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5回 是男是女
吴氏见状,心里头长出了一口气,如此,这事儿便算是蒙混过去了。
她满面笑意的招待众人,众人又有意迎合,于是这顿饭便吃的推杯换盏,宾主尽欢。
眼瞧着席面该散了,吴氏便站起身道:“诸位夫人姑娘们都请留步,我家这还预备了红鸡蛋,分给大家带家去吃。”
“养丫头还有红鸡蛋呢?倒是头一回听说。”
席间不晓得哪个嘴快的,脱口便笑着道。
吴氏含笑点头:“不管是不是男儿,这是我家四儿的头一胎,那我家都当男儿一样疼爱,该有的都要有。”
众人听她这样一说,顿时交口夸赞起来。
自此之后,帝京人家有养了姑娘的,为了表明对姑娘的疼爱,还对徽先伯府此举争相效仿呢,甚至有一阵子还以养丫头送了红鸡蛋为荣。
宾客们领了红鸡蛋之后,便各自散了,连燕茹也起了身,打算再去瞧瞧把云妡,再劝她两句。
便在此时,一个婢女急匆匆的跑了来,在吴氏耳边耳语了几句。
吴氏的神色微微变了变,瞧了连燕茹一眼。
连燕茹直觉此事不简单,便站在了原地。
果然,吴氏听完那婢女的话,便朝着她走了过来。
“亲家母。”吴氏满面堆笑的开了口:“我才听了个信儿,这家里头又有喜事了。”
连燕茹微微挑了挑眉头:“哦?”
“方才婢女来报了,说是妙儿破水了,已然在生产了,我眼下便要过去,你是做母亲的,可要同我一道去?”吴氏尽管面上依旧笑着,眼底却有了挑衅的意味。
明面上是在征询她,实则轻飘飘的一句“你是做母亲的”,连燕茹便已然是非去不可了。
连燕茹轻轻笑了笑:“还真是巧,既然撞上了,我自然是该去的,还请夫人引路。”
“你我亲家,叫甚的夫人,怪生疏的,叫亲家母便好。”吴氏笑着在前头引路,心里头却思量着,把云妙最好是生个男儿,气煞连燕茹,她才好解气了这阵子在把家人跟前所受的气。
连燕茹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头却忐忑的很,把云妙若真生个男儿,她怕把云妡往后的路又要更不好走了。
云娇姊妹几个也没处去,盛梨花向来是不屑搭理她们的,连燕茹只能带着她们一道了。
不过,姑娘们到底不曾成亲,见不得生产这血腥之事,吴氏便将她们安排在院子外头的园子里,叫来几个婢女陪着。
她则带着连燕茹一道进了屋子。
屋子里弥漫着一股血腥气,连燕茹抬眼打量了一番,这屋子瞧着虽不错,但也不曾越了韶华院去,她瞧着颇为顺眼,妾室到底是妾室,便是再得宠又如何?还是越不过正室去。
把云妙在里间声嘶力竭的喊叫着,稳婆一遍又一遍的叮嘱着她:“姨娘,你先别忍着些,这刻儿还不曾到要紧的时候,你喊的没得气力了,到时候上了紧阵子,便生不出来了。”
把云妙却哪里听得进去?仍旧一声接一声的高喊痛呼着。
连燕茹瞧着婢女婆子们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去,又一盆一盆的血水端出来。
饶是她心里头对把云妙无比厌烦,瞧着这情形也有些于心不忍,她倒也不是心疼把云妙,而是为人只要生为个女子一落地,这一世便都是苦的,都要遭这生养的罪。
无论多金贵的姑娘,哪个不生孩子?是以做女子,当真是苦的很。
她生育了三个孩儿,知晓这其中的痛楚,反观吴氏,生了五个孩儿,瞧起来倒似个无事之人一般,自在的品着婢女端上的茶水。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可见这人心都是不同的。
二人这一坐便坐了两个时辰,茶都换了好几盏了,把云妙还是没能将孩子生出来,可叫喊声却逐渐的小了下去。
“快,上催生汤,姨娘没得气力了。”稳婆在里头高声吩咐。
即刻便有婢女将预备好的汤药端了进去。
过了片刻,把云妙的声音又响了起来,这回却已然有些嘶哑了。
又过了不到半个时辰,“哇”的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声终于在里间响起。
“生了生了!”
里头传来了稳婆大松了一口气的声音。
吴氏猛地站起身来,连燕茹倒是坐着不曾动,不过放在桌边的手却下意识的蜷起,心里头有些发乱。
两个人都不曾开口。
“怜儿,是男是女?”
把云妙有些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连燕茹顿时绷直了脊背,侧耳倾听,吴氏则往里间那处踱了两步。
“姑娘……”怜儿欲言又止。
稳婆却开了口:“恭喜姨娘,是个姑娘,瞧这小模样秀气的,长大了定然是个美人……”
稳婆的话才说罢了,接着便传出把云妙隐隐地啜泣的声音。
连燕茹蜷着的手松了开来,神色也放松了下来,她站起身朝着吴氏笑道:“恭喜夫人又添了一个孙女。”
“同喜同喜。”吴氏抬眼望着她,掩住气恼,笑着道:“亲家母不也又添了一个外孙女吗?”
连燕茹似笑非笑的望了她一眼:“我进去瞧瞧女儿,夫人要一道进去吗?”
吴氏有些装不下去了,养了个晦气丫头,她才不想进去,但若是不进去,连燕茹怕是更得意,只能勉强道:“一道去吧。”
两人便并肩进了里间。
把云妙陡然见了她二人,顿时一惊,作势要下床行礼。
连燕茹便笑道:“妙儿,不必惊慌,你才生产,身子虚弱,礼便免了吧。”
把云妙拭去眼泪,垂目道:“多谢母亲。”
“这才生了孩子,好端端的,怎的还哭了呢?”连燕茹慈爱的望着她:“可是嫌弃自个儿生了个姑娘?”
把云妙瞧着身边襁褓内那个婴孩,不曾言语。
连燕茹便笑着道:“生儿生女的,都是命,到底是你苦心得来的,十月怀胎小心翼翼,方才又拼了命才生下来的。
孩子既然来了,便好生待她吧。”
她这话一语多关,算是将把云妙那日对把云妡的讥讽都还了回去。
把云妙原本苍白的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连燕茹说着站起身来:“我家去之后,会安排你姨娘来陪你一些日子,你可有甚的要的,我预备了叫她带来。”
她这只不过是客套话,是说给吴氏听的。
果然,下一刻吴氏便道:“亲家母这话说的,好似我家中短了你家姑娘吃用似的。”
“我倒不是这般意思。”连燕茹笑了笑:“只不过我好歹也是娘家人,也该尽心不是?”
“走吧。”吴氏嫌血腥气难闻,当先走了出去。
第646回 这银子说甚的也是不能动的
出了院子,连燕茹便转过头对着吴氏道:“夫人若是有事便先去忙吧,我还打算带着家里的姑娘们,再去瞧瞧招招。”
“那亲家母自便吧,我便不打扰你们母女谈家常了,若是有事,着人来招呼一声。”吴氏微微点了点头。
经历了这番事,她如今也不敢太过小瞧连燕茹了,说话之时话里话外都比从前客气了不少。
“如此,便多谢了。”连燕茹笑着朝她点了头,转道去了园子里头。
外头日头大的很,云娇姊妹几个都在凉亭下的阴凉处歇着,站的站坐的坐,把云姝早已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但也不好先走。
把云姌眼尖瞧见了连燕茹,连忙上前问:“娘,五姊姊她生了吗?”
“生了。”连燕茹含笑望着她。
云娇几人闻声便都上前来行礼,她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生了个男儿还是女儿?”把云姌有些紧张的瞧着她。
“同你二姊姊一般,养了个姑娘。”连燕茹说着,眼底皆是笑意。
“那便好。”把云姌松了一口气:“不然就五姊姊那样,若是生个男儿,定然在二姊姊跟前耀武扬威的。”
“一个庶女,她也配。”把云姝不屑地道。
再如何,她们三个嫡出的也是嫡亲的姊妹,不管平日里如何内讧,对外还是一致的。
“唤唤,在外头别胡乱说话,隔墙有耳,叫人听了去像甚的话?”连燕茹呵斥了一句。
把云姝有些不服气,不过倒也不曾敢反驳。
“好了,你们随我再去瞧瞧你们二姊姊吧。”连燕茹吩咐了一句,转身当先朝着韶华院去了。
把云妡听闻把云妙也生了个姑娘之后,情绪似乎好得多了。
连燕茹便又宽慰了她一阵子,喂她吃了些当归乳鸽汤,瞧她面色红润了些,嘴唇也不干裂了,总算是放了心。
这才开口道:“招招,那文书你一定要收好了,那是你往后安身立命的根本。
鹤卿他往后一个月至少有半个月要宿在你这处,日日在一道,难免会起争执,但娘有句话你一定要记住,不到万不得已,切不可拿那文书说事,明白吗?”
把云妡点了点头:“女儿记下了。”
“往后有事,便叫春分谷雨回去寻我,莫要自个儿擅自决断。”连燕茹絮絮叨叨地又叮嘱了许多。
听把云妡一一应下,她这才算是稍微放了心,抬头瞧了瞧外头:“时候也不早了,我也该家去了,等你和孩子满了月,我着人来接你。”
“二姊姊,你好生养着身子,过些日子我再来瞧你。”把云姌在一旁笑着道。
“好。”把云妡面上总算有了些笑意,有些依依不舍的目送着她们出了门。
上了马车之后,把云嫣免不得又要与云娇感慨一番,说遇人不淑太过怕人,又说盛鹤卿表面瞧着像个翩翩君子,谁料他竟是那般人。
对于遇人不淑,云娇自是认同的,但若说盛鹤卿是翩翩君子,这话她不同意,盛鹤卿一向就不是个甚的好东西。
当初明明说亲说的是二姊姊把云妡,却先是同把云姝不清不楚的,后来在繁塔同把云妙亲热叫她撞见了,又朝她说那些个不三不四的话。
好在秦南风将他教训了一顿,后来盛鹤卿再如何也不曾敢招惹过她一句,她想想当初盛鹤卿被打的鼻青脸肿,只能说遇上强人了,便觉得有些好笑。
晚上吃过夜饭之后,钱姨娘又旧话重提,说起要盘个铺子的事。
“二姑娘有夫人撑着,嫁妆也不曾少带,还过成这般光景。”钱姨娘忧心忡忡:“娇儿,你说你怎好?”
“我怎了?”云娇叫她说的一阵莫名。
“我不是说你。”钱姨解释道:“我是说我无用,你又不得多少银钱傍身,往后你出门了,我哪能安心呢?”
“姨娘,人各有命,这种事情你是愁不来的。”云娇微皱着一张小脸,只是想快些寻个借口溜走,不然姨娘絮叨起来要没完没了。
“可咱们总要预先有些准备,我说找铺子的事情,你就一直敷衍了事,你叫谷莠子去了吗?”钱姨娘责备的望着她。
云娇眨了眨眼睛道:“如今打听铺子不是太早了吗?咱们手头的银子又不够,等些日子再说吧。”
“不是说了叫你找南风借一些吗?”钱姨娘皱着眉头道:“我这处,再问问你三姨母,瞧瞧她手头可宽松。”
“罢了吧。”云娇摆了摆手:“我可不想去求三姨母,再说,小五还伤着呢,找人家借甚的银子,我不想去。”
三姨母这也是爱管教人,逮着哪个便管哪个,云娇同吉雅茹打小瞧见她都是躲得远远的,哪个愿意上赶着去她跟前?
“你这孩子,怎么就不听话呢。”钱姨娘一脸的无奈。
“姨娘,你就别操那么多心了,我心里头有数的。”云娇站起身道:“再说了,哥哥的年纪也不小了,明年科举过后,不就得成亲了吗?
他是我的亲哥哥,旁的人不晓得,姨娘还能不晓得吗?到时候难道真的一文不出,全都留给我?那我哥哥能欢喜吗?”
“你这话说的不错,但你哥哥不是那样的人,他自然有你父亲使银子,这些是我留给你的,他不会同你争。”钱姨娘仍然坚持。
“那也要先留着这银子,万一到时候要救急,咱们拿不出银子来,上哪去借去?”云娇还是不肯。
她手里有铺子,自然不会再去盘铺子,且姨娘不晓得,她心里却有数,哥哥日后的婚事还不晓得是何等的样,若真同父亲闹得翻脸了,到时候哪有银子使?
这银子说甚的也是不能动的。
“我都说了多少回了,你哥哥那处不用你操心,你管好自个就成了。”钱姨娘又觉得她懂事,又担心她不为自个儿考虑,心中焦急的很。
“姨娘,你当初说这个家给我当,如今还算不算了?”云娇见她一直揪着这事儿,只好拿出杀手锏了。
“算算算。”钱姨娘气恼的瞪了她一眼:“我不也是为你好吗,你不听便罢了,去睡吧。”
云娇嘻嘻一笑:“那我可真去了?”
第647回 瞧你夫君的本事
钱姨娘着气了,撇过脸去不瞧她。
“姨娘。”云娇软着声音唤她,凑过去偎着她笑。
钱姨娘瞧她这样,心中已然不大气了,但还是将脸又转向另一侧。
“哎呀姨娘。”云娇伸手捧着她的脸:“你看着我,听我说。”
钱姨娘又觑她一眼,这回倒是不曾转过脸去。
“这些银子,都在我手里,使在哪个地方我心里有数,我如今连个婆家都不曾说个,你急着盘铺子做甚?”她缓缓的说着:“若是到时候你给我说的人家家里有许多铺子呢,并不差我这一个。”
钱姨娘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你呀你,即便是有许多铺子那也是人家的,你带去的那是你的底气,不同的。”
“我晓得。”云娇靠在她肩膀上:“不过这银子咱们得先拿在手上,万一以后要用呢?等我出门的时候,再盘铺子也赶得上,咱们趁着这段日子,还能再攒些银子,到时候不就不用借了吗?”
钱姨娘虽还有些不甘心,但也晓得云娇的性子,说了怕也是不起作用,只好点了头:“行吧,你既然想好了,那就听你的。”
云娇抬起头展颜一笑:“那我回屋睡觉去了,姨娘可不许再着气了?”
“你去吧。”钱姨娘忍不住笑了笑。
云娇这才起身去了。
钱姨娘朝着曲嬷嬷絮絮叨叨的道:“这孩子,你说她不听话,平日里也孝顺乖巧,从来不惹我着气。
你若是说她听话,但她遇上事情又自有主张,真是哪怕没法子。”
“姨娘还看不出来吗?这是好事呢。”曲嬷嬷笑道:“姑娘遇事有张拿,不是个软弱的性子,便是不得铺子不得银子也不怕,往后出了门,不会叫人欺了去的。”
钱姨娘叹了口气,有些怅然的道:“儿大不由娘,这话一点都不假。
叫她们打些热水来,我洗了睡吧。”
曲嬷嬷应了一声,往外头去了。
……
朱氏那日同韩元奎商议过后,夫妇二人便拿定了主意,打算选个好日子直接去茹家。
隔了几日,朱氏又觉得有些不妥,想起婆母同杨氏熟稔,便又同韩元奎商议先去问问宋氏的意思,也好探听探听杨氏的想法。
韩元奎也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便同意了。
这日,夫妇二人吃了夜饭,将清儿交给了院子里的婢女,便一道去了宋氏的院子。
“你们这刻儿怎的有空来了?”宋氏瞧见他们便笑了。
这儿子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他那个亲娘早就去了,如今待她也同亲娘一般,并无二致。
她也知足了。
韩元奎夫妇二人先是嘘寒问暖了一阵,暖了宋氏的心,这才缓缓道出来意。
宋氏听的愣了愣:“你是说你们想要替茹玉做媒?这可不是小事儿。”
韩元奎点点头道:“正是因为晓得不是小事儿,这不是来同母亲商议了吗?”
宋氏摆了摆手:“要我说你们还是别多这个事儿,你们这个姑母,她眼角高的很,寻常人家的姑娘她可瞧不上。”
“母亲,这姑娘不是寻常人家的。”朱氏柔声道:“我们说的是云娇,我望着茹玉像是相中她了,她虽是庶出,但把大人官居二品,即使不是嫡女也该配得上茹玉了吧?
姑母照应母亲,一照应便是这样久,咱们家也无以为报不是?不如做个顺水人情。”
“你说云娇?”宋氏皱起了眉头:“那万万不可。”
“为何?”韩元奎同朱氏对视了一眼,二人皆有些疑惑。
“上回子你们姑母在这说了,旁的姑娘都好说,便是云娇不行。”宋氏郑重道:“你们可别去说这事儿,她要不欢喜的。
再说,她与我自有情谊在,照应我我也是使了银子的,你们不必觉得亏欠。”
“云娇不挺好的吗?”朱氏更关心这个。
“云娇自然是个好的。
你也不曾瞧错,茹玉这孩子确实相中了云娇,是你们姑母不肯,怕茹玉娶了她就不得心思好好读书了。
这事儿你们可别说出去,就当不晓得,咱们娘仨哪说哪消,这个媒不得成,就别去做了。”宋氏仔细的叮嘱道。
朱氏还待再说。
韩元奎悄悄扯了她一下,点了点头道:“母亲既然这样说,我们便全明白了,不会自个儿去找这个麻烦往身上绕的,母亲请放心。”
宋氏见他听话,不由欣慰的点了点头。
韩元奎又张罗着要朱氏给宋氏擦洗身子,宋氏说婢女才做过了,两人又陪着宋氏说了一刻儿话,这才回院子去了。
回去的路上,朱氏便忍不住有些不满道:“姑母管的也太严了些,茹玉欢喜云娇,她却硬要挡着,莫不是要儿子跟她过一辈子不成。”
“你这话说的。”韩元奎不大赞同道:“姑母她也是替茹玉考虑,不过我听着母亲的意思,这事儿也不一定不得转圜的余地。”
“怎么说?”朱氏顿时来了兴致。
“你说姑母她如今最缺甚的?”韩元奎笑着问她。
“缺甚的?”朱氏随口便道:“自然是缺银子了,她家买那个小院,母亲还悄悄借了银子给她呢,别当我不晓得,我只不过是不说罢了。”
“你说了又有何用?银子在哪个手里哪个就狠,你还能拦得住不成?”韩元奎对这样的事儿看的很是透彻:“她既然缺银子,云娇又能挣银子,你说她心不心动?”
“要心动还等现在吗?”朱氏不以为然:“还不早巴巴的娶回去了?”
“要我说她就不晓得云娇有铺子的事儿。咱们上门将事情挑明了,你看她就上赶着要给茹玉娶婆娘了。”韩元奎说着有些得意。
“你先别高兴的太早,等事儿成了再说吧。”朱氏有些不耐烦的叹了口气:“想要个茶叶方子,还要兜这么多圈子,你说云娇同妹妹走的那样近,怎的嘴还这么严实?直接告诉我们不就得了?”
“那是生财的方子,哪能那么轻易就让你得了?”韩元奎伸手搂过她:“你别急,等着瞧你夫君的本事吧。”
朱氏露出些笑意,靠在他怀里往前走,夜色之中,脸上那块黑色的胎记几乎不大瞧得出来了。
第648回 香粉擦多了
徽先伯府办过洗三礼之后,把家家学又开了。
梁元俨日日都来,同把云姌两人亲热的紧,把言欢是瞧在眼里,喜在心里。
云娇不欢喜凑热闹,她若是看书有不懂之处,标注好了到时候去问哥哥便是了,半个多月了,她都不曾往家学去一步。
人多的地方是非便多,她不想去惹是非,且还要腾出时间来多做些茶饼,且还要瞧瞧那个花香味的茶饼能不能做出来。
她早在书上找好了蒸花露的方子,一直不曾腾出手来做,其实她仔细瞧过了,想要花露是极为简单的。
只需要一口桶状的锅,将月季花瓣洗净了,放在锅底,中间留出一块空处搁上一只碗,加上一些水在锅里头,再将锅盖倒扣在锅上,以小火慢慢煎煮便可。
水滚了之后水气便开始升腾,而后便会化成水珠吸附在锅盖上,水珠大了之后,便会顺着锅盖的弧度淌入中间放置的碗中。
如此煎煮半日,便可得半碗月季花露,云娇只试了一回便成了,花露香味扑鼻,比平日里闻那月季花的味儿要浓郁多了。
只是闻的久了,鼻子都有些不灵了。
云娇试着用做樟香茶饼的法子,做了月季花香的茶饼。
但头一回做的时候,因为从未试过,花露便放的有些多,做出来的茶饼香味太过浓郁,那茶泡起来香的都不能入口了。
第一个茶饼算是作废了。
到做第二块茶饼之时,她心里头大概有数了,也晓得该放几滴花露了。
这个茶饼做的极为成功,闻着有淡淡的花香,却也不会太过芬芳,可谓恰到好处。
她捏下来一小块以滚水泡了,晾了一刻儿吃了一口,不由微微眯了眯眼睛,入口微苦,回味甘香,可好吃的紧呢。
她将书和要紧的物件收了起来,打算到院子去转转。
从取花露到制成茶饼,她已然足足在屋子里闷了两日了。
想了想,还是捏起了那块茶饼,打算先去给姨娘尝一尝,出了门便瞧见蒹葭同黄菊在外头墙跟脚下,仰头朝上喊着八两。
八两站在墙头,瞧着树上的鸟,眼睛瞪的滚圆,压根儿就不睬她们。
蒹葭敲了敲墙,它便低头瞧了瞧,一脸的睥睨,瞧着便不像是要下来的模样。
“蒹葭。”云娇唤了一声。
“姑娘你出来了。”蒹葭回头瞧见她,忙道:“姑娘你快叫叫八两,它不曾出去过,可莫要跑丢了。”
云娇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下头喊:“八两,下来,来,到姊姊这来。”
八两瞧着她,尖尖的尾巴甩了起来,“喵喵”叫了两声。
“来乖,快下来。”云娇抬着手,又往前走了两步。
八两犹豫了一下,又转头去瞧着院墙外头。
云娇怕它跳下去,忙喊它:“八两,别下去。”
又吩咐道:“黄菊,你快进屋去拿些鱼干儿来。”
那是八两平日里的零嘴,它最是爱吃。
黄菊答应了一声,急忙往屋子里头跑去。
八两却转过身,对着外头叫了两声,一蹬腿跳了下去。
“八两!”云娇生怕它跑丢了,忙匆匆出了院门,朝着院墙那处跑了去。
蒹葭连忙跟了上来。
云娇气喘吁吁的跑到那处,不由的怔住了。
只见秦南风笑含笑站在树下,怀中正抱着八两,笑吟吟的唤她:“小九。”
八两亲昵的在他脸上蹭来蹭去,呼噜呼噜亲热的不得了。
云娇觑了他一眼,故意道:“我说呢,原来是八两的小五哥哥来了,怎的也不告诉我一声,省得我担心呢。”
秦南风听了她的话忍不住笑了起来,弯腰将八两放在地上,摸了摸它的脑袋:“去,找你姊姊去。”
八两像是听懂了一般,在他手上蹭了蹭,一溜烟跑到云娇跟前,亲热的绕着她转,一梢尖的尾巴欢喜甩来甩去。
“坏东西。”云娇笑着用脚去勾它:“平日里可是白疼你了?人家一喊就跟着走了。”
秦南风走到她跟前,含笑道:“我从前忘记告诉你了,这猫儿有一种特性。”
“甚的特性?”云娇不由好奇。
“它会认主,且只认一个人。”秦南风蹲下身给八两挠痒痒,口中问她:“它平日里是不是只跟你亲,对旁的都人爱答不理的?”
“对啊。”云娇思忖着道:“那照你这么说,它便是认了我了,怎的你还能哄到它?”
“它明明是先认得我。”秦南风将八两抱起来,两手提着摇了摇,又抱在怀中笑着问它:“是不是呀,小东西,你找不到我了,只好先认了姊姊,是不是?”
他说着又将八两举到跟前:“养这么肥,都好炖一锅了。”
八两“喵”了一声,也不知是赞同还是有异议。
云娇伸手在八两身上摸了一把,笑骂道道:“你个没良心的,平日里除了要吃的,便闷不吭声的,见了他倒是开腔了,我不养你了,你跟他走吧。”
“那可不行。”秦南风揉着八两的脑袋:“我们八两还是离不开姊姊的,对不对?”
“喵。”
八两叫了一声,又打起呼噜来。
“小叛徒。”云娇口中这样说着,眼里却都是喜爱,伸手捋顺它光滑的皮毛,口中问秦南风:“你的伤都好了?”
“都养了半个多月了,好的差不多了。”秦南风含笑点头。
“你怎的在这处?”云娇这时候才想起来,这是后宅,照理说他不该擅自进来的。
“我爹让我回家读书,我便又来你家跟着你父亲了,在家里头,我可吃不消他成天管束着我。”秦南风说起这事儿来,便有些笑不出来了。
他这两日倒是想着跟家里头提同云娇的事,可瞧见父亲那张脸便有些发怵,估摸着若是说出来,怕是要挨打,便一直踌躇着,想找个甚的法子先试探一番。
“这些日子你也不忙,便好生读书,别惹你爹生气不就是了。”云娇挠着八两的肚皮逗它。
八两挣扎着要下来。
秦南风将它举起来放在围墙上头,拍了拍它的脑袋:“进去吧,别乱跑。”
八两抖了抖身上的毛,一蹬腿便往里头跳去了。
秦南风这才道:“我哪里不好生读书了?是他太过挑剔了。”
他说着神色微凝,凑到云娇跟前,低头轻轻嗅了嗅:“好香,你可是香粉擦多了?”
第649回 何其有幸
“哪个香粉擦多了。”云娇好笑的道:“你甚的时候瞧见我擦香粉了?”
“那为何这样香?”秦南风用手扇了扇风:“就是很香。”
“喏,是在屋里做这个,有香气染在身上了。”云娇将手上的茶饼递了过去。
“茶饼?”秦南风伸手接过,放在鼻尖下闻了闻,有些惊讶的来回翻看着茶饼:“还真的是,你是如何做到的?”
“同之前樟香茶饼的做法大同小异,只不过这个要先蒸煮出花露再做,多一道工序。”云娇抿唇一笑,唇边两个梨涡深深。
秦南风瞧得几乎移不开眼,怔了片刻,才又问:“你尝过了吗?好吃吗?”
“这可是我千辛万苦做出来的,自然好吃了。”云娇一脸的理所当然:“我正准备拿去给我姨娘尝一尝呢。”
“不知掌柜的这种茶饼打算卖多少两一块?”秦南风打趣的问她。
“多了一道工序,便加二两银子吧。”云娇随意的道。
“十二两?”秦南风笑了起来:“既然这么贵,那我就笑纳了。”
云娇正欲说话,树后头便转出来一个人来,那人温和的唤道:“九姑娘,逐云兄。”
云娇吃了一惊,秦南风反应极快的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两人挨的太近叫人诟病。
两人齐齐抬头,这才瞧清来的人原是茹玉。
秦南风心中一松,唇角微微上扬:“我当是哪个呢,原来是茹玉。”
云娇则正了神色,朝着茹玉行了一礼,并往后退了两步。
茹玉瞧得心中一窒,她朝着秦南风便能贴的那样近,还能语笑晏晏的,朝他却是这般的生疏客套,恨不能离他三丈开外,这便是亲疏有别么?
他晓得这不能怪云娇,都是他母亲的缘故,从前云娇也会朝着他笑的,如今瞧见他却唯恐却避之不及,想是母亲在背后又动过甚的手脚吧。
他愈想,心里头便愈是苦涩。
实则,他比秦南风来的还早一些,在家中之时,他日日都想来把家家学读书,盼着能够见云娇一面,可当真来了,云娇却不去家学了。
把云姝每日又缠的他不胜其烦,有一回他支开了把云姝,说要自个儿转一转,不知不觉便到了翩跹馆附近,他晓得自个儿是熬不住想要见云娇了。
后来他得空便会来,期待着能遇上云娇一回。
可来了好几回了,一回都不曾望见她。
今朝却撞见秦南风来了,还瞧见他笑着哄下了那只猫儿,抱在了怀中。
茹玉是晓得云娇养了一只猫儿的,却从来不晓得这猫儿原来是秦南风送给她的。
他在边上眼睁睁的瞧着他们说了半晌的话,云娇面上每一个生动的神色,都是他瞧不够的。
秦南风何其有幸?
云娇见茹玉不言不语,只是望着她,心下有些不安,便道:“这里是后宅,你们不宜久留,快些出去吧,我也回院子去了。”
她说着便要离开。
茹玉忙上前一步道:“九姑娘请留步。”
云娇顿住脚瞧着他:“还有事吗?”
“这个茶饼,可否给我?”他指了指秦南风手里拿着的茶饼。
不管如何,他也要争取,秦南风要的,他也要,不到最后,究竟花落谁家还不一定呢。
“这是小九给我的。”秦南风不等云娇说话,便将茶饼藏到了身后。
茹玉不曾言语,只是瞧着云娇。
云娇踌躇了片刻,朝着秦南风道:“不然,你先给茹玉吧?”
秦南风瞧了瞧她,有些不情愿,但还是听话的走过去,将手里的茶饼递给茹玉:“喏,给你。”
茹玉伸手接过,面上露出几分欢喜来,对着云娇拱了拱手:“多谢九姑娘。”
云娇微微笑了笑:“不客气。”
茹玉见秦南风还站在那处不欲走,便道:“逐云兄,一道走吧?”
“你先走吧,我再同小九说几句话。”秦南风背着手,哪服气就这样走了?
茹玉觉得此番赢了他,也不好太过咄咄逼人,便温润的笑道:“那我站远些等你。”
说着便转身去了。
秦南风转过脸,委屈的问云娇:“小九,你为何给他不给我?”
虽只得一刻儿的功夫,他心里头却已是千回百转了,难不成,他在她心里头真比不得茹玉?莫不是真瞧上茹玉那张脸了?
否则为何片刻间便决定将茶饼给茹玉了?
“你稍微等一等,我明日给你做。”云娇含笑望着他,倒是不曾太过在意。
“我问你为何偏向他。”秦南风闷闷不乐的瞧着她。
“你又不是外头的人,等一等怎了?”云娇见他还不欢喜,嘟了嘟唇道:“我又不好叫他等,你怎的还同我这样斤斤计较起来了?”
秦南风闻听此言,顿时笑若朗月:“那你明日给我做?”
原是他误会她了,她是将他当成了自己人,才叫他让着茹玉的,那他自然是千情万愿了。
“嗯。”云娇点头承诺:“我明日便给你做。”
秦南风凑近了一步,有些赖皮的道:“那我要两块。”
“得寸进尺。”云娇嗔了他一眼。
“好不好?”秦南风像个耍赖要糖的孩子。
“好好好,你快去吧。”云娇无奈的应下,伸手推了他一把。
他有些依依不舍的回头瞧了一眼,这才意气风发的去了。
茹玉瞧他方才还垂头丧气的,转眼便满面春风了,忍不住问道:“逐云兄,你同九姑娘说甚的了?”
“你想晓得?”秦南风唇角噙着笑意。
茹玉点了点头,他问了自然是想晓得。
秦南风侧头望了他一眼,对他招了招手:“附耳过来。”
茹玉不疑有他,便凑了过去。
谁料秦南风靠在他耳边道:“我不告诉你。”
茹玉有些无言,抬手指着他:“你……”
秦南风却哂笑着去了。
茹玉一甩袖子跟了上去,方才心里头那点窃喜叫秦南风三言两语搅的烟消云散。
云娇到底还是同秦南风更亲近些,虽不晓得朝他说了甚的,但想必是秦南风不满茶饼之事,云娇便温言软语的安慰了他,否则也不可能这片刻的功夫便能叫他转忧为喜。
第650回 请你们来说亲
黄菊守在院子门口,瞧见云娇回来了便迎了上去:“姑娘,八两家来了。”
“嗯,我晓得。”云娇点了点头,径直进了屋子。
蒹葭同黄菊也跟了进来。
“你们出去吧,我再做一块茶饼给姨娘尝尝。”云娇在桌边坐下,吩咐了一句。
“姑娘,明日再做吧,你这几日都不曾歇着,可别累坏了身子。”蒹葭有些心疼的瞧着她。
姑娘这些日子就是闷头做茶饼,也不晓得抽空歇一歇。
黄菊却有些奇怪:“姑娘方才不是做出来一块吗?哪去了?”
“出去的时候遇见茹少爷了,叫他要走了。”蒹葭也不曾多想便说了。
黄菊听了心里头便有些来气,但想起姑娘从前说过的话,也不敢胡乱妄言,便小声嘀咕道:“姑娘这样辛苦,他怎的这样急着便拿走了,待明日做了再给他也赶得上。”
“姑娘明日做的也留不下,秦少爷个人就要了两块呢。”蒹葭笑了起来。
黄菊叫她说的一愣,想问又怕云娇怀疑,张了张口还是闭上了。
“好了。”云娇瞧了瞧黄菊又垂下眼:“你们两个要谈家常出去谈吧,再耽搁下去,我可赶不上吃夜饭了。”
蒹葭见劝不住云娇,只得由她,同黄菊一道出了门。
合上门之后,黄菊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问:“蒹葭,你们出去遇上秦少爷了?”
“嗯。”蒹葭点头:“八两就是叫秦少爷哄下去的。”
黄菊心里一阵后悔,早晓得不该偷懒,该也跟着一道去的。
她拿了鱼干出来,瞧见云娇带着蒹葭跑出去了,她想着跑出去太累,便留在院子里头等了,谁料竟错过了同秦南风的机会。
她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你怎了?”蒹葭见她脸色愈来愈难看,便有些疑惑,她看起来好奇怪,为何听到秦少爷便这般?
“没得甚的。”黄菊勉强笑了笑:“那……秦少爷身子可好了?”
“好了,我瞧他走的可快了呢。”蒹葭笑道。
“姑娘……同秦少爷还好吧?”黄菊旁敲侧击,想打探些甚的来。
“姑娘同秦少爷?”蒹葭有些疑惑的望着她:“姑娘同秦少爷一直不都挺好的吗?你到底想问甚的?”
“没事,我不过是随口一问。”黄菊摇了摇头,心里却在骂蒹葭是个榆木脑袋不开窍,到如今都不晓得男女之情,真不知姑娘欢喜这种蠢货甚的,还一直惯着她。
蒹葭也多瞧了她几眼,心中总觉得她有些怪异。
……
天将夜。
朱氏特意在铜镜前装扮了一番,对着镜子来回照了照,伸手遮着脸上的胎记,朝着身后的婢女道:“你瞧我,若是不得这个胎记,可也算生的标致?”
婢女笑道:“少夫人本就标致,否则少爷怎会瞧上少夫人呢。”
朱氏笑了笑,又对着铜镜照了照:“你去瞧瞧少爷家来不曾,天都要夜了,是时候该动身了。”
她同韩元奎说好了,今朝去茹玉家说亲,虽说宋氏开口拦他们了,但他二人商议妥了,无论如何,为了那茶饼的方子,为了往后能多挣些银子,总要去试一试的。
左右不过是耗些时辰、费些口舌罢了,若是不成,也不得亏吃,至多也不过是有些尴尬罢了。
婢女去了片刻便转圜了,笑着道:“少夫人,奴婢才将到门口便遇见少爷了,他在门口等你,叫你快些出去呢。”
“这就来。”朱氏起身,又瞧了一眼铜镜,理了理自个儿的裙摆,这才往外去了。
两人乘着马车到了茹玉家。
杨氏开门一见是他们夫妇二人,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便换上一脸笑容,迎着他们进了门:“来,快进来,快请里面坐。”
韩元奎同朱氏都含笑同她打了招呼。
杨氏进了屋子连忙泡茶,口中笑道:“也不知今朝刮的是甚的风,刮来了两个稀客,来来,吃茶。”
“姑母客气了。”韩元奎笑着伸手接过。
杨氏放下茶壶,便往西屋走:“你们先坐,我叫冬儿出来陪你们。”
“不用了姑母,别耽搁了他读书。”韩元奎忙拦住她:“我们今朝是来找姑母有事的。”
“甚的事你说。”杨氏站住了脚。
韩元奎拉开长凳:“姑母,你先坐。”
茹玉在房里头听闻动静,便起身走到了门边,打算出去招呼他们。
但听闻韩元奎说是找母亲有事,他伸出去开门的手又收了回来,怕出去反倒叫他们不方便说话。
他便打算回书桌跟前。
这时候,便听韩元奎说道:“姑母,我来也不得旁的事,就是有一样大事……”
他说到这处,似乎有些犹豫。
而后便是朱氏柔柔的声音:“哎呀,你拐弯抹角的做甚,姑母也不是拖泥带水之日,有话直说便是了。”
杨氏笑道:“到底甚的事?”
“那我就直说了。”韩元奎清了清嗓子:“这不是茹玉年纪也不小了,读书要紧,成家的事情也不能耽搁了。”
茹玉听到同他有干系,不由自主的又往门边靠了靠,打算听个仔细。
杨氏顿时明白过来:“我晓得了,你们这是给我家冬儿说亲来了?”
“瞧瞧,我就说姑母生了一颗玲珑心,一点就通。”朱氏笑着道。
杨氏叫她夸的心花怒放,笑着道:“不晓得你们说的是哪家的姑娘?说了不怕你们笑,可别瞧着我家穷,但我家冬儿还算争气,一般人家的姑娘,我还真就不大情愿。”
“姑母,这姑娘不是一般人家的,是大户人家的姑娘,若是不好,我们能来说吗?”朱氏连忙道。
“大户人家?”杨氏来了兴致:“不知是哪家的?”
“便是同我家相邻的把大人把家的姑娘。”韩元奎笑道。
杨氏想了想,脸色就有些变了:“莫不是九姑娘?”
“姑母怎会知晓?”韩元奎有些惊讶。
茹玉在里间听了心中隐隐激动,不由自主的攥紧了拳头,他做梦也不曾想过,韩元奎竟会来替他说亲,说的还是云娇。
杨氏心中便有些不屑,但面上还是如故:“九姑娘同你家妹妹处的好,可是她拜托你家妹妹请你们来说这门亲的?”
第651回 横挑鼻子竖挑眼
“姑母,你多想了,哪有姑娘家这样。”朱氏笑了笑,杨氏未免自视过高。
茹玉是好,但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过也就是个一般话,哪来的底气给自个儿脸上贴金的?
“云娇是姑娘家,好歹也是把家大夫人教养出来的,怎会自个儿提出这样的事,姑母误会了。”韩元奎说的委婉:“不过是我瞧着这两个孩子挺般配的,茹玉的人品就不用说了,读书也是一流的。
娇儿同我家妹妹是一道长大的,我同云庭也是兄弟,她的品性是没得挑的,模样也摆在那,我就想着弄份媒人礼,就是不晓得姑母肯不肯成全?”
杨氏顿了顿,不曾言语。
茹玉听着外头的寂静,方才心里的激动似乎一瞬间就被浇灭了,脑海里只余下一句话:母亲定然是不肯的。
果然,下一刻,杨氏便不紧不慢的道:“她品性模样如何,我是不问的,只是那孩子像是清高的很,前几日我在你母亲那处,她也去了,瞧见了我连声招呼也不曾打。
她大抵是瞧不上我们这样的人家的,我们家也高攀不起,这门亲是做不成的。”
她说到后来,口气便有些阴阳怪气的了。
“怎会,云娇不是瞧不起人的人。”韩元奎想了想道:“想必是这其中有甚的误会?”
“我同她又不相干,能有甚的误会?”杨氏笑道:“元奎,你们来我也晓得是好意,我心领了,但这姑娘,我真不看好。”
“姑母,你听我说。”韩元奎并不死心:“你还不晓得吧,云娇她在集市上有个卖茶的铺子,便在我那铺子对过。”
杨氏想了想,有些惊讶:“你说你对过那个铺子是她的?”
“对。”韩元奎见她神色,便觉得这事儿还有商量的余地,便又接着道:“姑母,你晓得我那个铺子吧?这半年来半死不活的,我跟你露个底儿,还挣了这个数。”
他伸出一个巴掌来翻了翻。
“多少?”杨氏睁圆了眼睛。
“一百多两。”韩元奎干脆直接说了出来。
杨氏好不羡慕:“要不说呢,做生意就是好挣银子,一百多两,可够我挣好几年的了。”
她日日去给宋氏推拿,累死累活的,半年也才能挣个五两银子,这还是韩家多给了,可真是人不能比人。
“如今的生意不好做,卖茶的铺子太多了,往前几年光景还要好一些。”韩元奎趁热打铁的道:“但云娇那铺子不同,我估摸着,她这半年的进项得有我十倍还朝上。”
“这么多?”杨氏先是有些惊讶,接着便不信了:“你少诓我了,她一个小丫头,还能比得过你这个生意精?还多十倍呢,我瞧着不做赔本买卖就不错了。”
“姑母,人不可貌相,你瞧她娇娇柔柔的姑娘家,就不会做生意吗?你便是信不过她,难不成还不信我?”韩元奎叹了口气:“你瞧我那个铺子,事事都是我自个儿亲力亲为,白天忙到黑夜的,我连个伙计都舍不得雇。
再看她那铺子,直接找了先生,里里外外都不用她操心,若是不得银钱,上哪去找这样的管事先生?”
“那也是她一个姑娘家不好出面,不找先生能如何?怕不是一年挣的钱都给了先生吧。”杨氏听凭他如何说,也还是不肯信。
“她自个儿会做茶饼,这事儿茹玉同你说过不曾?”韩元奎瞧着她问。
杨氏抬起头来想了想:“这事儿我倒是知晓,她还会做香,也给过我家冬儿。”
“那不就是了。”韩元奎摊了摊手:“你想来是不晓得,那茶饼卖十两银子一块吧?还有那香,三十两一块,这两样东西,都用不着一半的本钱。”
杨氏望着他惊疑不定:“我的好外甥,你不会是在同我逗趣吧?一块茶饼卖十两银子,这哪个买得起?”
“姑母。”朱氏这时候才不咸不淡的道:“咱们买不起,可有人买得起,她做的茶饼都不够卖呢。
你若是不信,哪日到我家铺子里去,悄悄瞧着她家铺子,你就晓得了。”
“真的?”杨氏瞧他们说的真真的,终于有些信了。
看来这庶出这丫头确实有把本事,不显山不露水的,竟能挣这么些银子。
韩元奎见她信了,趁机道:“姑母,你想想,茹玉若是娶了她,那你哪还用这么辛辛苦苦的?”
杨氏起先确实有些心动,但后来却又斩钉截铁的拒了:“她挣多挣少那是她的事,我虽然穷但也不想沾人的光,这事儿我不同意,你们不要说了。”
她的冬儿若是娶了把云姝,那嫁妆也不会少,往后对茹玉的仕途还更有帮助呢,要那个庶女有甚的作用?
娶家来茹玉眼里只有她,哪还顾得上她这个老娘?
茹玉在房内,有些颓然的回了自个儿书桌前,拿起书本来随意的翻了翻又丢到一旁,有些头痛的揉了揉太阳穴,母亲不就是这般吗?他早已料想到了,又何苦还抱有希望?
“姑母,你这又是何苦呢?”韩元奎见费了半天口舌,杨氏还是死不开窍,心中已然有些不耐。
“元奎,你看清儿她娘多好。”杨氏夸赞的瞧了一眼朱氏:“娶妻娶贤,我不能因着银子,害自个儿儿子一世。”
“姑母,娇儿她不是你想的那样……”朱氏还待再说。
韩元奎拉住了她,站起身道:“既然姑母不肯,那此事便作罢吧,铺子里头还有事要忙,我们便先告辞了。”
“那你们慢些走。”杨氏客气的起身送他们。
出了门,朱氏气恼的挣脱了韩元奎的手,对着茹家的大门“呸”了一声。
“行了,走吧走吧。”韩元奎拖着她上了马车,自个儿心里也有些不舒坦,总觉得这般走的有些灰头土脸的。
朱氏坐下来忍不住骂道:“这考举人八字还不得一撇呢,便觉得自个儿是举人娘了,瞧不上这个瞧不上那个,以为自个儿是个甚的东西?穷的锅都揭不开了,还装清高!
在我跟前横挑鼻子竖挑眼,瞧着便不是个好东西,往后哪个瞎了八只眼的跟了茹玉,遇上这样的婆母可倒了血霉了……”
第652回 只有自个儿才是自个儿的倚仗
云娇给钱姨娘尝了花香的茶饼之后,钱姨娘赞不绝口,说是香中带着甜,又不见茶涩,好吃的紧。
次日,她又拿了一些去书房,特意点了一盏给把云庭尝了。
把云庭说法却与钱姨娘不同,他觉着香是香,也好闻,但味儿不够苦,估摸着是姑娘家欢喜吃的。
她回屋子又做了一些,如今做的久了手脚倒是麻利多了,一日能做出三块来茶饼来,还有闲暇。
让谷莠子给秦南风送了两块,又给了把云嫣一块。
接着又埋头做了三日,叫蒹葭拿了一块给韩淑珍送去了,又留了一块给哥哥,留着他去见夏静姝的时候,带给她尝尝。
这才将余下的给谷莠子,让他拿去铺子里头卖。
谷莠子来拿了茶饼便要走。
云娇跟上去,在院子门口叮嘱他:“你同吴先生说,这个花香的茶饼卖十二两,每一百二十两便给他提三两银子,若是有人讨价还价,那就不卖,左右我做的慢,估摸着也不够卖的。”
“小的记下了。”谷莠子点头。
“谷莠子。”钱姨娘这时候从廊下行了过来。
“你快走,我去应付姨娘。”云娇转过身挡住了谷莠子,口中吩咐道。
谷莠子听话的快步往外走去。
“谷莠子,我叫你呢,你跑甚的?”钱姨娘拔高了声音,人也走了过来。
谷莠子便站住了脚,回过头为难的瞧着云娇。
“你回来吧。”云娇让开了,晓得姨娘这是察觉异常了。
谷莠子慢吞吞的走了回去。
“你手里提的甚的?”钱姨娘走得急了,微微有些喘息,先是扫了扫他二人,才开口问。
“茶饼。”谷莠子低着头道。
“你拿着许多茶饼,要到何处去?”钱姨娘又问道。
谷莠子瞧了瞧云娇,嗫嚅着不曾开口。
“姨娘,我同你说吧。”云娇晓得这事儿是瞒不住了,也就不打算瞒下去了:“谷莠子,你先去吧。”
谷莠子转身一溜烟的跑了,姑娘不叫他说铺子的事,他可从来都不曾提过,这回叫姨娘瞧见了,那可怪不得他。
不过想想也是,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
姑娘这些日子茶饼做的多,他往外头拿的次数也就多,可不是容易叫人瞧见吗?
云娇瞧着谷莠子去了,转身上前扶着钱姨娘:“姨娘,咱们进屋子,我同你仔细说。”
钱姨娘点了点头。
进了屋子之后,云娇扶着她坐下,又打发了蒹葭同曲嬷嬷她们。
屋子里只剩下她同钱姨娘二人,钱姨娘才准备开口,便见云娇往后退了两步便跪了下来。
“你这孩子,好端端的这是做甚的?”钱姨娘吃了一惊,连忙伸手去扶她。
“姨娘你听我。”云娇推开她的手,抬起头:“是我欺骗姨娘了,其实我手底下有一个铺子,是婆奶奶留给我的。
她将铺子的契缝在给我的那件衣裳里头了,我家来将那衣裳的绣花拆开了才找见的。
我平日里做的茶饼,都叫谷莠子拿去铺子里头卖了,如今管铺子的还是咱们原先的账房吴先生。”
钱姨娘一时间有些反应不过来:“你说甚的?你婆奶奶给你留了一个铺子?真的?”
“嗯。”云娇点了点头:“我晓得我不该瞒着姨娘,伤了姨娘的心。
姨娘若是怪,那你就……骂我两句,若是实在不解气,那就打我两下……”
她垂下头去,越说声音越小。
“傻孩子。”钱姨娘伸手扶起她,拉着她靠在身旁坐下,有些感慨的道:“你做的没得甚的不对的,像姨娘这么不争气的人,就该瞒着。
若是我争气些,你也不用这样千方百计的做茶饼。”
“姨娘……”云娇抬眼望着她。
钱姨娘叹了口气,抬手怜爱的轻抚她的秀发:“是姨娘不好,还当你天天在屋子里看书吃茶,闲来无事才做茶饼的,不曾想你这样累。”
“制茶饼又不是粗活儿,我不累的。”云娇解释道:“只不过方子是哥哥的好友给的,不可外泄,便是蒹葭也是不能帮忙的。”
她说着垂下眼:“我不是想瞒着姨娘,只是若是父亲母亲晓得了,到时候家里头要用银子的时候,不免又要打铺子的主意。”
“我懂。”钱姨娘欣慰的点头:“我的娇儿长大了,你如今这样有主意,姨娘也算是放心了。”
“那铺子的事情,姨娘可不能叫父亲晓得了。”云娇抬眼望着她。
“你放心,姨娘哪个也不说。”钱姨娘欢喜的攥着她的手:“既有了铺子,那我就安心了,你以后出门也就有倚仗了。”
云娇笑着点了点头,也不曾多言。
其实姨娘所说的“倚仗”,她并不赞同。
当初外祖母想来也是想叫姨娘成亲后有所“倚仗”,才给了她两家铺子做嫁妆,可到头来,姨娘也不曾能“倚”得住。
可见身外之物,从来都不是倚仗,为人一世,只有自个儿才是自个儿的倚仗。
……
天傍黑,散学之后。
秦南风手中拿着本书,在把家家学门口犹豫了一阵子,最终还是抬脚朝着大门那处而去。
他原想去瞧瞧云娇的,但也晓得总往人家后宅跑,不是甚的光明正大的事,且叫人瞧见了,对云娇也不好,还是少去些为妙。
万年青连忙跟了上去。
茹玉在后头,瞧着他出了大门,这才也跟了出去,出门之后,他便往家去了。
秦南风站在门口左右张望了一阵,拔腿便往东走。
“少爷,家去该往西。”
才走了两步,万年青便拦住了他。
秦南风皱起眉头:“我晓得,我还能不认得家吗?我是去舅舅家。”
“少爷。”万年青苦着脸:“早上出门的时候,老爷叮嘱了,今朝家去要查少爷的功课呢。”
“功课我都会。”秦南风背着手侧过身望着他:“他哪回要我背书,我不曾背出来过?”
“那还有写的呢。”万年青往边上走了几步,拦在他前头。
“写的我写妥了,你拿家去给他瞧便是了。”秦南风有些不耐烦。
“那也不行,老爷瞧不见少爷,到时候又要责罚小的,少爷,小的求你了,你还是家去吧。”万年青可怜兮兮的望着他。
第653回 腿给你打折
“真不晓得你到底是我的小厮,还是我爹派来监视我的。”秦南风嫌弃的望了他一眼,但到底还是不忍心,转过身往西去了。
“小的就知道少爷最好了。”万年青欢喜的跟了上来,讨好的将他手中的书拿了过去:“小的给少爷拿着。”
秦南风伸手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都是吃的你的苦。”
万年青只是嘿嘿的笑。
秦家主院,赵忠竹正在廊下点灯笼,瞧见秦南风家来了,便将手中的火折子递给了身后的婢女。
“娘。”秦南风唤了一声。
“风儿下学了。”赵忠竹笑着迎了上去。
“嗯。”秦南风点了点头:“我爹呢?”
“在里头呢。”赵忠竹抬了抬下巴,压低了声音问他:“你爹叫你背的书,你会背了吗?”
“会了。”秦南风回了一句,抬脚便往里走。
“你好好背,别惹你爹生气。”赵忠竹跟上来又叮嘱了一句。
“我晓得。”秦南风答应了,进屋唤了一声:“爹。”
秦焕礼坐在桌边,正拿这本字帖细细观赏着,闻声便抬起头来,瞧见儿子到了跟前,才淡淡的说了一句:“家来了。”
他生的白净清矍,留着一把两尺长的山羊胡,虽已年过不惑,但望之不过三十许,瞧着便是个读书人的模样。
他平日里话不多,但是爱笑,同僚背后都悄悄叫他“笑面虎”。
但在秦南风跟前,他总爱板着面孔。
其实在秦南风小的时候,他瞧见这个儿子也是满面笑意的,但自打发现他不爱舞文弄墨,反倒喜欢舞枪弄棒的之后,他瞧见他便笑不出来了。
他家世代从文,到他膝下出了这么个异类,他有时候细细思量,都恨不得一口老血吐出来。
“嗯。”秦南风点了点头,走到桌边自顾自的倒了杯水喝了起来。
“我叫你背的书会背了吗?”秦焕礼沉着声音问。
秦南风将杯中茶饮尽,放下杯子,当即便背起书来:“《周礼》之《周官》,媒氏。
媒氏掌万民之判。
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书年月日名焉。
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凡娶判妻入子者,皆书之。
中春之月,令会男女,于是时也……”
秦焕礼抬眼往他,昂藏七尺,磊落不羁,眼底便有了一些欣赏的,但转眼瞧见他身上穿着的窄袖短打,眉头便微微皱了起来。
他最不喜的便是儿子这一身武人装扮,好好的读书人不做,非要跟着他舅舅舞刀弄枪的。
秦南风背妥了,便朝着万年青伸手。
万年青忙从木箱中取出他今朝写的课业,递了过去。
秦南风从容的将课业放在方桌上:“请父亲过目。”
秦焕礼低头瞧了一眼,并不曾打开:“不急,我先考考你。”
“父亲请说。”秦南风在他对过坐了下来。
“我且问你,方才你背的这一段,说的是甚的礼?”秦焕礼抬眼望着他。
“婚嫁之礼,媒氏。”秦南风脱口便道。
“那‘令男三十而娶,女三十而嫁’,是何意?”秦焕礼又问。
“便是说男子最迟三十岁必须要娶妻,女子最迟二十岁必须要出嫁。”秦南风说罢了,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父亲叫他背这个,又问这些话,到底是何意?
“那你今年多大了?”秦焕礼直视着他。
秦南风垂目:“十五。”
“我大渊律法,男子多大可娶妻?”秦焕礼肃着脸又问。
秦南风声音小了下去:“十三。”
“你懂为父是何意吧?”秦焕礼坐直了身子瞧着他。
秦南风不曾言语。
秦焕礼又道:“之前叫你去相看,叫了好几回了,每回都跑到你舅舅那处藏着,又是敷衍我说年纪轻不急,又是说军务繁忙,如今倒是闲下来了,可得空相看?”
秦南风眨了眨眼睛道:“爹,我有一事不懂,还请你为我解惑。”
“何事?”秦焕礼皱眉。
“我不大明白,嫁娶之事为何非得要门当户对?我若是娶个庶女做妻,不知爹会如何?”秦南风问这话的时候,便已然预备好了,双目紧盯着对过的父亲。
“放肆!”秦焕礼果然勃然大怒,抓起桌上的课业便朝着他摔了过去。
秦南风一下便跳开了,他便晓得会如此,往后退了两步道:“我不过是打个比方,爹你别这样着气,气大了伤身。”
“秦南风我告诉你,你若敢娶庶女做妻,我便敢将腿给你打折。”秦焕礼气的指着他骂。
“你这孩子,没事瞎说甚的?”赵忠竹忙将他拉到一旁:“还不同你父亲赔罪。”
“我不过是说说罢了。”秦南风才不肯赔罪,瞧了瞧秦焕礼:“书也背了,我回屋睡觉去了。”
说着便往外走去。
“你还不曾吃夜饭呢!”赵忠竹往前追了两步。
便听他在外头遥遥的道:“我不吃了。”
“不吃拉倒,饿死他算了。”秦焕礼气的骂了一句。
“老爷,这孩子就那性子,不过是说着耍罢了,你何苦同他着气。”赵忠竹扶着他,在桌边坐下。
“都是你惯的。”秦焕礼气呼呼的瞪了她一眼:“如今是越发胆大了,从前还找个籍口跑出去,如今倒是省事,三言两语便将我回了。”
他也不曾将秦南风方才所言当真,只当他是不愿去相看,才随意胡言乱语。
秦南风出了院子,跟在后头的万年青便追了上来:“少爷,夜饭想吃甚的?”
秦南风一脚踢飞了脚边的石子儿,抬头想了想道:“许久不曾吃炙羊肉了,去买一些,再去会仙酒楼买一坛羊羔酒。”
他说着掏出银子递了过去。
万年青答应了一声,转身欲走。
秦南风又想起甚的来:“等一等。”
万年青回过头望着他。
他又吩咐道:“买两份炙羊肉吧,拿一份去给谷莠子,让他趁热给云娇送去。”
万年青顿时有些为难。
“怎的?银子不够?”秦南风伸手又取银子。
“不是。”万年青摇了摇头:“只是这般一耽搁,少爷的那份儿可就凉了。”
秦南风瞧着他啧了啧:“我从前怎的不曾发现你竟这般笨?你不会先买一份给谷莠子,回头再买我那份吗?”
万年青恍然大悟,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的忘了。”
“去吧。”秦南风摆了摆手:“顺带给你自个儿买一份点羊头,好好补补脑子。”
“谢少爷。”万年青欢天喜地的去了。
第654回 到底心动不曾
谷莠子到翩跹馆之时,才将过了戌时。
云娇从钱姨娘那处吃了夜饭,回屋子沐过浴,穿着一身中衣出来,坐在书案边,手中捧着一本书翻看着。
蒹葭在后头拿干手巾,来回给她擦拭着湿漉漉的发丝。
八两在书案下头转了转,蹭了蹭云娇的腿,见云娇不曾睬它,便转出来往上瞧了瞧,后腿猛的一蹬便跃到书案上去了,呼噜呼噜的便朝着云娇蹭了过去。
云娇笑着躲它:“八两,别闹,我头发还湿着呢。”
八两凑过去连着蹭了数回,见她依旧躲着,蹭不着她的脸,便也不勉强了,在她跟前来绕了绕,最后干脆在书案上卧了下来,头枕在一本书上,舒坦的半眯着眼打起瞌睡来。
云娇瞧它蜷成一团,毛茸茸的极为可爱,忍不住伸手轻抚,又将它的尾巴拉直了,八两便会用力,自个儿将尾巴卷上去,卷成一个圈。
云娇再扯,它便不卷了,而是甩着尾巴摇来摇去的。
云娇瞧它可爱又有趣,忽然诗兴大发,提起一旁的笔来,略略思索了片刻,便在纸上写下了四行字。
放下笔之后,她将纸拿起来吹了吹,又仔细的看了一遍,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打算等一刻儿字干了,便夹在书中,明日去问哥哥书里头那些不懂之处的时候,顺带给哥哥瞧一瞧,鉴赏一番,看看可有何需要修改之处。
蒹葭在后头瞧见了,顿时好奇极了:“姑娘,你写的是诗吗?”
云娇回头忘了忘她:“你怎晓得是诗?是不是瞒着我悄悄认字了?”
“不跟着姑娘学,奴婢上哪儿去悄悄认字?”蒹葭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但奴婢便是认不得字,那还能不识数吗?姑娘写了四行字,都是一样多的,那可不就是诗吗?我瞧见姑娘那本书上都是这样的。”
云娇听她这样说不由笑了起来:“不错不错,蒹葭聪慧,连这都给你瞧出来了。”
“姑娘,你就别取笑我了。”蒹葭嘟了嘟嘴,她晓得姑娘是在逗她。
“姑娘。”黄菊推开外间的门,唤了一声。
云娇放下手中的诗,应了一声:“怎了?”
蒹葭也收敛了笑意。
黄菊走上前来,将一个油纸包摆在了书案上:“这是谷莠子才将送来的,说是秦少爷叫万年青拿给他的,还叮嘱了让姑娘趁热吃。”
云娇闻见了香味,轻轻嗅了嗅鼻子问:“是炙羊肉?”
“姑娘的鼻子真尖。”黄菊笑着点了点头:“谷莠子说是炙羊肉,奴婢闻着也像。”
蒹葭便踮起脚来瞧:“好香啊。”
八两也闻到了香味,立刻坐了起来,朝着那个油纸包凑了过去。
云娇笑着道:“闻到肉香,馋猫们都动起来。”
“姑娘,这炙羊肉要趁热吃,若是凉了就膻了。”蒹葭眼巴巴的瞧着那油纸包,想到炙羊肉的美味,她已然口舌生津了。
云娇晓得她想吃,故意逗她道:“确实是,但我都吃过夜饭了,实在吃不下了。”
蒹葭有些失落,但还是道:“那便留着明日热一热再吃吧。”
云娇笑道:“我哄你的,你拆开同蒹葭分着吃吧。”
“那姑娘不吃吗?”蒹葭口中问着,却已然走过去开始拆油纸包了。
“我尝几口便好。”云娇闻着这个香味,不吃是不可能的。
但等一刻儿便要睡觉了,吃太撑了便腻的慌,觉都要睡不好,还是少少的吃一些为妙。
油纸包一拆开,屋子里更是香气四溢,八两馋的喵喵直叫,在案头绕来绕去地想要上去抢。
云娇起身将它抱在了怀中。
它却还是扭过头望着蒹葭叫,云娇有些不忍心,便掐了一块羊肉来喂它。
它叨着羊肉便下了地,自个儿找了一个角落蹲在那处吃了起来。
云娇吃了几口,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问黄菊:“谷莠子还说旁的了吗?”
她晓得秦南风这些日子都是住在家里头,平日里来她家读书,隔个三五日出去城外巡营,也只在那一日才会自在一点。
今朝这样晚了,他怎会叫万年青出来买炙羊肉?
“不曾,他将羊肉给我便走了。”黄菊一边回话,一边打量着云娇的神色。
秦少爷这是在示好,这么晚了还特意让人送炙羊肉来,也不晓得姑娘到底心动不曾?
她估摸着,大抵是有一些的吧……
云娇思量了片刻,也不得甚的胃口了,便道:“你们拿出去吃吧,我有些乏了。”
蒹葭到了茶水来给她漱了口,这才拿着炙羊肉同黄菊一道出去了。
云娇在书案前又坐了一刻儿,将那首诗夹在书中,这才起身上了床。
她有些担心秦南风,但晓得自个儿在这处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然哪日问问他吧。
但她也不晓得哪日才能再见他。
……
翌日清晨。
云娇自祖母那处请安归来,早饭也不曾吃便去了把云庭的书院。
她要趁着哥哥不曾去家学,去同他说一刻儿话,她不想耽搁哥哥读书。
把云庭书房的门大开着,他正在院子里捧着本书踱着步晨读,瞧见云娇来了,他便将书背在了身后,含笑唤她:“娇儿。”
“哥哥。”云娇抱着书,走到他跟前:“这书上我有些不懂的地方,我都标注出来了,哥哥若是有空就给我讲一讲。
若是不得空的话,那我可以等等。”
“有甚的不得空的,来我看看。”把云庭将手中的书交给了金不换,接过云娇手中的书,先翻了一下。
那书中便飘下来一张纸,顺着风飘飘然然的落去了。
云娇忙想去捡,却叫一个人抢了先,她抬头一瞧,是秦南风。
她有些急了,忙去抢:“这是我的,你还给我。”
“还给你还给你,我又不要你的东西。”秦南风口中这样说着,却将那张纸高高的举了起来:“不过我得先瞧瞧,上头写的甚的。”
“你给我。”云娇抓着他的袖子往下扯,却哪里扯的下来?
“逐云,你别闹。”把云庭走到他二人跟前,正欲开口。
秦南风却已然朗声念了起来。
第655回 气冲冲的来的
“吾有虎师书作枕,不尚威武喻奸臣……”秦南风高举着那一页纸,一边念一边笑。
“你还给我,不许念!”云娇顿时羞的一张小脸都红了,跳起来去抢。
却又叫他躲开了,她顿时恼的在他胸口捶了两下。
把云庭在边上拉都拉不住,叫他二人惹的直发笑,一笑手里头就没得气力。
云娇是觉得自个儿写的诗叫秦南风当众念出来,有些羞耻,可她抢也抢不到,还能如何?只能打他撒撒气了。
不过还好,这处就只有他同哥哥二人,蒹葭黄菊同金不换三人左右是听不懂的,念也就念了吧。
“闲暇卧怀讨欢喜,夜坐案头伴诗文。”秦南风终于读完了,低头瞧着她笑道:“好诗好诗,把小九真是好文采呀!”
“你还给我。”云娇伸手,瞪他。
“给你给你。”秦南风将那页纸放在她手上,顺手在她脑袋上揉了一把:“别着气,你写的这样好,我念一下怎了?”
“秦小五!”云娇咬牙,抬手理了一下头发,便要追过去掐他。
“娇儿,娇儿!”把云庭这回眼疾手快的抓住了她:“别闹。”
“哥哥,你看他!”云娇指着秦南风告状。
秦南风站在那处望着她笑,她鲜少露出这般小女儿姿态,当真可爱的紧,也怕他真着气,便道:“好了,别着气了,不如我给你这首诗题个名,咱们扯平了可好?”
“哪个要你题。”云娇觑了他一眼。
秦南风不以为意,思量了片刻道:“既然是写给八两的,那便叫做‘予猫’如何?”
云娇面上不睬他,但唇角的梨涡却若隐若现的,显是应了。
这时候,屋子里头传出一阵声响,像是书落在地上的声音。
三人都转头望了过去。
秦南风拧眉道:“哪个在里头?”
片刻之后,茹玉抱着几本书从里头走了出来,勉强对他们笑了笑道:“九姑娘来了,逐云也在。”
云娇连着往后退了好几步,惊疑不定的望着茹玉,又侧头瞧了瞧把云庭。
秦南风也有些疑惑:“茹玉,你怎会在里头?”
把云庭打圆场道:“茹玉一早便来了,他要借几本书,我便让他自个儿到里头去选。”
“书已然找到了,一共四册,九霄兄,我先到家学去了,这些书晚些时候我看妥了再来归还。”茹玉说着对把云庭微微点了点头,不等他答话便逃也似的匆匆去了。
他心中有无以言说的难受,他怕待的久了,便会忍不住表露出来。
他方才都瞧见了,瞧的一清二楚,秦南风读的诗,他也听得一清二楚。
他一向知晓云娇聪慧,但也只以为她就会点茶制香或是插画绣花一类女儿家爱做的事,不曾想到她文采也这样好,写的诗也是字字珠玑。
这样美好的姑娘,叫他如何不心动?
他读书这些年,最想要娶的妻子,便是这样的女子,煮茶插花,,何等风流?
可云娇同秦南风当着把云庭的面,还当着那些婢女小厮的面,全然肆无忌惮的拉拉扯扯打打闹闹,可见他们熟稔到了何种地步。
若是换成了旁的姑娘,他定然会说上一句“成何体统”,可这姑娘是云娇,他只盼着跟她玩闹的人是他。
在那一刻,他瞧清了自个儿的内心,他嫉妒秦南风,无比的嫉妒。
青梅竹马便能这般么?秦南风何德何能?天老爷为何不叫他同云娇一道长大?
把云姝迎面而来,唤了他一声:“茹玉。”
他心中烦闷不已,不想睬她,只是抱着书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茹玉,我喊你呢,你听不曾?”把云姝追了上去。
茹玉仍旧不曾回头。
把云姝有些急了,气得跺了跺脚:“茹玉,你再不睬我,我便去告诉你娘。”
茹玉站住脚回过头,满眼怒意的瞪着她道:“把云姝,我再同你说一次,往后别来烦我,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说罢,扭头便走,半刻也不肯多留。
把云姝却看到有些呆住了,她只见过茹玉平日里温文尔雅的模样,还有皱着眉头有些不耐烦的模样,但无论如何他说话总是斯斯文文的,像是生来便没得性子一般。
像这样怒气冲冲的茹玉,她倒是头一回见,竟也不比平日温和的模样差,反倒多出几分男子气概来。
把云姝愣了半晌,反应过来之后便又要追上去。
杏雨连忙拉住了她:“姑娘,咱们还是别去家学了吧?他都那样同姑娘说话了……”
“那是我家的家学,我为何不去?”把云姝推开她:“他那样了又如何,哪个还没点脾气了?我瞧着他是气冲冲的来的,想必是有人招惹他了。
如此我更得去问一问,有我在,这个家里还不得人能欺负他。”
杏雨还是不死心的又劝了一句:“姑娘,你这又是何苦呢?”
她真是不懂姑娘心里头到底是如何想的,堂堂朝廷大员家的嫡女,想找个甚的样的好人家没得?却偏偏非要缠这个一无所有的穷书生。
茹玉除了生的俊美,性子好一些,哪还有旁的好处了?况且人家还不情不愿的。
可姑娘偏偏执迷不悟。
夫人也已然有所察觉,耳提面命,前前后后明里暗里的不晓得说了多少回了,但姑娘就是死不肯悔改。
她同香雪如今都有些怕了,就怕姑娘一时糊涂做出甚的有辱门楣的事情来,到时候她们二人可都不得好果子吃,弄不好就得丢了性命。
就在她思前想后的这一刻儿,把云姝便已然朝着茹玉离去的方向追了过去,杏雨气的跺了跺脚,只得连忙跟了上去。
而把云庭院子里头,云娇怔了片刻才道:“哥哥,你方才为何不提醒我们茹玉在里头?”
“我不是拦着你们了吗,但你们也不听啊。”把云庭有些无奈的笑道。
“你直说便是了,这事儿哪还用拐弯抹角了。”秦南风瞧了瞧门口,心中有些后悔,早晓得茹玉在里头,他就不胡闹了:“也不晓得他瞧见不曾。”
他虽说想叫茹玉知难而退,但也晓得该有分寸,像方才揉云娇发丝那种动作,是不该当着外人的面做出来的。
第656回 给你做陪嫁
“人家便在屋子里头,我若是直说,他听了去心里该如何想?可是要说我们不拿他当朋友?”把云庭反过来问他们。
云娇思量着点了点头:“哥哥说的也是。”
她想着便有些来气,瞪了秦南风一眼:“都怪你,我都叫你还我了,你非是不听。”
“是怪我。”秦南风挠了挠头,有些无辜的望着她:“但我不晓得屋子里头有人,我若是晓得,定然不会那样。”
“好了好了。”把云庭摆了摆手:“他在里头寻书,也不见得能瞧见,说不准是才走出来呢。
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去家学了,娇儿,你先回院子去,傍晚等我下学了你再来,到时候我给你讲那书上的不解之处。”
“好。”云娇乖乖的点头应了。
秦南风随着把云庭往外走,还不忘了回头对着云娇挤眉弄眼的。
云娇斜睨了他一眼,有些哭笑不得的。
回了翩跹馆之后,云娇先到书案前,在写诗的那页纸上端端正正的题上了“予猫”二字,又仔细的端详了一番,微微的笑了笑。
小心翼翼的吹干了纸上的墨,然后夹在了书本之中收了起来,这才忙活着开始做茶饼。
这一日,她只在中午吃中饭的时候歇了一刻儿,也不曾睡中觉,便回屋子继续忙碌起来。
左右如今姨娘已然知晓了,她制茶饼不必要像从前那样小心翼翼的,钱姨娘得空也帮她瞧着,不叫外头的人进院子,不叫人瞧见她制茶饼。
不知不觉,便到了日落西山之时,她将三块茶饼堆砌在一处,将该收的东西都收了起来,这才对着外头道:“蒹葭,黄菊,进来收拾一下。”
两人应声而入,在屋子里头忙碌起来。
云娇便去了钱姨娘那屋。
“姨娘,饭取了吗?”她进屋便问。
钱姨娘正坐在凉榻上绣帕子,闻声抬起头来笑道:“怎了,忙饿了?”
“不是。”云娇在洗脸架子边上洗了手,拿起旁边的手巾一边擦手一边道:“我早上去哥哥那处了,书上有些地方我不懂,哥哥说叫我等他散学了去,他给我讲。”
“原是这般。”钱姨娘点了点头:“我让桔梗去了,估摸着快回来了吧,你早些吃了去吧。”
“嗯。”云娇走过去,在她身旁坐下:“姨娘绣的甚的?”
“你瞧这是甚的?”钱姨娘将绣绷往她跟前送了送。
云娇仔细瞧了瞧:“是牡丹花?”
“对。”钱姨娘笑着点了点头。
云娇又瞧了两眼,不曾言语。
钱姨娘抬头望着她笑道:“怎的不说话了?可是觉得姨娘这个颜色选的有些太过艳丽?”
“我可不曾这样说。”云娇连忙摇了摇头:“姨娘你欢喜便好,左右是你自个儿用。”
她心里头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却并不曾说出来,她曾在一本书上见过一种说法,说有一些女子的年纪越大,便越爱一些娇嫩的颜色。
她心中猜测着,大抵姨娘便是这般吧。
“我这是给你绣的。”钱姨娘停住了手,望着她笑道:“你说你,成日里不是制茶饼,便是看书,也不往绣花上头靠,将来你出门那些嫁妆,哪个给你绣?我不得提前给你预备着吗?”
云娇有些无言,顿了顿才道:“我的好姨娘,那些不过是个意头,图个吉利罢了,有得没得不都是一样吗?到时候,去集市买一些便是,想要甚的花色都有,又精致又好看,保管比自个儿绣的好。
你别绣了,可别将眼睛熬的花了。”
她说着便想要将花绷拿开。
“胡说。”钱姨娘躲开她的手,嗔了她一眼:“成亲哪有人去买那些的?那样多不吉利,得自个儿绣的才好。
姨娘左右也闲着无事,便先给你绣着,回头我托人去莱州,请你二舅舅帮着收一些当年的新棉花,给你弹几床棉新花被,留着到时候给你做陪嫁。”
“姨娘。”云娇有些好笑的道:“你如今开始预备着这些,你不嫌太早了吗?我这婚事,八字还不见一撇,这些东西,等到时候定下了再预备也赶得上。
我看叶姨娘也是这些日子才在预备。”
“早预备早好,这些东西不是一日两日便能到手的,明年你就十三了,姨娘当然该预备着。”钱姨娘一边绣花一边道:“你叶姨娘便是预备的有些晚了,有些个东西赶不上,只能到集市上去买了。
那买的东西,哪里比得上自个儿做的?”
“那我三姊姊成亲的日子定了吗?”云娇想起来问了一句。
“暂时还不曾呢。”钱姨娘手中不停,口中道:“你叶姨娘前几日倒是提了一嘴,这大热天的肯定是不成了,怎么也得入了秋,估摸着也快。”
“哦。”云娇点了点头,思量着片刻又道:“雅茹姊姊那处也不晓得如何了。”
“等着吧,若是定下来你大姨母会来同我说的。”钱姨娘回她。
说话间,桔梗拎着食盒家来了。
钱姨娘放下绣绷净了手,同云娇一道用了晚饭。
云娇便去了把云庭那处。
……
今朝,把言欢的夜饭是在主院里头用的。
这些日子,他的公务愈发的繁忙起来,原本家学是想要停一阵子的,但是想到明年便要科举了,又怕耽搁了把云庭,还是咬着不曾停下来。
只是这般,他便更辛苦了。
平日里夜饭他都是在书房随意用过,今朝连燕茹特意去书房喊他,说是预备了他爱吃的菜,叫他也该张弛有度,停下来歇一歇。
他确实好些日子不曾坐下来好好吃一顿饭了,既然连燕茹叫了,他也就应了。
吃了夜饭,把言欢便打算回书房去。
连燕茹喊住他道:“老爷,你连日操劳,今朝便歇一歇吧。”
把言欢回过身去,又重新在椅子上落座,瞧着她似笑非笑的说:“我估摸着你就有事,不然没得这样好,甚的事说吧。”
“老爷这话说的,好似我叫你来不是为了吃饭,就是为了说事似的。”连燕茹有些不悦的道:“我便是有事,也不是为了我自个儿。”
第657回 用心的确不纯
“那是为了哪个?”把言欢似乎来了些兴趣,抬眼望着她。
“我是为了绍绍。”连燕茹转过身子向着他:“这孩子也老大不小的了,当初你非要说尤太傅家的那个,我那时候就说不能成,你偏不信,还闹得两父子僵成这样。”
把言欢摸了摸鼻子,有些不甘心的道:“原本是该能成的,他不信我的话,自然是成不了。
若是这门亲事成了,他明年科举我也就不用愁了。”
不过话说回来,便是不为了尤初红,自打连燕茹进了门,把云庭同他也不曾好过。
“怎了?”连燕茹笑望着他:“难不成还能有人替绍绍作答不成?”
“这怎么可能。”把言欢有些怅然:“不过,明年的科举尤太傅怕还是众考工之首,这亲事若是成了,科技之时总归是能对绍绍照应一二的,但如今说这些,已是一场空了。”
考工之首谓之考监,总管科举事务,生源出入规矩,考课试遵训导诸类事宜。
“照不照应的又如何?”连燕茹倒是有些不以为然:“咱们家绍绍有真才实学,又不是绣花枕头,你怕甚的?”
这话,把言欢倒是欢喜听,他不由自主的便笑了:“怕倒是不怕,只是若是有人照应,那不是更好吗?”
“人家尤姑娘都定亲了,就不说这些了。”连燕茹转过话头道:“前几日,我三妹妹派人送了些花样子来,我倒是想起一事来,险些忘记同你说了。”
“嗯?”把言欢转过眼望着她,心中一动。
连燕茹便接着道:“当初你要说尤家姑娘的时候,我同你提过,我三妹妹家的初霁,你可还记得?”
把言欢猜到了她要说此事,点了点头:“自然记得,那孩子我见过几回,瞧着不错。”
“我原是不想说这样的事,你晓得,这么些年,绍绍他一直将我当成了个坏人,我若是说,他怕还是当我包藏祸心呢。”连燕茹说到这处,似乎有些委屈,转瞬又一脸的端庄大度:“不过,不管如何,我在外头担了一个他母亲的名义,我该问的事情还是要问的,作为一个母亲该做的事。
不然,外头人问起来我没得法子回,若是说起来那就难听了。”
“也没得人说你甚的,你别胡思乱想了。”把言欢每回听到她说这些个事,便有些听不下去。
这些都是他不想面对的。
“你说没得人说,人家说还要跑到你跟前来叫你听着不成?”连燕茹一脸正色的道:“我都叫人问了好几回了,都问我绍绍年纪不小了,怎的还不曾定亲,我都不晓得该如何回。
这不是初霁如今还不曾定亲吗?我也派人去问过我三妹妹了,她那处倒好说。
只是绍绍不见得会同意。
你若觉得般配,便去同绍绍说一说。”
把言欢想了片刻点了点头道:“我原先是想着尤家那个丫头,但他死活不肯,但那个丫头也确实刁蛮,你三妹妹家这个,性子该是不错的。
就是不晓得他肯不肯,我如今都不能想他的事,想到就头疼。
他就是心中别扭着从前的事,同我对着干,不肯听我的话,只怕是我去说了也是白说。”
说起儿子,他总是忍不住叹气,孩子是好孩子,就是同他合不来。
“绍绍还小,他不懂你的苦衷,等往后自个儿成家了就好了,初霁那孩子,品性你尽管放心,我们看着长大的还能有错吗?”连燕茹瞧着他的脸色,试探着道:“不然,老爷这刻儿便去同绍绍说吧?”
“这刻儿?”把言欢愣了愣。
“对啊,宜早不宜晚,这回若是再错过了,可就没得这样好的人家了。”连燕茹又劝道。
“你说的也有道理。”把言欢低头沉思了片刻,站起身道:“这样,你跟我一道去吧。”
“我?”连燕茹一愣。
“怎的?你不肯?”把言欢望着她。
“我去……倒是可以,只不过绍绍他望见我就不得甚的好话,我去了若是提这事,他怕是更不肯应。”连燕茹有些不大想去。
她能想见把云庭会是甚的脸色待她。
“那孩子是你三妹妹家的,我个人去也说不清样貌品性,你一道去,该如何说便如何说就是了。”把言欢倒是不曾当回事。
连燕茹也不好再推辞,这事儿是她提出来的,她若是不肯去,倒像是有甚的阴谋似的,虽说她用心的确不纯,但她也不想叫把言欢看破。
“那成,既然老爷非叫我去,我便厚着脸皮去一趟。”连燕茹点头应下了。
“你这话说的。”把言欢心下颇为愉悦,笑着道:“那也是你儿子,你不问事哪个问事。”
连燕茹笑了笑不曾言语,如果真是她儿子,她倒不用费这个心机了,你把言欢承认他是我儿子有甚的用?得他把云庭认了才算。
既然把云庭不认,她可就得找个帮手了,否则真叫他中了举,成了亲,她在这家里头还有何定位可言,那钱姨娘,到时候可就翻了身了。
……
云娇进院子的时候,恰巧遇见金不换从里头拎了食盒出来,瞧见他便笑嘻嘻地行礼:“小的见过九姑娘,少爷在里头等姑娘呢。”
“嗯。”云娇点了点头,抬步走了进去。
蒹葭同黄菊留在了门口,少爷给姑娘讲学,不喜有人在侧。
“哥哥。”云娇进门之后径直便往书案那处走。
她不用看便晓得,哥哥定然在那处看书呢。
“来了。”把云庭从书中抬起头来,对着她笑了笑。
“嗯。”云娇将对过的凳子搬到他身旁,坐了下来:“咱们开始吧。”
“娇儿。”把云庭却侧过身望着她。
“嗯?”云娇有些奇怪:“怎了?”
“我中午同逐云一道吃的中饭。”把云庭顿了顿道:“他说昨日家去又惹他父亲着气了。”
“为何?”云娇好奇,不过也并不觉得奇怪。
她虽说也叮嘱过秦南风好生读书,别惹他父亲着气,但也不曾指望他真的听。
“他说他父亲叫他背‘媒氏’。”把云庭望着她:“这便引出了后话,说是叫他去相看。”
云娇怔了怔,垂下眼眸瞧着书道:“哦,那该去就去呗,咱们哥哥。”
第658回 同你一般鸠占鹊巢
“我还不曾说妥呢。”把云庭将书推到一旁去了。
云娇只得抬起头来,若无其事的一笑道:“那哥哥说吧,他看的是哪家的姑娘?”
“哪个说他去了?”把云庭好笑的道:“他若是肯去,他父亲也就不用着气,他连夜饭都不能吃便跑了。”
云娇绷直的脊背微微松了下来,笑着道:“他只要家去,总归会惹他父亲着气的。”
她心下有些明白过来,怪道昨日那样晚了还给他送炙羊肉,想来是不曾吃夜饭,叫万年青去买的,又顺带叫谷莠子给她送了一份来。
“他问了他父亲,说若是娶个庶女做妻会如何。”把云庭望着她的侧脸。
云娇默然的片刻,开口问:“哥哥到底想说甚的?”
把云庭伸手理了理她鬓边的碎发:“你就不想晓得他父亲是如何说的吗?”
“不想晓得。”云娇伸手将书拿到跟前,将书翻开几页,口中道:“他胡说,哥哥就别跟着胡说了。”
她晓得,定然不是甚的好话,不听也罢。
把云庭还待再说。
云娇又侧过头望着他笑道:“姨娘拜托二姨父在外头给我寻摸个好人家,想来,不用多少日子便会有信了。
哥哥你甚的时候将嫂子娶回来?我可不想在你前头成亲。”
把云庭一张俊脸顿时便有些红了:“我说你呢,你说我做甚……”
这个时候,外头便传来了蒹葭几人的声音:“奴婢见过老爷,夫人。”
“是父亲同母亲来了。”云娇说着便起身,要往里间去。
把云庭一把拉过了她:“你去何处?”
“我躲一躲。”云娇指了指门口:“父亲来了,又要说我的。”
“躲甚的躲。”把云庭将她往自个儿跟前拉了拉:“有哥哥在这处,还怕护不住你?”
云娇刚想说她不想叫哥哥为难,屋子的门便被推开了。
她来不及躲,只好规规矩矩的低头行礼:“父亲,母亲。”
“娇儿也在?”连燕茹先是有些意外,接着便和煦的望着她。
“是。”云娇微微点了点头。
把云庭坐在椅子上不曾动,只是抬头扫了把言欢二人一眼,接着伸手拉了云娇一把:“娇儿,坐下。”
云娇想走,但又不好不给哥哥面子,想往下坐,又有些犹豫的瞧了一眼把言欢,估摸着自个要是坐下来,一定会迎来父亲的当头棒喝。
不料,把言欢却温和的笑了笑道:“既然娇儿也在,那便坐在这儿,一道商议这事儿吧。”
他倒也不是瞧云娇变得顺眼,而是有事来找把云庭,生怕惹了他着气,他只要一着气,那便甚的事也成不了了。
况且到时候,若是把云庭不肯,他还能使个眼色让给云娇帮着劝一劝。
他想着看了看把云庭,只巴着儿子能懂得他这个做父亲的用心良苦,乖乖的听他的话才好,白家也不比尤家差。
云娇瞧着父亲和颜悦色的模样,就晓得他这回来准不得好事,之前他想要哄着她给梁元俨做妾之时,便是这副嘴脸。
不晓得今朝又打的甚的主意。
平步从桌边端了凳子来,放在了书案对过,把言欢同连燕茹一道坐了下来。
他打发了平步,瞧见云娇还站着,抬了抬手道:“云娇,你还站着做甚的?坐。”
云娇也想晓得到底何事,便依言坐了下,不过她面上还是一副胆小谨慎的模样,这是她在他们跟前惯有的样子。
屋子里头便静了下来,把云庭只是翻看着书案上的书,像是不曾望见把言欢二人。
气氛有些尴尬。
把言欢瞧了他片刻开口道:“绍绍,你先将书放下,我有事要同你说。”
把云庭头都不曾抬一下:“有话直说便是了,我听得见。”
“那我便说了。”把言欢清了清嗓子:“你如今年纪不小了,亲事也该操持起来了,若是再拖延下去,合意的姑娘便就都叫人挑了去了。”
他说到这处顿了顿,把云庭却丝毫不为所动,甚至眼皮都不曾动一下。
他便又接着道:“上回,说那个尤初红,我晓得是我太过为难你了,我也晓得那姑娘性子刁蛮,是以,后来我便不曾逼你了。”
把云庭轻轻笑了笑,缓缓抬起头来:“是你不曾逼我?还是你逼我我不曾睬你?”
把言欢叫他堵得几乎哑口无言,摆了摆手道:“究竟如何也不用追究,左右那事儿已然过去了,我今朝来,不是为了说这个。”
把云庭却又不言了。
把言欢瞧了瞧连燕茹,又道:“我同你母亲这回特意来,便是替你……”
“她不是我母亲。”把云庭冷冷的打断了他。
把言欢深吸了一口气,他若是日日同这个儿子说话,怕是要少活三年。
“这回给你说的是白家的姑娘,叫白初霁。”把言欢只得不再提连燕茹,简略的说了一句,接着便侧过头望着连燕茹:“你说吧。”
“绍绍,初霁是我三妹妹家的姑娘,比你小三岁,你们小时候还见过,你还记得她吧?”连燕茹含笑望着把云庭。
把云庭抬起头来望着她,扬起唇角讥讽的笑了笑:“连燕茹,你想把你的姨侄女儿说给我,而后,我将她娶家来,你便可利用她来牵制我了?”
连燕茹叫她一口说中了心思,心中好不恼怒,面上却是一片伤心欲绝,扭头朝着把言欢道:“老爷,我是如何说的?我说不来,你偏让我来,我就晓得……”
“连燕茹,你别在我跟前惺惺作态。”不待把言欢开口,把云庭便直截了当的道:“你打的甚的主意,我心里头一清二楚,你想在我身边安插人手,也得有那个本事。
不过我倒有些好奇,你那个姨侄女儿可是同你这个姨母是一样的货色?她可会在我娶了妻之后,借助你这个姨母先住进我家,再同你一般鸠占鹊巢?”
“你!你!”连燕茹指着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气得浑身都在微微发抖。
从前把云庭对她说话也不得多好听,但从来不曾这样不客气过,这话说的实在是太难听了。
第659回 卖东西来了
连燕茹“你”了半晌,却不见把言欢言语,不由瞧他:“老爷,绍绍他……你不管管吗?”
把言欢抬眼望了望她,起身道:“既然绍绍不应,那便罢了,走吧。”
他说着便往外走去,竟丝毫也不停留。
连燕茹不曾想见他竟这般,又瞧了一眼云娇兄妹,不甘心的转身去了。
今朝这番屈辱,她记下了!他日必要讨回!
“老爷。”她出了门见把言欢等在门口,便走上前委屈的道:“老爷这是何意?来是你叫我来的,走也是你要走,绍绍他那样辱骂我,你竟不闻不问?我在你心里,果真一文不值吗?
我这……你让我这脸往何处搁……”
“走吧。”把言欢声音不悲不喜,拔腿朝着外头走了过去。
连燕茹听着他口气似乎有些不大对劲儿,也不曾言语,便跟了上去,心中盘算着等刻儿要再如何说上一说。
把言欢往前走了一阵,逐渐放慢了脚步。
连燕茹加紧几步走上前去,心中有些忐忑,他莫不是瞧出端倪来了,否则不会这样待她。
她思量着如何开口。
把言欢倒是先说话了:“燕茹,你觉得绍绍方才所言,可有道理?”
连燕茹心里头一跳,原来他果真是起疑心了,面上却有些悲切的道:“怎的?绍绍这样想我也就罢了,老爷也是这样看我的?我在你心里头便是这样的人?”
“不是我想这样看你。”把言欢目视前方:“只不过,绍绍那样一说,我倒觉得有些不妥了,这亲事便作罢了吧,往后不要再提了。”
连燕茹不甘心,但也晓得自个儿该如何,她作出一副气恼的模样道:“作罢了也好,省得遭满身是嘴也说不清的冤枉,好心当做驴肝肺,真不愧是亲父子。”
把言欢侧过头,就着月光瞧了瞧她:“连燕茹,绍绍是我唯一的嫡子,旁的事情我都可以不计较,但你记着,万不可打他的主意,否则我必不会同你干休。”
他方才不曾在院子里头便说出来这番话,是为了给连燕茹留些面子,连燕茹有甚的手段,他或许不大清楚,但若是说她同钱芳馆一般宁静淡泊,那是绝无可能,这也是他为何欢喜去翩跹馆的缘故。
钱芳馆是绝无可能将这样大的一个后宅打理的井井有条的。
有些事,他不戳穿不代表他不懂,只不过是连燕茹不曾触及他的底线。
把云庭便是他的底线。
“老爷说的哪里话,绍绍是你儿子也是我儿子……”连燕茹还想再申辩。
“好了别说了。”把言欢径直打断了她:“你都说了,绍绍从来不曾拿你当过母亲,否则你也不必要拐弯抹角的要将自个儿的姨侄女儿许给他。
我也不多言,你自个儿想吧,我去书房办公了。”
他说着,背着手带着平步去了。
连燕茹站在原地,脸色一片铁青,此番实在是失算了,不曾想见把云庭竟这般犀利,张口便戳穿了她的心思,还叫把言欢给她说了这许多难看,实在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夫人,先回院子吧。”刘嬷嬷在后头劝道。
连燕茹不曾言语,但也听了她的劝,低着头缓缓往回走着,一路上都在思量。
回到博观院,她走到凉榻前坐了下来,仍然在定定的出神。
刘嬷嬷有些心疼的到了一杯茶,端了过去:“夫人,别想了,这个法子不成咱们在想旁的法子,你可千万别钻了牛角尖。”
连燕茹接过茶杯,依旧坐着不动。
过了片刻,和风进来了:“夫人,老爷去不曾去书房,半路上改道去了翩跹馆。”
连燕茹将茶杯重重的放在了桌上,沉吟了片刻道:“刘嬷嬷,明日我请安家来之后,你去将春雷叫来,我有事吩咐他。”
“夫人这是有法子了?”刘嬷嬷听出了她的弦外之意。
连燕茹饮了一口茶:“姑且试一试吧,有没有效用就不得而知了。”
……
翌日晌午,云娇在廊下逗八两,院子外头进来两个人,八两胆小,炸者毛一窜便跑回屋中去了。
云娇抬头瞧,不由笑了:“大姨母,二嫂子。”
是钱芳如带着吴秀茵来了,钱芳如手中提着两个麻布口袋,吴秀茵却空手两膀子,走的大摇大摆的。
云娇迎了上去,口中吩咐道:“蒹葭,快去叫姨娘。”
蒹葭应身去了。
“娇儿。”钱芳如将手里的两个麻布口袋放在了地上,笑着道:“我来也不得旁的东西带,给你掰了几个玉蜀黍,还有点新鲜的落花生,你不是顶欢喜吃这两样东西吗?”
玉蜀黍便是玉米,新鲜的落花生便是才从泥里头挖出来的花生。
“谢谢大姨母。”云娇转头吩咐黄菊:“拿进去吧。”
云娇确实爱吃这两样东西,也不用做出个甚的花样来,清水煮出来,便已然极好吃了。
黄菊提着两个麻布口袋才将走,吴秀茵便开口道:“妹妹这样客气做甚的,左右你也不会白吃我家的东西对不对?”
“秀茵……”钱芳如忙伸手拉她,不叫她说下去。
“你别管。”吴秀茵却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云娇怔了怔,敢情吴秀茵这是卖东西来了?
且她待大姨母,这是甚的姿态?哪里像是儿媳妇对婆母了,这……简直都不是平起平坐了,分明是凌驾于大姨母之上的。
大姨母竟也生生的受着,半丝也不多言,想想大姨母从前对李月霞的嘴脸,云娇也不得不在心里感慨一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而这时,吴秀茵已然伸手握住了云娇腰间挂着的荷嚢:“这是哪个做的,这绣工,没个一二十年的功夫,可是绣不出来的,真精细。”
“这是我姨娘给我绣的。”云娇叫她抓着荷嚢,有些不自在,但又不好扯回来。
“怪好看的呢。”吴秀茵却一直抓着不松手。
云娇只好道:“二嫂子你先松开,你若是欢喜的话,我解开给你便是了。”
她荷嚢里头还装着一些铜子儿及碎银子,她得取出来。
“当真吗?妹妹真大方。”吴秀茵闻言,不管三七二十一,上手便去解她的荷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