答应我。他要借此南方叛乱的机会,不仅要连根拔除关陇世族,还要将中原佛教连根摧毁,彻底赶出中原。至此,中原唯有道门为正统,并正式册立我北方全真道教为大唐国教!这回,你明白了吗?”

    “卧槽儿,居然还牵扯出了…佛…道…之…争???”

    瞬间,郭业的脑子当机了。,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66.第一千零八十章 佛道之争

    readx;郭业的大脑瞬间当机了,这尼玛不就是传说中的“佛道之争”吗?

    敢情儿李二陛下是提出了这个条件来勾引袁天罡,难怪袁天罡会怦然心动难以拒绝了。

    都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实际上呢?谁又不想做那第一人?

    不然的话,当初战国时代诸子百家时代,虽说百家争鸣各派大兴,但任何一派都想击垮挤掉其他学派,冒出头来当老大。

    以至于董仲舒提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之后,有了儒家力压诸子百家,成为一家独大,影响华夏两千年格局的存在

    原因细想起来也是简单,这明显就是当时的当政者汉武帝及其统治阶层与儒家一拍即合之下,为儒家的一家独大大开了方便之门。汉武帝需要儒家的效忠,需要儒家“仁义礼智信恕忠孝悌”的核心思想来统治万民,而儒家也需要汉武帝手中一手权杖一手钢刀引为助力,达成需求。

    双方各取所需,双方又是互惠互利。儒家替当权者宣扬忠君爱国,宣扬天地君亲师,承认其统治地位;而当权者呢?同样在双方的互惠互利中保证着儒家的一家尊崇和合法性。

    现在这么看来,如今的李二陛下与袁天罡,与当初的汉武帝和董仲舒又何其相似?

    郭业满脑子尽是李二陛下给袁天罡提出的诱人条件:扶植道教打压佛教,彻底将佛教赶出中原,好让道教一家独大,并册立道教中的北方全真道为大唐国教。

    不得不说,李二陛下真的太了解袁天罡了。袁天罡这种方外之士,不好权不好利更不好女色,超脱世外淡泊洒脱。也许只有这名,才是袁天罡唯一的死穴了吧?

    此名非彼名。袁天罡可以不在乎世俗中人或官场中人对他的看法,但袁天罡肯定非常看重道门中人对他的看法。如果道门能够在袁天罡一力促成下,在中原力压佛教一家独大,让道门北方的全真道成为大唐帝国的国教。那他袁天罡绝对是道门中直追当年道教始祖——老子李聃的存在。若是道教始祖老子称第一,他袁天罡凭此番对道门的彪炳功绩,当为道教前年以来第二人,百年以来第一人了。

    难怪,难怪袁天罡会怦然心动,难怪他会放下身段甘愿为李二陛下在南方奔走。

    郭业暗暗惊叹,李二陛下这是要学历史上的三武灭佛(北魏太武帝灭佛北周武帝灭佛唐武宗灭佛),也要来上一出拆庙毁宇逼迫全天下僧尼还俗的“壮举”啊。

    如果没记错的话,郭业记得李二陛下在原先的历史上可真没干过这种事。

    难道是史官们遗漏了记载?或是说史书上记载的关于李二陛下这次荒唐的行为,被他的子孙皇帝们给刻意销毁了?

    还是说……又是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让历史发生了微微的偏转,然后自己这支穿越来的小蝴蝶翅膀这么一振,直接把李二陛下给扇晕乎了?

    奶奶的,邪乎!

    “喂喂喂!”

    袁天罡见郭业傻不愣登地杵在那儿僵立当场,半天不见他吭声,不由奇问道:“你小子发什么呆?这下明白老道为何要让白莲教陷入内讧,让胡毕烈一家独大彻底掌控白莲教了吧?”

    “有点明白了。”

    郭业若有所思地回道:“你和皇上的意思是想让胡毕烈领着白莲教在南方行拆庙毁宇,干迫害僧尼逼得天下出家人还俗的恶事,是吧?将在遗臭万年的骂名彻底落在胡毕烈和他的白莲教身上。这样,既可以达到彻底铲除关陇世族的目的,又能达到在中原灭佛的目的,对否?”

    “一言中的!”

    袁天罡嘴角噙笑地不由促狭反问了一嘴:“难道你小子还想替胡毕烈挡下这差事,自己亲自操刀替老道和皇上分忧此事?”

    “扯犊子!”郭业立马摆手拒绝道,“这种灭佛之事谁爱干谁干,我郭业可不想造这个孽。”

    “哼哼!”

    袁天罡听到郭业话里带着对佛教几分怜悯与同情的意思,顿时有些不悦起来,啐道:“你小子别以为佛门那些人都是吃素的。他们制霸中原这么多年,愚弄百姓这么多年,你真以为他们一个个都是佛口佛心之辈吗?糊涂,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万变不离其宗,终究逃脱不过一个利字。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佛教不佛,终究还是为了在中原的制霸。小子,你见到庙宇中的佛祖像,个个都是面带微笑一副我佛慈悲之相,好似看着宁为世人之福祉而甘堕十八层地狱的宏愿,但佛祖的心里怎么想?你小子又怎么知道?好了,现在不是讲妇人之仁之时,收起你那点慈悲心肠吧。”

    说到这儿,袁天罡越说越来劲,不由加重了语气训斥了一句:“我看你小子也被佛教荼毒甚深,肯定是受了大慈恩寺的玄奘大和尚的影响吧?”

    玄奘和尚?

    郭业一想到那个呆萌呆萌,却有着无比大毅力前往西天求取真经的大和尚,心里当真是怜悯万分,暗暗默念道,也许,像玄奘这种纯粹的大和尚,才是最可怜最无辜的。

    “好了,该说的都说了。”

    这边袁天罡自顾又说道:“明日胡毕烈便会率领他的白莲护法军打头阵,你小子今晚就必须撤军,主动让出虔州城来。老道提议,你今夜就率军从虔州城西门渡黑水河,撤往虔州城对岸的岭南城。”

    岭南城与虔州城虽隔着一条黑水河,但黑水河深不见底水流滩急,倒是一处可以倚仗的天险。

    郭业看着袁天罡,问道:“胡毕烈应该是想借着明日午后的那场雨,破了我的地雷阵,然后率军强攻北门吧?”

    “哟呵,不错,”袁天罡不吝赞许道,“看来老道当年教你如何观星预测天气的本事,你小子还没有扔掉。没错,明日午后,便会发动猛攻。所以老道希望你今晚就撤出虔州城,迁往黑水河对岸的岭南城。也好让胡毕烈借着攻破虔州城之功,早日与独孤于家平起平坐。”

    郭业这时已经动了心思,点头表态道:“想必你也从胡毕烈口中得知了为何他们要急于夺回虔州城的真正原因了吧?让出虔州城没问题,但我必须将虔州城中的那批金砖转移走。城可让,金砖不能留!这可是一笔富可敌国的财富,足以抵得过朝廷十年的税赋,绝对不能便宜了这帮逆臣贼子。”

    袁天罡并不看重钱财,也乐得洒脱地爽快道:“这个是自然。老道只需助胡毕烈攻破虔州城,至于那批金砖,老道一概不知,也不干我事。”

    言下之意,对于那笔金砖去留与归属,袁天罡表示无所谓,更是在暗示郭业,他也绝口不向李二陛下提及此事。

    郭业自然听懂了他的弦外之音,暗暗嘀咕,你妹的,这算是桌底下的交易吗?

    随即,他装成没事儿人似的,允诺道:“好,我现在便答应你,今晚子时我会开始全城大转移,明日天亮之前留下一座空城给胡毕烈那孙子。”

    袁天罡抿了抿嘴,轻笑颔首回应。

    最后,简单寒暄了两句之后,他便以不便久留此地,以免人多眼杂被人发现为由,向郭业提出了辞呈,提起袍裾便要离去。

    郭业相送至花厅门口。

    突然,袁天罡又驻足转过身来,貌似想起了什么事儿似的看着郭业,轻轻叹道:“郭业,其实现在还不到彻底铲除关陇世族的时候,这些事情留给胡毕烈与他们狗咬狗内讧吧。如果现在操之过急,也许还会误了一桩性命。”

    这没头没尾的话,顿时令郭业生疑了,不禁反问道:“袁老道,你这话什么意思?含糊其辞令人好生糊涂。”

    袁天罡眼神有些闪躲,欲言又止,眉头又是皱了几番,最后还是没有忍住,轻轻问了一句:“你知道你的恩师,前国子监祭酒,当朝尚书左仆射虞世南的下落吗?你到了南方这么些日子,就没有去打听打探过?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他如今是生是死吗?”

    连着三个发问,直接将郭业问懵了,对啊,虞世南虞老头,自己的这位老师,如今身在何处啊?而且自己可是答应过孔颖达,向他保证过老师的安全的。

    一念至此,郭业真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他妈的,真是粗心大意,真够糊涂!,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67.第一千零八十一章 忠君守节虞世南

    readx;“袁老道,莫急着走!”

    郭业自责过后心忧虞世南的安危,赶忙上前扯住袁天罡的衣襟,急切问道:“莫非你知道我老师虞世南的下落?他老人家怎么样了?”

    “亏你小子还记得你的老师。”

    袁天罡打趣了郭业一句,然后说道:“放心,虞世南这老头虽然此次南下宣抚屡遇危险,颇受劫难,不过幸甚,他至今还活着。”

    呼~

    郭业长吁一口气,心里立马踏实了下来,整个人也安心不少,后追问道:“那他如今身在何处?”

    袁天罡微微皱眉,捻着胡须慢腾腾说道:“这个嘛…不好说…不好说哟!”

    拖长了音调,可把郭业的心再次悬了起来,只见郭业面容骤然变色,焦急担心地问道:“袁老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些告诉我,他至今身在何处?”

    袁天罡应该是知道虞世南的近况,不过貌似有难言之隐,犹犹豫豫间不愿吐露虞世南的下落。

    不过他很清楚郭业的性子,一旦这小子不问个水落石出,决计是不会放自己离去的。

    可是虔州城这边他又不能久留,以免错生枝节。

    最终他拗不过郭业的犟脾气,据实回道:“虞世南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不过自从南方各州府沦陷之后,他这个南方宣抚使也是一路穿州过府的避难,最终在图州城攻破的那一日,他失手被擒。你这位老师的确是盛名之下无虚士,真乃满腔忠义的死志之士啊。当日在图州城,他被匪军围在了城头之上,宁可以死守节报君王也不愿生擒受辱啊。最后退无可退之时,他竟然抱袍慷慨纵歌一番跳下了图州城头。唉……所幸城楼之下是一堆干草垛子,救了他一命!”

    “什么?”

    郭业也被虞世南的气节给震惊了,破口大骂一句:“这群白莲匪军,关陇世族那些个乱臣贼子,老子到时候一定要将他们扒皮抽筋,挫骨扬灰,草!”

    袁天罡对于郭业破口大骂并未阻止,相反他也深有感慨地唏嘘一声:“是啊,虞世南不愧为当世名儒啊!不过你放心,他现在性命无忧,而且关陇世族那几家碍于虞世南在士林间的名声,也不敢对他怎么样,更不敢轻易害他性命。

    相反,他们现在还在不断循循善诱地劝降着你的老师。你想想,如果你老师这种盛世鸿儒突然改弦易帜,为他们这些逆臣贼子振臂高呼,那能为他们聚集多少人心啊?所以对他们而言,虞世南活着比死了的价值要上一百倍。他们现在不仅不敢害他性命,还必须好吃好喝供着他。”

    最后一句话让郭业的神色又缓和了一些,然后问道:“这么说我老师是被他们软禁了咯?”

    袁天罡点点头,不置可否。

    郭业追问:“那我老师现在被软禁何处?有没有被他们随军押来虔州城十里外的营寨?”

    “没有!”

    袁天罡非常肯定地摇了摇头,说道:“我假意问过胡毕烈好几次,他有一次醉酒的时候跟我发过牢骚,骂关陇世家的人老是跟供祖宗一样供着虞世南,却是一点都不奏效。而且还骂到了独孤家的老大独孤穆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如果老道没猜错的话,你的老师应该就是被软禁在独孤穆的营中。”

    独孤穆?

    没听过!

    郭业这个时候也没心思去关心谁是独孤穆,而是径直问道:“独孤穆的大军如今在什么位置?”

    袁天罡道:“独孤穆?呵呵,这个有勇无谋的家伙,正驻扎在端州循州广州潮州一带,嘿,那儿离琼州隔海相望,应该是关陇世族的最后一条退路了吧?我估摸着独孤玉的意思,并不愿意将他的哥哥独孤穆召过来合围虔州城。”

    尼玛的,居然躲到了广东沿海一带了?这真是在保留退路,只要风头不对局势已变,郭业有理由相信这些人就会渡海先逃往琼州,然后再出海。

    要知道,琼州可就是如今大唐的天涯海角了。

    袁天罡仿佛看穿了郭业的意思,劝道:“郭业,我知道你心里担忧虞世南的安危,不过你现在根本不可能无视城外几十万的围城匪军,而率军直奔端州一带去救你的老师。你这样做不但不现实,而且还会陷你的老师于性命堪忧之境,懂吗?真逼得他们狗急跳了墙,才是对虞世南最大的危险。”

    说到这儿,袁天罡郑重其事地看着郭业,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这也是我让你暂时让出虔州城,按照老道的计划行事的主要原因。好了,言尽于此,你这边必须尽快转移。”

    说罢,袁天罡便轻轻扯回衣襟,拂袖而去。

    行至半路,郭业突然驻足遥喊了一声:“袁老道,是不是在我和李靖率军离开长安南下平叛之前,你便已经传信至长安皇宫过?是不是陛下早就知道了我老师身陷囹圄,落在白莲匪军手中一事?”

    “呃?”

    袁天罡猛地停住脚步,虽然没有转过身来,不过郭业很清楚地发现对方的身形微微一怔。

    他又逼问一句:“袁师兄,是也不是?”

    这次,他没有喊袁老道,更没喊老杂毛,而是言辞恳切地叫了一声师兄。

    不过袁天罡始终没有转过身来正面回应于他,而是喟然轻叹一声,又默然摇了摇头,悠悠回道:“现如今问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走了,郭业,你记住,抓紧转移,天亮之前一定要迁往岭南城,并在黑水河渡口方向做好防御。不然的话,一旦他们知道拿下的是一座空城,势必还会继续反扑岭南城,不夺回这笔金砖,他们决计誓不罢休!”

    说罢,袁天罡加快了脚步,匆然走出了刺史府的院子,径直奔向牲口棚所在的杂院,牵回毛驴准备悄然出城。

    郭业回味着袁天罡最后留下的这段话,闪烁其辞不说,而且还透着几分无奈。

    貌似,他已经听出了对方话里话外的意思。

    霎时,他眉有郁结,眼带忿色,双拳紧攥地仰头望向遥不可及的长安方向,心中一百个不情愿地质疑道,陛下莫非早就知道虞世南的处境?为何不肯早些跟我们说?难道李二陛下真的薄情寡义到这种地步?为实现他的宏图大计,他宁可天性凉薄到舍掉虞世南,也在所不惜?

    太令人寒心了!

    突然,郭业的心中又出现另外一个声音:“不可能的……不会的……史上记载,他李世民绝对不是这样的人,史书也说,纵观历朝历代的君王,能如太宗李世民一般如此重情重义体恤臣工的,实属罕见。”

    不会的!

    郭业不断地在暗暗告诫着自己,李二陛下爱面子是不假,好大喜功也不假,但绝对不会凉薄到这种地步。,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68.第一千零八十二章 撤退转移

    readx;袁天罡没走多远,郭业便命人将庞飞虎等一众部曲从城头那边召了过来。

    当着众人的面,他宣布了决议,今晚转移,撤出虔州城。

    这决议一出,顿时一石激起千层浪般,引来了在场所有人的反对和质疑。

    这不怪郭业的一众手下弟兄不给他面子,因为郭业突然宣布的这个决定实在是太突兀了,而且太违背常理了。

    “大舅哥,你算怎么档子事儿?”

    程二牛第一个不干了,不顾庞飞虎轻拽着他的胳膊,大声嚷嚷道:“大舅哥,拿下这虔州城咱们费了多大的力气?死了多少弟兄?现在你突然让俺们准备今晚撤军,拱手将虔州城让给白莲匪军,这不是扯犊子吗?阮老三,别跟个闷葫芦似的,你刀盾营在这次攻夺虔州城中损伤最是惨重,你最有发言权了。”

    程二牛也不傻,发表了自己的看法过后,立马把皮球一脚踢给了阮老三。

    阮老三被程二牛点名,也被程二牛的话击中了心里最痛之处,于是乎慢吞吞地站了起来,一脸费解地冲郭业问道:“小哥,程二牛这瘪犊子平日不着四六,但是今天说这话,我是赞成的。我刀盾营来时六千余弟兄,虔州城北门第一战时,竟然伤亡过半。虽然小哥你及时让白莲匪军的俘虏补充进了我刀盾营,可是那些死去弟兄的血就这么白流了?”

    身为阮老三麾下刀盾营校尉的薛仁贵本来是没有资格参加这种会议的,不过他近来屡立战功,而且郭业一直有意在栽培他,所以他得以参加了今天这个会议。

    阮老三这番话一落地,薛仁贵自然而然地站在刀盾营的立场补了一刀:“大人,你这个决议太荒唐了,简直不可理喻,恕卑职等实难从命!”

    “实难从命?”

    郭业冷眼盯着薛仁贵,峻着脸沉声说道:“我管你难从命还是易从命,你以为我在跟你薛仁贵商量拿主意吗?你听好了,这是命令!命令!!!你懂吗?你薛仁贵身为军人,难道不知道服从命令乃是军人的天职吗?”

    “霸道!”

    薛仁贵被郭业三言两句卷了回去,碰了一鼻子灰,顿时闷闷不乐地坐回了原位,嘟囔了一声:“霸道,一言堂!”

    薛仁贵碰了钉子,阮老三和程二牛自然不敢再去触霉头。

    康宝正要起身,却被庞飞虎强行摁了下去,因为他一向老成持重,而且对郭业也绝对是无条件信任,他总觉得郭业这个撤退的命令并非表面看着那么简单。

    随即,他摁住了康宝之后,自己轻声问道:“小哥,莫非这撤退转移的背后还有什么隐衷不成?”

    一直保留意见从未吭声的曹录勋也突然问了一句:“郭大人,你之前与卫公有过计议,你夺下虔州城后死守十五天,将各地州府的白莲护法军统统吸引到这边来,好助他顺利收复岭南路的十五个州府。如今十五日之约才过去几天而已,你这么做,会不会影响到卫公在岭南路那边的一系列动作?”

    “不会!”

    郭业斩钉截铁地说道:“曹中郎将多虑了,虔州城之所以能够成为众矢之的,吸引各路匪军前来驰援围攻,无非就是因为虔州城中藏着一笔金砖。与其说是虔州城是火力聚焦点,不如说是那笔金砖才是白莲匪军志在必得之物。所以,只要将那笔金砖转移跟着我们走,那么城外几十万匪军也势必要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因此,不会对卫公造成影响。”

    曹录勋唔了一声表示明白,之后他便不再质疑,因为他除了关心这个之外,对其他的事情并不关心。相反,他更加认可郭业刚才训斥程二牛的那句话——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虽然郭业的这个解释让曹录勋信服了,却不代表其他人会认同这个解释,因为大家关心大家在乎的东西不一样。

    郭业看着大家伙都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最后只得解释道:“暂时的撤退不代表一路撤退,一时的输赢不代表满盘皆输。过些日子,你们便会明白我的良苦用心。我现在只能说,这是皇上命人传来的旨意,谁敢拂逆?”

    正是君为臣纲,郭业一把李二陛下搬抬出来,立马奏效,众人纵是有些心不甘情不愿,却也不在想着质疑和反对了。

    随后,郭业下令道:“大家回去准备一下,今晚子时从西门转移撤退,渡江前往岭南城。有了黑水河作为天险,恐怕匪军想要渡江攻城就更添了难度。庞飞虎康宝程二牛,你们三营兵马负责将刺史府地底下的那批金砖起出来,然后从西门走陆续装上船,先行渡江前往岭南城。”

    金砖数量庞大,郭业担心不安排三营人马来负责搬运上船的话,恐难一下子搬完。

    紧接着,他又吩咐阮老三的刀盾营负责护送余管事这批风雷堂的精英前往岭南城。并同时交代薛仁贵,让他领上一支人马等着天黑之后,将埋在南门外方圆一里区域地下的霹雳弹统统取出来,不能将这些东西留给白莲匪军去研究,关陇世族中不乏有人才存在,万一便宜了他们最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可就大大不妙了。

    至于曹录勋的黑甲玄兵营,郭业也没打算让他闲着,轻笑着说道:“曹中郎将,委屈委屈你的三千黑甲玄兵,将南门城楼上的百架床弩搬运上船,抵达对岸后在岭南城的东门码头一带,利用百架床弩布置第一道防线。万一匪军真打算乘船渡江来袭的话,一百架床弩估计够他们吃上一壶了。”

    “遵命!”

    曹录勋二话不说,先于其他人离开了此处,依令行事。

    因为他是一个纯粹的军人,更倾向于以服从为天职的军人准则。

    郭业继而起身拍拍手,鼓动道:“好了,大家都别耽误了,所有人依计行事,开始忙活起啦。对了,朱胖子。”

    郭业突然发现朱胖子貌似还没领到差事,赶紧吩咐道:“你别傻愣地站着啊,你的辎重营必须携带咱们广南路大军的粮草转移,然后先行抵达岭南城生火造饭,让弟兄们早些在岭南城那边吃上热乎饭菜。”

    “得……得令!”

    朱胖子微微一趔趄,紧忙应道:“老朱这就去办,抓紧办,绝对不给小哥你掉链子。”

    话毕,一伙人蜂涌般出了刺史府,各司其职而去。

    而郭业,也双手负背地踱步走出了花厅,看着有些暮霭的黄昏即将到来,不由再次将脖子伸长下意识地瞅向了南门,仿佛在远视着城外十里处的匪军营寨一般,颇有几分幸灾乐祸地口吻喃喃道:“如果他们数十万大军涌入城中,却发现扑了一座空城,会是一副什么表情呢?成全了胡毕烈,却也将柳州独孤氏和婺州于氏两家实打实的恶心了一把。嘿嘿,这么想想也挺解气的,来日老子再跟你们算总帐!”

    自言自语过后,郭业的心情徐徐回升,冲着不远处的一名亲兵喊道:“来人,替本官准备准备随身行礼,天黑之后直奔西门,趁夜渡河前往岭南城。”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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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9.第一千零八十三章 试探

    readx;一切准备就绪,当夜,虔州城这边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撤退大转移。

    分批逐次渡过黑水河,进入了岭南城,并趁夜加紧布防,神不知鬼不觉搬空了虔州城。

    而此时白莲匪军的两处营寨,因为上头有命,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必有一场大战。除了值夜巡逻的几队人马之外,数十万匪军正梦中睡得香甜,哪里会知道此时的虔州城已经是一座空城了。

    几个时辰过后,黎明前的黑暗被撕扯掰开,天亮。

    不过东方并未照常升起太阳来,相反,天气越发地闷热了,而且天际之上几朵乌云遮蔽着,一阵燥热的晨风刮过,却始终无法将乌云挥之即去。

    天气闷热令人压抑,不过一早便醒来出营帐观察天气的胡毕烈,心中却是暗暗窃喜和兴奋起来,因为以他的经验,这种天气不需要维持多久,最迟不会过了午后,势必就会有一场阵雨袭来。

    侥幸窃喜之余,胡毕烈还是不忘暗暗赞了一声,前辈就是前辈,活神仙就是活神仙啊,我胡毕烈能够得他辅佐,啧啧,真是三生有幸啊!占下南方后,我定要好好报答活神仙一番。若是将来他能够辅佐我胡某人攻进长安,坐上那太极宫中的龙椅,呃……便是与活神仙平坐江山共享天下,又如何?

    一时间,胡毕烈浮想翩翩愣是有些飘飘然起来,浑然没有察觉到,独孤玉和于敬德率着三子悄然来到了他的身后。

    “咳咳……”

    独孤玉清咳两声,将胡毕烈小惊了一把,随即转过身去。

    独孤玉一早醒来就发现了今天天气的不一样,往常,这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那种压抑,心中不由对胡毕烈断言今日午后必有一场阵雨的预测倾向相信了。

    他和于敬德心里都很清楚,胡毕烈这种蠢材哪里会有这种预知天气的本事?肯定还是胡毕烈身后的那个高人在给他支招。

    所以,他才邀约了于敬德一起来寻胡毕烈,目的是想试探着胡毕烈,将他幕后的那位神秘高人给挖出来。

    在来的路上,他跟于敬德达成了共识,像胡毕烈幕后这种神秘高人,如果能拉拢为自己所用,自然是最好。与其让这种有着通天彻地本事的高人为胡毕烈效力,还不如为他们两家而效力。他独孤玉坚信,胡毕烈这种粗人能给出的条件,他们两家给的条件只会更高更好,正所谓良禽择木而栖嘛。

    当然,如果无法拉拢的话,他们也不可能任由这种高人继续辅弼胡毕烈,让其继续坐大,危及到他们两家。若到万不得已之时,他们也会对这位神秘高人采取必要的手段,比如将其杀之,彻底断了胡毕烈的羽翼。

    “哟,这大清早的,你们怎么都凑堆儿来本教主这儿了?”

    胡毕烈人逢喜事精神爽,态度极其亲热地拱手道:“独孤公子,于老家主,还有三位于家公子,早上好啊,哈哈……”

    于家三子本来就不屑胡毕烈这种出身卑贱之人,自然对他的招呼不予理睬,沉默以对。

    而于敬德这条老奸巨猾的老狐狸心有所图,也暂时不愿和胡毕烈撕破脸,微微颔首致意也不搭话,将口头试探的差事交托给了独孤玉。

    独孤玉心照不宣地看了一眼于敬德,然后也是一脸和煦笑意地拱手回了一礼,道:“胡教主,呵呵,你可真是胸有乾坤的能人啊,往日真是小瞧了你。看今天早上这天气,估摸着午后必会有一场大雨,佩服,真是佩服啊!”

    “哈哈……运气而已,侥幸言中啦!”

    胡毕烈摆摆手,龇牙笑道:“这叫什么?这就叫大气运之人得天庇佑,连老天爷也在帮我胡毕烈啊,呃不,是帮咱们,咱们啊!”

    放声大笑三言两语间,将胡毕烈志得意满之情顿时宣泄无疑。

    “呵呵,胡教主谦虚了。”

    独孤玉违心地恭维了一句,说实话,他委实看不惯胡毕烈这小人得志的嘴脸,不过还是强忍着厌恶,继续旁敲侧击道:“胡教主,你说你这人还怎么就这么低调?往日你若是有这番本事,我等又怎会小觑了你?你啊你,以后不许这么低调隐晦了,容易造成误会啊。对了胡教主,据我所知你当初加入正一教之前,只是一个务农为生的普通百姓。后来离开正一教重新组建太平道之后,也一直不见你说过自己有这本领,莫非胡教主中间有什么奇遇不成?”

    “啊?”

    胡毕烈突然被独孤玉这么刨根问底,顿时有些吃不住对方的来意,眼神闪躲之余心中数个疑虑在盘旋,随后顾左右而言其他地敷衍道:“嘿,独孤公子你不是说胡某人往日太过低调了嘛?胡某之前是因为寄人篱下受制于人,所以想不低调都难啊。有句话说得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嘿,胡某人也是想装着平庸一点,这叫韬光养晦嘛。你说说,我若没有自保的能力却频频现出我这本事来,被人嫉妒甚至被人加害,那到头来不是害了自己吗?嘿嘿……”

    恬不知耻的胡毕烈这话说得真是一点都不脸红不臊得慌。

    这是变相地在承认,预测天气的本事并非假借他人,而是他自己的真才实学。

    同时在话的最后,还若有若无地暗讽了曾经将他当作傀儡摆布的关陇世家两句。

    于敬德的脸上瞬间变色,眉宇拧成了疙瘩。

    而于敬德身后的三个儿子,更是面带愠怒,若非有父亲在前边拦着,恐怕就跟胡毕烈对骂上了。

    而独孤玉也被胡毕烈这番软枪夹棒的话说得有些失了颜色,尴尬地讪笑两声之后,还是没有气馁,继续坚持试探道:“能受天磨真铁汉,不遭人嫉是庸才嘛。对了,胡教主,这几天我听人说你的营帐外都是戒备森严,五十步之外不许有闲杂人等靠近,莫非你帐中有贵客不成?”

    “啊?”

    胡毕烈当即矢口否认道:“没,没有,哪里来得贵客?独孤公子想太多了。”

    虽然是开口否认,但是胡毕烈脸上的急色和激动的口气,明显已经出卖了他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独孤玉瞥了一眼身边的于敬德,好像在向对方发信号。

    于敬德立马会意,轻轻问道:“唉,老夫年纪大了,在这儿站了这么久真有些腰酸乏累,胡教主,可否请老夫去你营帐中坐上一坐?”

    胡毕烈这下终于明白了,这两头老小狐狸今日来寻他绝非是偶然啊。

    敢情儿是猜到了自己身后有高人指点,想要拜会拜会一直暗中相助自己的活神仙啊?

    不行!

    胡毕烈当即给自己的心头上了一把枷锁,暗暗戒备道,绝对不能让他们接触活神仙,万一活神仙被他们一拉拢,今后谁来帮助本教主?本教主前途无量一片光明的将来,可千万不能毁在这两个王八蛋手里。

    突然,胡毕烈顿感一丝湿答答的凉意,他下意识地摸了一下额头,咦?难道这场阵雨要提前吗?

    他猛地仰头,果真,一滴滴肉眼很难察觉的小雨珠子,正稀稀落落地降下,逐一打在自己的脸上,凉意舒爽。

    嘶……雨来了,虽小,但还是提前来了。

    旋即,胡毕烈想到了应对之策,慌忙一脸激动地喊道:“两位,瞧瞧,瞧瞧,雨来了,雨来了!”

    其实就算他不喊,大家伙都已经察觉到,小雨滴已经开始稀稀落落地下起来了。

    胡毕烈趁着几人失神之时,忙不迭喊道:“两位,既然小雨已经开始降下,那么大雨也会提前,胡某必须开始提前集结兵马,必须在大雨过后就率兵马开始强攻北门。暂时不就留两位去我帐中一坐了,请自便!”

    说罢,胡毕烈赶忙返身奔往自己的营帐内,开始纠结手下部曲前来营帐议事。

    与此同时,他的一众亲随再次团团围在了营帐五十步之外,戒备把守不让其他人轻易靠近。

    独孤玉暗叹一声,这场雨还真来得及时。

    而于敬德则是目光闪烁地看着胡毕烈进入了帐内,随后冷笑一声,冲独孤玉一语双关地说道:“贤侄啊,一旦这厮顺利攻破虔州城,那咱们两家共食的这桌子饭菜,又要添上一双筷子了。”

    独孤玉明白于敬德的意思,微微摇着头,一脸嫌恶地回了一句:“于老家主,你我两家用得都是金贵的象牙筷子,呵呵,饭桌上突然多了一双粗鄙的竹筷,还真有些不习惯哟!”,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70.第一千零八十四章 空城

    readx;毛毛细雨稀稀落落地下了许久,到了正午时分,那场预测中的阵雨如约而至。

    霎时,乌云泼墨般汇聚天穹,伴随着惊雷滚滚,蛇舞银华,天空瞬间变色,顷刻间,瓢泼大雨骤然而下。

    在倾盆大雨的侵蚀下,大地渐渐被戳得千疮百孔,不忍直视。

    此时,胡毕烈所属的二十余万白莲匪军已经在营帐中集结完毕,就等着阵雨过后直奔虔州城南门,一举夺下虔州城。

    瓢泼大雨越下越大,好像要将这大地冲垮冲裂开一般,没完没了下个不停。

    倾盆大雨持续了几乎一个多时辰,才渐渐小去,直至午后放晴,天空才又变了颜色。

    这时,雨也停了,风也休了,雷电也无声遁匿了。

    就连之前如墨洒遮蔽天际的滚滚乌云也渐渐散开了。

    霎时,一缕曦阳彻底劈开天上若即若离的那些乌云,雨后初晴的阳光瞬间铺洒在了广褒无垠的大地之上。

    时机到了!

    站在营帐门口的胡毕烈喜色难抑,冲着亲随急急招手喊道:“快,去牵本教主的战马过来,还有,通知各队首领率兵出发,谁给本教主第一个攻破北门,拿下南门城楼,必有重赏!呃……就赏虔州城的三进宅子一座,黄金千两。”

    “是!”

    很快,胡毕烈便骑上马在一众亲随的簇拥下,徐徐出了营寨。

    而此时,他麾下的各路白莲匪军已经陆续开拔,踩着满是泥泞的官道,蜂拥而上直奔虔州城北门。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胡毕烈深信此道。而且,经过今日这场及时雨,他相信南门外的雷阵势必告废。

    如此士气之下,二十余万兵马强攻一座仅有两万余官军把守的南门,胡毕烈坚信,虔州城已是他的囊中之物了。

    十里之地,纵是地上泥泞坑坑洼洼,路况再怎么不好,不到半个时辰,胡毕烈所部便全线压境。

    仅离南门,不过几十步。

    胡毕烈压阵跟在最后面,突兀前头传来一声令下,已见本部前沿的部队已经开始朝着南门方向冲杀过去了。

    霎时间,喊打喊杀助威之声不绝于耳,大军如入无人之境一般,竟然杀到了南门下。

    嘭~嘭嘭~嘭~嘭嘭~

    伴随着嘿哟嘿哟的喧呼声,撞门的响动接踵而起。

    而有的部队已经开始架设云梯,已经开始攀爬南门城楼了。

    胡毕烈见着一切都进行的如此顺利,心中窃喜兴奋之余,也不禁纳闷,一个委实费解的疑惑在他脑中腾然而起——守城的官军为何没有一丝一毫的反击?难道因为一场阵雨将他们的雷区报废了,没了倚仗之后被我胡某人兵强马壮的二十余万大军给吓破了胆子?

    嘭!

    来不及胡毕烈瞎琢磨,南门已经被撞开了!

    再看城头,官军的大唐龙旗已经被他另外一路部队给拔了下来,径直扔下城楼。

    大唐龙旗飘飘荡荡地落在了南门外的地上,瞬间被陆续涌进南门的白莲匪军踩在地下,陷入了城下的泥浆中。

    南门,就这么叩破了?

    南门城楼,就这么被拿下了?

    不费一兵一卒,不耗一刀一剑,零伤亡的代价下,拿下了?

    胡毕烈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突然,心中一个不详的感觉升腾而起。

    当即,他冲着身边一众亲随催促道:“快,快随本教主进城探明情况。”

    说罢,手中马鞭一扬,当先一马风驰电掣般飞奔向虔州城。

    一进南门,他还没来得及察觉蹊跷,就听一名疤脸首领上前牵马坠蹬,然后禀报道:“教主,不对劲啊,南门压根儿就没人守。弟兄们没撞几次,这大门便自个儿开了。我们进了南门之后,发觉四周根本就没有官军的鬼影子。”

    南门没人守?

    胡毕烈傻眼了,就在这时,城楼之上飞奔下一个瘦子首领,急急喊道:“教主,城楼之上根本就没有官军,空空荡荡啥也没有。”

    城楼上面也没有?

    胡毕烈这回彻底傻眼了,下意识地想到,官军难道是想放弃南门和南门城楼子?然后将我们放进来再打?

    对,官军肯定是觉得两万余兵马根本无法阻止本教主二十余万兵马对南门和南门城楼的猛攻,索性就放弃镇守,将我们放进城中之后再打。

    两万兵马想跟我二十余万兵马打城中战,打巷战胡同战?这倒是打得如意算盘。不过,本教主人多势众,照样可以在城里面解决你们。

    想来想去,胡毕烈也只有这么理由方能解释得通。

    不过,很快他麾下另外一名矮个子的首领就策马来报了:“教主,我率领教众搜罗了附近几条街面和巷子,根本不见一个官军的影子。好像,好像……”

    胡毕烈心中一垮,怒不可遏地骂道:“好像什么?吞吞吐吐,你找死吗?”

    那矮个子首领弱弱地回了一句:“好像这虔州城是一座空城。”

    “空城?怎么可能?”

    胡毕烈恼羞成怒地冲那矮个子首领狠狠甩了一鞭子,抽打过后骂道:“前几日还打得死去活来,赵有信和他的五万部众就是全军覆没在南门外,怎么可能会是一座空城?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哒哒哒哒~~

    突然,胡毕烈的身后传来一阵紧凑的马蹄声,正是于敬德和独孤玉等人率众策马进了南门。

    他们一进城,便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远远又听见胡毕烈在这儿大声嚷嚷着发飙,差不多明白了发生了什么情况。

    于家三子没有细想那么多,兄弟三人彼此幸灾乐祸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满脸讥讽之色地看着胡毕烈。

    好像此次拿下南门破了城,压根儿就不是胡毕烈有多牛逼,敢情儿是一座空城而已。

    三兄弟此时已经忘记,几天前他们三儿还在南门外吃了官军的亏。

    于敬德和独孤玉却是半点也高兴不起来,两人眼中顿时呈现惊恐,随后竟然异口同声地喊道:“快,快去虔州刺史府!!”

    两人喊罢过后,早已挥动马鞭冲着位于城中央的刺史府方向策马奔去。

    这时,于家三兄弟也明白了过来,又是异口同声地喊道:“不好,金砖!!!!”

    三兄弟紧随其父之后,也是竞相策马追了上去。

    经三兄弟这么一提醒,胡毕烈也明白了,敢情儿,那笔数量惊人的金砖竟然是藏在刺史府中。

    旋即,他也带着一众亲随和部曲,火速赶往了刺史府。

    须臾,当他抵达刺史府进了大门,正要问询府中站岗的匪军于敬德和独孤玉在刺史府内具体什么位置时,突然见着于敬德和独孤玉两人神情低落地从后院的拱门处走了出来。而于家三子也跟着,兄弟三人满脸尽是忿忿之色,口中直娘贼狗官军的骂个不停。

    胡毕烈心中又是咯噔一下,暗叱,难道藏在这刺史府内的金砖出了状况?

    他正要相问于敬德时,独孤玉已经冲他摇了摇头,唉声叹气道:“来晚了一步,府内密道已经被官军发现了,而且藏在地底下的那批金砖,全部被转移了。”

    “什么?”

    尽管胡毕烈已经猜到了金砖出状况,但听着独孤玉这么一说,心里还是震惊万份,惊呼道:“统统都没了?”

    独孤玉点点头沉默着,不发一言。

    而于敬德则是阴沉沉地叹道:“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官军不仅放弃了虔州城,还将所有的金砖统统转移带走了。呵呵,枉我们费尽心机,绞尽脑汁地想要夺回虔州城,没成想人家却给我们留下了一座空城,咳咳……”

    说到最后,于敬德气得咳嗽了起来。

    而胡毕烈听完于敬德的话以后,感觉自己此番攻下虔州城的快乐瞬间没有了,相反,他就像是攥紧了拳头使尽了力气挥出的一拳,却没想到砸到了棉花堆上。

    随即,他问道:“官军这么短的时间内撤出虔州城,又要带上数量如此之多的金砖,他们能撤到哪里去?咱们追吧?兴许还能追回来呢。”

    “痴心妄想!”

    于敬德冷冷地回了一句:“南门外有我们几十万重兵包围着,他能撤到哪里去?北撤?不可能!姓郭的狗贼是精通韬略之辈,他肯定也想到了带着这么多金砖往北撤,肯定会被我们追上。如果老夫没猜错的话,姓郭的肯定是带着这些金砖转移到了黑水河对岸——”

    说罢,于敬德抬手一指虔州城的西边,沉声道:“岭南城!他肯定是转移到了岭南城,想仗着黑水河的天险,与我们继续对峙。”

    “岭南城?黑水河?”

    胡毕烈猛地一跳脚,冲着自己的亲随喊道:“快,快去看看西门渡口那边,还没有船只?强行征集西门那边沿黑水河一带的所有船只,准备强渡黑水河,攻打岭南城,夺回金砖。”

    “别费劲了!”

    沉默着的独孤玉突然看着胡毕烈,意兴阑珊地摇头说道:“你觉得郭业这种精明人,会在离去之前给我们留下一舟一船吗?现在别说强攻岭南城了,就是要渡过黑水河,也非易事了啊!”,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71.第一千零八十五章 白脸小生最无情

    readx;胡毕烈此次筹划这么周密,真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来准备攻夺虔州城。

    最后没成想,攻下得竟然是一座空城。此时的他心中有多失望,可想而知。他一直空落落的站在了刺史府内,傻傻地僵立当场,就连独孤玉和于敬德等人什么时候离开刺史府,他都没有半分察觉。

    良久,独孤玉和于敬德两家的几十万白莲护法军也相继开进了城中。

    虽然他们被郭业阴了一把,被转移走了志在必得的金砖,仅仅占下一座有名无实的空城。

    但是这并没有浇灭于敬德和独孤玉夺回金砖的信心。

    于敬德带着三子,与独孤玉一道登上了西门城楼。

    几人登高远望,西门外不远处的渡口早已空无一艘船只,宽约数十丈的黑水河上水流滩急,水面浑浊看不清深浅。

    几人心里纷纷不约而同地感慨道,若是没有江船护送的话,这真是一条难以逾越的天堑啊。

    对于守城一方的岭南城官军而言,这就是一道天险和倚仗。

    突然,于敬德第三子于仲遥手一指黑水河对岸的渡口边儿上,大呼道:“爹,你快看,他们已经开始在河岸布防了,如果孩儿没看错的话,那齐齐整整并排成一列的便是床弩。”

    “床弩?”

    于敬德眯着眼睛细瞅了一番,气得狠狠一跺脚,骂道:“赵有信这个老匹夫,真是害人又害己啊。赵家压箱底的百架床弩,竟然统统便宜了官军。”

    “完了!”

    于家长子于元沮丧地叹气:“本以为破了官军的雷阵,便能长驱直入拿下虔州城夺回那批金砖。这下倒好,对方竟然悄不留声地撤退转移到了岭南城。先不说如今咱们手中没有一艘可用的江船,根本就无法顺利渡过这凶险异常的黑水河。就说这对面岸上的百架床弩,只怕咱们渡船行到一半,也会被对方的百架床弩齐发之下射成刺猬吧?完了,这下真的完了,错失了先前的大好良机啊!”

    “混账!”

    于敬德虎目一瞪,冲于元喝叱道:“未战先言败,滚一边去,少在这儿蛊惑人心!”

    于元口没遮拦自讨没趣,悻悻地退到了一边儿。

    独孤玉却是莞尔一笑,非常镇定地冲于敬德摇摇头,道:“于老家主莫要生气,令公子也是关心则乱嘛。”

    独孤玉竟然一改风格,替于元说起了情,倒是让于家三兄弟诧异一番。

    要知道,他们的老子于敬德没来之前,独孤玉和他们三兄弟可是不怎么对付。哪里会想到他会帮于元说起好话来。

    于元感激地看了一眼独孤玉,不过却被独孤玉给无视了,愣是白白浪费了表情。

    只听独孤玉继续冲着于敬德说道:“于老家主,晚辈认为黑水河既要渡,岭南城也要攻,而那笔金砖也一定要夺回。你说呢?”

    “当然!”

    于敬德不假思索地回了一句:“哪怕付出多大的代价,也一定要夺回那笔金砖。因为金砖是我们两家的根本所在。”

    突然,于敬德好像听出了独孤玉话里藏话,奇道:“贤侄,莫非你心中已经有计了?”

    “呵呵,老家主刚才不是说了吗?哪怕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夺回那笔金砖吗?”

    独孤玉诡异地一笑,轻轻说道:“这便是晚辈心中的计策。”

    “说得轻巧!”

    于家第三子于仲反问了一句:“独孤公子,没船咱们可以造,但是你可知道面对着对岸的百架床弩,强渡黑水河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独孤玉不置可否地回道:“代价自然是很大。这毋庸置疑。恐怕到时候黑水河这浑浊的水面将会变得殷红,用尸山血海四个字来形容,亦不为过。说句直白话,面对着蓄势待发的百架床弩在对岸虎视眈眈,强渡就意味着要用几十万护法军的尸体去填平这黑水河。”

    此言一出,几人届时心里一颤,委实被独孤玉这个白面小生的话给震骇到了。

    真是人俊心黑啊,敢情儿这死上几十万护法军对他独孤玉而言,就跟用脚碾死一堆蚂蚁一般稀松平常。

    于仲又问道:“独孤公子,你说话真是不嫌腰疼。是,几十万白莲护法军都是一群贱民,他们出身卑贱,他们死不足惜。但是你别忘了,若是没了这些卑贱的护法军,哪怕让我们强渡黑水河成功,登上岸后又有谁人替我们攻城破门,夺回那笔金砖?”

    “哈哈,三公子没有听清楚在下的意思。”

    独孤玉笑道:“我是让几十万护法军强渡黑水河,这没错。但没说让你我两家的护法军来强渡啊。只要强渡成功,他那边死上多少人,又干我们两家何事?至于成功登岸之后,攻城破门夺回金砖这种差事,自有我们两家来应付。你们以为如何呢?”

    “独孤公子,你这话是什么……”

    “蠢货!”

    于仲还没质疑完就被他爹于敬德劈头盖脸骂了过去:“你也给我退到一边去,有勇无谋,徒惹笑料!”

    继老大于元之后,于仲也是倒霉悲催的退到了墙角,一脸晦气地跟他哥哥一起在墙角画圈圈。

    幸免于难的老二于正暗暗还在庆幸自己没有胡乱插嘴之时,谁知于敬德这老鬼训子训上瘾了,又是大袖一挥,喝道:“你也退到一边去,家门不幸,于家竟然生出你们这三个没用的东西来。”

    倒霉的很,于家老二也不幸躺枪,灰溜溜地退到了墙角,与其他两个兄弟共画圈圈同患难。

    随后,于敬德若有所思地冲独孤玉点头说道:“贤侄,你的意思是让胡毕烈带着他的二十余万人马来打头阵当炮灰,强渡黑水河?”

    独孤玉人畜无害地笑眯眯着,点点头,回道:“是的,他胡毕烈不是自恃有本事吗?不如就让他来打这头阵吧。如果借此机会,又能强行渡过黑水河,又能让他二十余万护法军葬身于黑水河底下,这不是一箭双雕之计吗?也省了我们以后麻烦。于老家主,难道你真愿意跟一个拿着竹筷的粗鄙人同桌分食?莫要忘了,咱们用得都是象牙筷哟。嘿嘿,咱们是瓷器,他是瓦片。这种活儿自然要主动分担给他干嘛。”

    于敬德心里暗暗骂了一嘴独孤玉,真是白脸小生最无情,更无耻。

    不过总得来说,独孤玉的这个提议还是蛮符合他的心思,他也不愿意出现胡毕烈继续坐大,今后与他们两家一起分食的局面。

    但是,他也质疑道:“胡毕烈虽然是蠢货,但是他身后有高人啊,贤侄。他怎么会乖乖听我们的摆布,甘愿去做炮灰呢?”

    “老家主莫要担心,这一点我早有对策。”

    独孤玉自信笃笃地说道。

    于敬德正要追问,却突然听见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他耳边响起,紧接着,连其他几人也发现了脚步声。

    独孤玉看了眼不远处奔来的几人,然后压低了声音说道:“说曹操,曹操就到!这胡毕烈还真是够心急的,老家主,一会儿你跟三位公子都不要说话,晚辈自会说服胡毕烈这厮,让他乖乖地听从我的摆布,率众强渡黑水河。甭管怎么样,这炮灰,他胡毕烈当定了!”

    “好!”

    于敬德也压着嗓门儿,急急地回了一句:“这一次,老夫听你的!”

    随后,他又冲自己那三个退到墙角画圈圈的废物儿子瞪了一眼使着眼色,示意他们不要胡乱插嘴坏了大事。

    “哈哈哈……原来你们在这儿呀,可让胡某人一顿好找!”

    胡毕烈的声音接踵而至,顷刻的功夫,他已经走到了众人的跟前。,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72.第一千零八十六章 独孤玉惊呆了胡毕烈

    readx;说曹操,曹操就到!

    西门城楼上,经不起念叨的胡毕烈,来了。

    打了一通招呼之后,胡毕烈发现除了独孤玉的脸上还有点人色之外,于家父子几人可貌似不怎么待见自己。

    尤其是于敬德这老匹夫,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一副厌烦自己到顶点的模样。

    胡毕烈不用脑袋用屁股也能想明白,八成是因为朝廷官军转移了金砖,留下一座空城的缘故。

    尼玛的,空城怎么了?空城它也是城啊,也是我胡毕烈领人打头阵拿下来的,难道不是吗?

    哼,背不住还是因为官军惧怕了我胡某人,这才趁夜狼狈撤离的。

    想着想着愤愤不平着,胡毕烈心里猛地一惊,暗暗揣测道,莫非独孤玉和于敬德这老匹夫是想赖账?他们事先可是应承过老子的,今后三家平起平坐。难道他们因为老子打下的是一座空城,就想矢口否认推翻之前的一切?

    不,绝对不行!

    胡毕烈脸颊变得通红,胸口起伏连连,瞬间怒火中烧,双眼赤红地瞪着独孤玉,口气生硬地质问道:“独孤公子,你们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想要食言而肥不成?”

    独孤玉从头到尾将胡毕烈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哪怕是脸上神色的一个细微变化,都收入眼中。

    嗤……

    不屑的讥笑,暗藏心间。

    胡毕烈越是这样,独孤玉越发地有信心兑现刚才向于敬德的保证,一定能成功游说胡毕烈率部当炮灰。

    人啊,不怕你贪婪,更不怕你欲壑难填,就怕你清心寡欲,无懈可击。

    随即,他故作糊涂地一脸茫然状,问道:“胡教主,什么什么意思?什么食言而肥?我怎么就听不懂你在说些什么呢?”

    胡毕烈迫不及待地嚷嚷道:“之前我们可是说好的,赵有信一死,赵家已是日暮西山,名存实亡了。那么由我胡某人取代赵家,从今往后三家平起平坐,共享南方的荣华富贵。怎么?我看于老家主这态度,好像并不怎么欢迎胡某人的加入啊?”

    “胡毕烈,你之前答应我们什么?你再看看现在又做了些什么?如今的虔州城,只是一座空城,一无所有的空城。”

    于敬德还是没有忍住,大发雷霆了起来。

    独孤玉不由暗骂一声猪队友,然后冲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噤声。

    谁知胡毕烈一听于敬德这么一发牢骚,更加地确信于家和独孤家就是不想认账之前的承诺。

    当即,他也毛了,破口大骂道:“放屁,你眼瞎啊?我问你,我说今日午后必有一场大雨,定能破掉对方的雷阵,应验否?我再问你,我说会率部第一时间攻破虔州南门,这又是否应验?纵是如今的虔州城是空城,那又关我胡某人屁事?”

    “你…你强词夺理,实属狡辩!信不信老夫我……”

    “咳咳,于老家主!”

    独孤玉终于忍不住于敬德这头老猪队友的二次搀和了,皱着眉头一语双关地提醒道:“你刚才不是说累了,想回去歇会儿吗?”

    暗示完于敬德之后,独孤玉更是冲于家三兄弟笑道:“三位公子,令尊年事已高不宜操劳过度,这里的事情交给在下与胡教主深谈便可。你们三位先送于老家主回去休息,如何?不然的话,在下有些事情也委实难办哟!”

    这是独孤玉最后一次提醒,意思是告诉于敬德,你如果再这么瞎捣乱,我可是撂蹶子不干了,爱谁谁。

    于家三兄弟也是着急顺利攻过岭南城,夺回那笔金砖,随即纷纷扯了扯他们老子于敬德衣襟。

    于敬德无奈,曾几何时,他这位关陇世家的老辈分家主也要听一个毛头小子来指挥,郁闷至极。

    不过,一切为了大局着想,于敬德终究还是忍了。

    当即,领着三个儿子下了西门城楼。

    看着于敬德离去的背影,想着他平日那副眼高于顶藐视众生的桀骜,胡毕烈打心底就厌恶,心愤难平竟然当着独孤玉的面,狠狠啐了一口唾沫在地上,骂了一声:“老狗如此目中无人,视我胡毕烈为土鸡瓦狗一般,真是欺人太甚!”

    独孤玉也被胡毕烈的这个举动给小小惊了一把,对于胡毕烈的粗鄙再次领教了一回。

    不过脸上并未有所表现,仍旧是挂着淡淡的笑意,乐呵呵地劝道:“胡教主消消气,于老家主这人就是孤傲的性子,千万不要往心里去。”

    老好人,又被独孤玉做了。

    胡毕烈点点头,道:“我不跟这老狗一般见识,大局为重,一切都以大局为重!独孤公子,现在胡某人再问一遍,也替我麾下那二十余万白莲教的弟兄问上一遍,之前你们对我的承诺,还是否奏效?”

    独孤玉听完之后,脸上笑容扔在,但眉宇间还是情不自禁地微微一皱,因为胡毕烈有一句话在他听来非此刺耳。什么叫“替我麾下二十余万白莲教的弟兄问上一遍”?很明显,这是胡毕烈向自己施压,甚至带有点威吓的成分在里面。潜台词便是,你如果不承认之前的允诺,那我胡毕烈手下的二十余万弟兄可是不答应。不答应会怎么样呢?自然是用手里的家伙来说事儿,用武力来讲道理了。

    “有效!依然有效!”

    独孤玉隐忍大局,违心地说出了这句话。

    瞬间,胡毕烈的脸上如老菊绽放,早已笑得合不拢嘴,连连点头称好:“哈哈,本该就这样嘛。独孤公子,你这人到底就是有修养,比于敬德那老狗不知道要强上多少倍。”

    独孤玉矜持地摇了摇头,谦逊道:“胡教主谬赞了,不过胡教主,你可知道我刚才为何要刻意支走于老家主吗?”

    “为何?”

    胡毕烈拍拍脑袋,想当然地说到:“哦哦哦,你是担心我跟那于家老狗还有那三条狗崽子一言不合掐起来吧?嘿,独孤公子且放心,胡某人不是那种沉不住气的人,一切都以大局为重嘛!”

    “错!”

    独孤玉脸上一直挂着的那抹淡淡笑容突然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厌烦,然后冲胡毕烈吐露心迹道:“胡教主,我之所以支走他们父子,是因为我想跟你商量一桩密事。这桩密事,仅限于你我二人知道。”

    “啊?”

    胡毕烈又是一拍脑袋,不解问道:“独孤公子你是说,你要背着于敬德那老狗,跟俺商量密事?这么说,独孤公子宁可相信胡某人,也不信那于老狗?”

    听胡毕烈这口气,貌似还有几分受宠若惊的意思。

    独孤玉微微颔首,郑重其事地问道:“胡教主,我能相信你吗?”

    “那是当然,必须相信啊!”

    胡毕烈重重地拍了下自己的胸口,信誓旦旦道:“独孤公子你放心,胡某人的嘴是出了名的严实,钢刀都撬不开。你有什么密事要商量,但讲无妨!”

    独孤玉道:“从今往后,你我暗中定下盟约,建立攻守联盟,亲密如一家。一旦攻破对岸的岭南,夺回那批金砖之后,你我两家便联手,合力做掉于家父子,将他们婺州于氏彻底踢出局。以后,你我两家共享富贵,将来若有机会,你我两家亦可同坐大好江山,如何?”

    “啊????”

    胡毕烈纵是再怎么胆大妄为,再怎么粗鄙不堪,也被独孤玉的这个提议给惊呆了,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手足无措之下愣是半天回不出一句囫囵话来。

    他心里只有一个疑窦在飘荡——敢情儿,这关陇世家也不是铁板一块儿,都是齐心各异啊?,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73.第一千零八十七章 领进沟里

    readx;“嘿嘿,有点儿意思。”

    胡毕烈脸上的笑容难掩他此时心中的贪婪,显然,他对于独孤玉的提议也动心了。

    不否认,胡毕烈自从脱了关陇世族的牢笼不再受人摆布之后,便听从了袁天罡的建议,也就是他眼中的那位活神仙的建议,待得羽翼丰满时,彻底吞并独孤和于氏两家的势力,自成一家。

    说穿了,他胡毕烈也是个吃独食的主儿。

    一开始本来打得就是这个主意,现在一听独孤玉竟然将如此隐蔽之事说与他听,更是邀请他私下结盟,一同吃掉于家。

    这可正合了胡毕烈的心意啊,胡毕烈暗里窃喜,奶奶的,本来还在琢磨如何搞死你们两家,老子独占锅里食儿呢,现在倒好,一瞌睡竟还有人送来枕头。

    面对着独孤玉抛来的橄榄枝,胡毕烈焉有拒之的道理?

    当然是一拍即合啊!

    旋即,他毫无掩饰地表态道:“没想到独孤公子也看不惯于敬德这老狗,嘿嘿,真是跟胡某人想到一块儿去了。既然独孤公子对胡某人这般坦诚相待,那胡某如果再拒绝那就是不识抬举了。没说的,就这么定了,从今往后咱们两家荣辱与共,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我胡毕烈是站着撒尿的主儿,一口唾沫一个钉,决不食言!要不,咱们斩个鸡头烧些黄纸?”

    胡毕烈越说越来劲,连江湖中人那套兄弟义气歃血为盟都搬了出来,听得独孤玉心里倍添厌恶。

    不过独孤玉还是隐忍未发,笑着连连摆手阻道:“胡教主,斩鸡头烧黄纸就免了吧,呵呵,这毕竟是江湖中人惯用的手段。咱们如今这番成就,又岂是江湖中人所能攀比的?用他们那套把式,未免小了格局,是吧?”

    “啊?是滴是滴~”

    胡毕烈也觉得斩鸡头烧黄纸的确有些粗鄙,连连笑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咱不兴江湖人那套把式,就依独孤公子的。接下来你说咋办?是不是找个机会,咱们直接将于家父子给……”

    边说边比划,一个手起刀落的手势已经在将胡毕烈那迫不及待的心呼之欲出了。

    随后,又补充了一句:“独孤公子放心,只要于家父子一死,咱们就顺利收编了他们于家的兵马。别看那些护法军都是他们于家的,可说到底还是我们白莲教的弟子和教众。到时候于家父子一死便是群龙无首,只要胡某人届时振臂一呼,加上独孤公子你率众响应胡某人,嘿嘿,将几十万人收编并非难事。”

    “不急!”

    独孤玉惊异胡毕烈如此心急的同时,也不禁在怀疑,莫非这胡毕烈一早就有了这个心思?如果真是这样,那这人的危险悉数还在于家父子之上啊,需谨慎提防才是。

    随后,他解释道:“现在不是动手的最佳时机,你想想看,如今那批金砖还在对岸的官军手中。如果贸然将于家父子解决了,势必会引起内乱。当然,我相信胡教主的完全有能力可以平息止戈,但是外敌未除我们却先内乱,这可不是什么好事。而且如今正是用人之际,我们还需要他们的力量来攻下岭南城,夺回金砖,不是吗?”

    “也对,独孤公子说得对。”

    胡毕烈稍稍便明白了过来,点头附和道:“那就等着攻破岭南城,夺回金砖之后,再找机会解决了他们父子四人。是胡某操之过急了,幸亏有独孤公子把舵,不然险些误了大事。嘿,那批金砖才是最最重要的东西。”

    “正是此理,胡教主明白就好。”

    独孤玉看着此时的胡毕烈对自己已经心无设防,继而趁热打铁道:“如今胡教主你所部刚打下虔州城来,正是士气最旺的时候,更应乘胜追击。如今要攻下对岸的岭南城,势必就要先强渡黑水河,拿下官军在沿岸布置的第一道防线。我看就由胡教主所部来打头阵,如何?”

    “当然没问……呃,又要我来打头阵?”

    胡毕烈被独孤玉捧得高高的,险些顺口应了下来,不过还是被他果断地反应了过来。随后一脸不解地看着独孤玉,问道:“独孤公子,凭什么让我来打头阵?真是拿我胡毕烈,拿我手下二十万弟兄当牲口呢?这拉磨的驴还要歇口气呢,更何况是人?就算缺人打头阵,也合该他们于家父子上去打,难道他们手底下那几十万护法军统统都是摆设?”

    独孤玉心里微微一怔,心说,看来这**汤还是没有灌够,终究还是被他反应过来了。

    随即,他略微调整了心态,佯装着生气的样子,轻轻呵斥了一句:“胡教主,刚才还夸你是个聪明人呢,怎么这个时候又犯起糊涂来了?我看你啊,还是被于家父子气得,气得失去了应有的思考能力。”

    胡毕烈道:“怎么说?”

    独孤玉道:“你想想看,于家父子一直对你都意见,这是为什么?”

    “奶奶的,这于家老狗和小狗无非就是自恃出身名门大族呗,瞧不起胡某这个平头百姓出身的人呗。”胡毕烈一提起于家父子,又来气了,“狗日的,他也不瞧瞧是谁破了雷阵,是谁第一时间攻进虔州城的。要我说啊,还真瞧不起我们这些出身卑贱的人,出生名门望族又如何?还不都是些中看不中用的绣花枕头?呃……独孤公子,我没说你,我是冲着于家那个牲口说得。”

    独孤玉违心地笑道:“理解理解,胡教主性情中人,在下怎会不懂?如果这点心直口快的话语都忌恨在心里,今后你我两家又如何能长期荣辱与共呢?对吧?”

    胡毕烈点着头,竖起拇指赞道:“硬是要得,独孤公子,就冲你这大度胸襟,胡某就一个字,服!”

    “哈哈,胡教主,咱们言归正传!”

    独孤玉道:“你想想看,于家不是一直瞧不起胡教主你吗?尤其是这一次你拿下虔州城,他们认为你是占了那场及时雨的运气,并非是你的真本事。而且筹划这么久,拿下的竟然还是一座空城。胡教主,你应该打上一场漂亮的硬仗给人瞧瞧,好让于家手底下那些白莲护法军服气,不然将来你这么振臂一呼,收拢了他们?而且一旦胡教主强渡黑水河成功,我想就是狠狠扇了于家父子几大嘴巴子,让他们无话可说。嘿嘿,这扇人嘴巴子的感觉,胡教主难道不想尝尝?”

    “嘶……”

    胡毕烈轻吸一口凉气,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砸吧着嘴自言自语道:“也是,不仅可以狠狠扇他们于家一嘴巴子,还能让于家手底下那些白莲教的教众们信服老子,的确,老子应该打上一场硬仗给他们看看。可是……”

    胡毕烈到底还是犹豫了,颇有些担心地说道:“对岸有官军的第一道防线,强渡黑水河可是个玩命的活儿计啊,到时候我手底下弟兄肯定要死上不少,就算强渡成功了,恐怕也伤亡惨重啊。”

    “你瞧,你又犯糊涂了。”

    独孤玉轻轻笑道:“到时候咱们解决了于家父子,他们于家麾下的几十万护法军统统归你,不就完了吗?我独孤家,一个也不要。我兄长在南边几个州府还有数十万部众,犯不着和你胡教主抢人!”

    胡毕烈双眼一突,惊喜喊道:“独孤公子,你这话当真?当真一个也不要,全部划入我的部下?”

    “绝无虚言!”

    独孤玉斩钉截铁地回答道:“而且,如果胡教主领了打头阵的差事,那上山砍木造船的活儿就交给于家父子来干。你想想看,堂堂于家的父子四人,竟然只配给胡教主你干些砍木头修造船只的杂活儿,想想也是让人解气啊,不是吗?”

    “于家父子上山砍木头造船只?”

    胡毕烈又是咧嘴一喜,继而放声大笑道:“要得要得,于家父子只配给老子干些提鞋擦鞋的杂活儿,没错,老子可算是扬眉吐气了一把,要得要得,爽!”

    说到这儿,胡毕烈俨然已经应承了由他强渡黑水河打头阵的差事,信誓旦旦地保证道:“独孤公子,你就瞧好吧,胡某人纵是全军覆没,让手下教众的尸体填平黑水河,也要趟出一条血路来,定要成功攻破官军设在沿岸的第一道防线。”

    “好,胡教主勇气可嘉,志气更是可敬,那咱们就一言为定了!”

    “一言为定!”,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74.第一千零八十八章 不打就是打

    readx;接下来的几天里,于敬德这老匹夫还真是非常配合地带着三个儿子,率着一众部曲漫山遍野地砍柴伐木,为胡毕烈加紧进度造船只。

    于敬德如此无条件地配合,落在胡毕烈眼中,想当然地认为对方这是在忍气吞声没辙儿,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啊。

    这几天的夜里睡觉,胡毕烈在营帐中几乎连着呓语大呼痛快,气死你个于老狗,更是屡屡在梦中笑醒。

    可见,独孤玉已经游说成功,胡毕烈这次真是心甘情愿地强渡黑水河打头阵了。

    几天的时间里,几十万白莲护法军日以继夜的赶工,虔州城西门渡口一带的船只渐渐多了起来。不到七天的时间,虔州城附近山林里,但凡是有些年头的粗壮树木都被于家父子所部人马砍伐殆尽,与此同时,也造出来了将近一百来艘的船只。

    不过由于时间仓促加上缺少良工巧匠,所造出来的船只还是偏小,一百艘船只所能够搭载渡河的人数完全无法满足胡毕烈所部二十余万兵马。

    于是乎,

    于家父子还得率众满山跑,继续砍柴伐木,继续增造船只。

    当然,胡毕烈对于于家父子的遭遇乐见其成,仍旧保持着幸灾乐祸的心思。

    日子,一天天地在白莲护法军的砍柴伐木和增造船只中渡过……

    岭南城的东门渡口,隔着一条黑水河,正对着的就是虔州城西门。

    水流淌机,水面浑浊不堪的黑水河,横亘在两城的渡口中间,足有**十丈宽。

    按照现在的计量单位,一丈等同于三米三,也就是说,这条凶险深不见底的黑水河足有三百米宽。

    郭业此时正在一众人的簇拥下站在渡口眺望河对岸,这么远的距离要想看清西门城楼上情形那显然很难,但却不影响郭业他们对虔州城西门渡口沿岸一带的观察。

    率领三千黑甲玄兵营作为第一梯队坐镇第一道防线的曹录勋紧随郭业身边,见郭业神情凝重一言不发地眺望着黑水河对岸,不由低声说道:“大人,眼下匪军正抓紧增造船只,估计不出三天,他们就会凑够船只强渡黑水河,对我们岭南城发起总攻。”

    郭业粗粗估算了一下河对岸的江船,约莫已经有了两百来艘,按照对方江船的规模,一艘船勉强可以搭载八百人过河。而以他这几天观察对方增造船只的数量,三天后,估计还能增造五十艘。两百五十艘江船,足足可以搭载上二十万兵马。奶奶的,不得不说,这么多数量的白莲匪军一起动手砍木造船,产量是相当惊人的。

    曹录勋的话郭业听在耳中,不过也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敌我双方磨磨蹭蹭这么久,也是时候该亮剑拼刺刀了。这一战,在所难免了!”

    曹录勋眼中浮现毅色,点头唔道:“大人所言极是,拼死一战,不可避免。不过大人放心,我三千黑甲玄兵坐拥百架床弩,又有弩箭无数,这第一道防线末将一定死守到底。纵是箭尽弩毁,三千黑甲玄兵也不会后撤半步。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大人放心,我们一定会打出黑甲玄兵营的风范儿来。”

    “错!”

    郭业言简意赅的一个字,直接就将曹录勋这番壮志激昂的话予以了否定。

    顿时,曹录勋一脸茫然状。

    郭业笑着解释道:“市井有句话,叫双拳难敌四腿,好汉架不住人多。对方这次明摆着就是一上来摆出强渡黑水河之势,依着对方此次准备的船只,二十万人打头阵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你区区三千黑甲玄兵,百架床弩又岂能杀得干净对方二十万人?听我的,能打掉多少打多少,能杀多少杀多少。如果到时守不住,你别给我死犟死犟的,做那些无畏的牺牲。一个字,撤!统统给我撤回城中来。”

    “大人此言差矣!”

    曹录勋争辩道:“匹夫不可夺志,就因为区区白莲匪军占着人多势众,我堂堂黑甲玄兵就要后撤?不能,不可能!末将和弟兄们绝对丢不起这个人。还是那句话,能守多久守多久,大不了玉石俱焚,青史留名!”

    “留你奶奶的蛋!”

    郭业气不过喝骂道:“活着总比死了强,留着有用之身,将来老子还要你曹录勋和黑甲玄兵营做更大的事情。死在这种地方,死在这种乌合之众的手上,跌不跌份儿?”

    甭管郭业开口怎么骂,曹录勋始终无法苟同他那个守不住就撤的建议,随即又是争辩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

    “别他娘的废话了!”

    郭业劈头盖脸一声吼,怒骂一声:“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少在这儿跟我讨价还价,记住,这是命令!!!”

    训罢,郭业便铁青着脸冷哼一声,转身缓缓离去,离开了渡口,朝着东门城中方向行去。

    曹录勋触了霉头引得郭业发火,这是郭业第一次冲他发火,还是发这么大的火,一时间怔怔僵立当场。

    庞飞虎留了下来,轻声劝说宽慰着曹录勋。

    而康宝和程二牛则是飞奔离去,紧跟着郭业朝着东门城中行去。

    半路上,还抵达东门,康宝便在郭业的身后一边走着,一边不解问道:“妹夫,你今天咋这么大的火气?”

    程二牛也嘟哝地补了一句:“是哩,大舅哥你最近咋回事啊?动不动就说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动不动就说这是命令。从来不见你发过这么大的火哩。”

    郭业稍稍停住了脚步,还是铁青着脸,闷哼一声:“我若是不发火,曹录勋会听?你程二牛会听?我告诉你们,我若是纵容你们任意妄为,那才是对你们最大的不负责任。你们也不是初来乍到的新兵蛋子,总该知道战场之上,稍稍一不留神,那是要死人的。我不希望你们任何一个人都有事,懂吗?”

    “呃……”

    程二牛粗枝大叶,一时接不上话茬儿了,只不过心里倒是暖意洋洋,蛮是感动。

    倒是康宝听出了端倪,轻轻揣测道:“妹夫,你的意思是说,这一战咱们必败?”

    “呵呵!”

    郭业冷笑一声,摇头道:“说败,为时过早。但是面对着几十万白莲匪军的攻城,若是没了黑水河的天险,岭南城肯定是守不住的。所以,第一道防线也是迟早会被突破的,只不过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康宝这时也纳闷了,问道:“守不住跟败有啥区别?”

    “有区别!”

    郭业笑道:“守不住不代表我们不可以撤!别忘了,只要再过三天,我与李靖那个死守十五天,拖住白莲匪军主力的约定就完成了。到时候,我若是守不住岭南城,我凭什么不能往后撤?难道就这么白白在这儿做无畏的牺牲?”

    “啥?又撤?”

    “不是吧?还撤?”

    这下,程二牛和康宝听明白了,敢情儿咱们家这位已经开始惦记撤退了。

    这算怎么回事?这算是打得哪门子仗?

    不拼上一刀一剑,不放上一弓一弩,尽是玩撤退了。这是在跟白莲匪军打仗呢?还是将白莲匪军当作遛狗逗猫玩呢?

    郭业看着一个是自己的妹夫,一个是自己的舅子,显然都被自己的言论给震惊了,不由乐道:“放心吧,守,肯定要守,但就是守多久的问题。你们记住,只要那批金砖在我们手中,这这场仗主导权就在我们手中。金砖好比是骨头,对岸的白莲教就好比是饿犬,肯定一直都要被我们牵着鼻子走。我们上哪儿,他们就必须跟哪儿。”

    说到最后,郭业的眼中闪烁着狡黠的目光,向二人说教道:“你们听好了,打仗,并不一定要真刀真枪的拼着打就叫打仗,硬仗要打,但是蛮仗蠢仗不该打。有时候,不打就是打,懂了吗?”

    “不打就是打?”

    “不懂!”

    二人已经被绕晕绕糊涂了,异口同声地回答道。,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1075.第一千零八十九章 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

    readx;四天后的一个清晨,天空碧蓝如洗,太阳照常从东方冉冉升起,不一会儿,仲夏之热无需等到正午便悄然袭来。

    黑水岸上微风拂过,虽荡漾不起黑水河面的波浪,却是让人觉得这股仲夏大清早的微风,闷热闷热。

    此时,虔州城西门渡口岸,两百五十艘战船集结完毕,正分批逐次地缓缓朝着河对岸摇橹划桨而去。

    不过黑水河的水流滩急,纵是船上的船工们如此卖力,船只在河上的行驶速度仍旧缓慢,慢如虫蚁爬行,仿佛每每向前行驶一步,都要往后倒退上好几步一般,举步维艰。

    这边码头渡口,随着战船陆续离岸,胡毕烈也在独孤玉的相送下登上了船。

    不过上船之后胡毕烈却没有立刻下令开船跟上,而是左顾右盼地在渡口码头附近寻觅着什么。

    独孤玉大概其猜出了胡毕烈的心思,不由轻笑道:“胡教主,你是在找于老家主?”

    “嘿嘿~”

    胡毕烈被独孤玉看穿了心里的小算盘,干笑两声以示回应,然后一脸纳闷道:“于敬德那老匹夫居然耐得住性子龟缩在城里不肯出来,就连他家的三个小崽子都不见人影,嘿~莫非是见不得胡某人今日出征如此风光不成?”

    “咳咳,”独孤玉清咳两声,笑道,“胡教主,这种事情心照不宣即可。于老家主的性子你是晓得的,说好听点那叫心高气傲,说难听点便是有些……嘿……有些心胸狭窄,气量不够哟。今日胡教主领军强渡黑水河为我军打头阵,自然一时风光无两,恐怕他也是怕眼见了心烦吧?哈哈,心照不宣啦!”

    “要得要得,硬是要得!哈哈……”

    胡毕烈又是心满意足地放声大笑,随后才向独孤玉拱手告别,安然转身返回了甲板,意气风发地下令道:“传本教主令,卯足了劲给老子摇橹划桨,强渡黑水河!!!”

    令罢,不消一会儿,附近船只上的船工们口中哼哼哈哈嘿嘿哟哟开来,卖足了力气摇橹划桨,渐渐陆续分拨地开船离开了渡口,朝着黑水河对岸进发。

    独孤玉站在码头上见着两百余艘战船慢腾腾地向对岸行使而去,心中粗粗松了一口之余,嘴角也情不自禁地抹起一弯弧笑,眼中尽是透着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自信。

    “贤侄,姓胡的那蠢货走了?”

    独孤玉的身后,遥遥传来于敬德那苍老中透着阴鹜的声音。

    声音由远及近,待得独孤玉转过身去,于敬德已经来到了独孤玉跟前,他的身后正跟着他那三个儿子。

    独孤玉道:“是啊,走了。早前晚辈不让于老家主来渡口码头,是担心老家主您看不惯这厮的小人得志嘴脸,继而与他争执起来,最终坏了你我原先的计划。呃……晚辈擅作主张,还望老家主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俨然,今日于敬德父子没有出现在渡口码头,完全是出自独孤玉的安排。并非如胡毕烈认为的那般。

    “你知道就好,哼,你独孤玉一向独断专行,你眼里还有我父亲没有?”

    不等于敬德这个当爹的发话,于家老三于仲又一肚子忿忿的抢先指责道。

    “嗯?”

    于敬德阴沉沉地低呜一声,一双鹰视狼眸般双眼扫了于仲一眼,如刺骨钢刀刮过一般,吓得于仲寒蝉若惊,闷不吭声地退到了一旁。

    显然,这厮又越俎代庖,惹得他父亲不快了。

    于敬德轻轻摇头,说道:“贤侄,你比老夫沉得住气,胡毕烈这种粗鄙不堪之人老夫见之如狗.屎在旁,几欲作呕,也亏你能忍受得了他那副嘴脸。你放心,老夫知道你的心思,好不容易游说了这厮打头阵,生怕老夫一时沉不住气与他争执起来,坏你计划。嘿嘿,这种人,合该贤侄你收拾啊。”

    “老家主抬举晚辈了。”

    独孤玉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淡淡笑容,潇洒不羁地拱了一下手,作了一下揖,煞是云淡风轻地回道:“为你我两家的共同利益,胡毕烈再是恶心令人作呕,呵呵,晚辈也忍忍又有何妨?”

    “好,好,”于敬德一扫刚才那副阴鹜神色,脸上尽是一副满意之色,点赞道,“贤侄果真是做大事之人,比我家这几个小畜生不知强上多少倍。唉,生子当如独孤玉啊,好生羡慕我那位仙逝的独孤老兄。”

    很不幸,于家三子又躺地中枪,被他们的老子再次贬得一无是处。

    而独孤玉嘴上这般说,脸上这般笑,心里却又是另一番思量,心说,你于敬德又比胡毕烈强的到哪里去呢?胡毕烈任我摆布,你于敬德又岂不是随我玩弄于鼓掌间?

    其实,独孤玉心中早有定计,若是胡毕烈强渡黑水河成功,攻破第一道防线,那么他便会联合胡毕烈,待得攻破岭南城夺回金砖后,就一起向于家父子下手。

    若是胡毕烈强渡失败,那对他也没有损失,因为让胡毕烈打头阵当炮灰,就是他和于敬德之前定下的计策。趁此机会翦除了胡毕烈,只会让于敬德更加相信他独孤玉的诚意。

    所以,无论哪一边失利,他独孤玉都稳赚不赔,两边都讨好。

    如果郭业在这儿的话,肯定会对独孤玉这小子玩得这一手拍案叫绝,虽然行径无耻,但却是玩得那叫一个漂亮。

    用郭业的话讲,这就是风险管理学上的概念,俗语就叫不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这边,独孤玉和于敬德站于码头渡口,目送着渐行渐远的船队,谈笑风生着。

    而岭南城东门城头上,郭业屏息凝气地眺望着对方第一拨战船渐渐驶到了黑水河中央,不由抿紧了嘴,一言不发。

    郭业身边尽是遥遥观战之人,众人无一不是保持缄默目视前方,不少人已是手心出汗,一股紧张的气氛弥漫在东门城楼之上。

    面对着敌方第一拨战船驶到了黑水河中央,足足有二十来艘,已经进了沿岸床弩的射程范围,却丝毫不见曹录勋黑甲玄兵营的有所动静。

    程二牛忍俊不禁,不由喘着粗气急咧咧喊道:“曹录勋这瘪犊子到底想干啥啊?这敌方战船都驶进了射程范围,他咋还不下令百架床弩齐发呢?射死这群王八羔子,击沉这第一拨战船也好刹刹白莲教那些牲口的威风,是不?”

    “呵呵,”郭业沉默中突然发出一声轻笑,道,“我了解曹录勋,他是想等着将敌方战船放近些再打。这样也能将床弩的威力发挥到最大处。”

    程二牛想想郭业分析的蛮有道理,咧嘴傻笑道:“呃……这厮还真沉得住气!”

    “快听!”

    “快看!”

    突然,康宝和庞飞虎两人相继抬臂遥指黑水河沿岸,异口同声地齐呼道。

    砰~砰砰~砰砰砰~~

    只听沿岸那边传来床弩齐发的闷响之声,声声沉重不绝于耳。

    随着床弩齐发之声,再抬头望向黑水河上空,黑黑压压密密麻麻的足有扁担那般长的弩箭朝着黑水河中央的第一拨敌船疾射而去,铺天盖地甚是壮观。

    曹录勋,黑甲玄兵营,终于动手了!,看书之家!唯一网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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