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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青丝霓裳     把云娇txt下载     把云娇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960回 怀疑

    杨慧君扫了一眼众人,笑吟吟的道:“居然没有一个男儿,大渊果真同我东岳不同,我东岳不讲究男女不同席,是以我今朝将我夫君带来了,这倒是我考虑不周,若有冒犯还真是对不住了。”

    她口中这样说着,面上却无半分歉意。

    云娇皱了皱眉头,虽说是败军使者,前来谈和亲之事,可这杨慧君身上,哪有半分败军使者该有的忍耐?

    杨慧君身后,秦南风缓缓的走了出来,他依旧戴着面具,一只手捧在心口,时不时咳嗽两声,瞧着极为孱弱的模样。

    云娇暗自好笑,装的倒是像模像样。

    “怎么会,这么多人不讲究这些的,两位使者快请坐。”邱氏很是热情,连忙吩咐婢女:“还不将凳子挪开,请两位使者入座。”

    两国和谈,官家都对这两个使者颇为客气,他们官员这些家眷自然也不好太过怠慢,邱氏也是跟武安侯商议过后,才决定请杨慧君的,不曾想她竟然将夫君也带来了。

    杨慧君含笑先扶着秦南风坐下,这才也在他身旁坐下。

    云娇只看了秦南风一眼便转过眼去,怕叫人瞧出端倪来。

    秦南风悄悄望她,见她靠着自己的母亲而坐,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来,上菜,贵客都来了,开席。”邱氏一叠声的吩咐了下去。

    婢女们端着各色菜肴,鱼贯而入。

    赵忠竹从秦南风进来,便一直盯着他,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人像她的儿子。

    云娇甚至察觉到她手都在颤抖,心里暗暗叹息,可怜天下父母心。

    她怕她这样失态会引起旁人的怀疑,便给她夹了一筷子菜,柔声道:“伯母,你吃些东西吧。”

    杨慧君眼神在不由得她面上一停,若有所思,她自然知道这妇人就是秦南风的母亲。

    赵忠竹回过神来,眼眶已然一片湿润,她拍了拍云娇的手,又高高抬起手来,身后的婢女忙扶起她。

    “对不住了,各位慢用,我身子有些不适,便先回去了。”她说着,就着婢女的手,朝着外面走去。

    她待不下去了,看着使者,她便想起自己的儿子来,心如刀割,哪里还吃得下去?

    杨慧君特意瞧了一眼秦南风,发现他依旧是平日的模样,似乎毫不在意,连一眼都不曾多看赵忠竹,她这才算是稍稍定了心。

    她眼神又转向云娇。

    云娇只当不知,小口的抿着东西,实则她方才已经悄悄瞧过了杨慧君的长相。

    杨慧君身材高挑,肤色白皙,气质沉静,确实是个美人,美中不足的是她颧骨微高,看起来有些强势且,这样的人应该是极为有主见的,确实是能在军中久驻之面相。

    “不知这位是谁家的姑娘?”杨慧君忽然轻声开口,笑问了一句。

    众人不由都看向云娇。

    “这是我家的姑娘。”连燕茹笑着接过话茬:“不知杨使者有何见教?”

    杨慧君又看了一眼云娇,不知为何,她打瞧这姑娘第一眼起,就觉得心里不大痛快。

    “你家是谁家?”她问。

    “把家,我家夫君是正一品的少师。”连燕茹说这话的时候,面上隐隐含着得意。

    把言欢这个年纪,能做上正一品的少师,在大渊朝不过是极少数,他如今的官职已经能同宰相平起平坐了,只不过还欠些资历。

    便是父亲也时常夸赞她眼光好,选了个前途无量之人。

    在座的夫人当中,也有不少羡慕的,把言欢生的好看,又才高八斗,连燕茹确实寻了门好姻缘。

    “把少师?”杨慧君神色一动:“是此番大渊派来负责商谈公主婚嫁一事的把大人吗?”

    “正是。”连燕茹含笑点头。

    杨慧君点了点头,忽然问:“敢问,这位姑娘在家中排行第几?”

    秦南风捏着筷子的手微微用了些力气,片刻之后,又不着痕迹的松开。

    云娇抬眼看了看杨慧君,这是在打听她?怕是听说了什么?

    她垂下眼,不动声色。

    “这是我家最小的姑娘,排行老九,唤作云娇。”连燕茹并无隐瞒,细细道来。

    杨慧君下意识的看了一眼秦南风。

    秦南风侧头看了她一眼,声音嘶哑带着疑惑:“夫人今朝怎么总瞧我?”

    “没什么,只是担心你的身子。”杨慧君笑着敷衍了过去,却又看着云娇:“九姑娘是吧?”

    云娇抬眼看着她,点了点头并未言语,神色平静。

    杨慧君心中一动,这姑娘看着就不简单,照着从前秦南风那不羁的性子,还真有可能喜欢这样的。

    她打算试探两句:“不知道,九姑娘有没有听说过秦南风?”

    席上,众人都是一愣,好端端的杨慧君怎么忽然说起这个来了?

    云娇淡淡的道:“秦院使为国捐躯,马革裹尸,是我大渊的英雄,在帝京,便是三岁的孩童也能说出他生平一二来。”

    “是吗?”杨慧君挑了挑眉头,反问了一句。

    “自然是了。”云娇扫了一眼众人:“杨使者若是不信,可问问在座的各位。”

    杨慧君轻笑了一声:“那我再问问九姑娘,你同秦南风之间可有私交?”

    秦南风看向杨慧君,眼中带着询问。

    杨慧君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他眼下不是说话的时候,她心里头也更相信,他没有想起从前的事,否则不会是这般反应。

    “我小时候认得他,大了之后便很少见面了。”云娇坦率的看着她,一双眼睛清亮,似乎毫无藏私。

    她就是不说,这事杨慧君也能打听出来,莫要说旁人,她这会儿若是撒了谎,连燕茹估计转身就得去同杨慧君说了,到时候反而更不妙。

    倒不如实话实说,连燕茹应该琢磨不透杨慧君的心思,一时半会儿做不出反应来,或许这事就敷衍过去了。

    “原来如此。”杨慧君点了点头。

    她看不准云娇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对自己方才的认知又有些动摇,或许不是这个姑娘?

    她想了想又问:“帝京的九姑娘多吗?”

    “那自然是多的,别说九姑娘了,十姑娘十一姑娘那都有的是。”

    “是啊,东街那个果子店,连着养了十三个丫头。”

    众人顿时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杨慧君有些头大,这一下她就更不确定了,她深深的看了一眼云娇,心里盘算着回头再派人查探一番。

第961回 你点的好吃

    “来,一品官的夫人,我可得敬你一杯。”邱氏端着酒盅站起身,笑看着连燕茹道:“往后在朝堂之上,还请你家把大人多多关照我家那个莽夫。”

    “朝堂的事,哪轮到我们妇道人家过问。”连燕茹笑了起来。

    “大夫人吹吹枕边风,自然会起作用。”邱氏笑了起来:“毕竟这一品官的夫人,可不是人人都能当的。”

    “武安侯夫人说的哪里话,你家武安侯如今可是最得官家的青眼了,我家附近还差得远呢。”连燕茹客气的站了起来:“我不大会饮酒,便以茶代之。”

    云娇看着那酒盅里的茶水,有些失望,不过想想,如今是中午,连燕茹便是吃醉了,这青天白日的也不是最好的时机。

    她耐下了性子,相信早晚总会有机会的,不急这时。

    后头又有几个夫人敬酒,连燕茹招架不住众人的热情,便吃了些果酒。

    她不胜酒力,脸很快便红了,连声说着可不能再吃了。

    云娇扫了两眼,就知道今朝不能成事,干脆也不去想了,随意的吃了些东西,便低头坐着。

    秦南风饶有兴致地悄悄看她,这丫头似乎对连燕茹不吃酒很不满,她想做什么?灌醉连燕茹么?

    散席之后,回了驿馆。

    秦南风询问杨慧君:“夫人为何一直追问把家那个姑娘,她可是我的旧识?”

    “我也不知,也是替你打听打听,但看样子不是。”杨慧君温婉的道:“若真是旧识,恐怕也不是什么深交,否则夫君不会毫无感应。”

    秦南风点头,深以为然:“夫人说的是。”

    “夫君这些日子好生休养,等公主到了,恐怕又要忙一阵子了。”杨慧君叮嘱道。

    秦南风点头应了,露出一副支撑不住的模样:“我先回去歇一歇。”

    “我送你回房。”杨慧君扶着他进了房,执意要安置他歇下。

    秦南风怕她怀疑,只好强忍着,杨慧君扶着他躺下,又给他盖上被子,这才出去了。

    她一走,丁寅便从后窗进来了。

    秦南风坐起身,将被子掀到一边,小声问道:“如何了?”

    “西翎大军已然在边境集结,此番不曾留有余地,且西翎借给东岳的十万军,已分批抵达东岳边城,估摸着这几日便要动手了。”丁寅低头,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秦南风微微点了头:“那文欣公主如何?”

    “真正的文欣公主,已经秘密嫁去了西翎,且东岳国的太子,也一同前去了。”丁寅回道。

    秦南风轻哼:“东岳还真是做足了准备,又是嫁公主,又是将太子送过去博取西翎王的信任,看样子是想一举拿下大渊。”

    东岳的太子在这个关头去到西翎,说的好听是送亲,说的难听,那便是去做质子。

    西翎的十万大军也不是好借的,东岳不拿出足够的筹码与诚意,哪那么容易借到?

    “少主,咱们要不要趁乱……”丁寅说到这处顿住了。

    秦南风微微摇头:“时机未到。”

    “是。”丁寅应了一声,又小声道:“加派去九姑娘那的两个人,叫九姑娘给退回来了,说是不用这许多人手。”

    秦南风思量了片刻道:“那就将杨慧君的人看紧些,叫乔巳他们两个放机灵点。”

    “是。”丁寅恭敬答应。

    丁寅离开之后,秦南风这才躺了下来,他看着帐顶,一只胳膊枕在头下,两条长腿搁在床沿上,百无聊赖的谓叹了一声。

    眼下只有等了,等大渊大败,他便可以真面目示人,到时候回了家中,先上门提亲娶了小九,再慢慢给舅舅报仇。

    他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想见小九,想得很。

    起身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时候还早得很,他又躺回了床上闭上眼睛,打算养足了精神,等天黑了再说。

    ……

    深夜,月色朦胧,外头一片宁静。

    屋子里间,云娇手中拈着一块茶饼,放在鼻尖嗅了嗅,享受的眯了眯眼睛:“成了。”

    “姑娘想做,哪有不成的。”蒹葭笑嘻嘻的道。

    “你就会哄我。”云娇笑看了她一眼。

    她吃了中饭回来,睡了午觉起身之后忽然想点盅茶来吃,才发现家里居然没有茶饼了,想起来她已经有好些日子不曾动手做茶饼了。

    在院子里左右也是闲来无事,她便差人去买了散茶,从买回来就开始忙乎忙活,一直到现在,都已经半夜了,才做出来一块,太久不动手,她都有些手生了。

    “姑娘下午就想着吃茶,现在做成了不点着吃吗?”蒹葭问她。

    “太晚了,吃了要睡不着的,收起来明天再吃吧。”云娇将茶饼递了过去。

    蒹葭拿过一个油纸包,打算将茶饼包上。

    “喵!”窝在床头的八两忽然跳上了后窗棱,在那窗户纸上一个劲儿的蹭。

    “八两,下来,你做什么呢?”蒹葭喊道:“别把窗户纸给挠破了。”

    八两不睬她,依旧蹭着窗户纸,喉咙间呼噜呼噜,又叫又蹭的像是见了熟人,亲热极了。

    云娇心中一动,走过去抱起八两开了窗,果然瞧见秦南风站在窗口,笑嘻嘻的唤她:“小九。”

    “我猜就是你来了。”云娇一笑,将窗户抬的高了些,八两除了对她,也就只对秦南风这么亲热。

    秦南风弯腰跳了进来,抬手抱过她手中的八两抱在胸口,一只手轻轻抚摸着它:“真乖,比小九还乖。”

    “我又惹你了?”云娇没好气的觑他,眉眼间是忍不住的笑意。

    “它都知道迎我,你不知道呢。”秦南风离她颇近,趁机在她头上抚了一把,那动作同摸八两是一样的。

    云娇娇嗔的捶了他一下:“我又不是猫。”

    秦南风哈哈笑了起来。

    八两挣扎着要下去,他弯腰放开它,轻嗅着鼻子走到桌边:“好香,你点茶了?”

    “哪有,才做了一块,还不曾来得及点呢,你就闻着香味来了。”云娇也笑着走了过去,将蒹葭包了一半的茶饼拿了出来。

    “快给我点一盏。”秦南风将茶盏推到她跟前:“我可许久不吃这茶了,想死了。”

    他说这话的时候紧盯着她,舍不得移开眼。

    “你自己不会点?”云娇口中这样说着,却坐下来拿起茶盏。

    秦南风拉过椅子靠在她身旁,一手托腮笑看着她,眼底是点点柔情:“你点的好吃。”

第962回 我等着

    云娇听了他的话抿着唇笑,手中温着盏,过了片刻才问他:“你这会儿跑出来,杨慧君不会察觉吗?”

    “我睡觉不喜人打扰,她知道的。”秦南风轻笑着回她。

    驿馆的屋子里,丁寅自然安排了人在那替他咳嗽,他也知道,杨慧君暂时不会起疑心。

    这时候,蒹葭很是识趣的去了外间。

    云娇将茶饼碾碎了,放入盏中,垂目专注着自己手中的动作。

    秦南风在一旁静静的望着她,烛光下,她长长的睫毛覆下,在眼下形成一片扇形的阴影,更显面上肌肤一片雪白细腻,唇微微抿着,梨涡浅浅,恬静淡雅的模样一如小时候,她从小就是这样,话不多,沉得住气,像个小大人。

    犹记得他那时总爱逗她说话,让她叫哥哥,她不情不愿,可最后总会屈服,尤其是有求于他的时候,总会乖巧的喊他“哥哥”,他想着便不由得笑了。

    “傻笑什么?”云娇将茶筅递给他:“你来,我累了。”

    她今朝做茶饼,确实累了。

    “好。”秦南风笑着接过来,动作熟练的击拂。

    “杨慧君连茶都不许你吃么?”云娇托腮看着他,大抵是不经边关的风沙了,他比从前白了不少,看着有些像个读书人了。

    “又不是犯人,哪有什么不许的。”秦南风失笑。

    “那你为何不吃?”云娇疑惑。

    “这是我从前喜欢吃的,在杨慧君跟前,我是早已忘了从前之事的人,我不能叫她看出端倪来,只好忍着了。”秦南风说着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颇为失落的道:“不能点茶吃,倒也是其次,我还算能忍耐,但有一样事也不能做,简直叫我生不如死。”

    “快击拂,否则等会儿不好吃了。”云娇催促了他一句,见他又开始动作,这才狡黠的一笑道:“我晓得什么事叫你痛不欲生,一定是不能钓鱼吧?”

    秦南风抬眼看她,眉眼间皆是笑意:“知我者,小九也。”

    云娇轻嗤一声:“你同李嬷嬷说,嬷嬷也能猜到。”

    秦南风从小酷爱钓鱼,那是众所周知的,他舅舅怕他出事,在莱州还曾追着他打过几回,可也还是改不了。

    “你可真没情趣。”秦南风哈哈笑了起来:“我同你说你懂我,你偏要说李嬷嬷也懂我。”

    “不是吗?”云娇也笑。

    “是是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秦南风搁下茶盏:“大功告成,一起吃?”

    云娇也不客气,推过两只杯子,抬手将茶分了。

    秦南风端起茶杯来抿了一口在口中,眯上眼睛半晌,才满足的谓叹了一声:“还是小九做的茶饼好吃。”

    “那是自然。”云娇微抬下巴,眼神灵动,面上有着小小的得意。

    她也只会在他跟前,才会毫无防备的露出这样一面来。

    秦南风放下茶杯,拉过她的手:“你今朝是不是盼着连燕茹吃醉了?”

    云娇任由他将她的手握在手心:“你看出来了?”

    “那是自然。”秦南风凑近了看她:“我多了解你?看一眼就知道你要做什么。”

    云娇抬眼看他,眼中带着自己都不曾察觉到的笑意:“不过是凑巧猜到罢了,瞧把你得意的。”

    秦南风笑了起来,抬手理她鬓边的碎发,忽而变得郑重起来:“小九,你要做什么都成,但有一样,我不许你以身犯险,记住了没?”

    “一丁点都不成么?”云娇犹豫了一下,这事儿她可不敢保证。

    “一丁点都不成。”秦南风态度坚决:“你若是有个什么闪失,我娶谁去?”

    “谁要你娶了?”云娇只觉得脸上发烫,撇过头去嗔道:“再说,你不都娶了杨慧君了吗!”

    秦南风不说话,抬起双手掰正了她的小脸,定定的看着她。

    “你看我做什……”云娇话说了半句。

    秦南风眸色微深,忽然低头,重重的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你……”云娇羞涩不已,一张小脸通红,抬手捶他胸膛:“哪学来的,动不动就这样轻薄。”

    “我只轻薄你。”秦南风声音温柔,捉住她的手一把将她拉进怀中:“我都说了,我同杨慧君是逢场作戏,是假成亲,我从来都不曾碰过她。”

    “你先放开我……”云娇伸手欲推开他,压低了声音:“蒹葭还在外间呢,还有乔巳他们在外面也能听见……”

    “我不放。”秦南风紧紧搂着她,有些委屈的道:“这几日,我都想你了,你都不想我,你没良心。”

    云娇哭笑不得:“你自己不能暴露身份,怎么还成我的不是了?你快放开,也不怕你那些手下笑话。”

    “放心,我来的时候就将他们打发了。”秦南风轻笑着宽慰她。

    云娇这才安然的依偎在他怀中,不紧不慢的问他:“你方才说,你没碰过杨慧君,是连手都没碰过么?”

    她问完悄悄笑了,倒要看看他怎么回。

    “碰过几回,都是她先碰我的,她垂涎我的美色。”秦南风下巴蹭了蹭她的头顶,小声嘟囔道。

    “这么说,还委屈你了?”云娇好笑的抬头看他:“我看那杨慧君,怎么也是个美人,又能谋善断,你同她朝夕相对,怎么就不曾生出些情谊来呢?”

    秦南风轻哼了一声:“杨慧君那女子心如蛇蝎,当着我的面杀了我那么多兄弟,还杀了我的救命恩人,我只恨我当时重伤在身,护不住他们。

    此仇不共戴天,若非她还有些利用的余地,我早便不留她了。”

    云娇靠在他胸口,有些担忧:“她一个女子能成为大渊的使者,这很不简单,你同她打交道,可要多加几分小心。”

    “我心里有数。”秦南风点头,又笑道:“你若是不急,等你爹请我吃饭的时候,我帮你灌醉连燕茹。”

    “他请你?”云娇嗤笑:“他怎会请你?”

    秦南风如今虽是东岳使者,可东岳是败军之国,前来求和,把言欢只会趋炎附势,东岳使者又帮不了他什么,他自然不会请。

    再说他本身便是负责和亲一事的官员,若是想请使者早便请了,哪会等到如今还没个动静?

    “他会请的。”秦南风胸有成竹。

    云娇也信他,笑着点头:“好,我等着。”

    两人便这样依偎着说了会话,云娇支撑不住睡着了,秦南风将她抱去床上,仔细的安置妥当了,又叫回了蒹葭,这才从后窗悄无声息的去了。

第963回 杀人灭口

    三日之后,东岳在深夜之时忽然对大渊边境之城发起进攻。

    东岳此番来势汹汹,大渊毫无防备,满朝上下且等着和亲呢,便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武安侯连夜便领兵出征了。

    然而,这一回东岳似乎早有预谋,大渊全然支撑不住,被打的节节败退,武安侯抵达边关之时,大渊已然痛失五城。

    东岳大军直攻到了白水城下。

    白水城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几十万东岳大军被拦在了此地,武安侯连日苦守,总算堪堪守住白水城。

    然情势仍不容乐观。

    东岳军兵强马壮,数目更是大渊军的三倍,长此以往,恐怕这白水城也要丢。

    若是白水城丢了,东岳军就要长驱直入,便无人可挡,不说直捣帝京,怕也要占据大渊的半壁江山。

    武安侯气都不喘一口,便写了栅子命人快马加鞭,将军情送回帝京。

    边关告急,大渊官家梁承觐急的焦头烂额,连夜宣百官觐见,商讨对策。

    群臣意见相左。

    以镇王为首,大多数武将主战,泱泱大国,岂有任人欺凌之理?

    以连宰相为首的多数为文臣,他们却主和,想要和亲继续,大不了多给些聘礼东岳,暂时先将局势稳定下来,泄了东岳军一鼓作气的那鼓气。

    梁承觐早已过了年少轻狂的年纪,加之西境边关,西翎也是虎视眈眈,大渊如今抽调不出兵马来,僵持下去,依旧是个输,到时候只怕会更惨。

    眼下,只有言和这么一条路。

    他定下此事后,便召见了杨慧君,秦南风自然也跟着同去了。

    杨慧君听了梁承觐有言和之意,便应下了,说定然会快快的派人回东岳去同君王通禀此事。

    实则,她心里有数。

    来的时候,东岳君王便有言在先,到时候攻打大渊,梁承觐若是示弱,要送什么金银财宝,只管应下便是。

    待拿了东西,再继续攻打,梁承觐便是跳脚也无用。

    战事便暂时搁置了下来,但经此一遭,大渊自然提高了警惕,武安侯不敢离边境半步,日夜苦守着白水城。

    东岳同意言和的消息传来之时,已经是七日之后。

    不过是一夕之间,局势便扭转了过来。

    原本被大渊诸多官员瞧之不起的东岳使者,转眼就成了帝京炙手可热的人物。

    原因无他,不过是官家的一句“诸卿一定要善待使者”而已,当然,在此之前也有明白局势之人,早便率先向他们示好了。

    杨慧君这些日子忙的紧,大渊朝这些官员家的女眷们,日日都变着花样多请她去品茶、赏花,又或是打马球、投壶,总之每日花样尽不相同。

    秦南风只是偶尔推脱不开,才会跟着去一回,他总想趁着杨慧君不注意再去瞧瞧云娇,可总也不得机会。

    把言欢亲自登驿馆的门,是在五日之后。

    他颇为客气的请两位使者次日晚间到他家中一聚,也无甚要事,不过是吃吃酒说说话。

    杨慧君欣然应允了,把言欢离去之后,她看向秦南风:“夫君意下如何?”

    “大渊向东岳求和,这位把大人如今还是负责此事的要紧之人,我自然该同去。”秦南风声音低沉,抬手摘了面具。

    他垂目看着手中的面具,这东西是越来越不想戴了,还得再快些才好。

    “也好。”杨慧君笑了笑。

    他如此爽快,倒省得她费口舌了。

    这些日子她虽忙碌,她手底下的人也不曾闲着,她已经基本断定,把家那个九姑娘便是秦南风从前的旧识,而秦南风当初昏迷之中喊的人,也正是她。

    她正愁没有机会试探一番呢,把言欢便上门了,这真是瞌睡来了枕头。

    她内心对秦南风,有爱慕,有钦佩,不过说起来,她总归是个女儿家,对他的爱慕总归是多余钦佩的。

    当初两国交战,她与秦南风也算是数次斗智斗勇。

    有道是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她特意命人去打听了秦南风其人,可却不料这一打听便误了终身。

    彼时,她同秦南风虽是敌人,但也敬佩他的为人,更折服于他的有勇有谋。

    她在军中多年,周围皆是些草莽匹夫,没有一个能入她的眼的,难得有秦南风这般生的俊朗还智勇双全的儿郎,便深深的记在了心中。

    不过她也暗暗可惜,秦南风是个敌将,否则还能结识一番。

    那一战,秦南风丢了性命,就在她时常为此惋惜之时,却遇见了身负重伤的秦南风。

    当时她心中情绪极为复杂,几乎无以言表,也许是早些年的交战之中,又也许是从第一回见过他之后,那些情意便埋在心间了吧?

    否则,她怎会舍不得下令杀他?

    就在她在杀与不杀之间难以取舍之时,却惊喜的发现秦南风失忆了,她顺理成章的将他带了回去,顺便命人将那救他的老头悄悄的灭了口,她可不想秦南风恢复过来之后,再从这老头口中得知什么。

    回了军中之后,她便进了父亲的营帐,同父亲仔细说了留下秦南风的好处,他虽身子弱,暂时不能出战,但他的足智多谋仍在,往后大有用处。

    说到后来,她道出了自己的爱慕之心,她不是寻常女子,对此并不露女儿家的娇羞。

    她父亲同意留下秦南风,左右一个身负重伤之人,若有不对,杀了便是。

    但他并不赞同她所言的嫁娶之事,抛开秦南风身子弱,能不能复原还是两回事不说,秦南风是敌将,万一有朝一日恢复了记忆,恐怕会有不必要的麻烦。

    杨慧君却不在意,她一向做事既有主张,又有谋略,她父亲见她态度坚决,便也就应了,但说此事须得上禀君王。

    东岳王听说过秦南风的名头,知道这是一名良将,若是用的好了,必将成为一柄利刃,且杨慧君那时刚失了了父亲,允了这门亲事也算是安抚了她。

    权很利弊之后东岳君王点了头,但也命杨慧君要时刻留意秦南风举动,若有不对,定要诛之,且还要毫不留情。

    杨慧君思及此处,不由看向秦南风,好在这两年,他并未有所异常,除了身子总也不见好转,旁的都还好,两人相处也算融洽。

    此番,只要平安回了东岳,他们大抵便能在一道一辈子了。

第964回 试探

    次日傍晚,自驿馆出发之时,杨慧君邀秦南风与她同乘马车。

    秦南风拒了,依旧是说马车里太闷,他坐着胸闷气短,还不如慢慢骑马。

    杨慧君也不好勉强他,两人一个坐马车,一个骑马,一路不紧不慢到了把府门口。

    把言欢自然是热情相待,带着连燕茹亲自等在了门口,笑脸相迎。

    “二位使者光临,今朝寒舍真是蓬荜生辉。”他客气的开口。

    “把大人过谦了,府上可称不得寒舍。”杨慧君微微一笑,回头看着秦南风。

    等他缓缓下了马,走到她边上,她才抬步同他一道往里走。

    把言欢同连燕茹在边上陪着,进到了正厅,婢女自然送上茶来,几人坐下,闲谈了些无关紧要的话。

    把云闱自外头走了进来,规规矩矩行了礼才道:“父亲,花厅的酒菜都已经预备妥当了,是否请二位贵客用饭?”

    “那是自然。”把言欢起身招呼秦南风同杨慧君:“二位使者请。”

    连燕茹则欣慰的看了一眼把云闱,这孩子总算有些像样子了,从那一回她“掏心掏肺”之后,把云闱便同她摒弃前嫌,重归于好。

    如今,已然可算是母慈子孝,其乐融融了。

    且把云庭那头,自成亲了之后,为了个那个病秧子,竟连科考都不曾回来,把言欢心里早就有些失望了。

    再看把云闱有了些争气的意思,便也开始着力栽培了。

    几人落座之后,把言欢朝着把云闱道:“闱儿,你也坐下吧。”

    他说着,又笑着同秦南风二人解释:“我年岁大了,儿女都成人了,如今跟前也只剩下一个闱儿了,排行老八,他是我最小的孩子。”

    言语间,竟将云娇当做不存在。

    把云闱乖乖的在一旁坐下,不言不语。

    秦南风听了把言欢的话,心中不悦,但也不能反驳,只是垂目不动声色。

    “把大人这话不对吧。”边上的杨慧君却开了口。

    秦南风有些诧异,旋即便警惕起来,看了一眼一旁的丁寅。

    丁寅微微欠了欠身子,知道他这是担心九姑娘了,杨慧君很明显已经盯上了九姑娘。

    “什么不对?”把言欢叫她说的有些莫名。

    “我那日去武安侯府,可是见你家夫人跟前带了个九姑娘的。”杨慧君笑看着连燕茹。

    连燕茹只当她那日是随口一问,不曾料到她竟然还记得云娇,忙笑着嗔怪道:“老爷,你说错话了,闱儿不是你最小的孩子,他是你最小的儿子才对。

    你最小的孩子是云娇。”

    把言欢打了个哈哈:“一时口误,使者见笑了。”

    “我看那九姑娘颇合眼缘,不如请出来同我们一道吃饭吧?”杨慧君说着看向秦南风:“夫君意下如何?”

    秦南风微微点头,并无异常:“一切都依夫人就是了。”

    “可依不了我,还得看把大人准不准许呢。”杨慧君笑了起来。

    “使者有话,自当遵从。”把言欢即刻便吩咐一旁的平步:“去请九姑娘来。”

    “便说是使者来了,请她来作陪。”连燕茹又叮嘱了一句。

    她生怕云娇不来,这两个使者可得罪不得,至于她同云娇的恩怨,也不急这一时,还是把言欢的前途更要紧。

    她知道,如今东岳风头正劲,把言欢手里的差事可干系到家里的荣辱兴衰,绝对大意不得。

    她瞧见杨慧君看着了过来,便若无其事的解释道:“我家老九那孩子,生来就不喜欢热闹,成日就爱躲在院子里,若是不说有贵客,她恐怕还不肯出来呢。”

    “原来如此。”杨慧君笑着点了点头。

    “易使者,此地并无外人,你这般用饭多有不便,可要将面具取下?”把言欢很是体谅的开口问道。

    秦南风摇了摇头,声音嘶哑:“不必了,易某人形容丑陋,不想惊着把大人同尊夫人,谢过把大人好意。”

    把言欢笑着点了点头:“无妨的,易使者随意便是了。”

    秦南风微微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片刻之后,平步便带着云娇走了进来。

    云娇本不打算来,把言欢同连燕茹招待客人,与她何干?

    但听平步说是陪同“使者”用饭,她便改了主意。

    这应当是杨慧君的试探,她若是不来,那不是显得心虚吗?

    她走进来,也不说话,也不行礼,只是径自在桌边站着。

    “娇儿。”连燕茹笑着道:“我同你父亲都是自家人,不行礼不打紧,你快见过两位使者。”

    云娇淡淡扫了她一眼,她原本可以直说“见过两位使者”,可偏偏要加上前一句,这是生怕旁人不晓得她有多不孝。

    把言欢心中很是不悦,侧目看了一眼连燕茹,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吗?

    连燕茹有些心虚的错过眼去。

    把言欢看了云娇一眼,不大痛快,这事虽怪连燕茹不该提及,但错还在这个九丫头。

    从前九霄在家的时候,虽说也是忤逆,但在外人跟前,好歹还是给他留几分脸面的。

    这九丫头竟比九霄还过分,简直不识好歹,岂有此理!

    若非贵客在前,他早便不客气了。

    “不必了,九姑娘既然来了,便快坐下吧。”杨慧君笑着打了圆场。

    看样子,手下人确实打听的不错,连燕茹是真不大惯着这个女儿啊,当着他们这些外人便说出这样的话来,也不怕他们笑话。

    “谢过使者。”云娇淡淡的道了谢,在秦南风对过坐了下来,边上便是把云闱。

    “九妹妹。”把云闱唤了她一声。

    云娇朝他微微点了点头。

    “来,二位使者请用。”把言欢颇为客气:“家常便饭,还请二位莫要嫌弃。”

    “把大人说的哪里话,这若是家常便饭,那我们平日吃的岂不是乞丐都不如?”杨慧君很是随和的道。

    把言欢笑了起来:“杨使者说笑了。”

    他说着提起酒壶,一边斟酒一边道:“这是我大渊顶好说羊羔酒,二位尝一尝。”

    “尊夫人不吃吗?”秦南风哑着嗓子,看向连燕茹。

    “使者见谅,我不能吃酒,一吃就醉。”连燕茹歉意的摆了摆手。

第965回 这姑娘是真狠啊

    云娇抬眼看着连燕茹,她并不曾借机开口。

    桌上拢共就这么几个人,秦南风已经开了口,她若是也跟着说,那未免显得太刻意。

    “既然易使者都开口问了,你就吃两盅吧。”把言欢抬手给她倒了一盅酒。

    “老爷,你又不是不晓得我……”连燕茹有些为难,她确实不擅饮酒。

    平日里便是喝些果酒,若是稍多一些,那都要有些醉的,更遑论这羊羔酒是烈酒。

    “哎呀,不碍事的。”把言欢拍了拍她的手:“这是在家中,若真是吃醉了,我送你回院子歇着便是。”

    云娇唇角微微翘了翘,秦南风不过问了一句,把言欢想得到是周到。

    “那我先敬夫人一杯。”秦南风端起酒盅,以袖掩面,抬头一饮而尽。

    连燕茹只好也吃了一盅,但却辣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把言欢连忙给她夹菜,口中笑道:“贱内确实不擅饮酒,今朝为了贵客,也算是舍命陪君子了。”

    秦南风低笑了一声,算是回应了。

    把言欢却又给他二人满上了,举起酒盅笑道:“来来来,大家满饮此杯,谢过二位贵客赏光。”

    连燕茹只好又跟着吃了一盅,她确实不胜酒力,两盅酒下肚已然双颊通红,但神智还算清晰。

    “把大人,我敬你们夫妇。”杨慧君站起身,双手举着酒盅。

    连燕茹心里暗暗叫苦,再吃怕是要坐不住了,却也只能跟着把言欢一道站了起来。

    方才秦南风敬酒她吃了,总不好不吃杨慧君敬的酒。

    这般几个往来,连燕茹真有些醉了。

    云娇一直坐在一旁冷眼旁观,无人理她,她正巧乐的轻松。

    她身旁的把云闱也是一声不吭,不过这也是常态,家里的父母在,他们做孩子的只管在旁陪着听用便是。

    几人吃着酒说起两国和亲之事,又说聘礼如何丰富,拉了多少多少马车,又说往后两国必然要交好下去。

    连燕茹跟着又吃了几盅,已然彻底支撑不住了。

    她以手扶额,醉醺醺的道:“老爷,二位贵客……我,我实在不能吃了……”

    把言欢皱了皱眉,知道她说的是实话,吩咐道:“和风细雨,扶夫人回院子去歇着。”

    云娇看着连燕茹蹒跚的步伐,藏在桌下的手攥了攥,该是时候了。

    “叫二位见笑了。”把言欢笑着举杯:“来,易使者,再饮一杯。”

    秦南风拿起酒盅。

    “夫君。”杨慧君却忽然叫住了他,夺过他手中的酒盅笑着道:“把大人,我家夫君身子弱,不能多饮,我代他饮了此杯。”

    她说着,仰头便吃了秦南风那盅酒,且笑看了云娇一眼。

    云娇若无其事的坐在那,也不知这杨慧君是不是有意拿秦南风的酒盅吃酒,怎么看着最后那眼神有些像是在朝她示威?

    秦南风也不曾料到杨慧君会如此,手在半空中僵了僵,便收了回去,悄悄看了云娇一眼。

    把言欢不知这三人之间的纠葛,笑着道:“杨使者真是体贴,易使者有妻如此,真是羡煞旁人啊。

    闱儿,快满上。”

    “是。”把云闱忙听话的起身斟酒。

    “把大人过奖了。”杨慧君很自然的挽住了秦南风的手臂:“我家夫君身子弱,我顾惜他也是应当的。”

    她说着,又有意无意的看向云娇。

    云娇一脸泰然自若,仿佛真的不认得秦南风一般,神色丝毫不动。

    下一刻,她身子却微微僵了僵,桌子底下,一只脚勾住了她的小腿。

    她不用想,也知道是谁。

    秦南风依旧端坐着,看到云娇有些紧绷的模样,心中已然笑的不能自已。

    云娇暗暗咬牙,恨不得给他一脚,这个没正形的,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场合,还开这种玩笑,就不怕被发现了么?

    她微微将腿往后挪了挪,秦南风的脚却不依不饶的又跟了上去。

    她退无可退,轻轻抬脚去想踢开他,他却不肯松开,便一直勾着她。

    云娇暗暗咬牙,却又不敢有什么大动作。

    如此,桌子上头杨慧君同把言欢谈笑风生。

    桌子底下,两个人的脚你来我往,乐此不疲。

    散席后,云娇往回走,杨慧君扶着秦南风跟了上来唤她:“九姑娘,等一等。”

    云娇回头,瞧见杨慧君面带笑意,正拉着秦南风半倚在她身上。

    “杨使者还有事?”她面不改色的开口。

    “九姑娘不会吃酒,今朝在席上冷落你了。”杨慧君面色酡红,看她的眼神很是亲近。

    “杨使者言重了,云娇当不得此言。”云娇客气的欠了欠身子,往后退了半步。

    “夫君,你看九姑娘生的如此貌美,我同她比都逊色了不少呢。”杨慧君抬眼看秦南风,吃了酒之后她面上有着难得的娇媚。

    秦南风看都不曾看云娇一眼,径直抬步往前,口中道:“夫人在我心中是顶好的。”

    “那我同九姑娘比起来呢?”杨慧君又追问了一句。

    “夫人何必同不相干的人相较?”秦南风低低一笑,轻描淡写的道。

    杨慧君掩唇笑了起来,回头道:“九姑娘,我家夫君吃多了酒胡言乱语呢,你可别放在心上。”

    “不会。”云娇淡淡回了一句,目送着他们去了。

    她转身,快步往回走。

    “姑娘,这个杨使者也太……”蒹葭跟在后头忍不住开口。

    “蒹葭。”云娇打断了她的话:“不得胡言。”

    “是。”蒹葭忙闭上了嘴巴,她怎么忘了姑娘叮嘱过她,眼下秦少爷正是要紧的时候,一定要谨言慎行。

    云娇匆匆回了屋子,开了后窗叫来了乔巳。

    “怎么只有你一人?周戌呢?”她探身朝外头看了看,只有乔巳一人。

    “周戌歇息去了,姑娘有事尽管吩咐,我去叫他便是。”乔巳说话很是沉稳。

    “买些火油,去烧博观院的主屋。”云娇神色淡淡,声音轻且小,仿佛随口在说“夜深了”一样。

    乔巳却叫她这句话惊到了,周戌说的不错,这姑娘是真狠啊,这招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怕是等了许久吧?还特意等到连燕茹吃醉了酒。

    “快去快回,不要留下痕迹。”云娇说罢,便干脆的合上了窗。

第966回 要她生不如死

    驿馆门前。

    杨慧君亲自扶了秦南风下马车。

    “夫人今朝酒吃的不少,不如先回屋子去歇着吧。”秦南风抽回自己的手,放在丁寅肩膀上:“我这里有人伺候。”

    “不成,夫君身子弱,又吃了这许多酒,我不放心。”杨慧君不由分说,推开了丁寅又继续扶着他:“我送你回房。”

    秦南风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不过片刻便隐藏了下去,丝毫不露痕迹,他还想去找小九呢,这女子一直跟着他,他要如何才能脱身?

    两人进了屋子,秦南风躺下之后,杨慧君坐在床沿上,却还没有走的意思。

    秦南风正思量着找个什么借口将她支走,便觉得身上一重。

    抬眼便瞧见杨慧君依在了他怀中。

    他险些下意识的将她推下床去,但到底还是强忍住了,心里一阵烦躁,杨慧君该不会是想趁着吃了酒……

    “夫人不回房去歇息么?”他温和的问。

    “不回,我不想回去了。”杨慧君面色酡红,带着一丝娇羞:“你我是夫妻,我今夜想同你睡。”

    她方才也是想了一路,总觉得秦南风看着虽无异常,这没有夫妻之实,却也实在难以安心,今朝恰巧吃了酒,便厚着个脸皮吧。

    这也是没法子,谁让她夫君不主动?两口子,总要有一个人先迈出这一步。

    “不可。”秦南风摆了摆手,又掩唇咳嗽了几声:“你又不是不晓得我,你歇在这儿夜里睡不好的。”

    “无妨。”杨慧君说着不仅不走,反而还往他怀里偎了偎。

    秦南风强忍着将她丢出去的冲动,略一思索便朝着她的两个婢女开口道:“你们两个还愣着做什么?夫人吃醉酒了,还不快扶她回房休息。”

    两个婢女面面相觑,有些为难。

    她们都是杨慧君的心腹,自然知道她心里所想。

    可是姑爷不愿意,这事儿……

    “我不回去。”杨慧君干脆伸手揽住了秦南风的脖子,紧紧的贴着他:“你是我夫君,我要同你一道睡。”

    秦南风心中厌恶极了,这女子是他的仇人,他平日里瞧见她都觉得厌恶,怎愿意同她有半分亲近?

    他不由想起云娇来,也不知她这会儿在做什么?有没有因为他的话生气?

    丁寅在一旁看着自家少主越发难看的脸色,心里不由一阵好笑。

    他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少主不肯碰杨慧君,是仇人又如何?反正这事儿,男儿又不吃亏,往后翻脸不认人,报仇还更痛快了呢。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少主大概是怕九姑娘?可这有什么好怕的,男子三妻四妾那不都是理所应当吗?

    他暗暗摇了摇头,罢了,少主的心思他可揣测不出来。

    “慧君。”秦南风将杨慧君的手从脖子上扯了下来,一脸郑重的看着她:“你回房去睡。”

    “为什么!”杨慧君心中羞愤,猛地坐起身来,脸色胀得更红了。

    她都这样送上门来了,他还一味的推拒,到底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他真是装的失忆?

    秦南风以手掩唇,一阵猛烈的咳嗽。

    杨慧君赶忙给他拍后背顺气:“你别着急,别生气,是我不好……”

    秦南风又咳了一阵子,才一脸深情的看着她,极为虚弱的道:“我这身子骨……也不知道能活多久,倘若是我死了,往后你还能找个好人家……我不想耽搁了你……”

    “夫君,你不会的,你别胡说。”杨慧君眼睛微微的泛红,顿了顿又一咬牙道:“再说我是……心甘情愿的。”

    秦南风又咳嗽起来,朝着丁寅摆手,态度坚决。

    “夫君……”杨慧君依旧不肯走。

    “夫人,少主也是替你着想,你就别让他着急了,他再这样咳嗽下去,晚上更加睡不好。”丁寅自然明白自家少主的意思,上前好言相劝。

    杨慧君还是有些犹豫。

    “你们两个,还不过来。”丁寅朝着两个婢女低喝了一声。

    两个婢女忙上前扶着杨慧君,杨慧君只好一步三回头的去了。

    她一走,秦南风便翻身下了床,走到后窗边上。

    丁寅知道他要出去,忙跟了上去,打算叫人进来。

    便瞧见他站在窗边,抬起袖子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又转过身吩咐道:“去打热水来,我要沐浴。”

    他闻见袖子上全是杨慧君身上香粉的味道,若是就这样去小九那,她怕是要不高兴。

    ……

    云娇站在屋子门口,看着院墙外地天空。

    月朗星稀,外头有秋虫的鸣叫声。

    乔巳走了有大半个时辰了,算起来,前头也该有动静了。

    “姑娘,还是别在这站着了,外头凉。”蒹葭站在她身后:“要不然,奴婢给你拿件褙子?”

    “好。”云娇点了点头。

    蒹葭转身进屋,片刻之后便跑了出来,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姑娘,秦少爷来了。”

    云娇闻言,转身进了屋子。

    蒹葭不曾跟进去,而是体贴的关上门,朝着守在门口的婢女们吩咐道:“你们都先下去吧。”

    婢女们依言散了。

    屋子里,秦南风见了云娇,笑着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手这么凉,怎么还在外头站着?”

    云娇抽回手,佯装生气道:“你到不相干的人这处来做什么?”

    “瞧你。”秦南风笑着上前拥住她:“我就知道你心里肯定不痛快,所以我才特意来的。

    我那不是逼不得已吗?”

    云娇轻哼了一声,推开他:“谁要管你是不是逼不得已。”

    她说着,走过去推开一侧的窗,她还是不放心,想看着外头的动静。

    秦南风走过去,从背后拥住她,下巴枕在她脑袋上,饶有兴致的问她:“趁着连燕茹醉了放火,你想直接要她的命?”

    “你知道?”云娇有些诧异,回头看他。

    “我来的时候,正巧遇见了乔巳他们搬着火油进来了。”秦南风低低的笑了一声:“过一会儿,连燕茹怕是十死无生了。”

    “怎么,嫌我心狠手辣了?”云娇忍不住笑意,转头看着窗外。

    “我家小九才不是心狠手辣,我们这叫恩怨分明。”秦南风抱紧了她,轻轻蹭她脑袋。

    云娇抬手握住他的手,抬眼看着窗外:“她恐怕不会这么轻易就死了,我也不想让她死,我要她生不如死。”

第967回 走水了

    “狡兔三窟。”秦南风也看向窗外:“只是她此番若不死,反扑起来自然厉害,你往后务必要更加小心。”

    “我晓得。”云娇点头。

    两人沉默了片刻。

    “小九。”秦南风偎着她,温柔的唤了一声。

    “嗯?”云娇扬眉。

    “小九。”他又唤她一声。

    “做什么。”云娇好笑的转过身推他。

    秦南风又上前抱着她,蹭蹭她的发丝,在她耳边嘟囔:“我想你呢,这些日子我可想你了,你想不想我?”

    “我才不想你呢。”云娇推开他,往后退了退,眼中闪动着笑意:“你散席的时候才抱过旁人,可别抱我了。”

    “我那哪是抱了?”秦南风很是委屈的道:“只是倚了一下装装样子而已。

    再说,我都沐浴过了,不信你闻香不香。”

    他说着,又抬手去抱她。

    云娇笑着往后躲过:“你走开,谁要闻你。”

    两人笑闹起来,云娇很快便退到了墙角,退无可退了。

    “这回逃不掉了吧?”秦南风拦在她跟前,得意的一手撑在她头顶,两人贴的极近,他几乎将她圈在了怀中。

    云娇只觉得铺天盖地都是他的气息,心里一慌,脸上发烫,两手不由得抵在他胸膛上,娇嗔道:“你给我躲开。”

    他却纹丝不动,看着她长长的睫毛,又柔柔的唤她道:“小九,你看看我,我有话同你说。”

    云娇不明所以的抬头看他,清亮的眼黑白分明,粉唇自然的微张着。

    秦南风眸色微微深了深,下一刻便托住了她的后脑勺,情难自禁的缓缓低下头去。

    云娇心抑制不住的砰砰跳了起来,一张小脸瞬间布满红晕,睁大眼睛呆呆的看着他。

    “闭眼。”秦南风低低的笑了。

    这丫头从来都是聪明伶俐,也有呆住的时候,这模样实在太可爱了,就像某种毛茸茸的小动物被惊着了一般,真真的叫他爱不释手。

    他温柔的触碰她,又有些生涩,像是初初学着作画一般,缓缓描绘着她的形状,再缓缓地探入……

    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直到他抬头,都没能回过神来。

    “呼吸。”秦南风揉了揉她的发丝,眼中是点点笑意,抬手将她搂进怀中。

    云娇明白方才发生了什么,只觉得如同吃了许多蜜糖一般,心中甜蜜的无以言表,她反手抱着他劲瘦的腰身,重重的在他胸口蹭了蹭。

    秦南风察觉,不由失笑:“把小九,你在我身上擦嘴是不是!”

    “你弄的,不擦你身上擦哪。”云娇头埋在他怀中,声音闷闷的,却自然而然的沁出一股甜来。

    秦南风低头看她,宠溺的轻笑:“你有理。”

    两人都觉得,虽然从前也熟稔,但从这一刻起,他们的心似乎贴的更近了一些。

    “姑娘。”外间,蒹葭推开了门,但并未进来。

    云娇听到声音,赶忙抬头往后退了一步,故作镇定的朝着外面问了一句:“怎么了?”

    惊慌的模样又惹来秦南风一阵笑,她嗔怒的在他腰间拧了一下,他却握住了她的手。

    “前头有动静了,你快瞧。”蒹葭提醒道。

    “我开了窗。”云娇才应了一句,秦南风便拉着她走到窗边。

    院子外头有围墙,看不见博观院那处具体情形,但即使是有围墙挡着,却也能看到那方向火光冲天,可见火势极大。

    再仔细听,便能听到救火的一片杂乱的叫声,似乎有不少人。

    “这么大的火,他们是浇了多少火油?”云娇有些惊愕,她只想烧连燕茹那间屋子,可不曾想他们将整个博观院都烧了。

    秦南风含笑看着她道:“我来的时候看见乔巳他二人拿的火油不多,又让丁寅带人去帮着搬了些。”

    “看这火势,整个博观院都得化为灰烬了。”云娇侧头好笑的看他:“你比我还心狠手辣呢。”

    “她敢放火烧我娘子,我自然要她好看。”秦南风语气轻飘飘的,手放在她肩上,修长的手指勾过她的一缕秀发,在手心随意把玩着。

    “谁是你娘子了。”云娇嗔了他一眼。

    “你呗。”秦南风笑嘻嘻的回她。

    两人站了许久,云娇看着天空映衬的火光逐渐暗了下来,才喃喃的道:“连燕茹可别死了才好,若是就这样死了,太过便宜她了。”

    ……

    连燕茹从来都是不擅饮酒。

    她吃了几盅酒,走回院子的时候,脚步都是虚浮的。

    和风细雨扶着她进了房。

    连燕茹支撑不住了,也不曾沐浴,简单整理了一番之后便躺下了。

    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吩咐她二人将其他下人都遣出去,今夜不用伺候了。

    她自认一向端庄持重,在这个家里头有着当家主母的威严,下人们哪个瞧见她不是规规矩矩的?又怎能让他们瞧见她吃醉酒不堪的模样?

    下人们散去后不久,她便开始难受,靠在床头作呕,没多久便将晚上吃的东西悉数吐了出来。

    和风细雨伺候着她,心疼不已,两人都觉得老爷明知道夫人不擅饮酒,却还是非要她吃酒,不过是两个他国使者罢了,这样讨好又有何用处?

    但也不敢多说什么,虽说后宅是夫人说了算,但说到底,这个家还是要靠老爷支撑,她们做奴婢的自然不敢多嘴。

    连燕茹睡下之后,她二人收拾妥当一切,也不敢离开,便一个倚在床头,一个伏在桌上打瞌睡,打算随时听用。

    也不知过了多久,趴在桌上的细雨觉得有些热,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也懒得回房,左右夫人这会儿还睡着呢,她抬手倒了杯水喝了。

    随后,她揉了揉眼睛打算去床前查看一番,但一抬眼便看到外头火光冲天。

    她一惊便彻底醒了,惊叫道:“和风,不好了,走水了!”

    她惊恐的看着屋子周围,前后窗都有火光,上头掉下来一块瓦楞,她下意识抬头,发现连屋顶都有火光,顿时险些瘫倒在地上。

    和风原本也只是靠着床打个盹,听得她的叫声,不由睁开眼,屋子里已经起了烟,她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猛地吸了一口,剧烈的咳嗽起来。

第968回 瞎了

    “夫人,夫人快醒醒,走水了!”细雨扑到床边,拼命的摇晃连燕茹。

    “热……”连燕茹在睡梦中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夫人,走水了,夫人别睡了!”和风也瞧见了眼下的情形,焦急的上前:“细雨,别喊了,快将夫人拉起身。”

    两人合力将连燕茹从床上拉了起来。

    “咳咳……和风,怎么回事……”连燕茹被呛醒了,终于察觉出事情不对劲。

    “走水了,夫人快起来。”和风拉着她,又呛又急,她一向有条理,第一回在连燕茹跟前失了方寸:“怎么办,四周都是火,咱们出不去了。”

    屋子里的烟雾越来越浓。

    细雨呛的坐在床前的踏板上,咳的几乎上不来气了,她心里害怕极了,跟着大夫人这么多年都平安无事,这一有事,就是要死了么?

    “水,快拿水,用湿帕子无助口鼻!”连燕茹挣扎着起身。

    可她原本就吃多了酒,这会儿叫烟雾一呛,哪还有半丝力气?直推着和风:“快去。”

    和风一把扯过床上的枕巾,冲过去拿起茶壶,将水泼在了枕巾上,捂住口鼻又冲了回去:“夫人!”

    连燕茹接过湿枕巾,掩住了口鼻,强撑着起身:“去,去床后面,那里能避火……”

    当初建博观院之时,所请的工匠俱是能人巧匠,把言欢也知道,常住人的院子建造马虎不得,是以在工钱上极为大方。

    那些工匠也是投桃报李,将院子修的很是精美不说,也考虑到了会遇上走水这种事。

    院子里小花园里头有个不大不小的池塘不说,便是廊下也摆着几个大水缸,平日里养着荷花,作观赏用。

    但其实实际的作用是用来蓄水的,便是怕遇上今朝这种情形。

    而屋子内间则专门开辟出一角,四四方方的开着一人能进出的小门,以实心砖头砌之,外头涂上厚厚的一层灰泥,这般便不易点燃了。

    这小隔间便是为了屋子的主人在遭遇火灾逃无可逃之时,有一个庇身的所在。

    前些日子,连燕茹命人去庄子上放火,还想起这么个地方,不曾想今朝便用上了。

    这避火之处修在屋角,原先藏三个人是绰绰有余的。

    连燕茹嫁过来之后,嫌弃这处占地方太大,又说对屋子格局不好,又命人来改小了。

    这点事情,把言欢自然由她。

    她扶着墙进去之后,心中后悔不已,墙上都是滚热的,想必一会儿就要发烫了,三个人挤在这么小的空间里,不被烧死,也要被烫死。

    “夫人你躲在这儿,奴婢去寻细雨。”和风松开她,往外走。

    “和风。”连燕茹忙叫住她,想将湿的枕巾撕一半给她,可却怎么也撕不破。

    急乱之中,她张嘴以牙撕咬,终于将枕巾撕下来一块递过去:“用这个捂住。”

    和风捂住口鼻,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的嘴角,因为方才动作太快刮破了,有血流了出来。

    夫人是什么样的身份,这要紧关头还想着她这个婢女,她算是死而无憾了。

    她冲出去,找到半躺在地上的细雨,将她拉起来推进了避火间。

    随后重重的关上了门,倚着门瘫坐在地上。

    “和风……咳咳咳……和风你进来……”连燕茹看着已经半昏迷到细雨,抬手拍打着严丝合缝的门。

    外面毫无回应。

    渐渐的,她觉得四周空气炙热无比,如同置身于一个大蒸笼之中一般,她大口呼吸着,只觉得吸进身体的空气都开始发烫。

    她终于支撑不住,眼前一黑,彻底的人事不省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从昏迷之中清醒了过来。

    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微微动了动,只觉得后背火烧火燎的痛,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醒了!茹儿,你醒了!”

    耳边传来欢喜的声音,听着像是大大的松了一口气。

    “娘?”连燕茹听出来这是自己母亲的声音。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王老夫人握住了女儿的手,一脸的心疼。

    孩子再大,也是母亲的心头肉,虽然这个女儿出嫁多年,早就独当一面了,但看到女儿伤成这样,她这个做母亲的还是免不了肉痛。

    “娘,我睡了多久了?这还是夜里吗?”连燕茹睁着眼睛,朝四周看了看:“娘怎么不点蜡?”

    “你说什么?”王老夫人大吃一惊,抬手在她面前挥了挥:“茹儿,你看不到吗?”

    要知道,这个时候可是晌午,天上挂着大太阳,屋子里可亮堂的很。

    “娘,娘……”连燕茹紧紧握住她另一只手,惊恐起来:“我眼睛看不见了?我是不是瞎了?”

    她察觉自己的眼睛不对劲,平日里就算是夜里,窗户口不可能一点天光都不露,可今朝她就是一点亮光都看不见。

    无论她多么用力的去看,还是半丝也看不见。

    她顾不得身上都伤痛,猛地坐起身,用手拼命的去揉眼睛:“我不信,我能看到,我能看到……”

    “别揉了,别揉了……”王老夫人一下就红了眼眶,忙伸手拉住她:“我苦命的儿,快别揉了……”

    她又急忙命令婢女:“去外头把大夫请进来,叫你家老爷也过来。”

    “娘,我看不见了,我看不见了!”连燕茹不断的重复这句话,痛苦的撕扯自己的头发。

    她一向要强,怎能容忍自己变成一个瞎子?一个瞎子还怎么掌管把家这偌大的后宅?那些贱姨娘岂不是都要爬到她头上来?

    春晖堂那个死老婆子,一直对她颇为不满,还有老二家那个邹氏,一直对掌家之权虎视眈眈。

    要紧的是那个该死的九丫头回来了,她以后要怎么对付……

    她想到这里忽然浑身一僵,反握住王老夫人的手,尖声道:“娘,是那个小贱人,是那个小贱人放火烧我,一定是她……”

    “大夫来了,你冷静些,有话等会儿说……”王老夫人看着她忍不住老泪纵横。

    眼前这个妇人蓬头垢面,脸上有几处被烧黑了,后背上是大片的烫伤,眼睛也瞎了,语无伦次歇斯底里,哪里还像她那个矜持大气的女儿了?

第969回 催婚

    翩跹馆。

    叶姨娘是晌午来的,她这些日子时常来看云娇,知道她每日睡到日上三竿,也不来早了,怕打搅了她。

    云娇正在廊下吃早饭,瞧见她来便笑着招呼她:“叶姨娘来了,一道吃点吧?”

    “这是吃的什么好吃的,我从院子外头过来就闻到香气了。”叶姨娘笑着在她对过坐了下来。

    “你看。”云娇笑着抬了抬筷子,将碟子往她跟前推了推:“尝尝?”

    “哟,今朝有香炒的黄豆拌芫荽。”叶姨娘笑了,接过蒹葭递上的筷子:“这个吃粥最好了。”

    她说着夹了一粒黄豆送进口中,顿时眉眼带笑的点头:“香。”

    “叶姨娘喜欢便多吃些。”云娇笑道。

    “奴婢去给姨娘盛碗粥,姨娘陪着姑娘用一些吧。”蒹葭说着往厨房去了。

    叶姨娘扭头叮嘱她:“盛半碗就成,我吃过早饭来的。”

    蒹葭脆生生的答应了一声。

    “你在这儿倒是挺自在的,昨天夜里前头出大事了,你可知晓?”叶姨娘压低了声音问云娇。

    “出什么事了?”云娇抬眼看她,故作不知。

    “昨晚那么大动静,你都没醒?”叶姨娘不由得问。

    “最近这天儿不冷不热的,正是好睡的时候,我夜夜都是一觉睡到大天亮。”云娇笑着回她。

    “也是,你们年轻孩子就是好,睡觉都睡得香,我少年时也同你一样。

    只是如今年纪上身了,睡觉就轻了,一点动静就会醒。”叶姨娘似乎有些感慨,接着便往云娇跟前凑了凑,有些幸灾乐祸的道:“你不知道,昨夜博观院起火了,好好的院子一夜之间就变成了一片瓦砾场。”

    “起火了?可伤着人了?”云娇停住筷子问,很是关切。

    她只知道连燕茹不曾死,具体情形便不知了,她也不曾派人去打听,听说连燕茹的母亲王老夫人来了,这是块老姜,她若有丝毫不对,便会被抓住把柄,是以她干脆就不打听了。

    左右这事儿瞒不住,早晚会传出来,她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这不,叶姨娘这一早就给她送信来了。

    “何止伤着了,还死人了呢!”叶姨娘听她也关心此事,便说的更起劲了些,捧着碗连粥也顾不上喝了:“连燕茹跟前那个和风直接被烧死了,细雨也奄奄一息,就只吊着一口气了。

    最要紧的是连燕茹,她虽然没死,但也伤的不轻,听说整个后背都烫的不成人形了,眼睛还叫烟雾熏瞎了。

    看看,这就叫恶有恶报,举头三尺有神明,她上回放火烧你,这回轮到她了,这下瞎了眼睛,看她以后还如何作恶。”

    她说的解气,也丝毫未曾怀疑过云娇。

    在她眼里,云娇确实聪慧过人,有勇有谋,但终究还是个孩子,哪做得出放火的事来?

    云娇低头吃了一口粥,抿着唇笑了笑,只觉得心中痛快无比,神明吗?神明可管不了那许多,这一报还一报还是得自己出手。

    “蒹葭,再盛一碗。”她将空碗递了过去。

    蒹葭盛了粥来,瞧着她缓缓吃下去了,不由欢喜,看样子姑娘今朝是真开怀,连粥都多吃了一碗。

    叶姨娘说了一阵子,又转过话头:“云娇,你一个人天天住这院子里,就不孤单吗?”

    云娇知道她要说什么,有些好笑的道:“叶姨娘想说什么,直说便是了。”

    叶姨娘看了看四周,见那些洒扫的婢女都离的远远的,便道:“这蒹葭也不是外头的人,我就直说了。”

    “嗯。”云娇点了点头。

    “你年纪也不小了,你三姐姐三姐夫如今最着急的便是你的亲事,你娘不在了,我们总不好不管你。

    你三姐姐给你物色了那许多人家,可惜你都看不上,你同我说说,你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人家?”叶姨娘凑近了她,诚恳的看着她:“你说了,我们也好心里有个底。”

    “姨娘,我都说过多少回了,我这事儿不急。”云娇有些无奈。

    叶姨娘不用开口,她都知道肯定是这事儿,之前他们都催过她无数回了,不就才过适婚年龄两三岁吗?怎么就这么着急了?

    “怎么能不急呢?女孩子最好的年纪就是这几年,等最好的年华过去了,再想起来找,哪还有那么合适的男儿?”叶姨娘拉过她的手,一脸的疼爱:“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的,可也不能为了……耽搁了自己的终身啊。”

    “这事儿我有数,若是有合意的,我会告知你们的。”云娇笑着点头。

    “你……”叶姨娘还想再说。

    “我等会儿去集市上采买些东西,叶姨娘跟我一道去吗?”云娇抢先开了口。

    她没法子,只能先发制人,否则叶姨娘非得说上一个时辰不可。

    “你呀!”叶姨娘叹了口气:“我晓得,你又不耐烦了,罢了罢了,我不说了。

    集市我就不去了,你自己多加点小心,多带几个人。”

    云娇乖巧的答应了。

    叶姨娘告辞了之后,云娇叫蒹葭收拾了一番,便出了门。

    她确实打算今朝出门的,有几日不曾去医馆了,她得去瞧瞧木槿,连燕茹落得这样的下场,她总也算是给她报仇了。

    再顺带看看李嬷嬷,嬷嬷年纪大了,一个人在外头久了她也不放心。

    她低头往前走,显得心事重重。

    木槿如今一条命算上保住了,可容貌也毁了,脸上的烧伤可怖的很,书宝上回第一次来,说什么也不肯靠她。

    云娇看着木槿暗自垂泪的模样,于心不忍,可也爱莫能助,她问过大夫了,这伤是没到法子的,一辈子都只能这样了。

    她思量着也没旁的法子补偿她,只能保她娘俩下半生衣食无忧了。

    “九妹妹。”

    道旁,传来一道惊讶声音。

    云娇抬头,便瞧见把云妡同把云姝并肩而行,开口的人是把云姝。

    这个二姐姐嫁给了盛鹤卿这么久,性子似乎都被磨平了,看她的眼神并无半丝凌厉,颇为平和,不过也或许是她掩饰的好,毕竟她可是连燕茹亲自调教出来的。

    而把云姝可就不同了,面上的神色便是她内心的真实写照,嫉恨、怨毒、惧怕……这些情绪都掺和在一起,一应写在了她的脸上。

第970回 给我个交代

    “九妹妹是从家里出来的吗?”把云妡走上前来,扫视着她开口询问。

    “自然是。”云娇回的简洁。

    “你今朝可见过母亲了?她情况如何?”把云妡追问了一句,她心中凛然,从云娇脸上,她察觉不出丝毫她想察觉到东西,这丫头是越来越不简单了。

    “我从自己院子中出来,并未见过令堂。”云娇直视着她,语气平常。

    把云妡脸色不由得变了变。

    把云姝在一旁忍不住道:“把云娇,那也是你的母亲。”

    “我母亲已经不在人世了。”云娇淡淡回她。

    把云姝伸长了脖子分辨:“你可别忘了,你如今还姓把,我娘是当家的主母,你这么说是大逆不道。”

    “是又如何?”云娇讥诮的望着她:“我也不是一日两日如此了,你能奈我何?”

    似把云姝这样的货色,她都不屑出手。

    “你!”把云姝看她肆无忌惮的模样,当即就叫她气的脸色胀红:“那可是把家,你如今搬回去住在家中,如此不孝还理直气壮,真是个不要脸皮。”

    “是吗?”云娇淡淡的反问:“我怎么记得,把家这个宅院,当初修建的时候,我娘也是出了不少银子的。”

    “那又如何?爹也出了银子。”把云姝不甘心的反驳。

    “不管谁出的,总归你娘不曾出半个铜子儿。”云娇平静的看着她:“她可是进了门就抢了我娘现成的位置,住的现成的院子,就连儿子都是现成的呢。”

    “你!”把云姝叫她气的够呛,却又不敢真如何。

    撇去从前那些教训不谈,如今还有个茹玉,她要真是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事,若是茹玉知晓了,恐怕不会轻易放过她。

    “九妹妹。”把云妡拉开了把云姝:“昨夜博观院失火的事,你可知晓?”

    “早晨听叶姨娘说过了。”云娇并不欲同她们多说:“二位若是没有旁的事,我便先告辞了。”

    把云妡神色复杂的望着她的背影,她当初做梦也没有想到,胆小怯懦的九妹妹骨子里居然是这样的,人不可貌相这句话,当真是诚不欺我。

    “把云娇,你最好别让我查到走水这事儿同你有干系,我告诉你,我外祖母可来了,这回有你好果子吃的。”把云姝恨不能将云娇的后脑勺盯出两个窟窿来,咬牙切齿的说出一句话。

    云娇闻言脚下一顿,回头直视着她,缓声道:“把云姝,说话要有凭据,若是无凭无据的冤枉我,你也知道,我不是吃素的。”

    她声音不轻不重,神色清幽,甚至眼神都是淡淡的,似乎只是在闲谈。

    但这一切落在把云姝眼中,却叫她油然生出不寒而栗之意,她张了张口,终究是什么也不曾说出口,眼睁睁的看着她扬长而去。

    “二姐姐,你怎么也不帮我一句?”她扭过头埋怨把云妡。

    “四妹妹。”把云妡皱起了眉头:“你都成亲这么久了,怎么还是那么的沉不住气?”

    “我说错了吗?”把云姝不服气的反驳:“本来送信的人都说了,娘猜测放火的人就是她。”

    “那也只是猜测,并无真凭实据。”把云妡叹了口气:“何况她本就聪颖,你这般一开口,更是打草惊蛇,到时候咱们想找到证据就更难了。”

    “你以为我不说,她就会让咱们查到证据吗?”把云姝冷哼了一声:“再说了你怕她做什么?这一次娘伤的不轻,连外祖母都来了,就不信对付不了这个小贱人。”

    “好了,别说了,这是在大街上,你小声些,叫人听着了不好。”把云妡拉了她一把,环顾四周:“我之所以叫你一道来,是为了去陪陪娘,她这回伤的不轻,该是咱们尽孝的时候了。

    我可不是让你在这大街上胡言乱语的,快些走吧。”

    如此,姊妹二人并肩往把家而去。

    ……

    中午时分,云娇带着蒹葭在曹婆婆肉饼铺吃了肉饼,就着软羊焙腰羹。

    曹婆婆还认得她,又笑着问她那少年儿郎怎么不曾来。

    云娇头一回笑着回她,说去边关了。

    曹婆婆便絮叨着说了边关危急,盼着他平安归来,又叮嘱她等那儿郎回来,一定带他来。

    云娇不曾言语,只是笑了笑,她不能承认这话,秦南风的身份,如今暴露不得,虽说答应了婆婆不一定会传出去,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要谨慎些才好。

    主仆二人吃的浑身暖暖的,这才出了肉饼铺,在阳光下缓缓的往回走。

    “姑娘。”蒹葭看了看周围,见无人在近处,才小心的开口:“奴婢听着四姑娘的意思,是不是大夫人那里已经怀疑那场火透同姑娘有干系了?”

    云娇侧目看了她一眼,笑道:“如今,你也能听出人的弦外之音了。”

    “跟了姑娘这么久,就算是个木鱼脑袋,也能开几分窍的。”蒹葭笑得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有几分聪明的,只是不愿意去想罢了。”云娇含笑道。

    “那姑娘就不怕吗?”蒹葭担忧的道:“王老夫人都来了,大夫人眼睛瞎了,这回她一定不会轻易揭过这事。”

    “怕她做什么?”云娇不以为意:“没有证据,别说是王老夫人,便是官家来也一样不能定我的罪。”

    “那就好。”蒹葭听她这样一说,顿时定了心神。

    不就是一个宰相夫人吗?难不成还能大过官家去?再说姑娘做事一向稳妥,该当不会有什么差池,她想着也就安心了。

    云娇却思量着,王老夫人若是个讲理的,这事自然无话可说,不过连燕茹伤成那样,恐怕她就是个讲理的,也会变成不讲理的。

    不知到时会是何等情形?

    不过也无妨,左右不过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既然敢做下这事,便不曾有过害怕。

    ……

    春晖堂。

    把老夫人端坐在主位上,一言不发。

    把言欢站在一旁,低头苦着一张脸。

    王老夫人坐在次位,她满脸怒意的拍了拍桌子:“我女儿嫁进了你们家的门这么多年,含辛茹苦操持家务,替你家掌管后宅。

    虽不曾生出个儿子来,但也替你家生了三个女儿,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落得这般下场。

    这事儿,你们把家必须要给我个交代!”

第971回 简直没治了

    “岳母大人。”把言欢小心翼翼的开口:“这走水的事,谁都说不准,皇宫大内那么多守卫日夜轮番值守,还有走水的时候。

    更何况这家中……这也是个意外,谁也不想这样……”

    “意外?”王老夫人怒视着他:“你瞧见谁家走水会将整个院子都烧成一片废墟了?茹儿说了,她闻见了火油的味道,这是有人纵火,这是纵火!”

    她说着又重重的拍着桌子。

    “这……”把言欢心中有些不认同,硬着头皮道:“水火无情,火势也不是人力所能控制的岳母大人所言,小婿不敢苟同……”

    “你!”王老夫人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他:“你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我茹儿也是瞎了眼睛,怎么看上你这么个东西!”

    把言欢低下头,把老夫人听了这话很是不悦,还不是你女儿上赶着要嫁给我儿子?

    “亲家母,你倒是说句话!”王老夫人怒气冲冲的将矛头转向她。

    把老夫人端足了姿态微微动了动,看向她:“亲家母,你在我家这又是发脾气又是敲桌子的,说是有人纵火,不知你是怀疑我还是怀疑我家老二?”

    王老夫人听她开口便在心中冷哼,乡野村妇,上不得台面的老东西,到如今说话还“老二老二”的,也不嫌寒碜。

    “亲家母,谁都不是傻子,你就别揣着明白装糊涂了。”她神色倨傲,老神在在的开口:“茹儿说了,是翩跹馆那个,那丫头忤逆不孝如今满帝京都出了名了,是个嫁都嫁不出去的货色,怎么你们还要护着她?”

    想起女儿,她心中怒恨交加,当初茹儿跟她要韩嬷嬷的时候,她就该来帮着除掉把云娇这个祸害,茹儿也不会沦落到如此地步。

    她只要一想到女儿如今瞎了眼,后背又被烫不成样子便会心如刀割,她身上掉下来的肉,哪能容得旁人如此糟践?

    把言欢皱了皱眉头:“岳母大人误会了,小婿从未想过护着谁,燕茹伤成那样,这不是小事。

    只是云娇她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也就会耍狠使横小打小闹罢了。

    她这样的孩子,又没个人护着,哪有这样大的本事,也不可能半夜跑去博观院放起那么大的火。”

    他确实不是想包庇云娇,只是他觉得这事儿赖在云娇身上不合适,说不过去。

    哪怕是出去集市上说书,也不会有人信。

    再者说,云娇动不动就拿从前那些事威胁他,他也不想见她,若是硬要栽赃,他怕她狗急跳墙。

    “你问过她了?”王老夫人审视的看着他。

    “这个倒不曾。”把言欢缓缓的摇了摇头。

    “你连问都不问就说不是她,还说没有护着她!”王老夫人更生气了。

    “那岳母大人的意思是?”把言欢心中一片无奈,欠了欠身子问。

    “现在就去,给我问个清楚,要真不是她,我也断不会冤枉了她去。”王老夫人到底是宰相夫人,她年岁不小,说话却是铿锵有力。

    “那小婿便陪着岳母大人走一趟。”把言欢别无选择,只能答应了。

    “亲家母不去吗?”王老夫人转头看着把老夫人。

    “我也去?”把老夫人有些不情愿。

    她这人的性子有些欺软怕硬,知道云娇是个不好惹的,就不大愿意得罪她,只想着如此相安无事的住着便可。

    她前些日子也是这么叮嘱把言欢的。

    “怎么?亲家母打算就不管这事了吗?”王老夫人站起身睨着她。

    “怎么会,那就一道去吧。”把老夫人不情不愿的起身了。

    她是真不想跑这一趟,可这王老婆子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连燕茹这回也确实伤的不轻,要真是拒绝了,逼急了这老太婆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来,那就跑一趟吧。

    反正她到时候不说话就是了,她也管不了那个孙女。

    “走吧。”王老夫人带着一众婢女婆子,浩浩荡荡的往翩跹馆去了。

    ……

    周戌躺在屋顶上,听闻院子外头动静不对,连忙推了推身旁坐着的乔巳:“那个老婆子看起来气势汹汹,九姑娘能挡得住吗?”

    他说的是吃了闭门羹的王老夫人。

    云娇不愿与闲杂人等往来,平时在院子里,都是闩着大门的,这会儿几人正在门口叫门呢。

    “这来势汹汹的,恐怕……难。”乔巳早已瞧见了外头的情形。

    “那怎么办?不然咱们下去帮帮她吧。”周戌摩拳擦掌。

    跟着九姑娘也有些日子了,还不曾有机会出过手呢。

    “你是不是傻!”乔巳在他脑门上敲了一下:“这些人来找九姑娘,肯定是因为昨天晚上放火的事情。

    她一个小姑娘不承认也说得过去,咱们两个要是下去了,那不是坐实了她的罪名吗?”

    “也是。”周戌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埋怨道:“你说就说,打我做什么。”

    “谁叫你这么笨。”乔巳白了他一眼:“这样,你在这守着,我去少主那里说一声,这事咱们自己拿不了主意。”

    “我同你一起去。”周戌说是就要跟上去。

    “你去做什么?”乔巳推他一下,恨不得敲死他:“忘了上回的教训了?我叫你留下来你不听,非要跟着我送那两个人去少主跟前,九姑娘才遭遇了火灾。”

    “我那不是觉得九姑娘能护住自己吗?”周戌垂一下眼,心虚的嘟囔:“再说了,那回九姑娘不也是分毫未伤?”

    “你还好意思说,还好九姑娘没事,否则你就是有九条命,也不够赔的。”乔巳又敲了他一下,真是恨铁不成钢。

    周戌晃了晃脑袋,不服气的转过脸不看他。

    乔巳看着他这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上一次少主发了那么大的脾气,要不是丁寅,咱们两个就都被赶走了,这回你给我好生看着,要是再有什么差池,唯你是问。”

    他说着便要走。

    “诶?你别走啊!”周戌连忙拖住他:“我怎么办?我不知道我怎么做?”

    “你就在这看着,只要九姑娘没有生命危险,你就别下去。”乔巳有些无奈的告诫他。

    周戌是他们这些人当中最小的一个,容貌生的俊秀,无论武艺还是性子都不差,就是这个黏人的劲儿,跟小丫头有的一拼,简直没治了。

第972回 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屋子里。

    云娇正窝在塌上,手中捏着小鱼干逗八两。

    八两吃的半饱,也不急着要吃,顺着她的手扑咬。

    云娇故意痛呼,八两压根儿就不曾用力,听她声音,更是又放轻了口中的礼道。

    一人一猫玩的不亦乐乎。

    外头,行云急切的声音传了进来:“姑娘,不好了!”

    她虽然才来没多久,也知道这九姑娘似乎同家里头其他的人不和,除了叶姨娘同三姑娘,还有个韩淑珍来了一回,就没见旁人来过。

    昨夜主院大火的事情,她们也都听说了,这会儿老爷带着人来,王老夫人的口气又是气势汹汹的,只怕是兴师问罪来了。

    她也不懂这关姑娘什么事,不过她觉得,在这样的人家庶女大抵都是挨欺负的吧。

    “去看看。”云娇抬了抬下巴吩咐蒹葭。

    “什么事?”蒹葭开了门。

    “老爷来了,还有老夫人同王老夫人都在,我们不曾开门,他们在外头口气很不善。”行云连忙道。

    “我去跟姑娘说。”蒹葭一听也有些慌了,顾不上关门便冲进了里间:“姑娘,老爷和老夫人还有王老夫人来了,这会儿正在门外呢。”

    云娇手中逗八两的动作顿了顿,将手里的小鱼干丢给了八两,拍了拍手上的灰,起身靸了鞋,若无其事的道:“来得倒快。”

    八两将小鱼干叨到一旁吃去了。

    “姑娘不怕吗?”蒹葭担忧的望着她。

    “怕什么?”云娇走到洗脸架子边,就着盆里的水洗了手:“去开门,放他们进来。”

    “姑娘,要不然咱们还是别开门了吧,我怕……”蒹葭还是犹豫,王老夫人可不是吃素的。

    “傻丫头。”云娇拿过手巾擦手:“这事儿哪是怕就能躲掉的?”

    “可是……”蒹葭忧心极了。

    “快去吧,不会有事的。”云娇轻轻推了她一下,自己也跟着走了出去。

    她关上了门,坐在了廊下的小凳子上,眯着眼睛看了看天上的太阳,深秋了,虽说还是个艳阳天,但这外头还真有些凉呢。

    蒹葭带着行云几人去开了门。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把言欢满是不悦的开口质问。

    蒹葭低下头站在了一旁不语。

    “岳母大人请。”把言欢朝着王老夫人做了个请的手势。

    王老夫人满是威严的抬脚走近了翩跹馆,若不是为了她的茹儿,她才不会踏足这么一个姨娘的住处。

    她打量着四周,眼带不屑。

    把言欢同把老夫人一道跟了上去。

    云娇坐在廊下未动,八两原本跟出来在她脚边绕来绕去,看到有生人来了,“喵呜”一声便跑进屋子去了。

    “你就是把云娇?”王老夫人走上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王老夫人不是见过我吗?又何必明知故问?”云娇抬眼直视着她,丝毫不惧。

    王老夫人闻言却是笑了笑:“不错,我确实是见过你,不过我记得你从前唯唯诺诺是个胆小如鼠的,倒是不晓得你如此厉害。”

    “王老夫人过奖了。”云娇靠着小椅背上,两手交叠放在膝盖上,神色自如,仿佛真的在听人夸赞一般。

    王老夫人叫她这话一噎,顿时气得冷笑连连:“好一副伶牙俐齿,把家的女儿可真是有规矩啊,见了我这个外祖母不仅不起身拜见,还叫我站着同你说话。”

    她说着扭头看了看一旁一直闷不吭声的把言欢母子。

    把言欢低了低头,他不想惹火上身。

    把老夫人本就不情愿来,更是睁只眼闭只眼,就当没看到她的眼神,这个孙女得罪不起。

    “我外祖母早就去了,王老夫人可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云娇口气轻飘飘的,甚至带着笑意,若是不听她口中说出来的话,还真当她在同人谈笑风生呢。

    王老夫人便有些受不住了,她堂堂的宰相夫人说是一个庶女的外祖母,居然还被说是往自己脸上贴金?

    她说不过云娇,转而怒视把言欢:“这就是你们把家的规矩吗?你倒是还管不管你这个女儿了!”

    把言欢真是一个头两个大,心里头都有些怪起连燕茹了,若不是她胡言乱语非说是云娇放的火,他也不至于陷入这个两难的境地。

    这两边,他眼下都得罪不起。

    “娇儿,再怎么说王老夫人也是长辈,你客气些。”他干巴巴的开了口。

    云娇看了他一眼,不言不语。

    这么多年了,如今娘也去世了,她对这个父亲只有失望,没有别的感情了。

    “你们几个,去搬几张凳子来。”他又吩咐身后的下人。

    蒹葭看了看自家姑娘,见她坐着纹丝不动,便带着行云等人守在了屋子门口:“对不住,我们姑娘的屋子,不许闲杂人等胡乱进出。”

    “云娇,有话说话,不必如此。”把言欢皱起了眉头。

    若是放在从前,他早就一个大巴掌下去了,只是如今云娇桀骜不驯,又有些不管不顾的,若真是豁出去还真就什么都干得出来,他不大敢惹她。

    “我同你们没什么好说的。”云娇朝他笑了笑:“要不然,你们请吧?”

    “你……”把言欢气结。

    “罢了,这地方我也不想坐。”王老夫人冷冷开口。

    “那正好,我也不想外人弄脏了我的凳子。”云娇一句话也不肯让着她。

    从前就是让的太多了,他们才敢蹬鼻子上脸。

    王老夫人注视着她,顿了片刻,嗤笑道:“我知道你现在是豁出去了,不要脸皮了,所以你觉得没人能拿得住你?”

    “要说不要脸皮,我能比得过老夫人你呢?”云娇露齿一笑,梨涡深深。

    “我如何?我何曾像你这般不要脸?”王老夫人往前一步,竟有些沉不住气了。

    不过也不怪,她这么多年稳坐宰相夫人的位置,无论是在家里还是在外头,都从未有人敢这样挑衅过她,这会儿若是不被气到,那才叫奇怪了呢。

    “你们连家的女儿,抢别人夫君逼着人家贬妻为妾的事都做出来了,你这个做母亲的难不成还是无辜的吗?”云娇微微抬了抬下巴:“若说不要脸,我同你比起来,那大概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吧。”

第973回 火气

    王老夫人气得上前一步,就要给云娇一巴掌。

    想她堂堂宰相夫人,到哪里不是众星拱月?那些大家的夫人姑娘,哪个不是争相讨好她?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又什么时候受过这种侮辱?她说什么也不能忍。

    “怎么?理亏了,狗急跳墙了?”云娇猛地起身往后躲过,口中却丝毫不饶人。

    “你们几个,还愣着做什么,给我抓住她。”王老夫人往前逼了几步,怒斥道:“你这没规矩的东西,把家不教训你,我替他们来教训教训你,也免得外头人耻笑我女儿教女无方。”

    “你们谁敢!”蒹葭领着一众婢女护在了云娇跟前。

    她有些庆幸,幸好姑娘当初想的周到,多买了几个婢女,这会儿的阵仗竟不比王老夫人差。

    她又暗暗庆幸,好在老爷同老夫人并没有上前,若是他们跟前的人都加起来,那姑娘这些人手就比不过了。

    “把言欢,这就是你养的好女儿,你打算就站在那这么看着?”王老夫人怒气冲冲的扭头瞪着把言欢。

    这个女婿,从前在她跟前极尽讨好,说的天花乱坠的,如今要用到他,他却又往后躲了,真不知道当初女儿看中了他什么。

    “岳母大人息怒。”把言欢左右为难。

    要说,他心里还是向着王老夫人的,毕竟,连家对他以后的仕途还有用,而云娇,除了给他惹事添麻烦,忤逆不孝之外,就没有半丝好处。

    他巴不得有人替他教训这个女儿。

    可他不能,他有把柄在云娇手中,若是闹将起来,他虽说也不是多怕,但往后定然风评不好,且那些谏官们可都不是吃素的。

    不到万不得已,他可不想露出当年的事来。

    还有后来钱姨娘的死,他多少都是有些心虚的,平日里甚至都不愿想起钱姨娘来。

    “息怒,息怒,你就会说息怒,要你有什么用!”王老夫人的手指头都快戳到他脸上了。

    “老夫人……”她身后的嬷嬷忽然上前,在她耳畔耳语了几句。

    王老夫人这才反应过来,看向云娇。

    今朝叫这个小贱人气的,竟忘记了来此地的目的,来了半晌都不曾提半个字。

    她深吸一口气,开口质问道:“把云娇,你敢站到我面前来把昨夜博观院走水的事说清楚吗?”

    “博观院走水与我何干?再说了,我同你也没什么好说的。”云娇好整以暇的靠在身后的墙上,平静的望着她,将昨夜之事推了个一干二净。

    “我看你就是心虚了。”王老夫人逐渐冷静下来,冷哼一声:“若是我没猜错,昨夜博观院的火就是你放的吧!”

    “宰相夫人一把年纪了,见多识广,该不会不晓得口说无凭吧?”云娇轻轻一笑:“若是你能拿出证据证明是我放的火,便尽管去报官好了。”

    “这事不是凭你一张嘴就能抵赖的!”王老夫人往前一步。

    “这事也不是凭你一张嘴就能定罪的。”云娇将她的话又奉送了回去。

    “我今天就替茹儿教训教训你这个祸害!”王老夫人恼怒至极,上前一把拉开蒹葭,一巴掌照着云娇的脸便扇了上去。

    云娇同蒹葭都不曾料到她会忽然发难。

    “啪!”

    云娇脸上挨了一巴掌,白皙的脸颊瞬间变得通红。

    王老夫人胸口气的起伏不定,打了一巴掌还不解气,顺手又要再来一巴掌。

    这种庶出的东西,便是打死了也没人替她说话,敢跟她这样嚣张,也就是把家纵着,若是在他们连家,早就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眼瞧着云娇挨了一巴掌,把言欢不仅没有半丝痛快的感觉,反而觉得大事不妙了,如今这个九丫头,哪里是从前……

    他还未想完,便听到两声巴掌声。

    “啪啪!”

    这声音连贯而清脆。

    云娇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掌,瞥了王老夫人一眼:“还你的。”

    自娘去世的那一刻起,她便不会再逆来顺受了,这个老妇打她一巴掌,她便双倍奉还,公正的很。

    把言欢抬头见状,不由目瞪口呆,这丫头莫非是疯了?敢还手?还一还就是两巴掌?

    这回完了,可捅破了天了。

    把老夫人看的缩了缩脖子,心中暗暗庆幸,亏得她不曾出头,这两巴掌听起来可不轻呢!

    她又有些幸灾乐祸,这王老婆子一直瞧不起她,如今更是跑到他们家来指手画脚的,这回总算有人治她了。

    王老夫人捂着自己的脸,不敢置信的看着云娇,她是大户人家的千金,自幼连她父亲母亲都不曾碰过她一根手指头,嫁给连盖之后,虽不说放在手心捧着,但大事小情也都得同她商量着来,更莫要说对她动手了。

    年轻时因为连盖一路平步青云,她活得也极为风光。

    却不曾想这临老了,她一个儿孙满堂的人,竟被个黄毛丫头打了,而且还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打的脸!

    “老夫人……”身后的嬷嬷连忙上前扶住她。

    王老夫人回过神来,只觉得脸上一片火辣辣的,她羞愤欲死,手指着云娇:“你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你敢动手打我,我这就去敲登闻鼓,告你这个忤逆不孝的畜生,官家以仁孝之天下,你……”

    她也是气得狠了,若是寻常,她从来都说不出这般粗鄙的话来。

    “不孝?”云娇往前走了一步,冷眼逼视她:“我孝你?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我孝?连燕茹的位置都是抢的我娘的,若不是你家不要脸皮做出这种厚颜无耻的事情来,你哪还有机会站在这里同我说这些话?

    凭你还想跟我攀上干系?抓肉往脸上糊!”

    王老夫人叫她的气势吓得往后退了退,反应过来之后忙收回脚,只退了半步,张了张嘴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

    “连燕茹有没有告诉你,我娘就是死在她手里?那场大火就算是我放的又如何?

    比起我娘的性命,连燕茹只是瞎了,这还算是便宜她了。”云娇又往前走了两步,抬起手指着外头:“你要敲登闻鼓,现在便去,我等着与你到官家面前说清楚!”

    她很少说这许多话,今朝也是被这老婆子想要恶人先告状激出了心中的火气。

第974回 心有余悸

    王老夫人保养得怡的脸上,一边一个鲜红的巴掌印,又叫云娇这样指着鼻子骂的哑口无言,面子上自然挂不住。

    “把言欢,还不叫人来,把这个大逆不道的东西先给我拿下!”她咬咬牙,说话近乎是在咆哮了,这么多年她从来没有动过这么大的怒,今朝不管说什么也得先出了心里这口气。

    她就不信了,在这后宅之中,一个庶女还真能翻起什么浪来,敢打她,那就拿命赔!

    “岳母大人……”把言欢心里清楚,云娇哪里是什么束手就擒的人?要真按照岳母的意思来做,这事只会越闹越大。

    他现在是一个头两个大,只想息事宁人。

    “怎么?我连这点都用不动你了?”王老夫人大怒,几乎失了理智:“我让你叫人来,今朝不把这个小贱人给我抓起来,我就让茹儿同你合离,往后你同你这个女儿好好的过!”

    她说罢了皱了皱眉头,她从来都是老谋深算,气定神闲,没有什么事什么人能逃出她的手掌心。

    今朝这个贱蹄子真是个异数,竟叫她乱了阵脚,必须得除了她,否则往后还不知道闹出什么事来。

    再说了,她若是连个黄毛丫头都不能拿下,往后岂不是成了旁人口中的笑话?

    “王老夫人,我不想同你多言。”云娇微微蹙眉:“你若是有证据说那火是我放的,便去帝京府尹申冤,衙门自然会来抓我。

    但你若是想仗着人多动用私刑,恕不奉陪。”

    王老夫人冷笑:“怎么,怕了?方才不是还很嚣张吗?现在知道怕了,我告诉你,晚了!”

    她只觉得心中痛快,扬眉吐气,还以为这个贱蹄子无所畏惧呢,也没什么了不起,不也有怕的吗?

    她抬了抬下巴,不知不觉又端出了宰相夫人的派头来。

    此时,却觉得脖子上忽然一凉。

    云娇手举着袖箭,抵着她脖子,神色清冷:“连燕茹不曾告诉你,韩嬷嬷是怎么死的吗?”

    周围顿时一阵惊呼,显然,这事儿人人都知道,王老夫人带来的那些下人更是一个个吓得脸色发白,纷纷围了上来,却又不敢去阻止云娇。

    她们一个个面色哀愁的面面相觑,老夫人要在外头真出了什么事,她们一个也讨不了好。

    “你!”王老夫人自然也知道韩嬷嬷是怎么死的,身上不由出了一层冷汗,却还是故作镇定的道:“你不敢的,你若是杀了我,你也得给我陪葬!”

    “谁给谁陪葬还不一定呢。”云娇嗤笑:“我娘没了,我的名声也没了,左右也嫁不到个好人家,说实在的我早就不想活了,有个宰相夫人给我垫背,那我可是稳赚了。”

    她自然是故意这样说,她从来没想过不活了,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候,也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思。

    老话说的好,好死不如赖活着,也幸好她信了这句话,如今总算苦尽甘来了。

    她把小五等回来了,往后的日子不会比从前更苦了,她更不可能想着去死。

    她说这些自然是为了吓唬王老夫人。

    她知道,小五的人就在附近,就算是把言欢带了人来捉住她,她也不会有事。

    但她不能暴露了他。

    如今,只是内宅恩怨,真把他牵扯进来,那纠葛就大了。

    王老夫人只觉得自己手心里都是一片湿腻,是啊,她怎么忘了这贱丫头如今一无所有,命贱不值钱,她跟这样的人斗什么狠?

    还是得退一步,从长计议,拿命搏不值当。

    这般想着,她心中已然生了退意,可若是就这样走了,未免太没有脸面了,她扭头求助的看了一眼把言欢。

    “岳母大人,咱们先到前厅去吃些茶,消消气,这纵火的事情哪是云娇一个小丫头能做到的?”把言欢自然明白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忙上前扶住了她,带着她退到台阶下头。

    王老夫人抓着他袖子的手,都在微微发抖,感觉自己像是在鬼门关走了一遭一般,这个中看不中用的女婿总算起了点作用,关键时刻给她找了个台阶。

    云娇也不曾追上去,只是放下手,淡漠的看着他们。

    王老夫人心有余悸,不甘心的看了她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她不敢盯着她看,怕激怒了她。

    “走吧岳母大人。”把言欢趁机扶着她朝着外面去了。

    他悄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也有些后怕。

    云娇方才所言,他当了真,方才他这岳母若是真有什么差池,那可完了。

    他皱起了眉头,心里都盘算着不能把这么个危险的人物养在身边,得想个法子将她送出去才是。

    “云娇,我先回院子去了,你得空到我那去坐坐。”把老夫人走的时候,还嘱咐了云娇几句,这才笑着跟上了儿子的脚步。

    云娇虽然不讨喜,可今朝这一着好啊,替她出了这么多年憋在心里的气,痛快!

    屋顶上,周戌看的啧啧称奇,少主的眼光果然不一般,真九姑娘真乃是当世奇女子也。

    院子里,蒹葭看到把言欢等人离去之后,忙吩咐行云她们:“快去将院门关上,无论什么人也不许放进来。”

    “是。”行云几人连忙去了。

    蒹葭扶着云娇又在小椅子上坐了下来,凑上前去查看:“姑娘,你的脸怎么样了?可疼?”

    “不疼。”云娇伸手在自己脸上轻抚了一把:“一个老妇而已,没多大力气。”

    “姑娘,你今朝打了王老夫人,又拿袖箭威胁她,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蒹葭忧心忡忡:“怎么办?要不然咱们赶紧搬出去吧?”

    “不用怕,自然有人替我说情。”云娇半丝也不在意。

    把言欢不会任由那老妇闹下去,一定会想法子制止她,只是经此一番,把言欢一定会将她视作一个大麻烦,想必会想方设法的除掉她。

    看来,有些事耽搁不得了,还得加快进度才是。

    “蒹葭,你预备些散茶,我要做茶饼。”她静默了片刻,开口吩咐。

    “姑娘不歇一歇吗?”蒹葭心疼的望着她脸上的红痕:“如今也不等银子使,姑娘就别太累了。”

    “我有用处。”云娇不曾细说。

    蒹葭听她口气就知道,此事不容反驳,只好点头应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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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云娇介绍:
把府庶出的九姑娘云娇,早产于端午,还未来得及睁眼,便险些给亲爹弄到尼姑庵去自生自灭,好在外祖母及时赶到。把云娇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把云娇,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把云娇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