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磨刀的贾似道 求月票
咣当一声,一只汝窑茶碗摔得粉身碎骨。大宋平章军国事,太师贾似道似乎还不过瘾,又砸了一方价值好几十贯的端砚。满地都是黑白色的渣子碎片。几名绯袍、绿袍的官员,垂手落肩的站在一旁,大气儿都不敢出。
大宋游击军左军都统制宋应雄求封池州观察使的表章刚刚送到葛岭,顿时就让贾似道跳了起来。
这个姓宋的,实在是太不知死活了!也不想想,池州到底是什么地方!那是江南东路的地盘,再往东就是太平州,太平州东面就是建康府!这是能封观察使的地方?这地方要封了观察使,下回岂不是要轮到建康府、庆元府了!
贾似道狂怒地拍着桌子。陈德兴打不过,李璮打不过,吕文德、夏贵、高达都打不过也就算了。一个小小的宋应雄,不过是个横班,老赵葵的一条狗,现在也敢冲着朝廷狂吠了。自己要是收拾不了,这个平章军国事还怎么当下去?
现在吴潜死,陈淮清反,江万里和马光祖出朝,蒲择之则又唯贾似道之命是从。昔日的顾命六大臣已经是贾似道一人独大。但是身为人臣独揽朝纲,什么时候都是犯忌的,都是众矢之的。如果再摆不平局面,这把交椅随时坐不下去!
越想贾似道身子越抖,种种念头交织在一块儿。让他终于怒吼着跳了起来:“应龙!”
翁应龙躬身道:“在。”
“替老夫拟奏章,弹劾宋应雄。请天子免去其本兼各职,再令李庭芝出兵锁拿此贼!”
翁应龙道:“是。”
廖莹中正从外面快速走进来,看到贾似道暴怒的样子。微微叹息,良久说道:“太师息怒。不如将宋应雄移镇楚州,封为楚州观察使,如何?”
贾似道怒气不消,瞪了廖莹中一眼,“宋应雄什么东西!也配当观察使?李祥甫要收拾不了他,还当什么江南东路安抚使?况且江南西路还有江万里的赣勇。两头一夹,最多两个月,宋应雄就要授首!”
“可是和池州一江之隔便是淮西节度使夏用和了。万一淮西出兵……”廖莹中低声道,“不如先许宋应雄移镇楚州为观察使,再暗中布勒精兵,在半道上解决掉。”
贾似道怒气已消。摇摇头道:“现在不是用计的时候。宋应雄不过是个跳梁小丑,正好用来杀一儆百!如今朝廷已经有了楚勇、赣勇、浙勇、吴勇、闽勇、粤勇,不下二十万众。若还不敢名正言顺讨伐一个武夫,叫四方藩镇如何看待朝廷?”
翁应龙此时已经写好奏章,双手奉上。贾似道看了一遍,微微颔首。翁应龙道:“池州就在江边,若是战事迁延,长江水道恐难通航。上游和淮西的米粮到不了江南,就怕米价再涨。”
前一段时间江南的粮价经历了一轮先暴涨又回落再企稳的行情。现在镇江的九月交货迟约米全价维持在每石一贯又四百五十文附近。
贾似道踱了几步。走到窗边,“粮价上涨,不过是为了削弱北明的财力,并非因为缺粮。实在不行,还有常平仓呢!现在江南常平仓都堆满了,足够几个大城的百姓吃上几年,大不了开仓放粮。”
他推开窗户,负手远望。葛岭草木依然葱茏,远处西湖波光潋影,湖侧的临安城沉浸在淡黄暮色中,一片祥和。
贾似道低叹:“当日陈贼以3000众肆虐行在,群臣束手,任其横行无忌,实是朝廷奇耻大辱!如今陈贼已经有了二十多万大军,若再次泛海而来,这江南只怕要化为齑粉!应龙,皇城司的人还盯着两个姓蒲的吗?”
“仍然紧盯着。”
贾似道冷哼一声:“既然如此就让他们放手去推高米价。待他们赚个盆满钵溢,老夫再给他们扣个囤积居奇的罪名,抄没所得,再逐回北方去就是了。这样总能得到3000万贯吧?”
好嘛,原来这贾似道也没安好心!正在磨刀霍霍准备宰蒲寿庚、蒲寿晟两只打大肥羊呢!
……
“海云兄,贾似道上奏要讨伐池州了。”
蒲寿庚猛地从书案后面站了起来,忙不迭地冲了过去,到了刘孝元的跟前。整个人抖了一下,才开口问:“官家怎么说?同意出兵了?”
刘孝元笑道:“官家哪里有主意?还不都听贾似道的。他上奏说打,那就肯定要打了……海云兄,这下你可要发了!”
蒲寿庚压抑着喜悦,微笑着一拱手:“明经兄,这次多亏你往来奔走……等买卖了了,兄弟不会忘记你那一份的。”他伸出手指,做了个二字,“20万贯,一文钱都不会少的。”
刘孝元眼中忽然涌出一阵狂喜,胸口起伏几下才道:“二十万贯……小弟一辈子也赚不来那么多钱啊。”
他深吸几口气,又打听道:“海云兄,这次你打算把迟约炒到多高?”
蒲寿庚心道:“刘孝元一定悄悄买了些。不过没有关系,他一个蒙古汉官能有多少钱?坏不了事的……”
他毫不隐瞒地道:“目标是500贯,不过究竟能涨多少,我也不大清楚,毕竟这种大买卖,我也是第一次做。”
说着话,蒲寿庚已经走到了书房门口,“明经兄,我要去丰乐楼坐镇了!你和我一起去吗?”
刘孝元摇头笑笑,不知从什么地方摸出了一叠迟约,大概有100张,统统递给了蒲寿庚,“海云兄,这是小弟用盘缠买入的迟约,能放到400贯就知足了。行吗?”
“行,包在我身上了。”看到自己的猜测成了真,蒲寿庚完全放心下来,大步就往海云庄外走去了。
而与此同时,在临安纪家巷的齐福客栈内。贾似道决心对池州用兵的消息也已经传来。
“好!太好啦!”
屈胖子一下跳了起来,“咱们手中有多少迟约了?”
身边一个天道庄的帐房先生回答道:“回总管的话,咱们手头一共有九万五千五百张迟约。其中五万一千张是从市面上收进的,还有四万四千五百张是咱们暗中控制的米行自己印的。”
“钱!钱还有多少?”
“天道庄的飞钱还有一百三十八万贯。”
没错,这飞钱也是自己印的!如果说这场米粮之战对北明来说有什么意外之喜的话,就是天道庄的票子一下子发出去许多!
倒不是因为天道庄在短短时间里就建立起什么超高信用了。而是大家找不到第二种发行量足够大,而且信誉更高的纸币——这次的米粮之战玩得实在太大,几乎所有的江南士大夫豪门都卷了进来。这是几千万贯上亿贯的买卖,谁也不可能扛着那么多铜来交易吧?就是用金银麻烦也很大,金银和铜钱的比价不固定,而且金银不是标准货币,有成色高低问题,还要称分量。而许多做迟约买卖的士大夫又不大会用称……
因此市面上对于大额纸币的需求也陡然激增——数钱到底容易,而且天道庄的飞钱印刷质量很高,用的纸张也高级,上面还有天道庄的印,印泥也是特制的。做官或是准备做官的人都特别会分辨印章真伪,所以伪造天道庄的飞钱是比较困难的。
而除了以海贸汇兑和代收各种海关、海上税款的天道庄发行了足够多的飞钱,别的钱庄发行的飞钱最多也就十来万贯。根本无法用来充当这种期货交易的标准货币。
所以在迟约炒作进行了几个月后,交易货币已经被市场自行统一规定为天道庄飞钱了!哪怕是拿了黄金白银进场,各大交易会馆都不认账,私下买卖可以,要通过会馆交易,就只能是天道庄飞钱——江南各大钱庄,现在都承兑天道庄飞钱。通过它们,大量金银和铜钱,都悄悄流向了舟山岛上的天道庄总庄……
而在这一次迟约炒作之后,天道庄飞钱的信用将会进一步确立,它离真正意义上的纸币,又大进了一步!
“走!我们去丰乐楼!”屈胖子吸了口气,也大步向门外走去,“让齐福客栈安排二十名高手护送,把所有的飞钱都带上,我们去扫盘!”
“是!”
几个天道庄的随员都大声应答。之前两三个月,只能算是布局建仓。真正的迟约大战,今天才是第一天。
昨天晚上丰乐楼打烊之前,迟约的报价不过五十三贯。离开五百贯的目标价位还有八倍九倍的涨幅。现在当然是抢盘的时候!
所以得到消息的各路人马,都在第一时间筹集资金,然后扑向各个迟约会馆,只求抢在第一时间买入买入再买入!
这里顺便再提一下,这个时代是没有提举证监会或是判证监会事这个差遣的。同样,也没有专门的官员监督钱庄运营。所以也没有任何人来规定迟约不能抵押融资。而没有吃过苦头的钱庄老板们,都无一例外的接受了用迟约作为贷款的抵押品——除了天道庄。(未完待续。。)
第510章 悲剧的开始 求月票
悲剧实际上已经开始了!
就在大宋咸淳三年四月初八这一天,就在以丰乐楼为代表的各大迟约会馆里人声鼎沸,欢腾一片,人人赚钱,皆大欢喜的时候。已经有人输得想要跳楼了。
这场被后世称为史上第一次金融风暴的“迟约风暴”的第一批受害者,就是这些迟约的发行方!就是江南各大米商米行。这些米行的掌柜的在二月的时候都欢喜的不行,以为遇上了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市价(镇江米市)不到一贯的糙米,居然有人肯在秋收后,在每年米价最低的时候出到一贯又八十文的全价收购!这不是遇上天字第一号大傻瓜了吗?
可是随后米价触底反弹的走势,却让这些米行掌柜的大跌眼镜,那些迟约发出去比较多的掌柜,都没少挨东家的批斗。不过那时问题也不大,不过就是每石米升到了一贯又几百文……对米商而言,这样的米价也不至于亏损。因为他们到乡下收米的价钱不会那么高的。而且,各家米行手里都有不少库存,这两年的米价低廉,供应充足,所以各家米行手里的库存也多。
但是今天传来的消息,却让每一个发出去大量迟约的米商,全都如坠冰窟——大宋朝廷居然要向求封观察使的都统制宋应雄开战了!
而这位宋应雄的地盘,就是卡住长江咽喉的池州!战争一旦爆发,京湖、四川、淮西。甚至是江南西路北部的大米,都很难运到需要米粮的江南东路、两浙路和福建路了。
这本来并没有什么要紧,因为江南各家米商手中是库存是足够的。江南各州府的常平米仓里面也堆满了粮食,而且淮东的米粮还可以源源不断运到江南。长江航道的暂时中断,是根本不会造成江南粮食供应紧张的。
眼下毕竟是13世纪,可没有长三角城市群。整个江南需要粮食供应的城镇人口顶天也就七八百万。一人一年平均消费三石糙米,也就是两千四百万石。江南本身也是鱼米乡,可以提供大部分所需。每年需要从外地输入的米粮最多也就千万石上下。真实的消费需求,实际上是不多的。即便上游的米粮不能按时运入江南。也不会造成江南缺粮。要不是手中粮食足够,贾似道也不去攻打池州。
可是,谁又能想到十三世纪的宋朝还有一堆老实奸商呢!他们是真的准备从京湖、四川买了米去兑付迟约的——这就好比在期货市场上放空石油的对冲基金去沙特阿拉伯和俄罗斯买入和手中的空头头寸相当的原油一样!在21世纪这是不可思议的蠢事儿。但是13世纪的生意经就是这样的。
说得更白一些,就是原本只是粮食看多期权的“迟约”,在宋朝就是真实存在的需求。
而现在,粮商们从上游的京湖、四川、淮西订购的米粮无法按时运抵。他们已经无法兑现自己放出去的迟约了!这样的情形对于整个江南的米商来说。无异于一场灭顶之灾!
“完了!全完了……噗通!”
有人投水自杀了!
临安。临漕镇,前三衙军的统领,如今还有一个左武大夫空衔的大粮商孙诗臣投水了。在确认朝廷将要讨伐池州之后,这个足有二百多斤的大胖子便失魂落魄的从自己的豪宅里一路晃悠到了运河边上,然后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作为丰乐行的大老板,他可能是这场迟约风波中最大的受害者,没有之一!仗着自己和荣王的关系——其实就是一个堂姐姐是荣王的宠妾——丰乐行现在是江南最大的米商,自然也放出了最多的迟约。
足足三万三千八百张!其中一半是在低位放出去的。剩下的则是在前一阵粮价见顶回落时放出去的盘。如果孙大胖子要完全履行这些迟约,则必须拿出三百三十八万石糙米。在大宋咸淳三年九月十五日!
这本来不是什么问题,三百三十八万石米虽然很多,但是大宋已经连着几年丰收,根本就不缺米。
上游的四川盆地、江湖平原和两淮的江淮平原今年都风调雨顺,田里的庄稼长势喜人,眼见又是一个丰年。而孙诗臣也是个老实奸商,不敢手里没货就大放空盘。所以他在立迟约的同时,就派粮行管事带着现钱去向上游几个方镇的屯田司订购糙米——这当然也不是问题,一方面丰乐行背后有势力;另一方面屯田种地也是上游方镇最大的财路。上游方镇手中的米粮都多的连库房都堆不下,几乎都要烂在地里面了,没有不卖的道理,而且索价也不很高,绝对能让孙诗臣抛出去的迟约获利。
但是现在,突如其来的风险降临了,长江航道将断,上游的米……运不过来了!
上游的米运不过来,可是迟约还得履行啊!字据都立了,定金都收了,到时候没有米给人家……这就是荣王殿下出面也摆不平啊!这些迟约又不是都放给蒲寿庚一个人的,整个江南官场、商场上起码一半算得上的人物都买了迟约。这怎么可能赖掉?到时候就算没米兑付,也得照赔差价。
而差价……现在一石米不过几十文,三百三十八万石就是三十几万贯,孙家还承受得起。可是长江航道中断的消息一旦传开,米价肯定要飞涨!
道理很简单,江南大部分的米商都和丰乐行一样,放出去大量的迟约,同时再向上游的方镇买米!现在上游的米过不来,谁还敢把自己手里的库存往外放?不仅不能卖库存,还得想办法囤米以应付九月的大难!
要是大部分的米商都不往外卖米了,这米价还不涨到天上去?这三万三千八百张迟约,就是套这临漕孙家脖子上的绞索!每石米价涨一文钱,丰乐行就要亏四千二百二十五贯铜,如果涨上一贯钱,丰乐行和临漕孙家都要破产!到时候在丰乐行持了暗股的荣王殿下能放过孙家?
这番道理,孙诗臣稍稍一想就明白了,想明白后,就跳了运河。
……
“哎哟,哎哟!活不成了,活不成了,让我死吧,一死百了……”
跳河的孙诗臣没有死成,因为宋朝的老百姓都是被圣人的道理教化过的。虽然在对上各种鞑子的时候没有什么用,但却不会见死不救。运河上面路过的漕船上的船夫水手们跳下水,七手八脚就把一个二百多斤的大胖子打捞起来。交还给了随后赶来的孙家人,而且也没有要赏钱。
被人捞起来以后的孙诗臣却没有好好静一静的机会,直接擦干换上干净衣服,塞进一辆大号四轮马车,就直往丰乐楼去了。和他的同车的除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子侄——防他再自杀的——就是他的幼弟,丰乐楼的掌柜孙美臣了。和孙诗臣一副痴肥样子不同,孙美臣倒是生得精干,一副鹰视狼顾之相。他原本是殿前诸班直,在贾似道大办团练之后,朝廷一系的武官前途更加渺茫,这才弃官从商的。
“有甚了不起的?不就是三万几千张迟约吗。”看着自己这个肥得更口猪差不多的大哥哭闹着要死要活,孙美臣顿时就有些恼了。“又不什么过不去的坎儿!”
“当然过不去了!米价涨一文就要亏四千多贯,涨一贯就要亏三百多万……咱老孙家六代的积蓄,都要坏在我手了。”
“那就不让米价涨嘛!现在各大粮商手中有的是米,朝廷那里还有常平米,根本吃不完,怎么涨得起来?”
“涨得起来!有迟约呢!各大米商放出去的迟约有好几十万张……就是好几千万石米啊!江南和淮东哪里有那么多米?要是上游的米过不来,米价还不升到天上去?”
“那就赶紧买进糙米,不,赶紧买进迟约吧!”
“什么?买进迟约?”孙胖子一愣,“咱们是米商啊……”
孙美臣横了哥哥一眼,“既然米价涨定了,那迟约也就一定涨,米价升一贯,迟约就要涨100贯,咱们只要买入三万张迟约就有三百万贯赚头,到时候大不了赔钱……咱们孙家不就能撑过去 ?”
孙诗臣挥着巴掌直拍自己的额头,“还是守礼你脑子活,哥哥我就是个笨蛋,这么简单的办法居然没有想到。快快快,不去丰乐楼了,赶紧去通汇钱庄借钱……”
“来不及了,先去丰乐行买入吧!”孙美臣打断道,“丰乐楼是我管的,客户存在丰乐楼帐上天道庄飞钱有上千万贯,挪用个几百万没有问题……咱们先买进,然后再用迟约去抵押把钱借出来还到帐上就行了!”
孙诗臣连连点头:“对对对,还是守礼你脑子灵活,就这样……能早到一步也是好的,一定要抢在别人明白过来之前买进迟约,越多越好!咱们临漕孙家的存亡,就看这一次了!”(未完待续。。)
第511章 买进,买进,买进 四百票加更
另外,罗罗还能再求些月票、推荐票吗?今天是星期一,大大们拉一把罗罗好吗?
......
“买进!买进!买进!”
丰乐楼中,已经噪杂喧闹到了极点,一楼的大堂,二楼的雅座,三楼的雅间,四楼的贵人雅间里面,这个时候都是人声鼎沸。每个人都在大声说话,无论他们是何等高高在上的身份,平日里如何风雅,如何沉稳。现在面对这着动辄就是成千上万乃至十万百万的输赢,没有一个人还能沉得住气了。
而这所有的呼喊声,欢呼声,哀嚎声,所表达出来的意思,都差不多,就是——买进!
买进迟约!
越快越好!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迟约要涨——连这个都搞不清的人,在咸淳三年四月初八上午丰乐楼开张后的一炷香之内,就已经把手里的筹码抛出去离场了。现在还在场内的人们,都坚信迟约一定上涨,至于究竟会涨多少,当然还是有不同看法的。
有人看高到100贯,有人看到150贯,更有人看到200贯,还有人高看到250贯甚至是300贯!
这些人如果可以坚持自己的观点,当迟约达到心理价位后就离场把钱拿走去买房买地再多讨几房小老婆的话,他们就都是人生大赢家了。
可这样一来,这场迟约风波的参与者,几乎人人都能赚大钱了,可谁来当输死的冤大头呢?就那几十个在三楼、四楼的雅间和贵人雅间里。或是瘫软在地,或是寻死觅活的倒霉粮商吗?
他们才多少身家?就是输得人人跳楼自杀,就能让所有的人都大大发上一票了?
而且也不是每个输红了眼的赌徒都甘心从丰乐楼顶楼上跳下去一死了之的。至少到四月八日下午。丰乐楼将要打烊之前,跳楼自杀的粮商仅仅只有六个。
而其中并没有孙诗臣,虽然他一度也上了丰乐楼顶楼,也打算要跳了——没有办法,实在太绝望了,虽然他一开市就挂出买单,但是却没有买到几张迟约。因为买盘实在太多。价钱也实在涨得太快。第一笔的迟约成交价就直接跳涨了25贯,从昨天收市前的55贯涨到了80贯!不到一炷香,迟约成交价就直接破了100贯!
按照这个价钱对应的米价。差不多就是2贯。也就是说,短短一炷香的时间,孙诗臣就输了三百多万贯!而且迟约价格还在不断上涨……
绝望到了极点的孙诗臣趁着弟弟孙美臣忙别的事情去的时候,哭着就爬上了丰乐楼顶楼预备要自杀。可是在通往窗户口的地方。居然有人在排队——跳楼居然要排队!真是没有天理了!孙诗臣因为太胖。爬楼梯的时候动作缓慢,所有排在比较后面。还没有轮到他跳,孙美臣就气急败坏带着人赶来阻止大家跳楼了。
于是孙诗臣第二次又从鬼门关前转了一圈,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再次自杀未遂之后,孙美臣不敢再让大哥一个人独处了,就将一票寻死觅活的粮商都集中在一块儿,然后让丰乐楼的伙计看着,再派人去通知各家的家人来领——要自杀回家去。上吊、抹脖子、跳井什么的都可以,别在丰乐楼死啊!要是在丰乐楼死了变个枉死鬼。再隔三差五闹一下,以后生意还怎么做?
……
“收市了?”
不知道是哪个没有死成的粮商先开了口,打破了屋子里面死一般的沉寂。
“回官人的话,已经收市了。”守在屋子里的丰乐行伙计回答道。
能够到丰乐行楼顶跳楼的都是大粮商,多半都有个官身,所以伙计称他们为官人倒是差不离。
“多少?”
“一百三十贯。”
“现粮呢?”
“镇江米市不知道,临安的现米批发已经停了,市面上零卖的价钱每石都已经突破三贯半了。”
“完了,完了……”
问话的粮商突然就大哭了起来,“亏死了,临安零卖米价都三贯半了,镇江米市不会低于两贯半的……这下三十万贯没有了!我可怎么活呀!”
‘才亏了三十万贯……’孙诗臣万分羡慕的看了那人一眼,如果按照两贯半的现米价格结算,他亏了都有四百多万了……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去死了!而且,就是死也不解决问题,孙家一族人还得替他背账还债!荣王殿下在丰乐行的暗股可值上百万,现在全没有了,他老人家能放过孙家?
“还没有完呢!”另一个米商又叫了起来,“迟约才开始涨呢,一百三十贯算什么?三贯多的米价算什么?你们没听见外面的人是怎么喊的吗?买进!买进!买进!大家都在买进,还不把迟约炒到天上去?没准三五百贯都能到。”
“唉,总归是死啊!”
“死了也不干净,家里面,族里面,还得跟着一起赔!这下,连整个族都得破了。”
“对不起列祖列宗了,读书不成,经商又不成,还把一族都害了,还是死了的好……”
这些粮商大多是儒商,出身也都是江南各个义门大族——一般小家小户出身的商人是做不了米商、盐商的,顶多就去跑海赚快钱。能当米商,多数是拥有大量土地的士大夫家族中人。
而且这些士大夫家族都喜欢装孝义——就是几代十几代人不分家,田土多是族田,米粮行也多是族中公产。而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有限责任制”,商行的亏空是可以追到股东头上去的。理论上,这些义门大族是要卖田还债的……当然,实际上会怎么样,就得看宗族势力如何了。
就在这时,这间“防自杀屋”的门突然被人推开了,进来的不是孙美臣,而是一个有点眼生的小胖子(没有孙诗臣那么胖),一身员外的打扮,满脸堆笑,显然不是亏钱的样子。
小胖子进来以后,摸出几张天道庄飞钱,把屋子里面的丰乐行伙计都打发出去,然后顺手又把房门关上。借着屋子里昏暗的烛光,只是微笑着看着众人。
过了良久,小胖子才冲大家拱了拱手:“鄙人姓屈,屈华杰,是天道教的道人,听说有人想不开要自杀,特来相劝。”
什么!?天道教道人!这是反贼啊!
一群死的心都有的粮行老板都警惕地看着屈胖子——死就死吧,别再多个谋反的罪名,这是要株连家人的!
屈胖子还是一副温和的微笑,一点都不像个境外反动大空头,还真有点传教士的忽悠人时的样子。他自己动手拉了把椅子,便坐了下来。
“无所不能,唯有太一。”
屈大空头淡淡地道:“太一神之所以无所不能,便在于掌握了宇宙间所有真理。宇宙间所有的真理、学问在手,神便无所不能了。而诸位今日之所以走投无路,并非因为时运不济,而是因为学问不如人……不是孔孟之学,而是你们的商人之学没有到家,因而没有看破迟约背后的陷阱,就糊里糊涂跳了进去。
而今,又不去探索寻求解决之道,只晓得自杀求死,真是荒唐可笑。”
孙诗臣叹口气道:“唉!你这道人说的风凉话,要叫你输上四百多万贯,你也得寻死觅活!”
屈大空头只是微笑:“四百多万贯?真的已经输出去了吗?”
“如何不是真的?”孙胖子道。“道人,讲道你或者拿手,算账你可不如我!”
屈大空头笑笑,“这可未必,我们天道书院中有算学科,道人我恰好修过。你是怎么算的,且说与我听,或许你算学不精,算错了账也没有一定。”
“怎会算错?我的丰乐行放出去三万三千八百张迟约,按照现在的米价,每张迟约都要亏空一百多贯!你且说是不是四百余万贯?”
屈华杰大笑起来,“真是个糊涂虫,生意经都不懂,居然就敢炒迟约,输赢胜负都没有分,居然就要自杀。世上怎有你这样的蠢人!幸好你遇见了我,这也是太一神不忍见你枉死,才让你遇见我的。不如这样,你入我天道,我指点你迷津,叫你反输为赢。如何?”
“唉!你这道人尽胡言!快些走吧,免得被皇城司的人知道,捉你去问罪!”
“走吧,走吧,咱们是死路一条,就是佛祖下凡都救不了啦!”
一帮米商都不信屈胖子的,不过也没兴趣为国捉贼,只是打发他走。
屈胖子却纹丝不动,只是笑笑,“佛祖救不了你们,道人我却能救。至于皇城司的人,道人是不怕的。因为皇城司的人也不会和水镜先生过不去……道人我有个号,便是水镜先生。屈水镜就是我!”
说到这里,屈胖子站起身就往外走,到了门口,突然停下脚步,“你们想要得救,明日开市后就到甲字四号贵人包间来,入我天道。我们一起想办法把局面扭转过来!若是不信……那就来生再见吧。”
屈胖子说完就走,一群寻死觅活的老板互相看看,一脸莫名其妙。忽然间就有个人仿佛想到什么,从袖子里面摸出一张天道庄飞钱,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章,然后大声嚷道:“屈水镜!他是屈水镜!天道庄总管屈财神啊!”(未完待续。。)
第512章 空头不死 求月票
“太师不好啦,太师不好啦……”
廖莹中人还没有到半闲堂,心急火燎的喊声已经到了。贾似道这个平章军国事和太师是很悠闲的,治事都堂,五日一朝。实际上都堂他也不常去,军国大事多半就在葛岭后乐园的半闲堂里和几个幕僚商量着定了。定策好了之后,再由廖莹中去临安传达。所以廖莹中现在就是葛岭——临安两头跑的高级跑腿儿。
半闲堂内,此时只有贾似道和陈宜中两人在内。也没有办什么事儿。就在那里手谈。棋盘上黑白交错,眼见就到了残局。
听到廖莹中的嚷嚷声,贾似道和陈宜中对望一眼,都微微有些讶异。廖莹中是进士出身,又是藏书刻书的大家,为人也算文采风流,气度闲雅。今儿这是怎么了?大老远的就气急败坏的瞎嚷嚷?
两个人正疑惑的时候,廖莹中已经推门进来,看到贾似道和陈宜中正在对弈,当即就道:“太师,大事不好了……今日临安城内米价飞涨!一日就翻了一倍,学生出城的时候,糙米价格已经涨破了三贯半一石啦!而且大部分的米行还无米可售,临安满城惶恐,凡是有米卖的米铺前面都是人山人海!”
贾似道当即笑道:“群玉,这有什么了不得?三贯半的米临安又不是没有卖过,过去闹灾的时候还卖过六七贯钱呢。现在才三贯半,不着急,等米价破了五贯再开常平仓粜米。”
原来在贾似道看来。大宋朝廷现在是手中有粮心不慌。不但不慌,还能趁机捞一票。现在光是临安、绍兴、庆元、泉州四个州府的常平仓内就有糙米超过八百万石!若能粜到每石五贯,转眼间就能回拢四千万。然后再给蒲寿庚、蒲寿晟扣个囤积居奇的罪。打成境外敌对炒粮势力,没收个三千万,那可就是七千万贯入手了。
而有了这笔意外横财,大宋朝廷就能承受至少三年没有一文钱海贸税收了!
到时候大宋在和陈明的斗争中,便能占尽主动了。
廖莹中只是摇头:“学生从涌金门出来路过丰乐楼的时候,看见有人从丰乐楼上跳下来,当场就摔扁了。真是惨不忍睹啊……”
贾似道还没怎么样,陈宜中就是一笑,低头看了看棋盘局势。还在自己吃紧的地方敲了敲。头也不抬地道:“那些商人本就是世之奸蠹。平日就挟其资财、聚敛成性。如今更是只见其利,而无视其险,输了身家,死了也是活该!”
廖莹中却摇摇头。道:“江南的粮行多是豪门巨室的公产。陈与权难道不知‘为政不难。不得罪於巨室。巨室之所慕,一国慕之。’的道理?”
陈宜中闻此言眉头微皱。他是贾似道的心腹,自然知道迟约风波的内幕。这件事情名义上是以粮代兵折腾北明,实际上却是在借机敛财!当然,贾似道敛财的目的,也是为了朝廷。朝廷的财政太依赖海贸,而海贸又和北明“共有”。大宋朝廷从海贸中刮到一文钱,陈德兴也同样能得到一文钱的收入。
而据大宋掌握的情报。现在北明的财政完全是靠海上贸易的获利和税收在支持——这每年一千几百万贯的财入,让陈德兴养起了二十多万大军!
而要打击陈明。最好的办法其实不是以粮代兵,而是在江南实行海禁!
不过海禁的代价却是大宋朝廷每年承受一千多万贯甚至两千多万贯的税收损失……
此外,即便是大宋继续当缩头乌龟,不去对付北明。将来北明打过来的时候,也肯定会首先对庆元府、泉州和广州三个海贸重镇下手。一旦此三城被陈德兴夺取,大宋的财政也会立即陷入危机。如果大宋要长久抵抗下去,就必须要有一大笔“存款”放在兜里面。
不过这次的迟约风波对江南巨室的打击,仿佛有些大了!
贾似道却冷笑道:“不就是有几个人跳楼吗?有什么了不起的?再说,这事儿也怨不得我们,都是蒲寿庚、蒲寿晟两个奸商在兴风作浪!呃,都是他们不好!群玉,叫皇城司的人千万盯紧,莫放跑了此二贼。将来少不得要用他们两个的脑袋去平民愤!”
这也是个办法,反正蒲寿庚、蒲寿晟没有了钱,被放回蒙古那边多半也被忽必烈杀了,不如就在宋国死了吧。
“可蒲寿庚是大元的使臣……”廖莹中连忙提醒。
“杀掉!杀掉!”贾似道挥挥手,“忽必烈就是个自身难保的泥菩萨,不会为两个色目人的脑袋和大宋过不去的。而且就算他要南侵也有夏贵、高达他们挡着!”
……
贾似道这个人做事情虽然轻佻,但是却有贯彻到底的决心。历史上的“打算法”和“公田法”,两个超级得罪人的改革,就是贾似道一手推动的——实际上南宋的灭亡,很大程度就是这两项改革的直接后果。打算法得罪了武将,严重削弱了除两淮将门之外的军阀集团的力量,还造成了刘整叛乱。公田法则得罪了士大夫。
南宋朝廷的两大支持——军阀和士大夫,都叫贾似道得罪了,这南宋的统治基础自然变得薄弱,无法抵抗蒙古入侵也就不奇怪了。
而在这个时空,打算法是实行不了的,边镇军阀都搞成节度使了,还怕查账反**?至于公田法同样因为大办团练而无法实行。因为军阀们都公开割据了,朝廷只能依靠书生士大夫办团练维持统治,书生士大夫有了团练武装之后,也不是随便贾似道拿捏的了。贾似道自然不敢想什么公田法了,不过身为执政者,又面临陈德兴这个强敌,想要聚敛一笔钱财以备不时也是正常的。于是自己送上门来的蒲寿庚,就正中了贾大奸臣的下怀。
先让蒲寿庚去骗江南士大夫的钱,然后再由朝廷出手逮了蒲寿庚兄弟去问斩,顺便把蒲寿庚黑来的钱全都充公……
算盘打得那么好,当然不会因为几个米行老板跳楼就有所动摇了。所以,在四月初九这一天,迟约空头们翘首以盼的常平仓依旧没有打开——这些大粮商们之前大概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盼着朝廷开仓放粮平抑米价吧?
“买进!买进!买进!”
一片叫买声再次传到了孙诗臣的耳朵里,他扭头看了眼窗户,已经用木板钉起来了——居然不给跳楼了!
他轻轻叹了一声:“现在涨到多少了?”
“回官人的话,已经升到180贯了!”丰乐楼的一个牙人有气无力的回答。现在孙大粮商实际上已经倾家荡产,自然不可能给这个牙人带去什么佣金了。可是孙诗臣已经包了这个包间一个月,如果他老人家不死,这位牙人可就要苦一个月了。
“估计还得涨,今天涨破200贯是肯定的。”牙人试探着问,“孙官人,要不您也入个几百张玩玩?”
孙诗臣横了他一眼:“有意义吗?”
涨到两百贯,孙诗臣的丰乐行已经赔进去六百多万了……现在不是倾家荡产的问题,而是倒欠两三百万的问题!现在就算能从迟约上涨中赚个几万,也没有任何意义。
最后的结果就只有一个,孙诗臣死,孙家破败,一家老小都得给人当佃户去!
孙诗臣叹了口气,也没心思再在这间连跳楼都不许的贵人包间里呆了,摇摇晃晃就出了门,仿佛行尸走肉一般在丰乐楼四楼的廊上走了几圈。也不知道是不是想找个没有用木板钉死的窗户跳楼。最后却鬼使神差一般在甲字四号贵人包间外停了下来。
里面就是天道教反贼屈财神屈水镜,号称可以拯救临漕孙家的妖人!
就在这时,门突然打开了,里面探出一个商人打扮的青年,冲着孙诗臣一笑:“孙官人是吧?总管有请。”
请我去入伙?孙诗臣这样想着,却还是迈步走了进去。进去以后才发现,房间里面已经挤满了人,大多都是将要倾家荡产的临安粮商。个个都聚精会神,围在屈水镜身边,一脸佩服到极点的样子。
“孙有兴(孙诗臣字)也来啦,是来入我天道的吗?”屈华杰望着孙诗臣,笑眯眯地问。
入天道!?这不是造反吗?
孙诗臣下意识就要往外退,突然一人窜了上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大声道:“大哥,都什么时候了!再不入天道,孙家就要没了!”
孙诗臣抬头一看,竟然是自己的幼弟孙美臣。
“六哥儿,我孙家六代仕宋,可不能……”
孙美臣跺跺脚,“孙家就要没有了!大哥,家都要没了,你还当哪门子忠臣?再说,屈先生又不叫我们造反,而是有办法帮我们把这个盘子翻过来!”
“翻盘?”孙诗臣怔了一下,定定地看着弟弟,“怎么可能?现在,除了朝廷开常平仓,还有什么办法能翻盘?”
屈胖子大笑了起来,“何须开仓放粮?其实翻盘的法宝就在你们自己的手中,只是你们不知道罢了!”(未完待续。。)
第513章 增发圈钱砸盘 求月票
“我们手里就有可以翻盘的法宝!?”
“是什么呀?”
“屈先生,屈财神,您行行好告诉我们成不?”
房间里的粮商都瞪大了眼珠子,一脸哀求的看着屈胖子。不过屈胖子却笑而不语。他身后一个商人打扮,面貌却有些凶狠的青年喊道:“想知道可以,必须入我天道!在太一神位前发誓,领取《太一光明经》,还要在花名册上登记教籍。若是不允。”他手一指大开的窗户,“此次的窗户并没有钉死,尽管跳下去寻死!下面就是西湖,跳下去正好淹死!”
要么入教,要么去死!
还真是天道邪教的作风!也不知道这种作风以后到了中亚、西亚会是个什么结果?
孙诗臣暗道:这个屈水镜如此霸道,就不怕有人假意入教,然后去皇城司告发吗?
“或许有人想去皇城司告发我这个屈财神吧?”
屈胖子仿佛看穿了孙诗臣等人的心思,只是淡淡一笑,道:“其实我也不怕你们告发,因为你们告发也没有用!如今迟约炒的火爆,用的不都是我屈水镜签章的天道庄飞钱?就是贾似道知道我来了临安,他也得当没看见!这贾似道什么心思,你们该看出来了吧?他压根就是这场迟约炒卖的后台老板!要不然,现在大宋朝廷早就开仓放粮了。所以贾似道现在是不会动天道庄飞钱的。”
还真是这样!
天道庄飞钱现在成了炒作迟约的专用通货了。在江南各个大城里面的保有量少说有三千万贯,而且都在参与迟约炒作的人物和各大钱庄手里捏着。
现在南宋朝廷在天道庄飞钱上的思维方法。和后世那些反对美国的革命进步力量差不多——美帝是万恶的,但是印着美帝头子肖像的美元却是无辜的。
所以天道教在南宋朝廷直辖地面上非法,但是天道庄和天道庄飞钱却是不禁止的。
而要抓了屈水镜。那是不是意味着朝廷马上要禁止天道庄飞钱了?是不是要没收民间的天道庄飞钱去焚毁?
这种事情便是轻佻如贾似道也不敢去做的。而且这位大宋平章军国事还等着天道庄的飞钱把迟约和米价炒飞起来,然后他才好剪羊毛宰肥羊啊!要现在去严禁飞钱不等于在釜底抽薪吗?没有天道庄的飞钱,迟约交易可就麻烦多了!
至于那么多飞钱没收了以后如何兑换成铜钱,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情。不过天道庄要是真的不认自己发的飞钱,那么它好不容易建立起来一点信誉也就没有了。
“入教!管不了恁般多了……输到这个地步,命都要没有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俺也入天道!管他娘的禁令。大不了做完这笔买卖,就搬去昌国,以后安安稳稳过日子算了。”
“对!做完这笔买卖就去昌国!俺也入教!”
选择跳楼的真没有。一屋子的粮商,也不管有没有大宋的官身,也不论读过多少圣贤书。这个时候肯为信仰放弃生命和财富的,还真是没有。
“大哥。还考虑什么?莫不成想替官家殉死?只是这官家何时当我们三衙军将是自己人?”孙美臣也入了教。没有一丝犹豫。在天道教的花名册上签了姓名之后,还回头规劝自己的大哥,还在犹豫的孙诗臣。
孙诗臣看了眼窗户口,叹口气说:“唉,下面可是西湖啊,水又恁般的凉……算了,我还是入天道吧!”
……
“既然大家都已经入了我天道教,那么我屈财神也就不再卖冠子了。”
屈华杰的目光。在屋子里面扫了一圈,最后笑盈盈地道:“其实破了这轮迟约疯涨的办法非常简单。就是大量的增发迟约!”
有个老实奸商脱口而问道:“什么?大量的增发?已经发出去的迟约都没法子兑现,再发……不是死得更难看?”
“为什么会死?”
“没有米啊!”老实奸商道,“朝廷已经宣布讨伐池州了,还有消息说淮西镇决定支援池州。江陵、襄阳、鄂州、潭州四镇也极有可能会出兵的。到时候池州之战可就要打起来没完了!”
朝廷宣布讨伐池州的消息是真的,其他的消息其实都是蒲寿庚使人造谣。为的就是制造恐慌,方便推高迟约价格和现货粮价。
屈华杰却稳稳坐着,淡淡地道:“这个好办,让宋应雄退往江北去依附夏贵就是……”他伸出一根手指,“一百万贯,你们来凑,算是宋应雄让出池州的补偿。昌国的陈太公(指陈淮清)自会遣使去和宋应雄说的。”
还可以这样!?
奸商们表示很震惊!生意还可以这样做!直接花钱买通作乱的叛镇让其退兵……
这屈财神果然是大手笔啊!
屈华杰迎着几十道佩服的目光,微微一笑:“其实这一百万贯不出也无妨……没有米又怎么样?现在持着迟约的人又不是真的要米,他们不过是想投机一把。你们这些粮商也老实,如果换成海商来做,早就加印了几十万张迟约砸出去了!现在一张迟约200贯,一万张就值200万贯,十万张就值2000万贯,你们真以为那些看涨的家伙手里有那么多现钱?这天道庄又不是他们开的!”
要论起胆子,海商当然超过粮商了!而且海商也没什么节操,坑蒙拐骗抢,他们什么不干啊!蒲寿庚之所以会琢磨出这么一个坑人的迟约炒作计划,就因为他是海商不是粮商!
“屈总管,这一百万贯我们出!”
“对!我们出……只要池州事了,我们就不用家破人亡,一百万算什么啊!”
这些粮商还真是老实,根本不敢想卖空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收买池州的事情就这么定了。”
屈华杰也不再坚持,顿了一下又道:“迟约增发的事情也不能乱来……在座各位,代表的是十八家大粮商,每一家发多少必须有个定数。我的意思是,大家统一增发一倍的迟约。而什么时候把这些迟约都抛出去,也要有统一指挥,不能一哄而上。这样不容易圈到大钱,万一叫别人发现了,可就要卖不出去了。所以,今儿我还要和你们定一个约,一个保守秘密的约,一个共同进退的约。当着太一神位,大家一起发誓,若是违背,就要三刀六洞!”
不是天打雷劈,而是三刀六洞!在场的奸商都知道其中的区别。天打雷劈未必会实现,而三刀六洞……明教就有这本事,何况现在已经升级到天道教了,而且还有大明的二十多万军队!
想明白了道理,奸商们纷纷起身,一起冲着屈华杰行礼,“我等愿意起誓!我等愿意追随总管,惟命是从!”
……
同一时间,在丰乐楼的三楼一间面向西湖,特别宽敞轩逸的雅间之中,蒲寿庚和蒲寿晟两兄弟,正各自跪在一张毛毯上,面向西方,做着祷告。
两人在遭遇变故之前,都不算是特别虔诚的教徒。但是现在,两兄弟对于宗教,却日益深信起来了。
屋子里面,除了他们二位,还有几个商人模样的男子,都微笑站立,并不打扰两人的祈祷。对于真神教,13世纪东南沿海的汉人,大多比较宽容。信奉儒家的汉人知识分子和陈德兴的天道教暴徒不一样,讲究的是“宽以待人”和“已所不欲,勿施于人”的君子风度。是不会让别人在相信孔子和去死之间做出选择的……
祷告已经结束,蒲家两兄弟站起身,又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那些汉商也都各自落座。这时候,几名蒲家的仆童从雅座一角挪来了几个牛皮箱子,打开在了几名汉商面前。箱子里面都是纸——是眼下最热门的迟约。
蒲寿庚抬手一点这几个箱子,笑着说:“诸位,这里是一万张迟约,就在刚才,每一张迟约的价钱已经破了200贯。这些纸便值200万贯。某只要抵押出一半现钱,也就是100万贯即可,再给五分利。两个月内,连本带利一块儿还。如何?”
这些人,原来都是临安几个大钱庄(正式的名称是金铺、银铺、交引铺)的掌柜,是来和蒲寿庚讨论借贷事宜的。蒲寿庚这个大多头的现钱其实并不太多,东拼西凑了600万贯本钱,现在陆陆续续已经入手了近30万张迟约,除了一开始的18万张是地板价上建仓的,还有12万张的均价已经超过了45贯,600万贯的本金花费的差不多了。现在只能通过大笔融资来筹集进一步炒作的经费。
当然,眼前这些商人开设的钱庄还是蒲寿庚计划中的出货渠道之一,他抵押给钱庄的迟约,可是没有打算再将其赎回了。现在最让他感到可惜的是,天道庄不接受迟约作为抵押品融资。否则,蒲寿庚的退出计划可就要容易多了。不必和这些那出个二三十万贯都满头大汗的“小钱庄”掌柜的费那么多的口舌。(未完待续。。)
第514章 风险放到最大 求月票
说句真心话,蒲寿庚这个很可能是13世纪最大的奸商其实也不算太奸。价值200万贯的迟约只敢想质押出100万贯现钱。由于此时的钱庄无法监控蒲寿庚的“证券资金账户”,所以这样的质押融资比例,大约相当于后世一比一的融资。那种一比三、一比四,甚至是一比五的配资,蒲寿庚是想都不敢想的,而且就算他提出,他眼前的这些钱庄掌柜的,也不会答应。
就算是一比一的融资,在场的几个掌柜,都仿佛有些犹豫。虽然江南的钱庄业早就开始给迟约炒作提供融资了。但那都是“小额”融资,不过是几千贯、几万贯的抵押贷款,可没有一笔上百万贯的大买卖。
这上百万贯,在宋朝可是天文数字!而且宋朝的金融业并不发达,钱庄的实力甚至不如大粮商——毕竟大粮商都是各个江南大族的公产,背后都有数万甚至数十万亩的田产在撑着。这江南的田土可是非常昂贵的,上等的水浇地每亩价值常常高达数十贯。一个大族拥有的田产往往价值数百万贯乃至上千万贯!
相比之下,宋朝钱庄的实力和背景就差一些了。在宋朝,钱庄的后台老板多半是寺院和道观!
没错,就是这些出家人!宋朝的和尚、道士可比后世21世纪的和尚、道士牛逼多了,人家还兼任着银行家的角色。
凡是有名的寺院、道观,全都是富得流油。拥有大片田产自不用说,而且还有大笔的香火钱进账,还有一定的免税特权。而且寺庙、道观的信誉也非一般商人可比——百年老号已经罕有。千年古刹却是多见。这破产的商人年年有,倒闭的寺庙却真不多见。
在宋人看来,把钱存在寺庙里面,远比存在商人那里保险!所以商人开办的钱庄在吸收存贷款方面的能力,远远比不上寺庙。久而久之,商营钱业就附属于寺庙,成了寺庙向商人放贷的窗口了。
如果在宋朝开个什么银行家年会。与会的肯定不是西服革履的海归精英,而是披着袈裟,脑袋光光的和尚ceo。所以陈德兴把自己开办的银行挂在天道教名下。也是因为这个时代的惯例。
不过和尚ceo是不会来丰乐楼见蒲家兄弟的,大和尚们还有念经烧香,而且商业方面的信贷比较复杂,不是和尚们能弄清楚的。所以就会收编一些商营的钱庄。让它们充当代理去和商人打交道。
但就算是经验老道的钱庄掌柜。对于“迟约”这种金融衍生品也是一知半解,在大笔放款的时候,还是非常犹豫的。
蒲寿庚仿佛早就猜到了他们的心思,脸上不动声色,却道:“迟约的价钱变化的确很大。不如这样吧,在借贷的字据上写好了,只要迟约成交价跌破150贯,你们立即就可以把抵押在你们手中的迟约抛售变现。取回你们的本金和应得之利息,再把多余部分还给我就行了。如何?”
这就是“强制平仓”。是证券融资中一个最常见的风险控制手段。不过在宋朝却是金融创新,至少在蒲寿庚提出之前是没有这种先例的——钱庄或当铺,只有在借款人到期不赎回抵押物的情况下,才能将抵押物变现。没有在还贷期限到达之前,因为抵押物的价格变化而将之变现收回贷款的。
几个钱庄掌柜立马就在心里面盘算开了。价值200贯的迟约质押借贷100贯现钱,而且当迟约价格跌破150贯时,钱庄就能把迟约卖出……仿佛是没有风险的!
“行!就这么办!”掌柜们没有思考太久,全都点头应允。既然没有风险,这就是一笔好买卖了。比较蒲寿庚给出的利息是相当高的,五分利是一个月五分,一年就是六成。相当于60%的年利率!几乎可以够得上高利贷的标准了。
蒲寿庚笑了笑,又道:“可要是迟约在抵押期间大幅上升呢?现在市面上都已经高看到300贯、400贯了……”
其中一个掌柜疑惑道:“上升了又如何?难不成蒲官人(蒲寿庚也是官,大元的官)想多借些钱?”
“正是如此!”蒲寿庚道,“不如你们给个借款的额子吧,按照迟约市价的五成计算如何?若是迟约上涨到300贯就押150贯,400贯就押200贯……当然,也不是蒲某一定会借,只是一个额子,蒲某如果需要用钱,便到各位的铺子上去支取。至于利息,也按五分,按日计算。”
“那么迟约价格跌破多少才我们才能抛售呢?”
“就按照借款的总额算,只要抵押的迟约价格跌破借款总额的一倍半,你们就可以抛!”
2比1的质押贷款,迟约价钱跌破抵押金额的一倍半就能强制平仓。这样的条件,钱庄仿佛是没有一点风险的。
“可以,就照此定立字据……不过我们这些钱庄本金有限,借贷的额子还需有个上限。不如就按照初始的借贷额子加倍吧。”
“嗯,一言为定!”蒲寿庚满意点点头,心里却有那么一丝失望。
他知道这些钱庄为什么要给贷款金额设上限,不是因为害怕风险,而是真的没有足够的现钱周转!
虽然钱庄业的同业借贷向来兴盛,但是天道庄却在迟约炒作开始后,中止了同业拆借。少了这个天道庄飞钱的发行方参与,江南的钱庄业能提供的天道庄飞钱就比较有限了——毕竟天道庄飞钱是要用金银铜去交换的。
而且天道庄置身迟约炒作之外,也让它避免了一场大难,说不定还会因为别人的大难而获利。等到迟约暴跌之后,天道庄或许就是整个江南最有钱的钱庄了,到时候他们的飞钱的信誉可就真的起来了……
……
“总管,这是迟约质押借款的标准字据。”
就在蒲寿庚和几个钱庄掌柜谈妥迟约抵押贷款后的第五天,一份标准的迟约抵押字据,就被邓秋忠带到了齐福客栈,交给了天道庄大总管屈华杰。
当然,这份字据不是蒲寿庚签的。而是金谷行和灵隐寺开办的云林金银铺订立的迟约抵押借款字据。不过上面陈列的条件,却和蒲寿庚签订的字据完全一样。
都是2比1的借贷额度,都是质押迟约市价一倍半的强制平仓线,利率也都是五分(每月)——蒲寿庚无意间又完成了一次小小的金融创新,制定了证券质押贷款的游戏规则。
现在临安所有的钱庄,都按照这一套规则向迟约炒作的参与者们放贷了。
“十张迟约押出一千五百贯,这灵隐寺的和尚还真是大胆啊!”屈华杰接过字据扫了一眼,冷冷笑着。这迟约在他看来,真和废纸没有两样!
“岂止是和尚大胆,如今临安的钱庄银铺谁不如此?”邓秋忠笑道,“现在迟约天天涨,转眼都已经涨破300贯了,只押出150贯,任谁也不会以为有风险的。”
“跌破一倍半钱庄就可以自行抛出?”屈胖子忽然问道。
“对,就是一倍半。若是以300贯计算,跌破225贯就可以抛售了。”
“225贯……”屈胖子哼了一声,“到那时就抛不出去了!江南的钱庄业算是完了,搞不好连寺庙都要倒掉几家!宗莲,你的金谷行有钱存在寺庙中吗?”
“没有,金谷行的钱都存在天道庄账上。”
“那就好了。”屈胖子抬眼看着邓秋忠,“这话你听着就行,不要到处乱传。”
邓秋忠一怔,“那些和咱们联手的米商也不说?”
“不说!”屈胖子道,“他们若真信天道,自会把钱转入天道庄,若不信……亏死拉倒!”
邓秋忠一叹,“这次真不知有多少人要亏死了!”
金融风险从来不会只存在于交易所之中!通过信贷向整个金融系统转移本就是常态。如果再无有效监管,往往就是一场破坏性极大的金融危机!
不过危机是危险,同时又是机遇。由寺庙把持的南宋金融格局如果不打破,如天道庄这样的新式银行,是不可能迅速发展起来的。
“有人亏死才有人发财,那些寺庙不倒,我们天道庄如何取而代之?”
屈胖子的话说得很慢,也很有气势,很有一点境外反动大空头的意思。
他停顿了一下,从案几上取过一张纸条,递给了邓秋忠,道:“这是刘明经让人送来的,原来是装在蜡丸里面的。你看看吧。”
纸条只有二指宽,上面写了几个字:五月初一,五百五十贯。显然就是迟约见顶的日期和时间!
“五百五十贯啊!”邓秋忠难以置信的吸了口气。现在他手中有一万一千张迟约,按照这个价格就是五百六十五万贯!
简直富可敌国!
“总管,咱们什么时候抛?”邓秋忠压低声音问。
“今天!从今天开始……慢慢的抛。”(未完待续。。)
第515章 有意外 求月票
万恶的,反动的,令人憎恨的,总是破坏世界经济和和平的,人类证券交易市场中永远的头号大反派——大空头,现在终于要第一次露出它们极具破坏力的利齿尖牙了!
从此刻开始,直到遥远的将来,人类实现**之前。这些大空头仿佛就是人类社会最大的梦魇。当长期繁荣和无比美好的发展前景降临的时候,他们就会蠢蠢欲动,开始制定一个又一个险恶的破坏计划,制造出一场又一场的金融危机。让无数的财富顿时化为乌有,让过着富裕生活憧憬着美好未来的人们顷刻间陷入贫困和绝望。
总之,这些可恶的大空头就是全人类的罪人!
而在这个被陈德兴改变了的时空中,罪恶的空头诞生在了中国,几乎是和人类第一个证券交易市场,江南迟约交易市场同时诞生的,真是太让人遗憾了——可是如果没有空头,还会有证券交易吗?多头们去和谁交易?
呃,不管那么多了!总之空头就是万恶的,罪大恶极的!
如果没有他们,**一定可以提早个几百年实现!
如果没有他们,富裕,文明,爱好和平,没有任何侵略性的大宋王朝,也不会被邪恶的,充满侵略性的大明帝国主义所取代。
邪恶的空头邓秋忠和超级邪恶的大空头屈华杰长谈了很久,讨论要如何将迟约市场中的多头一网打尽,取得最大的利益!
等到他离开齐福客栈的时候。已经接近黄昏。大宋天子的行在,此刻正是最繁盛热闹的时候儿。
和迟约炒作之风开始前相比,本来就是繁华之地的临安市井又热闹了不少。
迟约牛市的又一个交易日已经结束了。虽然大空头的抛售已经开始了有二十天了。但是力度并不太大。每天砸出去的迟约都不过数千张,价值虽然也高达二十几万贯,但并没有让迟约价格出现下跌。
喜人的牛市还在继续,参与迟约炒作的人们几乎个个发财,皆大欢喜……除了一小撮放出太多迟约的粮商。
丰乐楼外的街道上到处都是做士子打扮,满面春风的男子。或是一个人摇着纸扇子一边走路一边哼哼着小曲。或是三五成群,一边走路一边高谈阔论。还有装饰精美的马车、轿子。一架架、一辆辆如水流一样,往临安最繁华的瓦子巷流去。
邓秋忠没有带仆人,更没有乘坐车轿。只是一个人沿着街巷疾行。很快就进了临安城,又沿着御街疾走了片刻,进入了一条临安城的小市民聚集的街道。
在街口看见有人架起了几口热气腾腾的大锅,锅里面熬着米粥。大米已经熬开了花儿。散发出了诱人的清香。每一口大锅前面,都有一个穿着公差衣服的男子,大声吆喝着让人排队来领粥——这些施粥的铺子都是贾似道指示临安府支办起来的。在临安的平民聚集区和城东贫民窟里到处开设,免费施粥,只要有人拿着饭碗来领取,总有一个囫囵饱。虽然现在临安府的米价涨得有些不像话,但是平民百姓只要老得下脸皮,一日两餐尽可以去领些不花钱的米粥。是不可能饿死的!
这当然不是贾似道首创的善政。而是大宋国家福利的一部分。即便不是大灾之年,各级政府也会根据情况安排季节性、临时性或赈灾性的例行救济。比如“雪降则有雪寒钱,久雨久晴则又有赈恤钱米”。而且还会在各地开设收容流民、乞丐的居养院,供贫民死后安葬的漏泽园,收养无后老人的安养坊,收养贫家子女的慈幼局,收容病卧无依之人的安济坊。另外,年满60岁的老人,还可以从官府那里领取一定的生活物资以养天年。
当然,以上的这种种社会福利,在蒙宋交战的这30年中是没有的。当时的南宋财政已经处于破产之中,除了军费,其他能省的自然要尽可能节省了。
不过现在,随着战争结束,经济复苏,财政形势大幅好转,这些传统的福利也在一一恢复。贾似道也才有底气纵然蒲寿庚炒卖迟约,拉高粮价。
只要江南城市的穷人不会挨饿,粮食价格暂时涨个几倍,是不会有人造反起事的。
而且,贾似道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是眼睁睁看着粮价上涨。在临安的米价突破每石五贯之后,临安府的常平仓终于透过临安的粮商开始往外粜米了。常平仓粜米的价格是每石五贯,允许粮商每石加四百文出售。囤积这些常平米当然是重罪,不过还是有不少米商在犯傻——毕竟参加屈华杰领导的空头联盟的米商只是米商中的一小部分。
邓秋忠回到自己的金谷行在临安的总号时,看见铺子门口买米的队伍比上午他离开时更长了一些。倒不是金谷行磨蹭着不肯多卖米,而是屯米的铺子实在太多,如金谷行这样敞开卖米的米行,实在寥寥无几,因而也就吸引了大批顾客光临了。
“东家,今天已经粜出去2000石了,别家可都在囤米,咱们这样……”
米行的管事儿看到邓秋忠回来,立即迎了上来,低声汇报。“可是这排队买米的人还不见少,这样下去……”
“无妨!”邓秋忠一挥手,“继续往外粜,白天卖不完晚上接着卖,让伙计们加夜班!”
“是,东家。”这管事儿的叹口气,这金谷行看来是开不了几日了,迟约定出去那么多,库里面的米就这么些,淮西的米有过不来,现在还这样大手笔的粜米。他摇摇头,又道:“对了,刘先生来了,就在客厅里面候着您,仿佛有什么要紧事情要说。”
“哦,知道了。”邓秋忠应了一声,就大步向客厅走去。
“宗莲兄,出了大事情了!”
进了客厅,刚刚打发走了伺候的小厮,刘孝元也不客套,脸色凝重的就告诉了邓秋忠一个让人意外的大消息。
“大唐赵王李彦国统兵三万,很快就要渡河攻入宝应州了!”
“什么!?”邓秋忠猛吃了一惊,愣愣地看着刘孝元,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最后才结结巴巴地问:“真的?消息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刘孝元道,“蒙古人在两淮广布细作,现在他们都受我节制,这消息绝不会有误的!”
刘孝元深吸口气,压低声音道:“据报,因为去年的大战,大唐损失惨重,大量军兵伤亡,今年初又再次征调府兵扩充军队,以致农事荒废,济南、益都、徐邳等地只剩老弱耕种。因此今秋以后,大唐必然遭遇粮荒。李彦国无计可施,也无钱财购米,只得铤而走险,南征淮东……目的就是以淮东之米养兵!”
“大军可动了?可渡河了?”邓秋忠紧张地追问。
“大兵已到涟水,正在搜集船只,显然就要渡河了!”刘孝元焦急地道,“本来只是一个池州,不想又多了个李彦国。池州还好,无非花钱买阵,送贾似道一个大捷罢了。李彦国那边却不好糊弄,他的府兵在大清河打败过忽必烈!岂是宋国的团勇能对付的?这淮东一乱,米价只怕要升个没完了!赚不到钱是小,若是坏了大王事情,可如何使得?”
“莫急,莫急……蒲寿庚现在可知道此事了?”
“尚不知晓,不过隐瞒不了多久。”刘孝元跺跺脚,“兴许明日一早,临安就满城皆知此事了。”
“这……明经兄,你先去盯着蒲寿庚。”邓秋忠深吸口气,“我再去见屈总管,他一定有回天之计的。”
刘孝元点点头,却没有马上离开,又对邓秋忠道:“回天不易,屈总管毕竟是商人,为今之计,怕是要动武了!若是拖延时日,误了东南风,就算筹集到粮食也无法北运了。”
“动武?”
“打下庆元府,庆元府的常平仓中就有米一百多万石!”
“好,我这就去和屈总管说。”
……
“天助我也!”
同一时刻,消息灵通的蒲寿庚也已经得到唐宋将要开战的消息了。
“大哥,咱们手中还有多少钱?”
蒲寿晟道:“还有六百余万贯!”
“投三百万进去!”蒲寿庚道,“明日一开始就投进去,把迟约抄到500贯!然后再抛售!”
“只投三百万?剩下的钱呢?”
蒲寿庚道:“带去泉州,大哥,你亲自去!立即动身,今晚就走!”
“这是何意?”
蒲寿庚表情严肃了起来,“事事难料!咱们要防个万一……这一次咱们用了泉州三大番商的三百万,现在先还给他们。另外,让咱们的海船出动,都到泉州来……带上死士!”
“带上死士?”蒲寿晟瞪圆了眼珠子,“海云,你是要……”
“夺泉州!”蒲寿庚咬咬牙,“淮地乱起,池州又有乱子,贾似道一定会抽调闽勇北上,这就是咱们的机会!打下泉州,抢光它再走!”
“那南洋舰队……”
“陈淮清管不了泉州了,他得替他儿子抢米!”(未完待续。。)
第516章 大悲剧日 求月票
“伪唐赵王李彦国统兵三万南渡黄河(淮河)攻入山阳县啦!”
“太好啦!有了这个消息,粮价肯定飞涨,咱们的迟约闭着眼睛也能到500贯!”
“这下发财啦!起码可以赚上万贯,哈哈哈!”
“要发了,还多亏了李全的这个孙子……”
涌金门外,丰乐楼内,一片欢呼雀跃。UU小说,www.uu234.com大堂之内,一票饱读圣贤书的大宋投机者,正在为他们的国家遭到入侵而欢呼!
其中不少还穿着绿色的官服,也不知道是哪个衙门的芝麻官儿,不好生在衙门里当差,都跑到丰乐楼来发国难财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屈大空头组织的抛售,也许是前期的跟风盘都获利巨大,开始回吐。迟约价格在这段时间出现了一点反复。从300贯涨到380贯花了足足二十天,其中还有几天出现了一定程度的下挫。再加上贾似道一再下令临安府开仓放粮平抑粮价。不少人已经对迟约的持续上涨空间产生了怀疑。
但是今天,特大利好来了!伪唐赵王的大军,刚刚攻占了大宋的一个县城。有这么个好消息趁着,迟约怎么可能不涨?
“这叫什么事儿?伪唐攻占了大宋一个县,这些人居然高兴成这样!还有不少是大宋的官员,他们到底知道乱臣贼子是什么样的吗?”
忠臣还是有的,已经入了天道教,决心追随陈明王去探寻宇宙真理的孙诗臣孙胖子正在丰乐楼四楼的贵人包间里跺着脚大骂。好一副忠烈臣子的模样儿。
“就是。就是,这些乱臣贼子,应该叫御史台卒来逮人!”
屋子里其他空头附和了起来。还有人提出要把这些乱臣贼子的劣迹报告到御史台。不过这事儿有没有用真不好说。
“抓个屁啊!下面大堂里面就好几个监察御史里行走和御史台卒呢!我兄弟就当着监察御史里行走,我认识他们。听说御史中丞朱貔孙也持着好几百张迟约,这会儿一定笑得嘴都合不拢……”
“下面何止有御史,还有殿前诸班直的人,我是三衙军出身,我认得他们。”
“还有几十个太学生,都不好好读书。成天在丰乐楼里发国难财,这等奸佞,统统该革了身份。”
“有什么啊。下面还有不少赵家的疏宗远亲呢,怎么也是皇家的人啊,听到李唐的人打来了,他们高兴个啥!”
“都是叫迟约害的!我看该禁的就是这个迟约!太可恨了……祸国殃民!”
“对!就是祸国殃民!应该禁止!”
大宋的士大夫在替李唐的入侵欢呼。而已经投靠了大明入了天道教的奸商却一个个义愤填膺。大有要去敲登闻鼓揭发乱臣贼子的意思。
不得不承认,这金钱的魔力真是大的不得了!
“禁止什么啊!”屈胖子大马金刀的就坐在屋子正中的主座上,听下面的人议论的不像话,摇摇头就道,“现在不是正好吗?没有这个消息,咱们手里那么多迟约卖谁啊?”
孙诗臣跺跺脚,“可是,可是屈财神……现在整个临安都疯了!只要有几个钱的都想买迟约!”
“砸!砸死他们!”屈胖子嘴角勾了下。冷笑道,“他们是在那真金白银买咱们的纸。我就不信。钱会比纸多!老实和你们说,除了你们拿来的十一万张迟约,我还从市面上收了六万张,另外两淮四大米行都有天道教的股份,他们都各自印了三万张迟约,都在我手里呢!你们算算,这就多少了?”
“十一万加六万加十二万,是二十九万张……”孙胖子很快算好了答案。
“每张五百贯就是一亿四千五百万贯!”屈胖子冷哼一声,“我就不信临安城里有那么多现钱,就算有……我就继续印!不把迟约打到一文不值绝不收手!”
是啊,可以增发增发再增发的!理论上,迟约的供应可以无限大,而天道庄飞钱……当然也可以无限制的印,但是印钞机却在屈华杰这个大空头手中!
这样的金融战争,屈胖子又怎么可能会输?
这时孙美臣气急败坏的从外面冲进来了,进了门就喊:“开市了,开市了,迟约直接破了400贯,现在直往500贯冲呢!”
“砸!先砸三万张出去!老子倒要看看,这帮蠢人到底有多少钱!”
屈胖子脖子一挺,毫不犹豫就下达了抛售迟约的命令。
……
西湖,葛岭,后乐园。
贾似道的赐第门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大队大队披着铁甲,持着长枪、弩机的士卒。一张张朴实的面孔上全无表情,只是队形严整的站成一排排的,举着一面贾字大旗。几个按着腰刀的武官,正在队伍前面走来走去。还不时伸长了脖子往后乐园之内张望,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半闲堂内,大宋平章军国事,开府仪同三司,太师贾似道已经袍褂整齐,仿佛准备出行。几名披着甲胄,样貌举着却显得斯文的军官,在他面前站成了一排。
“好!我台州士子果是能文能武!”贾似道拈着胡须,满意地点点头。
站在他面前的,都是他弟弟贾似德从台州招募的团勇,是浙勇的一部分,也称台勇。
贾似道本人是台州天台县人,天台贾氏自然也是大族名门。贾似德便以天台贾氏为核心,团结了一批台州豪族士子,募集台州山民当兵,组成了6000人的团练。又调临安的原三衙军精干军官为训练,调教了几个月,日前才到临安,以填补楚勇(李庭芝部)离开后的防务空缺。
和历史上自己没有一兵,只是依靠两淮将门不同。这个时空的贾似道是有6000私兵的。
几个披着铁甲的士子异口同声地嚷道:“学生等能有今日,皆赖太师栽培提携,我等愿为太师效死!”
他们都在贾似道跟前口称学生,自然都是贾似道的心腹私人。贾似道靠他们掌握6000私兵,而这些人和下面的6000壮勇,则都是吃贾家饭,穿贾家衣,当然要听贾似道的话。
这团练都是依托宗族、同乡、亲朋、师生的关系凝聚起来的。上上下下就是一个利益共同体,也是最符合儒家伦理道德体系的武力。同时,往往也是支持中式中央集权王朝最后的武力。
“知道要尔等做什么吗?”贾似道沉着声音发问。
其中一个军官回答:“今日黄昏之前,控制涌金门,钱塘门、清波门,只许出,不许入。封锁西湖东岸各码头、道口,只许人往丰乐楼方向去,不许离开。等候太师将令。”
李彦国南下抢粮的行动,打乱了所有人的计划,自然也包括贾似道!现在贾似道已经等不及蒲寿庚炒高迟约出货套现再去抓人了——伪唐和池州可是两码事情。池州不过小打小闹,凭着李庭芝、江万里的本事,根本十拿九稳。
但是李唐府兵可是在太原和大清河两败忽必烈,杀得蒙古铁骑丢盔卸甲,而且还都是在野战中和数量相当的蒙古人对抗。这样的强敌,贾似道可没有信心打出速胜之战!而且,谁知道李彦国是不是和陈德兴串通好了,一块儿南下来抢粮食的?
在如此强敌压境的情况下,贾似道当然不能再容忍蒲寿庚炒卖粮食,造成临安人心不稳了。
所以,贾似道现在准备提前动手,抓捕以蒲寿庚为首的反动奸商了——顺便还要抄了蒲寿庚的财产以充军饷。
……
“怎么回事?怎么会跌的呢?”
“哪里来的迟约?怎么那么多!”
“见鬼了,怎么又被砸下来了?”
“有没有搞错!?”
“怎么会这样,不能再跌了,不能跌了,再跌我就要破产了……”
此时此刻,丰乐楼内,一场多空对决,正上演到最精彩的时候儿。由于利好消息的刺激和宋朝投资者的不成熟,一开始的时候,可以说是资金蜂拥而来,买盘也蜂拥而来!
通往丰乐楼的路上,全是装满天道庄飞钱或是真金白银的马车、驴车。
可是如潮水一样的资金却没有能将迟约推高多少,仅仅过了400贯,就遇到了来势汹涌的抛单砸盘!无论多少钱推进去,都会有比之更多的迟约涌出!成交也放出了天量,丰乐楼大堂的柜台后面,几十个账房先生,算盘珠子扒拉的飞快,更多一倍的伙计熟练清点着迟约和飞钱,人类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巨额交易,就在这栋无比嘈杂喧闹的丰乐楼中,迅速进行着。
经过了将近半个时辰的激励多空对决,迟约成交均价最终跌破了400贯大关,而汹涌的抛盘还是如潮水一样涌出,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已经接近了300贯大关。
而按照最近十日的迟约成交均价推算,迟约质押贷款的平仓线,就在280贯左右!到时候,就会有更多的平仓盘涌出!
迟约,不,应该是整个南宋金融业崩盘仿佛就在眼前了!(未完待续。。)
第517章 万恶的资本主义来了 求月票
“跌了,跌了,又跌了!”
“这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大唐都打过来了,粮价怎么可能跌?”
“完啦!全完啦!已经跌破二百五十贯,没了,什么都没了!”
“活不了啦!跌死啦!”
“不好啦,又有人跳西湖啦!”
“唉,再这样跌下去,我们都得去跳西湖!”
丰乐楼迟约交易会馆的交易大堂设在一楼,在这里跳楼是不行的,不过外面就是西湖。输光了身家,又不嫌水凉的话,倒是可以一跳!他们不是第一批输光了身家寻短见的证券市场投机者,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批——因为资本主义这个从头到脚,每个毛孔都滴着血和肮脏东西的恶魔,现在已经跨过了它的萌芽阶段,开始茁壮成长了。
事实上,被学界称为资本主义萌芽的现象——在一些手工工场中,拥有资金、原料和机器的工场主雇佣具有自由身份的雇工,为市场的需要进行生产——在南宋早就出现,而且达到了相当繁荣的程度。
对于另一个时空,后世的学界来说,或者有什么争议,但是只要他们到南宋时期,商品经济、海外贸易、手工业生产高度发生的江南地区走走看看,就知道南宋的资本主义萌芽已经到了何等程度。
至于租佃关系、徭役赋税和工商业等方面的封建束缚自然存在,但是也不会比文艺复兴以后的欧洲严重。至于政治上的**主义和意识形态上的僵硬,其实也远远不能和后来的明、清二朝相比。宋朝的士大夫并不歧视商业活动。哪怕是士大夫豪门,多半也有读书不成的子弟去经营商业。
实际上。靠贾似道、廖莹中这样混日子的封建官僚,再怎么闹腾也不可能将一个资本主义萌芽扼杀掉。
真正有这种能力的。并且付诸实行的,就是“我军百万战袍红,尽是江南儿女血”的蒙古侵略者!正是他们的屠刀、奴隶制度、海禁政策(元朝短短几十年的历史上实行了四次海禁,同时还长期禁止丝锦、缎匹、绫罗等中国传统出口手工业品的出口),毁灭了原本极度繁荣的南宋经济,使得手工业和商业活动大踏步倒退!
而在这个时空,虽然南宋被陈德兴搞成事实分裂,北方又崛起了东唐、北明两个汉人政权,北明的海上力量又多南宋东南沿海构成威胁。但是蒙古入侵的威胁。实实在在是解除了。无论东唐、北明,都是比较文明的汉人政权,他们即便夺取江南,也不过是汉人王朝更替,有可能给江南的繁荣经济带去的伤害是比较有限的。
特别是最有可能入主江南的陈德兴,对于江南工商业和海洋贸易的呵护是有目共睹的。他也没有办法不保护商业和贸易,他在北方的地盘是没有多少税收的,用来支撑庞大军事费用的收入,全都来源于海贸。
而且陈德兴还在临近江南大陆的舟山岛上建立了一个商人自治城市沈家门。还建立了一家最接近后世商业银行的金融机构天道庄,还大力推进和日本、高丽、南番诸国的海贸。可以说,是不遗余力地推动着江南资本主义萌芽更进一步。
而资本主义萌芽的更进一步,往往就伴随着血腥、冒险、掠夺和欺骗——总之。都是些比较负面的东西。而被后世誉为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泡沫经济的迟约炒作风波,就是资本主义萌芽茁壮发展所带来的直接后果!而迟约炒作风波的后果,则是一个全新的。更有利于资本主义发展的货币和金融体系的出现!
从某种意义上说,迟约风波就开始茁壮发展的江南资本主义萌芽摧毁阻碍其发展的南宋货币、金融体系的行动。如果不是蒲寿庚发动了迟约投机买卖。也一定会有别的形式的金融风暴将南宋的货币和金融体系摧毁掉!
“这是怎么了?这是怎么了?到底是怎么了……”
“怎么可能跌成这样?怎么会有那么多迟约呢?”
亲手发动了迟约炒作的蒲寿庚几乎瘫软在了椅子上,口中反复念叨着这几句话。目光中流露出的除了恐惧,就是不解。
他是怎么输掉的?明明有意想不到的利好,明明人人都看涨迟约,怎么就出现了如潮水一样的抛盘呢?都是什么人在抛?他们怎么会有那么多迟约的呢?
这个也能算是金融大鳄的大炒家,到底是在摸着石头过河。在他之前并没有太多可以借鉴的例子,他所理解的“期权交易”是建立在“必然行权”的规则之上,而他自己却要当一个规则的破坏者——他根本没有想过去买米。
而他很不幸的遇上了另外一个更加心狠手辣规则的破坏者——这个传说中的金融创新,其实就是这么回事儿!破坏原来对自己不利的规则,制定新的对自己有利的规则!
一名蒲家的家僮慌慌张张走了进来,凑到了失魂落魄的蒲寿庚耳边:“主公,找到了,就在楼上的甲字四号包间!有十几个大粮商,还有一个大头目,姓屈,叫什么水镜先生!”
“屈……水镜?”蒲寿庚念叨了一句,然后猛地跳了起来,“屈水镜!天道庄总管屈水镜!入娘的,原来是这个贼子!这是逆明的诡计阴谋!这是天道教妖人在搞鬼!”
他跳着脚大吼:“来人呢!”
人有不少,全都带着家伙。都是蒲寿庚从京兆府带来的色目打手!他现在随身带着价值两千多万贯的迟约,还有三百万贯面值的飞钱(飞钱已经输光了,迟约也都押在了钱庄那里,已经跌破了平仓线,现在正被钱庄老板变现抛售)。当然要带足了保镖,要不然在半道上叫人劫了可就人财两空了。
“都跟我走,去捉拿天道教反贼!”蒲寿庚红着眼珠子大吼,然后便疯了一样往门外冲去。还没有出门,便和门外冲进来的一人撞了个满怀。蒲寿庚定睛一看,来人正是刘孝元。
“明经兄,快随我去捉天道教反贼!”蒲寿庚也不问刘孝元来意,急吼吼又要往外冲,“千万要快,可不能放跑了天道庄总管屈水镜!”
刘孝元却猛地拉住蒲寿庚:“海云兄,出大事了!丰乐楼往外去的道路都被贾似道的台勇封锁,只许人进,不许人出!”
“那一定贾似道派兵来拿天道教反贼的!”蒲寿庚想也不想,脱口就道。
“海云兄!”刘孝元还是死死拽住蒲寿庚,“这兵可不是说调就能调,一调就能到的……他们一定是大早就从兵营出发的!这些兵,不是来抓什么天道教反贼,他们是来抓你的!”
蒲寿庚一怔:“抓抓抓……我!?我是大蒙古的使臣,他们也敢?”
“怎么不敢?”
刘孝元横了他一眼:“大蒙古现在够得着江南?且不说蒙古大军都叫逆明牵制,单是襄阳节度使高达、淮西节度使夏贵这两尊门神就不好打!而逆明有海军,又在舟山岛屯兵,随时可以攻打庆元府!
另外现在伪唐南下,淮东眼看就要大战。宋国朝廷怎么敢同时和逆明翻脸?贾似道疯了才会去捉什么屈水镜!”
“可,可是贾似道为什么要抓我呢?”蒲寿庚也是急糊涂了,居然问出这样的问题。
“你有钱啊!迟约炒到几百贯,你会没有钱?”
“可,可我已经赔光了,快赔光了……”
“但是贾似道不知道啊!”
刘孝元跺跺脚,一甩袖子就往外走,“海云兄,赶紧逃吧,别在这儿呆着,混到一楼大堂中去,贾似道不会把所有人都抓走的。”
混!?蒲寿庚眼皮一翻,几乎要晕过去了。刘孝元好混,黄皮肤黑头发,往一堆输红眼的宋国商人、士大夫中一站,谁认得出来?可自己是色目人是白番啊!这还不是一抓一个准!
……
“快快快!快抬到西湖边上去!”
屈胖子这个时候也已经得到报告了,贾似道调兵6000来抄丰乐楼的消息当然瞒不过北明情报司的特务。消息第一时间就到了屈胖子这里。屋子里面的一群反动大空头也都慌了神,团团转着没了主意——他们都入了天道教,还勾结境外反宋势力做空迟约!这要是落在贾似道手里,还不抄家杀头?
屈胖子倒是镇定,大声嚷嚷着指挥手下将一箱一箱的天道庄飞钱往楼下西湖边上抬——天道庄飞钱的面值都很大,起板就是100贯,最大的达到了1000贯。不过超过三千万贯飞钱放在一起,还是好像小山似的,光是牛皮大箱子就装了几十个之多!这些飞钱,都是抛售了十几万张迟约后换回来的。根据丰乐楼的规矩,理应是收市之后,完成精算,才能取现的。不过现在情况特殊,也不要求什么精确,大约可以把钱收到就行了。
不过此时,离开丰乐楼的陆路水路,都已经被贾似道的台勇封锁,这几十箱子飞钱,能安然无恙的运走吗?(未完待续。。)
第518章 钱都打了水漂 求月票
噗通,噗通,噗通……
“又有人投水啦!”
“快救人啊!”
丰乐楼下,西湖岸堤上,这个时候已经挤了不少失魂落魄的人物。都是炒迟约输光身家的。当杠杆交易和金融投机不受任何监管的结合起来以后,万恶的资本主义可不仅要钱而且要命了。
而在这一场迟约风波中,因为监管和风险意识的双双缺失——理所当然会缺失,毕竟之前谁也没见识过资本主义的金融风险嘛——所以大部分的参与者,都得到了一个终身难忘是教训,有些人甚至付出了生命(这就是风险教育!血淋淋的教育!然后才有金融监管,市场也会相对成熟起来)和所有一切!
现在挤在西湖岸堤上的人们,都是将房产、田地都抵押给钱庄,借出天道庄飞钱投入迟约炒作的,而且他们无一例外的都将购入的迟约再次抵押融资,有些人还反复的抵押。在迟约一路高歌猛进上涨的时候,他们无疑是最高兴的。可是在不到两个月的快乐日子的尽头,却是一个不折不扣的地狱!
但是站在地狱门口的人们,却不是人人都有决心立即跳进去的。而且西湖的水并不深,平均也就五尺上下,跳下去也不一定能淹死。搞不好还会因为水太凉而得病。显然不是一个寻短见的好去处。所以挤在丰乐楼下西湖岸边的人是越来越多,但是跳下去的却没有几个。
“借光,借光。请让一下,让一下……”
这时突然有几十个带着横刀的壮汉从丰乐楼中涌了出来。不由分说就分开了人群,隔出了一道通向西湖的通道。还占下了一大片码头,把聚集在那里的人都赶去了一边。
这算什么?有大人物要跳河自杀?一个荒唐的念头在一群凄凉惶恐的人们脑海中升起。看看这些精壮汉子还有他们手中又直又长的横刀,就知道不是普通富豪家的护卫!他们保护的人物,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想到这样的人都输得要跳西湖了,众人的心里面顿时好过了不少,暂时也按下了寻短见的心思,只是好奇地伸长了脖子,仿佛想见识一下这个在众多护卫保护下来跳西湖的大豪。
不过紧接着从丰乐楼里面出来的是几十个仆役打扮的男子,两人抬一个箱子。将三十来个大号牛皮箱子抬到了岸堤上面一个个堆好。看他们吃力的样子,这些箱子仿佛还挺沉的,也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箱子方才堆好,就看见正主下来了,还不止一个,而是十几个商人打扮的男子,都是一副气急败坏的样子,看来输得很惨。其中还有一个至少两百斤重的大胖子,一边走还一边抹着眼泪。不时和身边另一个小号胖子唠叨着什么。
“怎么办?怎么办?贾太师派兵来抓我们了,这下竹篮打水一场空了,临漕孙家这些全毁在我手里了!屈总管,您说如何是好?是跳西湖还是抹脖子。您拿个主意吧……”
屈华杰也不离他,只是大步走到西湖岸边,岸边就是码头。码头上停靠着几艘画舫,不过更远的水面上却浮着几艘载满了兵士的大船。船上竖着旗杆。还挂出了一面贾字大旗。
“总管,水路和陆路都被封锁了。属下们护着您杀出去吧!”
一个脸上有条刀疤的汉子仿佛是护卫头领,凑到屈华杰身边就提出突围的建议。
“杀出去?”屈华杰看了看身边,只有十几个脸色惨白,身子抖得都不像话的粮商和几十个情报司的打手杀将——搞个暗杀或是在街头火并,他们这些人足够了。可是要和贾似道的6000台勇开仗,这些打手杀将还真是不够瞧的。
屈华杰摇摇头道:“杀不出去的,而且……也不必杀出去。”他抬手一指码头上的一艘画舫。“这船是谁家的?”
“是荣王的。”孙诗臣看了一眼那船便答道,“丰乐楼的后台就是荣王,他老人家游西湖的时候就在丰乐楼码头上船。王府的画舫平日就泊在丰乐楼码头上。”
“把所有的箱子都抬上去。”
那疤脸男子道:“总管,您这是要走水路?”
“走甚水路?你只管叫人把箱子都抬上船去,某自有办法脱身!”
“是。”
疤脸男子也不多问只管指挥手下把箱子全都抬上了画舫。
“总管,现在怎么办?”
屈华杰哼了一声,环视了周围一票急得都快没主意的米商,沉声道:“屈某现在做个主,把诸位手中的飞钱都存入天道庄。如何?”
“存入天道庄?那是不是可以在沈家门取出来?”
屈华杰点点头,道:“当然!存款的凭证就在屈某身上带着,等会儿回到丰乐楼之后,屈某就开给各位。”
“还回丰乐楼?”
“那咱们下楼来做甚?”
一众米商闻言都吃了一惊,纷纷追问。
“自然回丰乐楼了……”屈华杰冷笑,“某就不信,贾似道会把咱们这么多人都弄死!你们可以做恁般大的生意,也不会没有后台可倚吧?”
“自然是有人的!”
“对啊,咱们又不是平头百姓,怕个球啊!”
屈华杰扭过头,对疤脸汉子厉声道:“放火!把船烧了!”
“烧!烧船?”疤脸汉子大吃一惊,“总管,船上有可以三千多万呢!”
屈华杰哼了一声:“烧!这些飞钱到了贾似道手里就是钱……烧了,就是一堆灰烬!”
“可咱们的损失……”
“损失?”屈华杰哈哈大笑,“怎么会损失?真金白银黄铜都已经到了舟山岛!这些纸……烧了便是!”
……
“有一艘船在烧!有一艘船在烧!”
廖莹中站在一艘官船上,远远的就瞧见丰乐楼码头上,有一艘画舫已经烧了起来,正在冒出熊熊烈火。
这是怎么回事?廖莹中想了想,还是得不出结论——价值三千多万贯,差不多相当于北明两年半财政收入的纸币,被放火烧掉!凡是脑子正常的人,大概都想不出来的。
当然,这把火烧掉的纸币对天道庄而言意义的确不大,只相当于销毁了一些多余或是陈旧的纸币而已。因为这些纸币都是江南各大钱庄、商号,用真金白银和铜钱从天道庄换来的,严格意义上说,只是兑换贵金属货币的凭据而已。
“太师,咱们什么时候动手?”廖莹中抬头看看天,已经快到黄昏了。对面丰乐楼的交易应该结束了吧?也不知道迟约涨到多少了?500贯?600贯?这个蒲寿庚应该赚了不少吧?可惜最后还是被太师给通吃了!
这商人终究是斗不过官的!
“现在就动手吧!”贾似道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拈着胡须,得意洋洋地一挥手。他身后一个巨汉,顿时就用步弓射出一枚传递信号的火箭。
早就守候在钱塘门、涌金门和清波门的台勇,立即在军官的指挥下大步扑向了早已经乱成一团的丰乐楼。
……
丰乐楼中,此时仿佛已经是世界末日了!
不是因为知道了贾似道的台勇正在逼近,而是因为“大悲剧日”——后世的金融史都喜欢用“大悲剧日”给这一天命名。近三个月的迟约狂欢在这一天嘎然而止,以崩盘式的下跌,将迟约炒作变成了一场彻头彻尾的悲剧!
除了屈华杰和一部分在高位不断放出迟约的粮商,几乎所有的迟约炒作参与者,都成了一个个悲剧故事的主人公。一代人甚至几代人的积蓄,在一个白天化为乌有,根据后世的统计,多达两亿贯的财富,在这天化为乌有!
而对本来欣欣向荣的南宋经济来说,悲剧才刚刚开始!因为迟约交易的风险,已经通过各种质押贷款,传递到了钱庄、寺庙、地产等各个方面——南宋经济的几乎每个角落,都没有逃脱迟约下跌带来的负面影响。大量的钱庄倒闭,许多历史悠久的寺庙无法偿还信众的存款,陷于破产。大量的房产、土地被债主没收发卖,连带着高居不下多年的南宋地产市场一块儿崩溃。而大量的贵金属流往舟山的天道庄,也让南宋陷入了通货紧缩。同时,也给天道庄飞钱正式成为纸币创造了足够的储备资产。
不过,此刻挤在丰乐楼大堂里的人们,却没有想到那么久远。他们只是在放声大哭,迟约抛盘如潮,价格崩跌到了二十贯以下——一个交易日居然跌去了95%之多!他们中间的大部分人已经输的一无所有,除了哭泣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了。但有一些人赚了个盆满钵溢,可也混在亏光了老本的众人中哭泣。因为他们离开丰乐楼的路,已经被贾似道的台勇给堵死了。
屈胖子此刻已经换了身衣裳还稍稍化了下妆,粘上了花白的假胡子,弯着背在吧嗒吧嗒的流眼泪,仿佛是一个输光了家产的老人家。刀疤脸也换了身仆人的衣裳,横刀也不知丢哪儿去了,只是跟在胖子身后,也一块儿掉眼泪……(未完待续。。)
第519章 抓多头还是抓空头 求月票
丰乐楼是有北南两座的。
北面一座在汴梁的马行街,原名白矾楼,又叫樊楼。三层高,五幢楼,是个大型建筑群,是北宋汴梁城最繁华热闹的去处。现在当然已经是一片废墟了。
南面这座丰乐楼原名耸翠楼,是北宋政和七年由杭州知府徐铸主持修建,楼在涌金门口,到了理宗淳祐九年重建,楼高五层,好似一个高大的屏风挡在涌金门外。豪华奢侈,富丽堂皇,平时朝士会饮,缙绅士子请客,就在这里,就连给新科进士赐鹿鸣宴也在这里。能摆下鹿鸣宴,丰乐楼的面积自然很大,一楼的大堂极其宽敞,足可以挤下数千个囤积居奇,炒卖粮食,破坏大宋粮食市场安全的邪恶炒家。
炒家是邪恶的,但是南宋朝廷是很讲道理的。开进来的台勇都事先得到了命令,不得对里面的老爷们动粗。因为其中大多数的老爷,无论是多头还是空头,都是江南士大夫集团的一员,还有不少人是有官身的。贾似道再霸道,现在也不敢拿他们开刀——他如果敢没有个说得过去的名目就动那么多士大夫,他这个平章军国事是绝对做不下去的。
这个时空的江南士大夫也是有武力的!
所以今天贾似道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蒲寿庚这个反动大多头——贾似道还不知道迟约已经跌掉了95%,蒲寿庚理论上已经输得倾家荡产,还倒欠临安城的十几家大钱庄一千多万贯,还当他是只肥羊可以杀了吃肉呢!
几个披着铁甲的士子军官手按着宝剑。迈着流星大步走了进来。其中一人用台州口音的官话大声道:“奉平章军国事,贾太师钧命。捉拿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之罪魁祸首!”
只是这话一出口。大堂里面的邪恶炒家们就纷纷扬扬哭诉起来了。
“还哄抬?跌都跌死了……”
“囤积个屁!什么都没有了!钱没了,房子没了,田也没有了……”
“捉吧,捉我去坐监吧!反正输光了,饭都没得吃,正好去吃牢饭!”
“直贼娘的,都输光了,还要抓人,还有没有天理?”
什么?都输光了?
那个台州军官愣了一下。又大声喊道:“谁是这里管事的?”
“下官,从义郎孙美臣,便是此间主事。”孙美臣大步向前,行了一礼。
“原来是孙从义,在下忠训郎,台勇营官贾德安。”
贾似道的儿子贾德生、贾德润都是德字辈,这位贾德安不用说,一定是贾氏族人了。不过廖莹中已经事先关照过他了,这临安城中藏龙卧虎。手眼通天的人多如牛毛。凡是能做出点市面的人物,一定是背后有大靠山的。
因此这位贾德安客气地拱手还礼,然后道:“下官奉命捉拿捉拿囤积居奇,哄抬粮价之罪魁蒲寿庚、蒲寿晟。还请孙从义行个方便。”
“蒲寿庚不在大堂。他在三楼的雅间里面。至于蒲寿晟,今日并没有前来。”
“那就请从义领路,下官去捉拿蒲寿庚。”
“敢不从命!”孙美臣也不推辞。不过却没有马上带路,而是说道:“大堂之内还有两千多人。二楼雅座,三楼、四楼的雅间里还有几百人。这些人中多有行在所的名绅……”
虽然大部分已经破产……但是后台、官身和势力还是在的!临安府那些放债的和尚ceo们这回算是倒霉到家了。大部分抵押在他们手中的田契房契和废纸其实没有什么不同!
贾德安目光在大堂中一扫,只见个个凄苦,人人悲鸣,不知出了什么状况?
什么状况?
“迟约暴跌,快跌成废纸了!”孙美臣叹了口气,“短短一日,380贯的迟约就跌剩下不足20贯……这一回,不晓得有多少金银铺子要倒,不晓得有多士绅名流要倾家荡产!”
“竟有此事?”贾德安皱了下眉,“那蒲寿庚呢?他是亏了还是赚了?”
“怕也是亏的倾家荡产了!”
“什么?他也亏了?”饶是这位贾德安不懂什么金融,现在也知道情况很不对头了。他想了想道:“此处的人先不得离开,待捕拿住蒲寿庚送到太师驾前,再由太师决断吧。”
……
“什么?倾家荡产了!”贾似道望着被贾德安押来自己座船的蒲寿庚,就是一阵嘴角抽筋——他好像出来500万贯会子给蒲寿庚呢!
“怎会如此?昨日这米粮迟约不还有380贯么?”廖莹中在旁追问。
蒲寿庚苦笑,“昨日还有几千万贯身家,今日却已经如烟而散,富贵荣华皆如梦,唯有真主是永恒的。”
“几千万贯一日间就没有了!!!”贾似道惊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还等着这几千万充军费呢!怎么一下子就没有了呢?
“没有了……”蒲寿庚惨笑两声,“对不起太师了,蒲某现在只有一条贱命,太师如果不再意大汗的怒火,便斩了蒲某之首吧!”
蒲寿庚已经是一块滚刀肉,事情到了如今,他也知道祸闯大了。非但一个大子儿没赢,而且还连累了半个临安城破产!
“太师,学生觉得此迟约买卖犹如赌博!”贾似道身边的幕僚陈宜中提醒,“既然是赌博,有输家必有赢家!”
“对,对……蒲寿庚,你的钱都输给谁了?”
“输给屈水镜了!”蒲寿庚咬牙道,“天道庄总管屈水镜!”
“屈水镜!”贾似道当然知道屈胖子是何方神圣了,只要拿张天道庄飞钱看看就知道了——上面有“凭票即付”和“屈水镜章”,前者是屈水镜的字迹,后者是屈水镜的签章。这屈财神的名号可是响彻江南的!
“屈水镜亲自来了临安,就在丰乐楼里!”蒲寿庚恶狠狠地道,“半个临安城,不,是半个江南都输给他了!这一把,他至少替陈德兴赢了3000万……现在无论太师公把米价推到多高,哪怕禁止米粮出境,都没有办法阻挡陈德兴买到救急的大米了。”
3000万啊!就是花10贯钱买1石米,也不过花去1500万。而且宋国的米再怎么贵都不会达到10贯1石的。至于禁止江南米粮出口,现在也毫无意义了。因为李彦国现在已经打过了黄河(淮河)了,控制了黄河(淮河)入海口,淮西米直接走淮河和黄河就行了,管你长江上打成什么样子!
“那3000万……还在屈水镜手中?”贾似道沉着声追问。
“应该吧。”蒲寿庚耸耸肩,“这个本使不知道,太师得去问丰乐楼总管孙美臣,因为迟约交易都是由丰乐楼结算的。”
“快去请孙美臣!”
……
“据下官所知,屈水镜并没有把这3000万带走,太师的大兵来的快,他也来不及带走。”
孙美臣此刻已经被带到了贾似道跟前,一五一十地回答着大宋平章军国事的提问。
“不过……这笔钱很可能已经被烧掉了!”
“烧……烧掉了!!!”贾似道猛地站了起来,“钱怎么能烧掉?又不是会子……”
说到这里,贾似道方才想起迟约交易使用的是天道庄飞钱,也是纸做的。
“3000万啊!3000万啊!一把火就烧了!?”贾似道的声音都有点发颤了,“孙美臣,你是亲眼所见么?”
“下官只知道他们将数十个大箱子装上一艘画舫,然后一并烧了!”
贾似道已经想起来方才见到的那艘烧毁的木船了,那上面竟然有价值3000万的飞钱!这屈水镜还真是个狠人……不对,这飞钱就是个兑换现钱的凭据。对天道庄而言,烧不烧没什么两样!
贾似道咬咬牙,道:“那你不拦着?”
孙美臣两手一摊,苦笑道:“下官那时不知他们是天道教反贼,下官又不认得屈水镜。而且他们人多,又有家伙,下官就是想拦也不是对手啊!”
“那你现在可认得屈水镜?”贾似道的声音阴沉如水。
“现在大约知道谁是屈水镜了。”孙美臣无奈地答道,贾似道既然找上了自己,那么就只能对不起屈水镜了。
“那就把他请过来吧!”贾似道沉着声,用了个“请”字。
孙美臣应了一声,就领命而去了。
贾似道则长叹一声,如果那3000万没有被烧,他自然要发兵去搜捕屈华杰,找到这笔巨款。但是现在却只能相请了。明明一盘好棋,现在却下成了败局。虽然贾似道还不知道他接下去的麻烦有多大。但是却晓得有一场残局要好好收拾了。而能够替他收拾烂摊子的,肯定不是蒲寿庚......而是屈水镜!
想到这里,他抬眼冷冷地看着还跪在甲板上的蒲寿庚。蒲寿庚仿佛知道了自己的下场,只是哈哈大笑:“贾太师,这一次,我蒲寿庚好歹做成了一件事情,就是毁了大宋的根基,毁了这江南繁华世界的根基!事情到了如今,这江南的繁华,怕是要一去难返,至少十年都复不了元气了。大宋……要完了!是被我蒲寿庚毁去的!”(未完待续。。)
第520章 越走越远的资本主义道路
夜色下,富丽堂皇的丰乐楼如同拱卫涌金门的堡垒,伫立在西湖岸边。水面上灯火点点,不停游动,都是载着台勇的兵船。湖堤上面,也都是举着火把的兵勇,让人有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太师,西湖东岸已经完全封锁,涌金门城楼也禁止闲杂人等上去了。”
贾德安大声回报道。他现在执行的是一次绝无仅有的“防自杀警戒”,任务是防止输光了身家的迟约投机者跳西湖、跳城门楼。
已经移驾到了丰乐楼三楼,正和屈华杰对饮的贾似道,听了自己这位堂侄的汇报,只是微微叹息:“几张迟约竟然也会杀人,这大概就叫做杀人于无形吧?水镜先生,真是好本事啊!”
屈华杰道:“这不是屈某的本事,而是陈太公的谋略。在太公看来,迟约不仅能杀人,还能亡国……”
“大宋亡于迟约?”贾似道苦笑,轻轻转动着手中的酒杯,“或者是大宋亡于奸相贾似道吧?”
屈华杰沉默着点点头。大宋真的快要亡了!不仅是因为迟约投机严重冲击了江南的经济,还因为超过两千万贯的利润(剩下的是跟随天道庄投机的粮行的利润),已经足够让北明财政在一年内不依靠和南宋共有的海贸。
哪怕海上没有一文钱的收益,北明也能维持下去,并且还有足够的军费发动一场入侵江南的战争!
而大宋这边,经济遭受重创,大量的钱庄商号破产倒闭。甚至连寺院都被波及,估计要倒掉不少。而存钱在寺院和钱庄的储户又要无辜受到牵连……这危机的模式。真有点像后世的次贷危机了。
不过对南宋打击更大的,却是人心离散!
现在不知道有多少有钱有势的士大夫之家被这场迟约风**及了。粮商的东家,钱庄的后台老板,或者将田产抵押出去的投机者。方才垂头丧气离开丰乐楼的人群中,还有不少是穿着官服之人。而且朝廷之中,还有不少大佬也牵涉其中。至于那些无所事事的清贵,将家当投入这场炒作而输得一干二净的,可就更多了。
而他们中间的每一个人,都不会甘心情愿接受输光身家的后果……
明天一早,各方面的斗争就会开始。把田契房契抵押出去的家伙一定会千方百计的抵赖。而手握着别人抵押过来的各种契约的钱庄、寺庙。也一定会千方百计的逼债。而将钱财存入寺庙、钱庄的储户,则会发疯一样的去挤兑。
而且所有人都会动用一关系和权势去保住自己的财产。本来还算团结的江南士大夫集团,肯定会因为迟约投机失败而产生的利益纠纷,变得四分五裂——现在的江南士大夫可不比以前,他们都办了团练,手里有了刀把子,真的狗急跳墙,贾似道也压不住他们!
看来办团练以替代武夫这招儿,还是也有点儿后遗症的。
不过对贾似道来说。更糟糕的是,整个江南官场,没有人不知道他才是这场迟约炒作的总后台!
自然,他们都会想当然的认为。贾似道才是真正的大赢家——在所有人都输得倾家荡产的时候,最大的赢家无疑就是最遭人恨的家伙。
贾似道这回真是跳进西湖都洗不干净了!
“事情已经如此,想来陈君直也不会因为贾某扣留了水镜先生就把从迟约交易中刮去的钱财交出来吧?”
“自然不会。屈某最多能值200万贯。”屈水镜苦笑道,“若太师公不嫌少。屈某便写信去舟山岛。”
天道庄在这一场迟约投机中的收获,最多就是2000万。百分之十,也就是200万贯是屈胖子的犒赏,这是陈淮清许诺的,想来是算数的。
“那么,要救迟约的市面,须得多少贯钱?”
“这个……只怕一亿贯都不够啊!”
“为什么?”
“因为迟约的确不值什么钱……迟约的价值毕竟是和粮价挂钩的。太师公觉得如今江南的米价,长期来说能维持在什么价钱上面?镇江米市上面,现米能到一贯就差不多了,一贯又三四百文已经是天价。这样迟约最多就值个十几贯而已,如何能维持在数百贯之高位呢?之前迟约天天上涨,大家伙儿都被猪油蒙了心,只看到利益望记了风险。可是现在如此大跌,恁般多人跳楼跳湖,倾家荡产,这可是教训深刻啊!”
后世资本主义国家遇到金融风暴的时候,往往很难拯救的原因也在这里。涨得时候人人头脑发热,一味高看。可是一旦暴跌几波,弄出一大堆倾家荡产的反面教材,自然人人都知道害怕。这个时候政府资金推进去,不过是给前期没有及时离场的投资者一次推出的机会——特别是一部分头脑比较清晰,实力也比较雄厚的大投资者。
“果真是救不起来的。”贾似道叹息一声,这个答案他早就知道,只是不死心罢了。
屈水镜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一边打量贾似道的脸色,一边盘算着怎么脱身。贾似道现在好像一个输红了眼的赌徒,如果不给他一点希望,只怕这家伙恼羞成怒,把自己一刀给剁了!
可是又得怎么忽悠贾似道呢?
沉默了不知道多久,屈胖子忽然眼前一亮,望着贾似道说:“太师公,其实这市面也不是一点没得救……”
“还有救?”贾似道将信将疑地问,“要如何救呢?”
“自然是有救的!”屈胖子咬咬牙,斟酌着道,“虽然不大容易,但办法还是有的……首先是停市,一切和迟约有关的交易、抵押、结算,全都要停止。临安、庆元、泉州、镇江等地的迟约交易会馆都得控制起来,不得再进行交易。
其次是要对迟约的盘子进行清理。这迟约数量到底有多少,都是谁家发行的,现在只怕没有谁能弄清楚。连这个都不知道,还谈什么救市?因此朝廷必须专门成立一个衙门……呃,最好不是朝廷直管,而是由民间的迟约会馆和大钱庄一块儿出面组成一个商会。专门来搞这事儿,先查明迟约的数量和发行方。再定出一些迟约和其他相类似的券约交易买卖的规定。并且在将来负责监督买卖和代征税款。
再次则是安定人心,要让大家知道朝廷稳定江南市面的态度,还要拿出一个看上去可行的粗略方案。这人心一定,大宋朝廷就有周转腾挪的时间了。”
屈水镜说的那个什么“迟约商会”和“交易监管”等等的,其实也不是他自己琢磨出来的。而是陈德兴交代给天道庄研究的组建“券业交易市场”的方案——在陈德兴的计划中,舟山沈家门是国际金融中心嘛!当然要有股票、期货、债券、汇兑等等交易市场了。
“粗略可行的方案?”
贾似道眉毛一扬,虽然知道屈胖子很可能是在信口开河,但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的时候。想想一堆有团练武装的士大夫因为迟约买卖纠纷把团练拉出来打内战的场面,贾似道就后悔的有点想从丰乐楼上跳下去了。
“……现在半个江南都受困于迟约,而迟约到今年九月十五日便到了期限。到时候就真正是一张废纸了!如此,所有和迟约联系在一起的借贷抵押,都得变成烂帐。所有接受了迟约抵押的钱庄、寺庙都得倒闭关门。所有把钱存在这些钱庄、寺庙中的储户都要损失上一大笔。”
屈水镜说得很慢,一边思考一边缓缓而道:“要解开如今江南的死局,就只有从迟约下手……要么延长迟约的期限,要么将迟约转换成米商的股份,将迟约变成股票。”
“股票?”贾似道听到这个词儿,就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这些稀奇古怪的新词儿,多半是陈德兴那个反贼发明的。而且这种新生事物,多半对大宋王朝没有什么好处。
“就是将某个粮行的股份拆成几万乃至十几万分,每一个印一张股票。再用几张迟约交换一张股票。”
“迟约换股票?”贾似道摇摇头,“那些粮商怎会答应?这种事情,朝廷恐怕不能强压吧?”
南宋朝廷未必不能强压,而是贾似道需要低调一些了。这次迟约风波肯定对他的威望造成了极大影响。而且池州和淮东已经爆发战争,万一再有不利,他的平章军国事可就要到头了。
“会答应的,”屈水镜笑着指了指自己,笑道,“只要天道庄的屈财神出面,就没有什么谈不下来的。”
他去谈当然没有问题了,因为他手里还有超过十万张各家米商发出的迟约,而且他也不会却天道庄飞钱。一旦禁止发行新的九月十五日到期的迟约,屈水镜有足够的把握把迟约价格和米价一起推高,逼死江南各大米商。
屈水镜顿了一下,又道:“不过,屈某还有三个条件。”
“说吧。”
“第一,天道庄可以在江南各处开设分号;第二,在庆元府设立券业交易商会,负责监督包括迟约在内的所有券业买卖和代征税款;第三,券业交易商会的会长由我屈水镜担当。”(未完待续。。)
第521章 蒲寿庚还有脱身之计
临安,禁中,门下省,平章军国事都堂。UU小说,www.uu234.com
贾似道脸色阴沉地端坐在大堂中的案几后方,诺大的堂中只有左丞相兼枢密使蒲择之,右丞相兼枢密使程元凤,参知政事兼知枢密院事叶梦鼎等几个宰执重臣。不用说,这些宰执重臣,一个个也都是脸色铁青,眉头紧锁,仿佛大难临头一般。
“哼!这屈水镜乃是魔教妖人,陈逆德兴的爪牙鹰犬,朝廷理应穷治其罪,如何能使之主持什么券业商会呢?这不是是非不分吗?”
说话的是左丞相程元凤,出身歙州名门,世代书香,绍定二年的进士,入仕已经三十七八年的老臣,资格比贾似道还老。宝祐四年已经当过一次右丞相,宝祐六年被理宗皇帝踢去提举洞霄宫。开庆年复起,先判平江府,在顾命大臣纷纷外出办团练的情况下,被贾似道提拔上来再当了右丞相。
这程元凤虽然正直,不过再当右相之后,却一直都是贾似道应声虫。可是今天,听完贾似道提出的解决迟约风波的办法,却忍不住开腔唱反调了。
倒也不是要趁机落井下石,取贾似道而代之。而是贾似道对北明的妥协退让政策,在他看来早晚会断送大宋300年江山。
贾似道苦笑了一下,又把目光投向了蒲择之和叶梦鼎。
长期以来,一直和贾似道同气连枝的蒲择之,这次也不大拥护贾太师,他道:“逆明的根基。一是士爵;二是奸商。其国所重者,不是耕读而是商战。因而待商人较我大宋优厚。可以用财物购士绅,以士绅同士爵共选议会。共治地方。其实就是与武士、商人共天下,是要以武士、商人为根基,夺赵家天下!而那屈水镜提出的办法,就是要将江南的商人,都变成陈氏的走狗爪牙!”
蒲择之这么一说,贾似道的脸色更加难看,他知道蒲择之的话只说了一半。还有一半就是武士、商人要来夺士大夫的天下了!
陈氏代赵,对蒲择之这样士大夫精英来说,并不是完全不能接受的。但是以武士、商人取代耕读传家的士大夫,却是大大超过他们可以接受的底线了。
而屈水镜给贾似道支招儿的目的,还真就被蒲择之看穿了。一旦江南商人习惯和天道庄还有券业商会打交道,那么他们和陈明就有了共同利益!
而且,江南的商人,除了亦盗亦商的海商之外,只要能做大的,基本上都是江南士大夫豪门的一分子——不过这些商人在士大夫豪门中的地位都不很高,不过是些文不成武不就。没有机会在科举上取得功名的家伙。但是陈德兴还是可以通过他们对江南士大夫豪门进行拉拢和分化。
此外,江南几座大城的市民,大多是以工商为业。不是商号的伙计,就是小商人或手工业者。陈德兴只要通过天道庄和券业商会控制了大商人。就能间接掌控了这些市民的生计。就能让包括临安百姓在内的几百万江南大城市居民成为北明的拥护者。
太学上舍试出身,长期担任地方官,咸淳二年才入朝的老臣叶梦鼎同样反对贾似道的做法。他摸着花白的胡须。摇摇头道:“太师,下官的看法和蒲相公一样。屈水镜此人乃是陈逆爪牙,绝不可用!吾大宋乃与士大夫共天下。为今之计,理应着重修德而非敛财。朝廷当革除弊政,予民生息,惩治奸商,奖励农业,广开言路,明修政治,振兴国邦。”
叶梦鼎的话,都是大道理,说起来也不错,可是实行起来仿佛也没有什么方向。
“弊政?何为弊政?”贾似道有些不快地发问。
“纵容陈逆、重商轻农,此弊政一也;纵容藩镇、违反祖制,此弊政二也;以武取士、辱没斯文,此弊政三也。有此三大弊政,国朝才会山河日下,人心不古,国将不国!太师若要重振朝纲,刷新政治,当从革除弊政开始!”
“哼!”贾似道冷哼一声,“听着就是《求道》小报上的腐儒之言,与国和用?”
《求道》小报是邓秋忠出资主办的诸多小报之一,都是代表士子说话的,时不时的还唱唱高调,攻击一下时弊。在士林清流当中很有一些读者。连贾似道都每期必看——他虽然是奸臣,但也是一名饱读诗书的士大夫,对《求道》报上的观点,还是非常赞同的。
“太师!”叶梦鼎正色道,“下官所言,并非与国无用,只在于太师能否排除万难,革除弊政。”
“革除?如何革除?”贾似道又是一声冷哼,却也承认了如今大宋的确有叶梦鼎所举的三大弊政。
“第一是行海禁,断绝通商!”右丞相程元凤突然开口,接过话题,“陈逆得逞于海上,其财力根基便是海贸!若禁海断商,便能让陈逆无饷兵之财,其军当不战而溃!
第二是讨伐藩镇,斥退武夫,大办团练。大宋当以士大夫掌兵,文武合一,兵农合一。以乡兵守本土,以本地之财养本地之兵,不费朝廷一文。
第三是废止以武取士,大兴学校,广开言路,使各地乡校和临安太学皆有议政之权。如此必可大得天下读书人之心,上下合力,众志成城,何惧逆明伪唐?”
“异想天开,程讷斋,你这是要绝大宋国祚吗?”贾似道咆哮几声,忽然又压低声音,“这些弊政,吾也知道。屈水镜的用心,吾又如何不知?奈何如今国事多艰,内有藩镇作乱,外有伪唐南侵,逆明又虎视眈眈。不是大举革除弊政的时候,不如且虚与委蛇,待吾平定池州,击退伪唐,再来革弊。如何?”
贾似道的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让在座的几个宰执都稍感意外。不过再仔细一想,倒也正常。
贾似道不是傻瓜,如果看不出大宋如今弊政所在?如何不知道北明通过控制海洋,通过天道庄发钞,已经渐渐的掌控了江南的工商业,并且能从中抽取越来越多的财富用发展壮大了。再这样下去,江南没准就要被北明“和平解放”了。这一次贾似道支持蒲寿庚搞迟约投机的目的,其实也是为了大捞一票,然后实行海禁打击北明。可问题是最后却让天道庄赚了个盆满钵溢。不得已,只好继续妥协了。
不过这妥协的尽头就是大宋亡国的道理,贾似道还是知道的!
……
屈水镜仍然在丰乐楼内。昨天还人头拥挤的丰乐楼,此刻已经冷冷清清,输红了眼或是赚得盆满钵溢的迟约交易者已经踪影全无,就像从未出现过。
不过屈水镜也不是一个被软禁在空落落的丰乐楼内。同他在一起的除了丰乐楼总管孙美臣和几个伺候的仆役歌女之外,还有一个蒲寿庚。
蒲寿庚虽然死路一条,但是贾似道也没有把他送去刑部天牢或御史台狱。人家到底是大元使臣,关进大牢还是有失体统的。而且处斩使臣也不合大宋这个礼仪之邦的规矩,所以贾似道并没有打算明正典刑斩了蒲寿庚,而是打算把他当成个货物卖给陈德兴的。
因为还值点钱,所以蒲寿庚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吃什么苦头,好吃好喝还有人伺候,这会儿还能和屈水镜对弈一局。
啪的一声儿,棋子轻轻的落在了棋盘上面儿。一副棋局,正杀得难解难分,两条大龙翻翻滚滚的绞杀在了一起。而下棋的两个人都有些奇怪。脑袋仿佛马上就要搬家的蒲寿庚,神闲气定,没有一丝慌张的表情。而大大赚了一票的屈胖子,此时却眉头紧锁,仿佛心不在焉。蒲寿庚的棋子已经落下,他却还在定定的发呆。
“水镜先生,水镜先生!”蒲寿庚轻轻敲打着棋盘,低声提醒。
“哦,竟然走神了。”屈水镜尴尬一笑,“我本临安一书生,靠着打磨镜片的手艺糊糊口,现在担当如此大任,心神难免有些不宁了。倒是海云兄泰山崩于面而色不改,让小弟颇为佩服。”
蒲寿庚笑道:“吾每日向真神祷告,颇得启示,自然心安。水镜先生欲求心中宁静,不如也皈依真神吧?”
屈水镜却哈哈大笑起来,“海云兄不愧是天下闻名的奸商,说起瞎话来也面不改色,小弟还得向海云兄多学习啊。”
“我是将上天堂的人,有什么值得水镜先生学的?”
“上天堂?”屈水镜摇摇头,“恐怕不是马上吧?吾观海云兄不是短命之人,你,定有脱身之计!”
蒲寿庚只是笑笑,望着屈水镜道:“脱身之计……不好说,只是蒲某自信还有几分利用价值,陈太公必不杀某。”他的眉头微皱,“不过万一陈明王御驾南下,某家的命能不能保住,可就不好说了……蒲某总有一种感觉,明王殿下非常厌恶蒲某。所以蒲某去舟山的时机,还得请水镜先生帮忙把握一二。”(未完待续。。)
第522章 新的乱子又要来了 求月票
大唐,河南道,海州,东海县港口,大明号大三角帆桨船。
陈德兴的座舰,这个时候正停靠在后世连云港附近的一处海港之中。此时的“连云港”还是一个海岛,名叫郁洲,和大陆并不相连。虽然大海对面的海州城是蒙宋拉锯的所在,但是这个位于海中的岛屿,二十多年来却一直被海军并不占优势的李璮所牢牢控制。是李璮在淮东沿海建立的一个重要据点。
这次陈德兴乘坐大明号,在北洋舰队主力的护卫之下前来郁洲,是同大唐赵王李彦国见面的。李彦国南下淮东之役,其实是李翠仙亲自南下煽动的。目的自然是为了粮食——陈德兴也不会笨到将所有的希望都压在一场金融赌局之上。
虽然他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大获全胜。但是这个年月的海运是看天吃饭,一旦东南季风结束转成了西北风,天道庄有再多的钱也不解决问题。
因此陈德兴就只能把目光投向黄河(淮河)水运了。此时黄河夺淮入海,黄河的入海口在大宋的宝应州和大唐的海州之间,水面十分宽阔,几乎和长江入海口无二,陈德兴的海船完全可以通行。而且通过黄河——淮河,又能联络上占据淮西的夏贵。
去岁淮西大丰,存粮极多,陈德兴只要肯拿出马匹和南芬钢,夏贵是没有理由不换的。处于蒙宋交接最前线,又和南宋朝廷不睦的夏用和,现在可是在千方百计加强军队战力!
而益都李家眼馋淮东的宝应州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宝应州原名楚州,正是李全昔日在大宋这边的据点。而且由于地处南北交接。又临着淮河,不仅商业非常繁荣。而且农业发达,粮食和人口极多(相比北地州府而言)。光是户口就超过十万,赋税和粮食更是超过了目前被蒙古占领的河南道西部。如果宝应州入唐,东唐不仅可以恢复去岁大战中损伤的元气,还可以大大有所增益。因此李彦国被妹妹一煽动,就立即挥兵三万打过黄河(淮河)了。
这宝应州原来是夏贵的地盘,夏贵迁往淮西之后,这里就是大宋朝廷直辖。南宋朝廷派了两淮制置使司(驻通州)参议李应庚督军数万在黄河(淮河)南岸布防。
而这李应庚是科举出身的文官,并没有指挥作战的经验,麾下也没有得用的大将。自然挡不住李彦国。双方在涟水南城附近(和大唐控制的涟水北城隔河而望)展开一场恶战。战场从水上一直延伸到陆地,李应庚的部署不当,将李彦国亲率的3000钢甲兵(有1200副钢甲,是李翠仙带去山东的)放上了黄河(淮河)南岸,想要一口吃掉。结果被使用梨花枪和青铜炮(这是大唐自己仿造的)的唐军打得落花流水,李应庚在阵上看见唐军骁勇,吓得临阵脱逃,结果累得数万大军全线崩溃。耗费了百万贯巨资,征发了十万民伕才修建起来的涟水南城更是直接放弃。完完整整落在了唐军之手。
到了陈德兴抵达郁洲岛的时候,李彦国已经夺下了宝应州全部,前锋已经攻入了高邮军境内了!
虽然陈德兴早就知道淮东宋军战力薄弱,但是也没有想到李彦国居然赢得那么轻松——出动了3万人。实际投入作战的只有3千,就击溃了数万宋军,如果换成夏贵驻守淮东的时候。那是绝对不可能的(夏贵和李璮围绕涟水军争夺了很多年)。
不过被打败的军队不是新建的团练兵,而是原先就存在的淮东诸军中仍然效忠南宋朝廷的一部分弱旅。打败他们并不说明什么问题。如果李彦国接下去还能轻松打败北上的南宋团练兵。那么北明军自海上取江南之战,也应该会想象中容易。
江南并不是打不下来。而是难在全取。现在可不是清末,汉人有四亿几千万人,根本不用担心没有人。根据陈德兴掌握的情报,整个汉地北方在明军入燕云之前,汉人只有一百五十万户,大约一千万人。
而南方汉地则有约一千二百万户,大约八千万人,而其中八成以上都生活在江南——对于一心想要打造殖民帝国的陈德兴而言,这六千多万汉人可是无比宝贵的财富。
可不能把江南之役打成又一场河北——燕云之役,把一半地盘打成白地,再损失两三成人口,顺带再来一场粮荒。要是江南粮荒,那可真是没地方去筹粮的。
舱门轻轻一响,陈德兴瞬间从自己的思绪当中抽离出来,眼神变得明亮异常。舱门推开,外面是李翠仙和杨婆儿。李翠仙穿着宽松的绸衫,腰腹部已经鼓了起来,面孔也圆润起来,前胸更是鼓鼓囊囊,看上去非常可观。这个女人的肚子里又有了陈德兴的骨肉。
虽然有了身孕,但是自幼练武,有副好身板的李翠仙行动起来也非常灵活,也不用杨婆儿搀扶,三两步就到了陈德兴对面,在一把椅子上笑吟吟坐了下来。
“陈郎。”李翠仙笑着将一封陈淮清的书信摆在案几上,笑着说,“南洋舰队放了条快船过来,带来了大伯的亲笔信。”
虽然外人都管陈淮清叫陈太公,但是陈德兴的妻妾却都管陈淮清叫“大伯”,因为陈德兴已经做了决定,在称帝之后尊郭芙儿为太后,封陈淮清为亲王。
“信上说什么?”陈德兴扫了一眼信封,已经被拆开过了。陈德兴知道,这是杨婆儿拆的——她现在还兼任着侍从长——而李翠仙肯定不会看也不会问。
“恭喜大王,天道庄在迟约交易中大获其利,初步计算,已经获利一千八百万贯!此外,由于迟约交易在江南大兴,天道庄飞钱的需求也大增,这几个月一共发行了超过六千五百万贯。不过其中有三千二百余万贯被水镜先生焚毁。”
“焚毁?”陈德兴一愣,眉头已经皱了起来,“屈水镜被抓了?”
杨婆儿轻笑道:“的确是被抓了,不过他捅的篓子太大,而且只有他能够收拾,所以贾似道非但不敢加害,还同意天道庄入江南,还让水镜先生当券业商会会长,全权负责处理善后。”
“还有这事儿?”
陈德兴将信纸从信封中抽出,先一目十行瞧了一遍,然后又一字一句地细读了一遍,看完以后没有说话,又把信纸递给了李翠仙。
李翠仙读了以后翘起唇角,“陈郎,贾似道又出了个昏招!泉州,就要入我大明了。”
陈淮清的信中除了告诉陈德兴有关迟约风波的事情,还说了释放蒲寿庚去泉州捣乱的事情——陈淮清的身份特殊,权力自然也远远大过一般的大明知府,在东南沿海的事务上是可以便宜行事的。利用迟约风波打击南宋和释放蒲寿庚两件事情,都是先斩后奏!
当然,考虑到现在舟山和辽东、燕云的联络全靠海路,不仅时间缓慢,而且路上还有船毁人亡的风险,陈淮清也应该有便宜行事之权。
陈德兴沉默片刻,“驱虎吞狼是好,就怕老虎冲进羊圈,大开杀戒!现在还是夏天,咱们的大军很难南下。”
虽然北明海军有不少可以逆风航行的大三角帆桨船,但那都是运载能力不强的战船,而且总数不过几十艘。由于装备了青铜大炮,在海上称王称霸是够了。但是要依靠它们运输几万陆军南下还是有点困难。
“大伯信上说,蒲寿晟早就已经去泉州了,放不放蒲寿庚泉州都会出乱子的。况且咱们在泉州也不是一点基础都没有。如果单论人数,泉州的天道教徒比天方教徒还要多呢。”
泉州历来就是明教比较猖獗的地区,在明教改成天道教后,泉州的明教势力也被天道教收编。此外,以泉州为据点的许多汉人海商也入了天道。在如今的泉州,天道教已经隐隐压过天方教,成为势力最大的教派了。
而且泉州的天道、天方二教的矛盾一直很大。这两年,天道教海商依靠北明南洋舰队的支持打压天方教番商在海上的生存空间。而天方教番商则利用他们和南宋官方的关系比较密切,打压天道教海商在泉州的活动空间。
思索良久,陈德兴道:“得尽快返回辽东了,等见过了李南山就走。”
他停顿一下,看着李翠仙,“仙儿,这次你要留守辽东,和娘亲一起摄政。我和琳儿、婆儿和月儿一起南下。”
“知道啦。”
李翠仙眨了眨眼睛,“陈郎,光是琳儿、婆儿和月儿吗?影娘呢?她可一直在等着你呢。这么漂亮的人儿,你就一点不动心思?”
“墨影娘?那个女人一天到晚都是不近烟火的模样……”
陈德兴说着话,用古怪的眼神看了李翠仙一眼。这个妖女虽然有点小霸道,颇有女强人的作风,但是男尊女卑的思维还是入了骨髓。是很不介意和别的女人分享丈夫的,甚至还不一次鼓励陈德兴纳妾。能遇到这样的女人,大概是穿越到这南宋末世最大的福利吧?
想到这里,陈德兴又点了点头,道:“影娘的确得跟我一起南下,泉州的事情还用得上她。”(未完待续。。)
第523章 天道和天方 求月票
一艘看起来有些破旧的福船抵达了泉州刺桐港的码头,这这里正是一年来商业最为繁荣的时候。云水蔚蓝,从南面海上吹来的季风扑面。码头上面熙熙攘攘的全是等着装卸货物的苦力。接送客商运输货物的马车和独轮车在码头入口拥挤成一团。南腔北调的招呼声呼喊声响成了一片。看起来这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大宋第一商港的清晨了。
南宋国内政治局势的变化,和尚未完全结束的迟约风波,对泉州这片土地的影响并不特别大。这里并不是政治中心城市,甚至不是福建路安抚使驻地。
因此政治上的风波对泉州的影响不大,而泉州的经济基础是海外贸易和极其发达的手工业,这几年虽然海贸中心日趋北移,但是两三百年来奠定的天下第一商港的根基,也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
而且泉州虽然号称地处江南,但是离开江南核心地盘,两浙路和两江路非常遥远。所以泉州百万民众消费的粮食也不是从两淮、京湖、四川输入的,而是来自广东和安南。所以泉州米商根本不会订立镇江交货的大米迟约,要放盘也是放出广东(广南东路)米和南番米的盘子。这米价真要涨到了五贯六贯,南番那里的大米还不如潮水一样涌来——自打去年普陀山辩法以来,南番诸国的形势就很不安定,各国都在扩军备战,而且还不惜代价从北明输入武器。为此都加大了米粮种植和出口的力度。
所以,哪怕在米价和迟约价格上涨最疯狂的时候,泉州米价的上涨幅度也不是很大。完全在百姓可以承受的范围之内。也没有多少泉州商人去投机米粮迟约而倾家荡产。
在这个南番商船如潮而来的夏季,泉州城仍然完全沉浸在繁荣和富庶当中。除了城中两大教派——天道教和天方教之间明争暗斗愈演愈烈……
一辆没有任何标记的四轮马车停在码头一个偏僻的角落。马车周围站着几个人,虽然都穿着汉人的衣裳。但是看那几张白皮肤高鼻梁的面孔和那个久经训练的姿态,谁都一眼看得出来那些是白番武士。他们一个个脸色都非常地严肃,目光神经质的看着周围匆匆忙忙经过的人流。有的人腰间还挂着乌兹钢的弯刀,稍微对泉州当下的情形有些了解的人,都知道这些家伙都是信奉天方教的白番豪商豢养的打手,叫什么马木鲁克人……据说都是从小就被卖给西方的白番君主或豪门,然后接受严格训练而成为战士的。对主人忠心耿耿,打起架来悍不畏死。在大食国被蒙古人攻灭后,不少马木鲁克失去了主人。沦为了佣兵。
不过在几年前,泉州蒲家衰败之前,豢养马木鲁克打手的白番商人并不多见。但是这两年,随着北明不断兴起和泉州天道教势力日益庞大,不少白番豪商都从大食雇佣了马木鲁克人来充当护卫。马木鲁克的人数虽然不多,但是在和天道教信徒的冲突中屡屡占据上风,倒是让泉州天方教徒的士气大涨。
这些武艺高强的马木鲁克打手也名声鹊起。现在看到那么多马木鲁克聚集在一起。路过的行人谁也不敢多在旁边停留观察一下,都慌忙加快了脚步,刻意地离这些人远远的。
两个到刚刚抵港的破烂福船上接人的马木鲁克武士。夹着一个中等个子,一顶浅露(一种带面纱的帽子)将头脸深深遮盖起来的人。快步走到了马车前面,领头的那个马木鲁克就一下子将车门打开,将那个神秘来客请进了马车后座。早就等待着的车夫立即挥动马鞭。一溜烟的就把马车开了出去。这时坐在马车前座的一名儒服男子才欢然地对着刚刚上车的人笑道:“海云,可把你等来了!”
那位来客拿下浅露,苦笑着左右看看。浅露下面是一张白皙而又略有些阴沉地中年人的脸。他就是蒲寿庚。而和他对面而坐的则是他的兄长蒲寿晟。理论上说,这两兄弟现在已经倾家荡产。根本不应该雇佣得起那么多马木鲁克。但是理论归理论,实际情况完全不是如此。
蒲家虽然因为迟约投机欠下了巨债。但是欠债可以赖账,他们手中可以支配的现金还是有一些的——从吕宋岛开来的蒲家船队装了不少香料和干果,变卖出去后,也有数百万贯的巨资。另外,蒲家的四十二艘大三角帆船的价值也不下二百万贯!
作为昔日的世界首富和天下第一海商,蒲家再怎么沦落,也是一匹瘦骆驼!除了这四十二艘大三角帆船之外,蒲家在吕宋、三佛齐、爪哇岛、锡兰岛和天竺国内,都有不少产业。所谓狡兔三窟,用在蒲大首富身上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过失去了中土这块宝地,又遭到北明海上力量的打压和搜刮,蒲家的家业也已经是山河日下。
而且,北明和天道教还流露出了极强的向南番扩张的倾向!现在已经有好几个南番国家的君王,皈依了天道教,并且还打算将天道教立为国教!
考虑到天道教和天方教的恶劣关系,天方教商人被排挤出中土和南番的日子,已经不大遥远了。
到那时,蒲家海商的日子可就真正难过了!
想到这些,蒲寿庚的外表虽然还微笑着表示平静。可是内心却在翻江倒海。一时竟然连话都说不出来。
蒲寿晟看蒲寿庚略微有点失神的样子,勉强笑了笑,宽慰道:“海云……只要人没事就好了。欠了多少债都不必放在心上,大不了一走了之,他们还能追去西方索债?”
蒲寿庚终于从自己的心思里面挣脱了出来,朝兄长笑了笑,悠悠地道:“走是肯定要走的,但是能不能了之就难说了,临安的那些债主追不到西方,但是陈德兴的舰队下南番入西洋不过是早晚的事情……”
“南番?西洋……”蒲寿晟深吸口气,“可又能如何?我们兄弟毕竟是商人!”
蒲寿庚苦笑,“商人?我们蒲家不是寻常的商人,而是海商!海商从来就是亦商亦盗,皆有武力。若天道教主宰了南番、西洋,还会允许天方教拥有海上的武力吗?”
“主宰南番、西洋?”蒲寿晟哈哈大笑,“海云,哪有那么容易!婆罗门和佛教在南番根基深厚,我们的天方教到达三佛齐已经几百年,现在往来三佛齐的商人大多是奉天方教的大食人,可三佛齐人有几个相信?他们不还是顽固的以佛教为国教?”
蒲寿庚却重重地摇头,“不,天道教会很快征服南番的……因为天道教是逆明国家的一部分,又是奉一神的教门,而且以将真理传播到全世界为己任。在某种意义上,他们和基督教、天方教非常相似。但是他们的背后却有一个新兴的帝国,犹如罗马和哈里发帝国的强盛时代。
如果纵横西洋和天竺的天方教徒不能联合起来,我们就会失去三佛齐的航道,然后会失去天竺和西洋!永远失去!”
……
辽东,明都府,天道教总坛。
高高耸立望海楼中,两个优美的身影静静跪伏,都是白色道装。一个形态丰腴,皮肤白皙,处处散发着雌性的魅力,匍匐而跪,犹如一只雌兽臣服于下。一个身材窈窕,跪得端正,素白的纤手按在地板上面,乌亮发丝黑瀑般披在颈后,自有一种说不出的宝相庄严。
她们二人,一个是将要远行的宝音,一个则是女神棍墨影娘。
对面的一张蒲团上,盘腿坐着的,是穿着宽松道袍的陈德兴。
“影娘,这些日子多亏你调教宝音了,总算能让她熟记住一些天道教的道理了。”
陈德兴微笑着对面前的两个女人道:“宝音,你也不错,本来以为你是胸大无脑,现在看来竟也冰雪聪明。”
“奴奴情愿笨一些,那样就不用离开大王了。”宝音的声音有些幽怨。在陈德兴的身边,她本是极其得宠的女人。可是现在,却已经好几个月没有被陈大明王享用了——倒不是陈德兴对她的身子没有了兴趣,而是怕她怀上身孕,误了行程。
陈德兴淡淡地道:“宝音,其实孤王也不舍得你,但是此去西域非你不可!不过你也不必长留西方,只要打开局面,说服海都改宗天道,进军和林,你就可以同海都的大军一起返回了。”
“奴奴知道轻重,此去必不辱命。”宝音娇声道,“不过等奴奴回来后,大王可要好好宠爱奴奴……”
陈德兴嗤的一笑:“孤王什么时候不宠你了?快去快回吧,今后的好日子还长着呢!”
宝音乖巧地嗯了一声,直起身子,只是跪坐着不说话了。
陈德兴扭过头,看着冰清玉洁的墨影娘:“影娘,明日就随孤王动身,南下澎湖!”
墨影娘微微一愣,“大王,您是说去澎湖么?”
“是的,去澎湖!”陈德兴笑呵呵道,“影娘,这次你要为孤王拿下泉州!”(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