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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一语破春风     大隋国师txt下载     大隋国师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六百七十二章 意外之事

    “国师,那边怎么回事?!”

    马蹄声、人的呼喊,四个书生自然也看到了,小心的扒着树身从后面探出脑袋,当瞅到一队骑兵挥舞长矛追在后面,急忙缩回落到靠着树躯坐去地上。

    “遇上仇杀了。”

    “别怕,有国师在呢。”“对,有国师在,还怕区区一帮蛮夷......哎哟哟,马蹄声挨近了。”

    老驴咀嚼着干草,看到那跑来的几人里,有一头驴子,兴奋的抖了抖耳朵,从地上撑起来,迈开小步,一蹦一跳的还没两步,就被陆良生一巴掌拍的重新趴回去。

    “蛮人的事,与我们无关。”

    书架里的蛤蟆道人也推开小门,这种热闹岂能不凑?蛙蹼打了一个响指,点燃烟斗,托在手中,跳去门沿坐了下来,在嘴里嗒了一口,老神在在的斜眼望着被追杀的五个蛮夷。

    “原来看别人被追,还是挺不错的,就是还差点劲儿,不过瘾。”

    饶有兴趣的视线望去的远处,荒漠风沙之中,五个阿拉伯人拉着一头驴子驮着箩筐跌跌撞撞的奔跑,见到那边树下休息的同样五人一驴,看模样是希腊人,急忙挥了下手,然而,那边根本没有动的意思,只得回头看一眼快要追上的拜占庭骑兵。

    咬紧牙关,看去身后另外四人。

    “驴不要了,把里面的《圣训》带上!”

    牵着驴子的汉子松了缰绳,跑去后面从挂着的皮袋里翻出一本经书塞去怀中,气喘吁吁的朝前面喊道:

    “白沙尔,我快跑不动了。”

    前面白布缠着脑袋的男人回头,身后的四人脸上全是汗渍,大口大口的喘气,但还是朝他门,咆哮出声。

    “真主的信徒不能学习妥协!”

    后面四人咬紧牙,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弃了驴子脚步奋力跟上前面的男人,从那边树下的五个希腊人面前匆匆而过。

    轰隆隆——

    蹄音震响地面,沙尘在翻飞的马蹄间四下溅开,纵马而来的拜占庭骑兵远远的也看到了那边树下五人还有一头驴子,为首的骑士正打出手势,让部下分散包抄上去,抬起的手陡然一捏,回转的目光再次落去那树下的五人。

    “五人......驴子......”

    随即,握紧的拳头松开,朝那边一挥:“将他们也一起抓起来,带回君士但丁,交给陛下,让卡拉布萨的达埃尔辨认凶手!”

    希腊语出口,坐在树下的陆良生眉头皱了起来,就连敲着烟杆拍灰的蛤蟆都愣了一下,“这帮家伙怎么朝我们来了?”

    “是来抓我们的。”

    陆良生收起纸张,拖着长袖起身,掐着一个法决,随意拂出,纵马狂奔而来的拜占庭骑兵眼前好像蒙住了什么东西,再到看清,忽然转了一个方向朝着另一边空旷的沙漠奔涌而去,挥舞手中长矛好像在跟人搏斗一般,越打越远。

    “师父。”

    书生下了岩石,没了画地图的心思,回头朝靠着树躯迈着头靠坐的四个书生也喊了声:“还有你们四个,收拾一下,准备走了。”

    “没事了?”马流伸长脖子,张望了一下,见那十来个骑兵不知为何跑去远处,脸上顿时露出欣喜,爬起来轻松的小跳两下,抖了抖身子:“蛮夷就是蛮夷,来势汹汹,最后还不是屁滚尿流。”

    赵傥拍拍身上灰尘起来,“那是,在国师面前放肆,这不是找不自在嘛。”

    就在四人准备挣着去抢老驴的缰绳时,忽然有声音传了过来。

    “白沙尔谢谢友好的希腊人帮助。”

    那边,先前逃走的五个阿拉伯人折转了回来,浓须大胡上绽出温和的笑容,“没有你们,我与我的同伴,恐怕会被拜占庭的士兵追上了。”

    这人说的希腊语,算不上流畅,陆良生还是能听懂,余光打量了这几人,均是粗糙的长袍,手脚粗大像是常行远路的,大抵以为是商旅一类,不过出门在外多留心眼是应该的。

    便是也朝对方微笑了一下,抱拳拱了一下手。

    “顺手罢了,就是不知道你们为何被他们追杀?”

    听到问起这个事,那叫白沙尔的男人也有些郁闷,走到树荫下,让同伴去把跑远的驴子找回来,随后,坐去旁边岩石,捶了一下膝盖。

    “我们也不知道,为什么被他们追杀,之前我们泰鲁什布教,忽然听到有人传言在地中海抓到一条塞壬,传闻是半人半鱼的海妖,在城里引起轰动,布教也被打乱了,正好按计划要去下一个地方,出了泰鲁什在边界就碰到波斯人,他们对我们并不友好,转移的途中......”

    男人忽然轻笑出声。

    “......南下的途中,又遇上拜占庭的骑兵,他们一看到我们就说我们五个杀了卡拉布萨的总督,还拿了抓捕令,结果,波斯人追了上来,两方又是常年打仗,就先打成了一团,我们五个趁乱逃到了这里。”

    说完时,也接过同伴递来的水袋喝了一口,长途跋涉再到刚才狂奔,累的不轻,眼下缓口气后,忽然想起自己刚才说的话,回忆起拜占庭骑兵捉拿时的说辞,猛地偏头扫去周围,与自己这边一样,正好五个人,外加一头驴。

    一时间,顿时明白了什么,脸上笑容渐渐僵硬下来。

    不过还是起身过去,双手去握陆良生的手,后者倒不会因为这个礼节拒绝,笑着与对方握了一下。

    白沙尔点点头,也跟着起来:

    “你们的行踪,白沙尔以真主的名义起誓,绝不会做对帮助过我们的人的事。”

    这时同伴也将驴子寻了过来,便朝陆良生等人告辞,带上面巾继续踏上传教的前途,看着他们走远,四个书生哄着老驴过来,“国师,咱们也走吧。”

    陆良生望着远处越来越远的五道背影,口中轻嗯了一声,伸手牵过缰绳,转身往北,令得王风四人指了指东面,又看了看北方,连忙跟上。

    “国师,方向错了。”“对啊,东面才是回中原的方向。”

    叮叮当当铜铃晃响的胜利,走在前面的陆良生微微侧过脸,有些冰冷,王风、马流、张倜、赵傥胆战心惊的看着侧容俊朗的国师,瞬间闭上嘴。

    前面,陆良生转回头,继续往北前行。

    “那只鲛人被拜占庭的人抓了,她救过我一次,不能不管,既然是被我带来的,那就要带她回去,跟你们也是一样。”

    四人面面相觑,片刻,拱起手来。

    “国师真是仁义啊。”“是啊,国师大义之心,世间罕有,真是我等楷模!”

    “......料想小小蛮夷,如何敌得过国师,到时我四人就在一旁为国师呐喊助威,彰显我隋国气势!!”

    “闭嘴!”

    陆良生回头呵斥一声,身后这才安静了一阵,蛤蟆道人打开小门,将那四个招过来,让他们给自己说说恭维的话,听得摸着白花花的肚皮,惬意的摇头晃脑,颇为舒坦。

    吖儿啊啊啊~~

    老驴回头看了眼书架,兴奋的踏着蹄子,跟在主人后面,一路上有四个书生说笑,倒是热闹的紧。

第六百七十三章 自投罗网的鲛人

    时至六月中旬,泰鲁什处于地中海气候,夏日炎热干燥,阳光灼烈,一连几日之间都少有雨水落下。

    陆良生沿途打听,才知晓这是一个大行省,城市叫安条克,紧靠海岸。

    入城之后,所见一片繁华,与所过的埃及有着极大的区别,由岩砖木条镶钉的楼宇房舍高低交错,围绕中间一座圆顶的巨大建筑呈一个大圆圈。

    阁楼上敞开的窗户,带着头罩的妇人将污水扑去街道,溅起的泥点吓得旁边一头母猪带着四五只小猪仓惶躲开。

    交错街道小巷间,行人多是圆领的长袍,光脚或踩一双翘头的鞋子,与人谈话说笑;叫卖吆喝的声音里,依靠栅栏、旅馆门口的女子裸露着肩头,涂抹妆容,勾着唇角露出媚笑,眸子直勾勾的盯着过往的行人,偶尔有人上来低声交谈几句,随后挽住对方胳膊走去昏暗的地方。

    “这里也有妓子?”

    听不懂话语,王风四人哪能看不出来,,瞪大着眼睛,仔细的看着摇曳的腰肢步入昏巷、或旅馆。

    “蛮夷就是蛮夷,光天化日之下,就这般直接,怎的也要来点琴棋书画,增添雅趣才行啊,啧啧......”

    四人垫着脚尖,伸长脖子望了几眼,这才颇为可惜的跟上陆良生穿过前面脏乱的街道,寻了一家酒馆,掸了掸袍袖,拍去风尘走了进去,店中的伙计不似中原那般只有男的,还有女子的身影穿梭其中。

    酒馆内,人声、笑骂汇聚一起,端盘的女子走过一桌,被伸来的手揽住腰身,坐到客人身上,挣扎中,几枚铜币塞进胸前深深的沟壑,顿时洋溢起笑容,坐在客人身上扭的更凶了。

    “堕落!”“下贱!”

    “真羡....啊呸,粗俗!”

    “还是我大隋好。”

    四人盯着这一幕,一言一语小声嘀咕,另一边的陆良生抿着上来的酒水,微微蹙眉,放下就再也没拿起,目光扫过周围,耳中抛去杂音,留意关于‘塞壬’的字眼。

    毕竟,这种地方,消息最为通畅。

    “......再送来一罐麦酒,明天我要去埃及贩一批货,今天多喝一些,路上就没喝得了。”

    “听停靠码头的船上水手,说那边有一个总督被杀了,一伙东方人干的。”

    “波斯,还是阿拉伯人?”

    “管他们是波斯还是阿拉伯,又不会杀我们,呵呵哈哈。”

    “说到船,你们知不知道塞壬的事?想不到海里真的有海妖。”

    “前两日城里都在说,听过一些,你看到了?”

    “就是我打听消息的那条船,与抓到海妖的船遇上了,上面水手说,远远就看见一个半人半鱼的人吊在桅杆上,还跟他们喊了话,对方说要送去君士但丁献给皇帝。”

    “和传说里一样漂亮吗?”

    “我不知道。”

    酒馆吵吵闹闹的言语里,托着木盘的侍女放下盛满酒水的陶罐,转身过来,靠近门口的那一桌五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几枚铜币叠放在桌面,看了看周围,侍女不着痕迹的收去腰带,嘘着口哨去了下一桌。

    吵杂传去酒馆外,走在街道来往人群中的陆良生脚下步伐奇快,双袖间带起的一股清风缠裹身后老驴、四个书生眨眼间消失在城中。

    阳光乏起昏黄,霞光渐渐在大海上化为一抹橘红,翻涌的海浪间,白鸥成群像是闻到了鱼腥,绕着一艘大船嘶鸣飞舞,靠近时,被扫来的一根长杆扫开。

    “这是献给陛下的,你们这些鸟也敢靠近!?”

    “乌卡,过来换一下,你来赶鸟!”

    吃长杆的男人垂下头,朝整理绳索的一个同伴喊了一声,后者丢下绳子,抬起手肘擦了下额头汗渍过来,从对方手里长杆,仰起视线望去吊在桅杆一截横木下的一道身影。

    “没死吧?”

    “刚刚浇过水,死不了,等会儿放下来,献给陛下之前,先抽她鞭子,这样就会老实了。”

    那人交接了工作,轻松的伸了一个懒腰,最后看了眼上面吊着的塞壬,走去船舱倒了一杯麦酒靠着船舷,和其他船员说起之后靠岸后见到皇帝,会得到什么样的赏赐。

    接过驱赶海鸥的青年,眯着眼靠柱子怀抱长杆,瞧着头朝下的塞壬,忽地笑了一下,他从未见过塞壬,也从想过传闻里的人鱼竟会追着他们船跑,看到渔网洒下来,还往里面钻,是傻的吧。

    “过了雅典,还有一日就到君士但丁,你就多看几眼大海吧,以后没有机会了。”

    青年自言自语的朝塞壬说笑一句,不久,之前离开的水手回来,还带了船长和几个船员,将上面吊着的人鱼缓缓下放到甲板。

    “叽......”

    鲛人双手被捆缚,鱼尾上系着绳子与桅杆连在一起,放下来也动弹不了,眸子惊恐的看着那粗壮的水手提着鞭子过来,后者朝甲板吐了一口唾沫,得到船长的首肯,猛地甩开手臂,皮鞭掀起半空,然后,狠狠的抽下来。

    噼啪——

    皮鞭越过鳞身,划去娇嫩白皙的上身,瞬间抽出一道血痕,人鱼瞪大了眼睛,“叽——”的惨叫还没落下,皮鞭再次狠狠抽下,落在肩头,海草般的几缕发丝顿时断裂洒去半空,抽出的血痕,慢慢渗出鲜血。

    “叽叽.....啊.....啊.....”

    鲛人张大嘴,像是哭了出来,使劲的摆着头,求他们不要打自己,见她求饶、哀嚎,几人哈哈大笑,当中有人解着腰带蹲下,一边伸出手指勾住她嘴拉的更大些,看清里面上下都是细密的小齿,才可惜的收回手,腰带也重新系回去,惹得同伴笑的更加大声,拿拳轻捶了一下。

    有人大笑喊道:

    “桑德斯,当心被塞壬把你那东西给咬掉下来,你家里的女人,我们替你照顾了!”

    甲板上,又是一阵哄笑,令得那人抢过皮鞭,把气撒在面前的人鱼身上,狠狠踹上一脚,扬起鞭子又是一阵狂抽,上身娇嫩的肌肤顿时一片血肉模糊,血点都溅去几人脸上。

    “叽......叽叽.....呜......”

    鲛人惨叫变得虚弱,意识过头的几人连忙冲上去,连拖带拽的将挥鞭的桑德斯拉回来,夺过鞭子丢到地上,赶紧让发愣的青年去船舱取一些外敷的伤药。

    “打这么狠,陛下那边还怎么得到奖赏?!”

    数落的话语里,有人趁机踹了那叫桑德斯男人一脚,后者从地上爬起来,便是与说话的人扭打在了一起。

    大船混乱,依旧驶过了雅典,距离北面君士但丁更近。

第六百七十四章 神啊,请保佑我们!

    “叽~~”

    粘稠的鲜血顺着裂开的皮肤在甲板凝成一滩刺人眼眸的殷红,鲛人虚弱的低吟里,这艘船的船长上前检查了一下伤势,重重呼出了一口气,还好没有打死,转身将扭打成一团的两人拉开,抬手就是一拳将桑德斯打的撞船舷,过去捏住对方染血的下巴拉到面前,目光露出凶戾。

    “知不知道,我们想要发财,靠的就是这只塞壬,我们跑了半辈子的船都抵不了这一趟,要是她死了,我就把你手脚筋隔断吊在船首喂鲨鱼!”

    那边,船舱出来的青年,找了药物给那只奄奄一息的塞壬抹上,又缠了一圈绷带,众人听到船长的话,默默的守在这人鱼身边,祈祷千万别死。

    “刚才我抽的那几下,足够让塞壬变得规矩,桑德斯真是一个废物,要是到手的财富被他弄没了,我第一个杀了他,再把他妻子卖去妓馆换钱!”

    “.....卖之前,也像这样抽他女人一顿。”

    在海上跑船,多是一些敢拿命换钱的人,手上沾过海盗的、普通船只上的人命,有时候买卖亏本,到了海上截杀一些小船补充亏损是常有的事,何况这种差点断了他们财路的同伴。

    而且,捕获塞壬的事早就沿途传扬出去,就是为了把事情传到皇帝耳中,得到财富不说,也能在民间百姓、同行耳里得到响亮的名声,到时候就不是一两艘船,说不定摇身一变,获得爵位,添置数艘大船组成一艘船队都不一定。

    要是塞壬在快要到君士坦丁的路上出了意外,恐怕杀了这个叫桑德斯的同伴都难以消除怒火的。

    好在,蹲在塞壬旁边,名叫乌卡的青年朝他们比了一个放心的手势,众人悬着的心终于落实,手里举起的刀缓缓垂下,恶狠狠的瞪了瞪那边抱着脑袋蹲在船舷的桑德斯,才回去各自的位置,继续驱船加快速度。

    “我很爱我老婆!!”见保住了性命,桑德斯抬起脑袋,朝他们大吼了一声,引得众人目光再次看来,赶紧又蹲回去抱住头。

    起伏翻涌的海面上,白帆鼓涨,海船破浪而行,船上捕获塞壬的消息早在十来天里,沿着海岸各个城市传开,尤其是亲眼看到被挂在桅杆上的塞壬的其他过路船只,直接将消息坐实。

    尤其是接到消息要将传说中的海妖送给皇帝,当地官员,迅速派出信船、快马以最快的方式,从海上、陆路传去君士坦丁,送达皇帝福卡斯的面前。

    这样的奇闻,甚至还是被传为神奇之事,沿途宣传,听到这些的君士坦丁百姓,早就在城里翘首以盼,估摸着海船航行的时间,常到船岗码头打探或瞭望海平线。

    拥挤、嘈杂的街巷向城中内里延伸,巨大的城堡里,晶莹剔透的吊灯燃着火焰,铺有红色绒毯的大殿正中,一道身影捧着小卷的信纸匆匆跑了进来,越过红毯两侧的将军和行政官员,双手托着纸卷走动中间递呈上去。

    首位上,名叫福卡斯的皇帝带着桂冠皱着眉头,朝一旁的侍卫微微偏了下头,后者上前从将纸卷接过,递到皇帝手中,随后缓缓展开,看着上面的内容,这位皇帝嘴角勾出一丝笑容。

    原本召集将军们是要说几个行省贵族、行政官员阳奉阴违的事,以及卡拉布萨总督被行刺身亡,会不会与这些人有关。

    但眼下的消息,让他感到颇为舒服,毕竟他曾经只是一名百夫长,后来逼供杀了皇帝,才得到这个皇位,各个行省的贵族、官员对自己这种行为非常不满意,若是知道卡拉布萨是总督是他们杀的,那自己出兵就有了正义性。

    而此时送来的消息,是有关于塞壬的,传说中的海妖,被他任皇帝期间的治下百姓在海中抓获,要献到宝座前,这在政治上是有极大的好处。

    片刻,他收起信纸交给书记官保管,并记载下来,脸上笑容不减,从宝座上起身,让那信使退下,随后才看去眼中有些疑惑的将军、官员们。

    “塞壬海妖,已经快要抵达君士坦丁。”

    顿时下面一片哗然,之前也曾听过这个传闻,但不过是各地传来的,当不得真,然而,亲耳听到皇帝开口肯定下此事,自然有些惊讶。

    福卡斯满意的看着众人表情,踩着红毯缓缓走下:“......海妖是大海里邪恶的神怪,传闻里,经常用充满魅惑的歌声引诱过往的船只靠近,并吃掉上面受到蛊惑的水手,现在捕获,神已经站在了我的这边!”

    旋即,挥手:“将这条振奋人心的消息,告诉我的臣民、君士坦丁的所有百姓,让他们一起到海港,见证神灵赐给我这位皇帝的礼物!”

    翌日一早,皇帝的圣令在城中传开,阳光渐渐升上云隙时,皇帝的仪仗、车辇已经出了城堡,数匹白马拉着烫金边框的四轮大车,摇摇晃晃的在士兵护卫下赶往海港,而城中的百姓、城外的农人也都这日早晨一窝蜂的涌去城中最大的海港,遥望的船只还没有来,这里已满是攒动的身影,远远望去,黑压压的一片。

    映着晨光起伏的波涛间,远方一艘大船渐渐出现在海平面上,早已等候的几艘皇室战船收到号令齐齐出动,像是迎接出征凯旋的勇士,护在两侧,一起缓缓驶回港口。

    望着矗立平顶孤丘上的巨城,以及下方海港的人山人海,名叫白珍珠的海船上面,十多个船员、船长齐齐立在船头摘下帽子朝那边兴奋的呼喊,而有人则压下澎湃的心情,做起了祷告。

    “快到海港了,皇室的舰队都出动了,皇帝肯定来了。”

    “......我好像已经看到了财富、爵位、还有成百上千的美女在面前向我们招手了。”

    “神啊,请保佑我们。”

    呢喃的祷告,像是被感受到了,海风渐渐变大,吹着船只速度快了起来,就在他们靠近君士坦丁海港的途中,海峡的另一边,细小的石粒簌簌的掉去下方海崖礁石,沉进海面。

    一只驴蹄在海崖上方边沿驻足,陆良生像是听到了祷告一般,目光冷漠而冰冷偏去崖外远处蔚蓝的海面,眸底倒映着六艘战船护送着中间一艘船只朝着海峡对面的巨城海港航行过去。

    “叽......”

    虚弱的低吟在甲板上轻微的响起,看守塞壬的青年回过头,就见虚弱的人鱼此时动了几下,仰起脸看去船外某一个方向,好像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苍白的脸上忽然露出笑容,兴奋的又是叫了一声。

    “叽?!”

    乌卡疑惑的顺着她视线,转身望去远方的海崖之上,可惜常人的目力难以看到,只是隐约有一道渺小而模糊的黑影站在那里。

    然而,下一刻,耳边呜呜咽咽吹起了大风,拂的他眼睛都眯了起来,抬起手臂挡住面目,船上的桅杆这时都在吱嘎吱嘎的摇晃。

    远方,海崖之上,陆良生站在崖边迎着风,发丝飞舞,衣袍猎猎吹拂,双手掐着法决缓缓平伸抬起,双目之中,泛起了淡蓝的光亮。

    然后,缓缓闭上眼,明亮的白天黑了下来。

    “你们想见神,我便让你们见见吧。”

第六百七十五章 海巨人

    “起风了!”

    “好大的风。”

    君士坦丁海港人头攒动,城里城外的人蜂拥而至,围绕一座高高的看台,垫着脚尖翘首以盼的眺望已能看到的海船,也有人嘀咕着看去天上,不知为何风忽然变大了。

    都是为了亲眼目睹传说中的塞壬海妖。

    乌泱泱的人海中间,那高高的看台之上,穿着金美绸缎长袍的皇帝头戴桂冠,威严肃穆的坐在金背软垫的大椅上,俯瞰这一切。

    风声呜咽吹过耳旁,他朝一侧的侍卫微微点了下头,后者领会的躬着身走去看台边沿,朝着下方,乃至周围黑压压的一片人的身影,张开嘴歇斯底里的大喊。

    “安静!!”

    “——陛下,有话要讲!”

    声音随着风飘过人群,在上方传开,原本嘈杂的人声渐渐变得安静,纷纷回头望去高台,只见一身盛装的皇帝从宝座上起来,握着一柄十字的权杖走到台沿,站在无数交织的视线之中,下方百姓低头躬身。

    福卡斯微微仰起脸,满意百姓对他的恭敬,缓缓开了口。

    “我的臣民们,君士坦丁的勇士从大海归来,向我献上邪恶的海妖塞壬,她们用魅惑的歌声让无数英勇的船员葬身大海,让多少家庭破碎,父母妻儿失去了儿子、丈夫,我聆听神明的低语,邪恶终将拜倒在神明,以及君士坦丁,你们的皇帝脚下!”

    衣袍在风里猎猎飞起,福卡斯深吸一口气,双手平伸缓缓抬了起来,声音拔高,咆哮而出。

    “神明已经站在君士坦丁、你们的皇帝这一边,他让我告诉你们,神永远会保佑他的信徒,我的子民,今天,我们来一起见证,神赐给我们的礼物,一头邪恶的塞壬,由我们所有人来进行审判,处决!!”

    听完铿锵有力的话语,无数君士坦丁的百姓、士兵纷纷举起兵器、拳头。

    “呼哈!”

    “呼哈!”

    山呼海啸般的高呼呐喊之中,忽然视线阴了阴,有人停下喊声,悬着高举的手臂,抬起脸望去天空时,身旁越来越多的人也察觉到了异样,纷纷抬起视线,高台上的福卡斯皇帝原本享受这一声声如同浪潮涌来的呼喊,陡然间周围呼喊渐渐微弱。

    “发生什么事了?”

    福卡斯缓缓睁开眼睛,下方无数的人此时正抬起头看去天空,皇帝本能的仰起脸,映入视野的,是高挂云间的太阳,边沿有黑黑的斑块正移动着。

    “这是......”

    轻声的呢喃之中,黑色的斑块如同一朵游云,迅速吞去太阳,照下的阳光一点点的收拢,黑暗犹如潮汐般从远方涌来,仿如有人在背后伸来手将眼睛蒙住一般,瞬间笼罩所有人的视野。

    “我的眼睛,看见了!!”

    “太阳被吃了......”

    “又能看见了!!”

    惊慌失措的喊叫在人海里此起彼伏,高台上的皇帝强制镇定下来,好半晌,适应了黑暗,天地间好像披上了一层灰蒙蒙的沙帐,夹杂青冥里的,还有天空好像一道奇怪的长影游移而过。

    “陛下!风.....风停了。”

    高台上守卫的侍卫伸手触摸在空气里,刚才吹起的大风竟然停了下来,飘荡的双头鹰旗帜没有一丝动静的垂在旗杆上。

    福卡斯心里隐隐感觉到不安,但作为皇帝,尤其靠逼宫篡位得来,心里多少是惶恐的,下意识的握紧腰间的剑柄,满脸的大胡子怒张,朝着下方的拜占庭人大吼。

    “我的子民,不要惊慌,这是神明对我们的考验,也是海妖塞壬最后的挣扎,她用这些在恐吓你们,想让你们臣服于恐惧当中,我的子民们......”

    高昂的声音响彻,然而,下面拥挤的君士坦丁百姓还未从震撼里回过神来,呆呆的看着突然黑下来的天空,这时,有人忽然留意到另一边的海峡对岸的悬崖之上,有淡蓝的光芒显出一道人影。

    “那是什么——”“好像是一个人!”

    “他身上亮着光......”

    周围越来越多的人跟着望去,就连高台上慷慨激昂呼喊的皇帝也跟着抬起头来,话语在喉间像是断了线,戛然而止,无数人,无数的肩头此时感受到一种莫名的压力,仿佛身边的空气都变得有重量。

    风又动了起来。

    呼呼呼~~~

    大浪扑去的海崖上,蛤蟆道人跳下书架,抱着不知藏了多久的小肉干坐到一块石头上,看着远方的海面,四个书生挤成一团,蹲在海崖边上,胆战心惊的看着这个高度,以及一旁的身影,发丝飞舞,陆良生缓缓睁开眼睛,平伸的双臂,手掌曲成拳头,一握。

    轰隆隆——

    沉闷的雷声走过天际,云层低沉昏暗,吹起的大风掀起数丈的海浪,海面上几艘大船传出吱嘎的声响,甲板上早已混乱成一团,他们早已看到那海崖上发出淡蓝光芒的人影,一个个惊慌失措的大叫,疯狂的叫舵手掌好舵!

    “别看,快要上岸了!”

    “到了岸上就安全了,把塞壬准备好!”

    就在有人跑去将塞壬抗去肩头时,船身陡然猛烈震动,有‘嗡’的低吟在海底响起,偏转的视线之中,就见护卫的战船更外面的一侧海面,隆了起来,形成一个巨大的水泡,不停的上升,拉长一道巨大的长影。

    渐渐地超出战船的桅杆还要高出十多丈,巨大的水柱忽然间分开,迈出类似人的大腿跨出了一步。

    轰!

    水浪飞溅直接砸翻护航的一艘战船,上面的士兵、水手高高掀上天空,又纷纷落去水里砸出一片片水花,下一刻,第二条水的大腿跨来,将附近另一艘满是混乱、惊恐嘶喊的战船挤的侧翻,沉去了海底。

    圆柱形的上身也此时分出双臂,手掌,平整的肩头海水翻涌上升,形成一颗有着五官的头颅,朝着那边疯狂逃窜的海船,发出一声咆哮。

    “吼!!”

    迈开双腿,踏着海面狂奔冲了过去,荡开的海水推起大浪,反而让海船更加快了些许,甲板上的船长看着如同山岳高度的海巨人,吓得嘴都合不拢,反倒是之前挨打的桑德斯,解开了船舷挂着的小船掉去海面。

    回头大喊:“别看了,走啊!!”

    他声音惊醒了,名叫乌卡的青年,急忙扛着塞壬跟在后面,一起跳去小船,然后拼命的划着船桨朝海港冲去。

    快近码头,已岸上的人同样划着稍大一点的船来接迎,抛出绳索,随后数人划动木浆,将那只小船拖到渡桥,桑德斯,还有乌卡拖着人鱼爬上陆地的刹那,下意识的回头张望,紧追海船后方的巨人,高高扬起了一条手臂。

    “啊啊啊——”

    白珍珠号上,船长、大副,以及没来得及离开的船员睁大了眼眶,看着遮天蔽日般的巨掌,从天上盖了下来。

    甚至还看到巨掌之中,还有鱼儿在里面游动,然后......轰然一声巨响,海水冲天而起,整条船在岸上所有人惊恐的视线里,被一巴掌拍的碎裂,消失在翻涌的海浪里。

    下一刻,海水掀起滔天巨浪犹如一条白线朝着港口蔓延而来。

第六百七十六章 拱火、护短

    海面卷起大浪在远方化作一条白线汹涌席卷而来,冲起海船残骸、人的尸体在水里翻滚,这是所有人来不及反应过来的一幕。

    轰啪——

    水浪冲刷的巨响,拱着停留海面的几艘战船,那是人绝望的嘶喊里,上面的士兵连带船身一起被大浪推去海岸,撞在码头、礁石、山壁,断裂的桅杆、粉碎的船舷木板,四处飞溅,甩出的人硬生生砸在海崖山壁上、附近观望台上,滚出长长一串腥红。

    轰隆隆.....海水拍击的巨响还在延绵,停靠渡桥的一艘艘船只掀翻沉没,扛着塞壬跑去海港高处的桑德斯回头望去一眼,与他同船逃命的乌卡被卷进大浪里,随后,只剩下一只鞋子被海水送回岸边......

    “愿神保佑你,乌卡,你们的那份,我会替你们好好用的。”

    说完,一转身就往上方有双头鹰旗帜的看台狂奔,挤开的一道道目瞪口呆的百姓时,飞溅的海水落到他们脸上,不管反应的过来还是没反应过来,尖叫出声,疯狂的拥挤着朝后方涌去,推搡里,有人被挤倒下去发出惨呼,然而没人停下来,一双双脚从他身上踩过,惨叫的声音也在片刻淹没在混乱的声潮下。

    “快跑,海里还有神怪!”

    “是那个法光的东西招出来的,我看见了!”

    “看见有什么,快逃命啊!”

    “陛下还在,陛下还没跑......”

    那方高台,福卡斯压着剑柄,直直的看着挥舞拳头挥砸战船的海中巨人,颤抖的挪动身子,咬着牙挤出声音:“让......”

    话语刚出口,下方有人冲到看台近前:“陛下,白珍珠号上的桑德斯带海妖回来了。”

    “让他滚,带着他还有他那该死的海妖,滚!!”

    福卡斯几乎咆哮出来,沿着看台来回走上两步,忽然叫住转身离开的传令兵,“回来.....把他带过来,还有那只塞壬!”

    旋即,让那嗓门大的侍卫稳定四周逃窜奔涌的君士坦丁百姓,“告诉他们,只有解决了灾祸的源头,混乱很快就会过去!”

    那侍卫点头行礼,随后朝扯开嗓子转述皇帝的话语,这片刻间,桑德斯扛着那条塞壬被士兵护送到台下,人鱼也被带上了看台,呈到福卡斯面前。

    “你真是一个美丽的海中精灵。”

    这片土地上的人,从小听着父辈们口中的神话故事长大,见到一条活生生的海中半人半鱼放在面前,皇帝忍不住伸手触摸过她身上肌肤,指尖轻柔的划到鱼身,抚摸着密密麻麻的鳞片。

    “......没有今天这样的事,我是舍不得杀你,但是你必须要死,你不似,那个巨人会摧毁整个君士坦丁,毁掉我得来的皇位。”

    大抵以为那巨人是为了塞壬而来,或者是塞壬召唤出来的,只要对方一死,海水组成的巨人就会消失,而他也会成为拯救拜占庭的英雄皇帝,斩杀神怪的皇帝!

    福卡斯可惜的收回手时,忽然一把抓住鲛人的头发,做为军伍出身,力气极大,将她提了起来,面向去大海,声音高亢而威严。

    “我的子民们,看看吧,这就是海妖塞壬,船难的灾祸源头,也是今日杀害白珍珠号英雄的凶手!做为你们的皇帝,我将亲手斩下她的头颅,请示神明,让我们眼前的巨人彻底消失——”

    手中的鲛人,好似听懂了这番话,脸上淌下泪渍化作珍珠一颗颗的坠下来,使劲的晃着头,声音悲鸣的哀求。

    四周混乱的声潮之中,蜂拥跑去高处的君士坦丁百姓渐渐停下脚步,纷纷回头看向看台的皇帝,以及被皇帝提在手中痛苦挣扎,摆动鱼尾的那条塞壬,痛苦的脸上,发出不是人类的嘶鸣。

    ‘锵!’

    有着镶嵌宝石的十字剑柄拖着金属独有的低吟拉出剑鞘,福卡斯拔出宝剑,擎在手中高举过头顶。

    “为了拜占庭,为了神明——”

    高亢的话语响彻,在风里飘远。

    ......

    海峡另一边,蛤蟆道人吐出烟嘴,从石头上跳下来,看着对面远方的海港,偏头望去身旁的徒弟。

    “良生,那蛮夷皇帝,好像在挑衅你,看看,还把剑都举起来了!”

    后面四个书生齐齐点头,附和:“蟾大仙说的事啊。”

    “这分明就是看不起我家国师!”“哎哎,他手里拽着的,是不是那只小人鱼,不会是要砍头吧。”

    “蛮夷尔敢!!”赵傥捏进拳头站起来吼了一声。

    那边,一直沉默的陆良生,终于有了一丝话语出口。

    “师父,还有你们四个,在这里等我。”

    说完,拂袖转身,跳去老驴背上,书架啪的一声自行脱落,掉去地面,心疼的蛤蟆道人连忙跑过去,查看小衣柜有没有摔坏。

    “不知道轻点啊!”

    回头,海崖边上已经没有了徒弟,还有老驴的身影。

    君士坦丁下方海港,扑腾的大浪渐渐平息,逃窜的一道道身影在皇帝拔出宝剑慢慢都停了下来。

    在那声‘为了神明......’振奋人心的嘶吼里,高举的剑锋划过一道冷芒,唰的斩了下去,然而,下一秒,所有人青冥的视线之中,青白的光芒唰的从天空斜斜飞下,就听呯的金属声响,待到众人视线恢复,就见那高台上,皇帝手中已经空荡荡,那柄宝剑钉在皇座没入半寸进去,只能看见尾端一截还留在上面。

    ‘嗡嗡~~’

    半截剑身、剑柄余力不息的颤抖着,福卡斯转回视线,忍着手上火辣辣的疼痛,慢慢转过头来,只见一头从未见过的怪兽立在面前。

    狮子的鬃毛、鹿的犄角、龙的脑袋,浑身冒着电光,是说不出的震慑。

    优雅矫健的身躯一侧,还有一个希腊人站在那,福卡斯捏紧的拳头,都渗出一层汗,半句声音哑在喉咙里,怎么也发不出。

    下方、台上的士兵侍卫想要靠近,冒着电光的麟兽偏过头颅,咧开长吻露出獠牙低吼一声,掀起风雷,吓得原本靠近的侍卫一个不稳向后栽倒,拖着“啊——”的惨叫,落去台子下面。

    惨叫声戛然而止,陆良生看也不看掉下去的身影,目光简单的瞥去那边的拜占庭皇帝一眼,就那么从对方面前过去,走动间,人鱼身上捆缚的绳索一一崩断,脱困的鲛人哇的一声,扑去书生怀里,像是受到惊吓、委屈的孩子大哭起来。

    “没事了,我带你来的,我就带你回家。”

    陆良生轻轻拍拍她光洁的后背,温热的手掌摸到几道深深的鞭痕时,温和的神色渐渐沉了下来。

    语气依旧温和,轻声道:“谁打的你?”

    他心通带着陆良生的话语传进鲛人心里,趴在书生肩头的人鱼安稳下来,听到这声,略带有哽咽的声音,随着手指去台下,一个下巴满是胡须的男人,顿时变得激动,连着蹼的手指不停的比划,点着伸手的部位,噘着嘴像是在告诉陆良生,对方是怎么打她的。

    “叽!叽叽!!啊噗!噼!啪!”

    陆良生揉着激动比划的人鱼脑袋,起身走到高台边沿,看着下面那盯着麟兽还未反应过来的男人,抬起宽袖,手指一勾,一缕清气飘出,将对方缠裹拔地而起。

    这时才反应过来的男人,在半空上手脚挣扎,朝着下面的士兵求救,然而,升到与看台平齐时,这才发现那麟兽旁边还有一个人,以及抱着他大腿的塞壬。

    看对方亲昵的模样,桑德斯喉结滚动,‘咕’的咽下一口口水。

    “我.....”

    陆良生只是看着他,目光只是短暂的停留了一下,一挥手,远远扔去了大海,海面上巨大的身影转过身来,挥开手臂,手掌照着飞来的人影轰然扇了过去。

    嘭!

    远远的天空上,一团血雾爆开,几片模糊的血肉、内脏倒飞回来,啪叽砸在看台,落在皇帝脚前。

    站在原地的福卡斯嘴唇微微的发抖,跟着身子也抖动了起来。

第六百七十七章 昏黑乱语,似有不详

    天光昏沉,远方的巨人静立海水当中,海港上聚集的君士坦丁百姓久久未回过神来,落在看台的人的血肉、内脏散发血腥与怪兽一旁的书生呈出令人压抑、窒息的气氛。

    海港外围值守的士兵此时才从人群后方挤过来,挽弓搭箭瞄去看台,看到身形庞大的麟兽,以及不敢动弹的皇帝,犹豫着互相对视。

    吼!

    看台上,麟兽低吟嘶吼,萤黄的瞳仁看去下方混杂人群中的弓手,惊的一个个垂下手中弓弩,不敢有其他动作。

    面向大海的陆良生缓缓转过身来,俯身将脚边的鲛人横抱起来放去麟兽背上,用着希腊语也在对旁边呆立的拜占庭皇帝轻在说:

    “我与你并没有仇怨,而起你是皇帝,总要给一些脸面,今日这事就到这里。”

    轻飘飘的话语好像在福卡斯耳旁徘徊,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变成这样,只要塞壬拿到手,当着无数君士坦丁百姓的面,宣布他是神眷顾的皇帝就好了,忽然出现的怪兽、古怪的希腊人,打乱了一切。

    一切想好的计划都没有了。

    福卡斯盯着转去,背向他的希腊人,捏着拳头沉默的可怕,做为一个皇帝,简直没有了任何脸面可言,参差的胡须一根根的竖起来,牙齿磨的‘嘎嘎’轻响。

    盯着牵着缰绳的‘希腊人’背影,福卡斯目光示意了一下旁边的侍卫长,悄然从对方手里接过一把轻弩,另只手托着弩身缓缓瞄去走去石阶的背影。

    ‘我是福卡斯,我是皇帝......肮脏的希腊人!’

    双唇抖动呢喃着,手指摸去扳机,紧盯走动的背影的下一刻,食指扣动!

    嘭!

    弦音震动,推着弩矢唰的射了出去的一瞬间,走下石阶的书生背后,麟兽喷着粗气晃动鬃毛,跟着转过身,臀背的位置发出噹的一声金属交鸣,一团火星跳了起来的同时,弩矢碰撞,翻转,倒飞回去,有着微不可察的闷声‘噗’的响起。

    麟兽顿了一顿,扭过颈脖,伸出长舌添了添有些痒的黑鳞,优雅而威严的跟上主人,身后的石台,有滴滴答答的血珠顺着长袍边沿落到地上。

    “陛下!”侍卫长瞪大了眼眶。

    福卡斯抬手不让他靠近,捂去肩头没入只剩尾端的弩矢,摇摇晃晃走出两步,鲜血狂涌而出,捂着伤口的右手抬起轻弩,用嘴含住弩弦拉到后面,伸到那侍卫旁边。

    “上矢。”

    “陛下!”侍卫犹豫了一下,又唤了声,迎来的,是皇帝踢来的一脚,轻喝:“上弩矢!我不信.....杀不死他。”

    听到弩矢卡住的轻响,单臂将轻弩抬起,走到看台边沿,颤颤巍巍的瞄去下方走动的希腊人,调整着呼吸,就在扣动扳机的刹那,那侍卫好像憋不住了,终于忍不住开口。

    “陛下,刚才的弩矢浸了蛇毒......”

    那边,福卡斯手猛地一抖扣下了扳机,歪斜的射去下方,拥挤的人群、侍卫看着身后跟着一头怪兽的希腊人,心惊胆战的向左右后退开,让出一条道来。

    就在这时,上方一道黑影唰的射来,陆良生一手牵着缰绳,另只手抬起,二指一夹,飞来的弩矢稳稳接在指间,脸色变得冰冷,眸子划过眼角,斜斜望去看台。

    “就这?我给过你机会了,拜占庭的皇帝。”

    指间翻转,夹着的弩矢陡然变换了一个方向,随意的对准了看台边沿正侧身偏头的身影,我的仁慈不会额外施加蛮夷之辈。”

    拇指轻轻一弹,弩矢呯的射出。

    上面看台,福卡斯正侧过头,满脸怒容的看着那边的侍卫长,“传令,让所有士兵围杀,然后送我城堡就医.....”

    话语声里,耳边陡然听到‘.....蛮夷之辈’的声音飘来,回转过头来,原本呈出怒意的眸底,瞳仁猛地收缩,一道黑影在视线中瞬间放大。

    噗!

    弩矢刺破额头,挤碎骨头,红色的血肉、白色的粘稠、骨骼碎渣,随着头顶的骨盖齐齐掀飞。

    黑影贯穿,呯的钉在皇座,与旁边的宝剑稳稳的齐平。

    血肉模糊的脑袋连着的身躯摇摇晃晃两下,侍卫“陛下!!”冲来的嘶喊声之中,直挺挺的向后仰倒,摔在看台上。

    鲜血、皮肉、头骨、发丝飞溅,看到皇帝的倒下,四周一片惊慌到极致的混乱,不管人群里是不是还有士兵维持秩序,君士坦丁百姓疯狂的朝城里拥挤着逃窜,推搡、呐喊混乱在一起,但都下意识的绕开那缓缓走来的‘希腊人’和驮着塞壬的怪兽。

    陆良生伸手朝海上一拂,矗立海中的巨人彷如融化了一般,海水哗啦啦倾泻坠下,汇入翻涌的水浪里。

    收起驭水之术,书生不再这边停留,跳上麟兽背上,抓紧还在兴奋比划的小人鱼,轻声吩咐了一句。

    “老驴,回去刚才的地方。”

    吼昂~~

    麟兽摆动鬃毛,咆哮一声,抬起前蹄一踏地面,砖石‘咵咵’的迸裂出蛛网,矫健的身躯瞬间拉出一道青白的电光冲去半空,在海港悬崖山壁借力一踏,拖着电光在海峡折转,冲上对面的海崖。

    儿哼哼啊啊——

    蹬上海崖,麟兽兴奋的嘶鸣,跑去书架,让四个书生帮忙放去背上,狮鬃、龙鳞、鹿角也在缓缓收入体内,高大优雅的身躯缩小,变作原来驴子的大小,悠闲的甩着尾巴继续找着地上的草叶。

    陆良生抱着人鱼落地时,蛤蟆道人没了看戏的心思,拍拍蹼上的零嘴残渣起身,踩着脚蹼啪嗒啪嗒过来。

    “良生啊,就这么杀了一个皇帝,不怕他们沿途追杀?干脆把城一起毁了,让这些蛮夷好生掂量掂量。”

    将人鱼重新丢去驴背,陆良生拿过水袋倒出一点清水,化作水雾罩过去,随后回头看去海崖外,对面混乱的海港。

    摇摇头,笑了一下。

    “不用了,群龙无首,各地行省贵族、王室必然只会争夺皇位,谁顾得了我们,何况,这些蛮夷百姓,与这事无关,多害一些性命,对于修行,没有任何益处,徒增戾气罢了。”

    说完,吹了一声口哨,老驴叼着青草兴奋小跑过来,甩着舌头在主人面前蹦来蹦去,上面的人鱼好奇的看着老驴,眨了眨眼睛,下意识的张开嘴学着模样,想要伸出舌头,可惜太短,只能在嘴边飞快的翘上翘下。

    蛤蟆道人嘴角抽了抽,爬上书架,拿出烟杆跳去驴背上,照着人鱼脑袋、老驴脑袋敲打几下。

    “谁让你们学老夫!!”

    天色渐渐放亮,笼罩这天地的黑暗被重新露出云层的阳光一寸寸的推散,直到天地的尽头。

    阳光照着摆头的老驴、气急败坏的蛤蟆、好奇的人鱼,陆良生看着他们,脸上露着微笑,拉过缰绳,招呼那边跟着傻笑的四个书生,这片吵闹里,转身离开,去往更远的东方,该是踏上回家的路了。

第六百七十八章 夏日炎炎,蝉鸣不绝

    东方九州,长安,升上云隙的阳光变得燥热,一阵清风吹来,沙沙的声响里,梧桐叶子伴随一阵接着一阵的蝉鸣轻摇慢晃。

    “退朝——”

    宦官尖锐的嗓音从远处的宫殿传出,不久,三三两两结伴的朝臣走出文昭殿,闵常文走在最后面,跨出高高的门槛,望着已是大亮的天空,眯起了眼,明媚的阳光照在他头上,曾经花白的须发,已经全白,看着前面结伴说笑而行的同僚有些出神。

    有些想起自己最好的挚友——叔骅公,以及他的学生,那位大隋国师陆良生,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或许,老夫该偷偷去看看叔骅公的转世......看上一眼,也能解些苦闷,说不得还能做个忘年交。’

    想着相处许多年的挚友,变作小孩的模样,老脸上忍不住笑了起来。

    “闵卿慢行一步。”

    一声中气十足的话语忽然从文昭殿传来,老人回头朝着一个身着龙袍,头戴冕冠的身影拱手躬身。

    “见过陛下,不知陛下叫住老臣有何吩咐?”

    “朕叫住你,难道就不能说说其他的话?”

    两个宦官小心托起绣有龙云纹的袍摆,跨出的步履延伸而上,雄壮的身躯撑着龙袍出了文昭殿,杨广抚开摇晃的珠帘,露出笑容,请了面前这位老臣,走在白岩雕琢的栅栏走廊。

    “朕可见闵卿一个人在笑,不知可有乐的,说给朕听听如何?”

    皇帝年轻,但闵常文却不敢怠慢,尤其是越国公去世,国师出海,面前这位皇帝逐渐成熟起来,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颇有杨坚还在世时的神态。

    一君一臣慢慢走在宫檐下,看着快至晌午的夏日炎炎。

    蝉鸣声里,闵常文笑呵呵的开口回道。

    “陛下,老臣是想起叔骅公了,曾听陆国师提起过,叔骅公重新转世为人,投身一户崔姓殷实人家,而且还离长安并不算远,刚才就想,得空去探望,想想往日交情,到时再见,却是一老一少,说不得还能忘年之交,重续当年情谊。”

    杨广抿着嘴跟着笑了笑,有些感慨的叹了一声,停下脚步,望去远处的广场,还在离去的一众文武身影。

    “若非国师道破许多常人不可知之事,生死茫茫,多少人能释怀?朕的父亲离去,原本悲伤不能自己,却是被国师轻易化解,让父皇走的潇洒,让群臣、还有朕、朕的母后都忍不住笑了起来,要是世间之人都能如此,该是多好。”

    一旁,老人偏过脸来,抚着颔下白须,收敛了笑容,摇头道:“陛下,生死本就有定数,生则喜,死则哀,乃是为庄重、敬重,要是抛却这些,时日一长就无喜无悲,并不是一件好事,到时人不为死惧怕,不为生而庆幸,那可就糟了。”

    “闵卿,话都被你聊死了。”

    杨广收回远处的视线,颇为苦恼的笑了一下,转身举步继续前行,一只宽袖向外一拂,让跟随的宦官退到后面去,双手随后负到身后。

    “对了,国师出海已有多久了?可曾有过消息回转?”

    “陛下都未曾知晓,老臣如何先得知。”闵常文向来有一说一,“陛下惦记国师本是没有什么,但老臣觉得,陛下还是多过问关于大运河之事。”

    老人说这番话,心里也有谱的,越国公离世后,再无人能阻碍面前这位皇帝,陆良生一出海,便开始筹划起了大运河之事,从京畿到北方,再向东,又折转向南,一直到苏杭,如此大的工程,紧靠运河的各州各县,也要分摊朝廷压力,可谓是巨大。

    大量的青壮需要被征召,还要供应吃喝,此时外面已经闹得沸腾,尤其是一些世家,分摊下来虽然不多,可那也是他们的钱财粮秣,无端被少了一份,都是心疼,数月以来,不断上奏书信,做为吏部官员,闵常文就算头铁脖子硬,也感到颇为棘手。

    “闵卿,这事不要多问,照直办就行了,其余事,朕自会处理。”

    说起开凿大运河之事,杨广脸上笑容冷了下来,有近侍上来像是有话要说,都被他呵斥退开,一边走一边继续闵常文说起关于运河的事。

    “你们的压力,朕知晓,可朕做为皇帝,顶在最上面,这压力你们又可知晓?朕都不怕,你们怕什么?!父皇还在时,一直念叨这运河的事,可惜他没能等到付诸行动,将绘好的图纸交给了朕,做为儿子,哪能不完成父亲的心愿,何况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惠及往后千千万万的人,哪怕朕这江山哪天不在了,后面的王朝总是要记朕,记你们一点好吧?”

    “陛下慎言。”

    闵常文赶紧开口打断,什么‘江山哪天不在’之类的话,可是不能乱说的,尤其从皇帝口中说出来,多少是不吉利的。

    “慎什么言。”杨广哈哈大笑出声,抬手摆了摆袖子:“朕是皇帝,连皇帝都不敢说话了,天下还有谁敢说话?若是一个朝廷,因为一句话就没了,不要也罢,要是国师在这里,朕的这番话,说不得他要赞一声‘说得好’!”

    说起陆良生,老人沉默下来,其实满朝文武,乃至皇帝都听到关于青州蓬莱发生的事,根本不用猜测,就知道在忽然而起的大风里,渡船而去的就是国师,至于为何突然刮起狂风,吹倒民宿楼舍多间,一切都成了一个谜团,只有等到国师回朝,或许才弄明白了。

    ‘或许,万寿观留手的孙道长知晓一些。’

    大抵这样想着,老人与杨广又说了一些家常话,看着时辰不早了,便告辞出了皇宫,晃晃悠悠的牛车里,闵常文撩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繁华热闹的街景。

    行人匆匆,摊贩高声叫卖,带着香味的羊肉饼子馋的人直流口水,路过的胖小子拽着管事的手又回来,急的跳脚,叫着要买;扛着米袋的汉子走进粮店,擦着大汗出来,坐在街边数着上午所得,黝黑的脸上露出笑容,像是盘算给家中妻女买些什么回去......

    热闹的集市,牛车慢吞吞的过去,吱嘎的车辕声里,一旁的路摊,尖嘴猴腮的道士毛手毛脚的取下一张花脸面具盖在脸上,转头朝向身后的女子,惹得女子握拳敲来,疼的呲牙咧嘴,连忙将面具放去。

    “走走,小纤,今日带你们看看其他地方。”

    那尖嘴猴腮的道士正是孙迎仙,他拉着的女子是他妻子陆小纤,两月前从栖霞山接来,也算见识一下世面,连带的,李金花、陆老石有些不放心也跟着过来,甚至还有陆盼八人的家眷,一大堆人组成队伍,浩浩荡荡的颇有架势。

    “才不逛了,爹娘都走累了,而且你也不看看时辰。”小纤挣开他的手,回走去后面一个摊位上,陆老石正给老妻买些饼子,见到女儿女婿过来,递过去一张饼。

    “快中午了,等回去观里,肯定赶不上吃饭,先凑合对付一下。”

    “哎哟,我的岳丈唉,你怎么又买这些东西。”

    道人连忙将饼子收起来,指着陆老石肘间挎着的大包,里面全是一些干粮,抓耳挠腮的朝四周张望了一下,看到一栋酒楼,急忙让小纤帮忙拉着二老,一起过去那边,门口的小厮看到孙迎仙,想来很是熟悉,笑着迎上来。

    “孙道长来了,里面请里面请,小的这就去叫朱大厨出来。”

    “小孙啊,你带我们进这么大的酒楼做什么,不花钱啊!”李金花站在门外,看着里面陈设,就知道里面菜式可不便宜,拉着丈夫的衣袖就要往外走。

    “走走,浪费这些钱做什么,要吃什么,老娘回去给你们做,能省不少呢。”

    这时,柜台那边拐角的廊道走出彪肥的身影,正与老孙争论的妇人顿时愣了一下,看着系着围裙的猪刚鬣,笑着抬起手指着对方,走到面前,上下打量。

    “我认得你,猪刚鬣啊......你怎么在这儿当起庖厨了?”

    彪肥的黑汉在栖霞山住过一段时间,自然与李金花相熟,何况还是陆良生的老娘,猪刚鬣语气、神色相对旁人要温和许多。

    “俺老猪喜欢吃,也喜欢做些饭食,来了正好尝尝俺的手艺,不收分文。”

    “不收钱?那我就真坐下了?”

    见到老猪点头,李金花倒也不客气,拉着有些拘谨的丈夫寻了一桌坐下,看着转去后厨的黑汉,又看看面前给女儿倒茶水的孙迎仙,忽然间,有些想儿子了。

    “小孙啊,你说良生这会儿到哪里了?何时能回来啊......”

    旁边的陆老石握住老妻的手,“想他做什么,不要想不要想。”

    这话把道人给问住了,拿着茶壶想了一阵,看着门外明媚的阳光,一时间不知如何开口了。

    天光蔓延,远去向西,还是蒙蒙的清晨。

    众人心思牵挂的那个人。

    此时牵着老驴,驮着摆着尾巴的人鱼,带着四个张头四望的书生,对照手中的一份买来的图纸,看着周围有些迷茫。

    上面的路线好像有些对劲儿。

第六百七十九章 回程的二三事

    晨光倾泻下云隙,平坦的道路渐渐多了高低不平的地势,远远望去,戈壁、草原连成一片。

    渐渐明亮的清晨,陆良生拉着缰绳站在原地,低头看着手中展开的地图,又看了看周围,举步前行。

    老驴晃着铜铃,慢悠悠的跟在后面,不时撇过脑袋,抖动鬃毛、耳朵将人鱼好奇伸来的手抖开,哼哧哼哧喷着粗气,像是在警告她别乱摸。

    安放驴臀一侧的书架,摇摇晃晃里,蛤蟆道人悬着两条小短腿,拉着腰间绳子,探出脑袋,看着前方偶尔埋头看地图的书生,嘟囔:“还说为师迷路。”

    随即,声音打开,喊道:“良生啊,辨清楚路吗?”

    “快了。”

    前面,陆良生回应了一声,收起地图折好放去怀里,微微皱起眉头,往前的路衰草低伏,远山林野稀稀拉拉,还是与之前没什么两样,从君士坦丁一路向东后,进入萨珊波斯境内,学了当地波斯话,问了关于去往东方的道路,只要一直往东走,翻过帕米尔高原,就能进入西域,再过玉门关便能进入大隋西北了。

    不过......按脚程来算,已过去数日,根本没看到所谓的高原,相反,好像越走地势越低,气候也变得温湿。

    到的晌午,淅淅沥沥下起了一场雨,陆良生牵着老驴走去前方一片茂密的林子躲雨歇脚,铅青色的雨幕里,小人鱼欢快的扑到水洼里,摆着鱼尾扑腾。

    连天的雨帘坠下,水花溅在芭蕉叶上,顺着倾斜的叶尖流淌下来,四个书生伸手捧了叶尖落下的雨水喝了一口?迅速解了衣袍丢去一旁?干脆往身上浇水搓洗。

    哗哗.....落再芭蕉林里的雨声渐渐小了,这场大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王风、马流、张倜、赵傥摊着手掌?看着雨水一点一滴缓慢落下?急的光着膀子跑出林子朝天上张望了一下。

    “这老天爷......紧要关头?怎么能没水了呢?!”

    “这关老天爷什么事,肯定这方行云布雨的龙偷奸耍滑!”

    “唉,凑合了一下吧,赶紧穿上衣袍,省得来了蛮夷?看光了我等身子。”

    “有道理?说出去多丢人,得赶紧穿上。”

    絮絮叨叨的话语间,坐在芭蕉林里头的陆良生也觉得这方天气古怪?不过雨停了,也歇息的差不多,该是继续前行?一边朝那边抱着半块饼子慢慢磨动的蛤蟆道人说话,一边将书本放去书架。

    “师父,歇的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启程了。”

    “嗯嗯。”

    蛤蟆道人捧着发硬的饼子,瞥了一眼湿漉漉的芭蕉树下一只田鸡蹦跳过去,再看看手里的半块饼,呸了一口,将饼渣吐出。

    唉,还是有小道士在好啊。

    跳下石头,负着蛙蹼走去书架,陡然亮起一道青光,从里面照出,蛤蟆道人条件反射的向后跳了起来。

    陆良生正叫过外面玩水的小人鱼,回头正看到师父单脚独立,双手平举站在那儿。

    “师父你这是练的什么功法?”

    说话间,余光也看到书架发出的微光,陆良生对这神力熟悉,打开书架另一侧的小门,取出里面一尊女性的小雕像立在掌心。

    “哼。”蛤蟆瞥了一眼,放下手脚,重新负去身后,懒得理会,转身走去小门,熟练的系上绳子,“原来是蛮夷小神。”

    “伊西斯?”

    陆良生替师父关上隔间小门时,手掌立着的小雕像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东方的修道者,伊西斯要向你道别了,你已经离开了我神力所能到达的极限......希望以后还能再见到你......”

    经过这一路,陆良生其实大抵已经明白为什么与伊西斯一般的神灵会没落,一来都是靠着信仰而存在,二来,王朝变迁,信仰变迁,一个新的国家出现,必然会有新的教派出现,渐渐取缔了原来的信仰,曾经的旧神随着最后的信徒消失而渐渐消弭。

    总得来说,就是被遗忘,其实换做中原,若是没有了寺庙,没有了信仰,一代一代过去后,除了我们口口相传的祖先神,庙中的那些神灵也会渐渐没落。

    “希望有一日,我还能到达西方,与你说话。”

    陆良生朝雕像笑着点了点头,上面亮着的微光闪烁两下,便不再有动静,随即,寻了一张绸布将它包裹好,放去书架最底层,终归是能与西方神灵说过话的媒介之物,还是自己西方旅途的一个见证。

    嗯,也算是特产吧。

    收拾好书架,陆良生吹了声口哨唤来老驴,安放好后,便叫来四个书生,走出这片林子,此时天空放晴,之前的阴云散尽,明媚的阳光下,沿着东面荒芜的草原继续东行,渐渐的,有了泥路,山林之外道路两侧,也多了一亩亩旱田,乡间还有还不少农人带着孩子忙活,若非这里人高鼻深眼,皮肤偏黑、说着一股听不懂的话,还以为已经回到九州西南的苗疆一带了。

    走过乡间的小路,不远有座贫瘠的村子坐落山下,升起徐徐炊烟。

    哞~~

    一头粗壮的公牛甩着尾巴,拖家带口的在路边啃食青草,过往的农人双手合十朝它们恭敬的行礼,而田间劳作的人,多是拉着犁在翻着泥土,令得陆良生大惑不解。

    “有牛不用,反而自己拉犁,这里倒是稀奇了。”

    坐久了书架的蛤蟆,趴在老驴头顶,斜眼瞥了瞥:“哼,可能是养肥了,等吃肉,把牛劳作久了,会让肉质太老,难咀嚼。”

    说到吃的,蛤蟆道人咂咂嘴,盯着那边几头牛,吞了吞口水。

    “良生啊,为师似乎好久没吃过牛肉了,不如去这方国度,看看城里有没有牛肉?买些路上食用,最好是腌过的那种,入了味,随便一煮,放上为师特制的密料,光想想就有些馋人啊。”

    长舌忍不住伸出舔了一下,横坐驴背的小人鱼跟着学了一下,‘叽?!’的欢笑鼓掌,她身上有陆良生施的障眼法,外人看来,不过是一个坐在驴背上的美丽少女。

    前面,陆良生回过头笑着应了一声。

    “好,师父想吃,等会儿看看附近可有县城。”

    阳光西沉,霞光划过远山照来,彤红的山林、山岳间,路上村寨倒是不少,但城池却是一个没见到,反倒是路边多有三四丈高佛塔,尖尖圆圆,有时一座,有时几座成林,几乎每座佛塔下面都有祭拜的痕迹。

    “看来这里的佛事比中原还要兴盛。”

    天色暗沉下来,走了一路的陆良生等人也没发现城池,过了前方一片密林,那边隐约有建筑亮有灯火,走近了,是红墙黑瓦的佛庙,还有一声声木鱼敲响传出。

    “师父,看来你的牛肉今晚是吃不成了。”

    跟着一路的四个书生,早就疲惫不堪,催促着挤了过去,推开寺庙门扇,昏黄的油灯摆在贡桌,火光随着门扇打开卷起的轻风‘呼呼’摇晃几下。

    供桌上,一只小白鼠拖着尾巴爬上桌,偷尝香油,听到门扇得动静,‘吱’的叫了一声,飞快跳下来,溜去桌下。

    晃动的油灯之中,泥塑的佛像前,一个老僧背对着庙门,跪在蒲团一下一下的敲着木鱼,轻声诵着经文。

第六百八十章 言鼠

    夜风挤进佛堂,跌跌撞撞推门进来的四个书生张着嘴,想要喊出的话语咽回肚里,看着摇曳灯火之中,背对的僧人敲着木鱼,连忙退回门口,面面相觑。

    “一个老和尚......”

    “这么大开门动静,都没反应,有古怪啊。”

    “莫非是......”

    “是个鬼啊,有国师在,怕甚?!”

    陆良生系了老驴进来,四人叽里咕噜的一通推搡里,连忙让出一条道,进来的书生抬手让他们不要说话,仔细端详了那和尚僧袍片刻,便笑着抖开宽袖朝老僧拱手。

    “东土大隋陆良生,见过这位高僧,途径此处,天色已晚,只得向贵寺求宿,还请行个方便。”

    老僧衣袍与途中所见番僧衣着有着些许不同,衣领严实,不似这方僧人衣袍偏袒右肩,露出胳膊,更像是中原佛教,衣着简约庄重。

    所以陆良生开口,直接说的便是汉话,不过话语出口,那边背对的老僧只是敲着木鱼,双唇飞快的嚅动,诵唱佛经。

    咚咚~~咚咚咚~~~

    “妙湛总持不动尊首楞严王世希有.......如一众生未成佛终不于此取泥洹

    大雄大力大慈悲......

    南无释迦牟尼佛南无佛顶首楞严南无观世音菩萨南无金刚藏菩萨.......”

    诵唱的经文好一阵在最后一个音节停下,跪在蒲团面向泥塑神像的老僧方才缓缓睁开眼睛,放下木槌,双手合十礼佛一拜,随后直起身。

    “五位施主久等了。”

    说着撑着膝盖起来,转过身时,陆良生这才看清老僧面无须髯,虽然枯瘦,双眼却是炯炯有神,当即笑了笑,再次拱了下手。

    “不久等,只是在他乡能遇我中原之人,心里高兴,不知大师如何称呼?”

    “贫僧法号,法显。”

    老僧跟着笑起来,请了面前的书生,还有那边四人,一起走到佛堂一侧的待客小桌前坐下,提了水壶过来,倒上几杯清水。

    “此处佛庙乃是当地乡人筹建而成,有些小了,不过五位施主既然想要留宿?莫要嫌弃就是。”

    吱~~

    贡桌下传来鼠叫,端着破碗的四个书生小心的朝那桌下探望一眼,就见老鼠也探出口鼻在外面晃了晃,一溜烟儿的顺着桌脚爬了上去,一想到此间留宿,怕是深夜老鼠都会身上爬过?顿时齐齐打了一个激灵。

    “哦?对了,五位施主还未吃饭吧,贫僧灶头还有些冷饭剩菜?都是清淡之食?这就拿去热一热。”

    法显和尚看来只是独自一人在此庙修行,事事都要亲为,正欲起身?那边四个书生盯着那边摇着尾巴爬上供桌的老鼠?只感背上像是有密密麻麻的蚂蚁在爬?急忙先一步起身,将老和尚按回去坐好。

    “这位.....大师?热饭这种事?还是我们自己来吧,大师你坐,与我家国师说话。”

    不等老僧回话,四人相互推搡着跑去了后堂,这边,法显看着他们消失佛帘后面,笑着转回头,朝对面的陆良生稽首:“原来施主还是国师,只是不知为何出现天竺国?”

    “因为一些事,误入这西方世界,眼下正准备回到国内。”初来乍到,陆良生自然不会坦然将一些事告诉一个才见过一面的僧人,说完这句,看着对面的老僧不免也有些好奇。

    “法显大师,又为何独自在这天竺国住庙?”

    “呵呵.....”老僧竖印笑了起来,“佛主曾言佛教将大兴于中原,三千佛门沙弥东行,白马驮经喧佛旨,可惜这佛教振兴之地,如今已开始改换门庭,绝佛门于内,贫僧西来,非为求取经文,而是宣扬我中土佛盛,重渡这边的苦厄。”

    陆良生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不知大师原来是在中原哪座寺庙修行?在下所见法字辈倒是认识万佛寺的一个法净大师,后来还有个法海的小沙弥。”

    那边传来‘吱吱’几声鼠鸣,一只锦毛白鼠爬上油灯,去舔莲花盘里的灯油,老僧拿起水壶又给书生添去清水。

    “呵呵,同禅不同庙罢了,贫僧原是在众生寺修行,后来离寺而出,一路西行参禅悟道,经过十余年,才到的这里。”

    “大师好毅力。”陆良生不免恭维一句,目光随着鼠声吸引,那边的老僧侧脸跟着望去,笑道:“施主不必在意,此鼠亦是生灵,今日它若有缘偷喝灯油而得道,便是它造化,也算是我佛渡万生。”

    陆良生眸底似乎有着什么情绪一闪而逝,脸上仍旧保持微笑,语气温和:“大师所言极是,只不过此鼠只求一顿温饱,根本不知有佛,在它面前的不过是能充饥之物罢了,何谈有缘?”

    “所以才是渡。”老僧面容微笑,目光直直的盯着对面的青年。

    “在下还是觉得,渡它,它未必觉得安逸,相反,保持原来模样并非不好,饿了出来寻吃的,渴了舔食露水,困了就在洞中栖息酣睡,为何要让强插一道,它不明白,不希望的东西?”

    “看来施主也是有大智慧之人。”

    “不敢,道家有言,返璞归真,一切顺其自然最好,就如世间凡人,过着生老病死,悲欢离合,那叫人间百态,生死循环,没事的时候,去庙里拜拜神仙菩萨,求个心安舒坦,忽然有天,拜的神仙忽然活了,从神台上走下来,那人只会像这只老鼠惊恐万分,不能自处。”

    吱吱~~

    锦毛白鼠忽然惊恐嘶鸣,舔舐灯油,脑门一撮白毛烧的焦黑,惊恐的跳下灯柱,顺着桌脚飞快跑回桌下,钻进了神台下方的缝隙。

    一老一少就这么安静的看着,随后,去往后堂的四人端了热好的饭食回来,不久,吃完晚饭,老僧带着他们去往寺庙厢房安顿,铺好了被褥便让陆良生等人好生歇息,便稽首离开。

    等老和尚一走,蛤蟆道人从书架里跳出来,站在简陋的桌面,摩挲着平平的下巴,“良生,这老秃驴有些古怪。”

    “肯定有古怪,到现在我也没摸清楚他修为深浅。”

    陆良生抖开被褥,传来一股霉味,想来平日没什么人用过,压在箱底太久了,放下被子,微微蹙眉,顺着师父的视线也望去关上的房门。

    “.....一路上畅通无阻,到了这边就遇上一个中原僧人,本就太巧,刚才佛堂对话,明里暗里像是在警示......说难听,是在警告。”

    嗯?!

    听到徒弟这番话,蛤蟆道人负着双蹼猛地转过身来,迎上陆良生望来的视线,“此处乃佛教之地,这老僧莫不是佛门某个菩萨或者罗汉?”

    就在这时,书生袖里忽然一根金黄毫毛一曲一拱的探到边缘,翘起一头,响起了猴子咬牙切齿的声音。

    “陆良生,赶紧离开此处!”

第六百八十一章 佛

    大圣?!

    衣袖传来孙悟空的话语,陆良生颇为惊喜,落到西方地界,因为路途遥远的关系,无法与他通过法力联系,眼下能听到对方声音,说明已经距离大隋国土不算远了。

    “大圣,那和尚乃西方极乐佛陀?”

    碦......这是猴子喉咙硬挤出的嘶哑低吟,那根金黄毫毛像是宣泄情绪般乱晃几下,“就是他诓骗了俺的老儿,他现在只是法相下界,赶紧离开此处,莫要着了他的道。”

    陆良生抿了抿嘴唇,与蛤蟆道人对视一眼,后者连忙跳下小桌,飞奔跑去书架,小门关上,将葫芦横负在背后,透过缝隙看着外面的徒弟。

    “良生,等会儿要遇上麻烦,为师出来先顶一阵,你见势就走!”

    “嗯。”

    那边,陆良生走到窗棂看了一眼远处庭院那头的佛堂,还有灯火亮着,指尖伸出窗户感受到流动的空气,并没有法界一类的阵法布置。

    没有布下结界困住我们?

    转身,吹熄桌上的油灯,施了法术将书架悬浮而起,牵引在身后,悄无声息的出了房门,来到房舍旁边的草棚,老驴从稻草上撑起来,一旁靠着睡觉的人鱼看到走近的身影,高兴的想要叫出声,被过来的书生摇头阻止。

    漂浮的书架自行落去驴背,陆良生牵着老驴出来,拍拍它脑袋,压低了嗓音。

    “老驴,你去把那四个书生叫起来,去外面沿着路往东走,还有你,也一起去。”

    说着,把鲛人丢上驴背,转身过去那边的佛堂,听着里面还有诵经的声音,吱嘎一声,推开门扇走了进去。

    昏黄的灯火摇晃,飞蛾扇着翅膀绕着火光飞来飞去,撞去燃烧的灯芯,被旁边伸来的手指夹住?放去另一边松开指尖?让那飞蛾飞出了庙门。

    老僧收回手?停下诵唱的经文,偏头看去站在帘子那边的书生,脸上泛起一丝笑站起来。

    “陆施主,长途跋涉?为何不早些休息?”

    “就是长途跋涉?离大隋将近,越发不敢安稳睡觉。”陆良生也跟着笑起来?迈开脚步走去那边的待客小桌前,一掀袍摆坐下,“法显大师倒是日夜诚心礼佛?那可知佛在何处?”

    呵呵......

    老僧轻笑竖印朝着面前的佛陀泥塑一拜?过来坐去陆良生旁边,看着书生的眼睛,“众生随缘往,万事皆有法?万物皆有灵?何处不是佛?又何必在意谁是佛?”

    “不不.....在下觉得......”

    陆良生盯着他眼睛,摇了摇头,指尖沾过碗里的清水?在桌上轻轻写下一个佛字,拉出一条线,指去对面的老和尚。

    接上刚才那句后面的话:“在下觉得,大师就是佛。”

    灯火摇晃,映在法显脸上明明灭灭,阴晴不定,老僧竖着法印直勾勾的盯着书生,保持着微笑,沉默不语。

    知晓话已经挑明,陆良生起身负起双手转身面向佛像,眸子飘去佛堂后面的庭院,估摸着那边的动作,侧过脸来,看着那边坐在昏暗中的老僧......能拖延就拖延,伸手不打笑脸人,反正礼貌待之,对方终究不好直接动手。

    片刻,忽然笑出声来。

    “既然大师是佛,甘居一座破旧庙宇,想来是有事要与在下说起。”

    紧绷的气氛陡然一松,那边的法显和尚都愣了一下,不过好像看穿了书生心里的念头,竖印颔首:“之前与陆施主说鼠之论,便是有规劝施主之心,但施主口舌之利,尤为厉害,贫僧心服口服,只是有一事不明,还请国师解惑。”

    陆良生转过身来,朝他伸手一摊。

    “大师,但说无妨。”

    法显点点头,起身缓缓走到近前,也看去神台上的泥塑:“世间五行相生相克,王朝已有行属,汉取秦而代之,后又晋代汉,离别乱世之苦,但才有开万世太平之心,世间永恒不变,事物也会不变,人便没了前取路,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大师要是这么说,就片面了。”

    论口才,陆良生可不会含糊,真要引经据典,能拉着对方说个几天几夜不停,“开万世太平之心,不是为了进取,而是念想,大师遁入空门,忘了人间万千生灵流离之苦,而这些苦难,大师难道不知从商之后,便一直延续?几十年、几百年一轮回,王朝更替,百姓遭殃,何来前取之路?便只能依靠香庙来祈求神佛保佑家里平安、心中慌乱,而这些原本不该有的,难道不是封神之后才开始的?人皇陨落,权利被昊天收走,从此天下各州寺庙林立,香火旺盛,难道大师就觉得这些是应该的?”

    陆良生越说越大声,转过身一拂袍袖,话语铿锵有力,震的佛堂窗框、门扇嗡嗡作响。

    “万世之太平,原本就是人世间的,三皇五帝开垦荒地,挖掘大山,治理水患,才有今日之天下,受我等后背祭祀那是该的,但尔等以人皇为祸收走权利,让人间以五行相生相克周而复始的混乱,布施恩惠,配享香火,难道就不觉得手段肮了一点?不觉得有点得不起神佛二字?”

    一僧一书生就那么对峙,摇曳火光间,陆良生压下心里怒火,抬起手重重一拱:“在下话语有些重了......给大师赔个不是,夜已深,便先回房歇息,明日还要赶路。”

    走出房门,身后也没有老僧一丝话语,跨出屋檐走出两步,一转身,连忙就往道路的方向赶去,然而还没出院落,铜铃声从侧面传来,就见背着书架行囊的四个书生,围着老驴跌跌撞撞的跑来。

    陆良生皱起眉头,看了一眼那边佛堂,急忙迎上去。

    “你们怎么还没走?”

    “走了.....可又转回来了。”王风擦过额头汗渍,指着那边院落侧门,“出了门,我们还走到路上,可一眨眼,又看到了这边寺庙立在路边......”

    张倜附和的点点头:“是啊,国师,我们来来回回走了不少三遍了,不然早就跑远了。”

    “良生,这是须弥境。”

    就在书架里响起蛤蟆道人的话语,佛堂那边灯火陡然黯灭。

    “阿弥陀佛——”

    黑暗里,雄浑的佛音,如海潮般滚滚而来。

第六百八十二章 西天法驾

    噗噗——

    寺庙庭院,一盏盏油灯黯灭,空寂的佛堂里,一股浩瀚佛光溢出窗棂、门扇,四周伸到院墙、房顶的树枝都在瞬间静止下来。

    陆良生掐起指决,拨弄周身天干地支、八卦四象,侧脸向身后四个书生还有老驴轻喝一声。

    “立刻走!”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

    法决变化,猛地抖开宽袖,化作一掌推去院落侧门,敕文在手心一亮,那边门扇连带一截夯土擂实的院墙轰的爆开,木屑、泥土弥漫飞溅,陆良生另只手一揽,携着一阵大风卷着四个书生、老驴瞬间冲去外面道路。

    踏踏踏!

    法力携裹四人,迈开脚步便是四五丈之远,出到外面泥路,两息不到,陡然有金色佛光出现在五人前面,以及那座破旧的小庙。

    走了一截,又转回来了。

    须弥乃一世界,合一千个小千世界即为一中千世界;合一千个中千世界就称为大千世界,陆良生与法净交厚,也熟悉一些佛门典籍,听到师父所说须弥界,心里知道糟了。

    若要回到大千,就要穿过几乎无数的小千、乃至中千世界。

    “又回来了!”“国师,不管用啊!”

    四个书生惊慌吵闹,陆良生亮起法眼看去自身承载天干地支的命盘转动极为缓慢,再看那边寺庙,佛光已溢出庙顶。

    ‘这个老和尚,说不过我,就来硬的?成佛那么久,不讲德性!’

    紧合的齿间挤出这声,陆良生一摊掌心,袖里哗啦啦滚出一直未用的数十枚铜钱,抛去地上,纷纷立了起来。

    “甲乙东方木,南火在丙丁......戊己中央土......庚辛西属金,五行方位真,显——”

    地上铜钱泛起光芒,像是辨别出了方位,唰唰飞去四周,隐没黑暗之中,陆良生感受到这方须弥动摇,自身天干地支命盘如常转动的刹那,那方寺庙佛音再次喧来。

    “陆良生——”

    浩瀚佛光照去天空,穿透夜云隐隐泛起一道巨大轮廓,在众人视线之中?那身影缓缓直起上身?抬起满是肉髻头颅,手挽莲花法音,身后袅绕祥和佛光照来?让人说不出的平静。

    “王风?你们马上走,三十步后右走?九步后左走再直行十九,若是还回到这边,立即返回去,将刚才步数反走一遍。”

    陆良生盯着面容佛光笼罩的法相?压低嗓音叮嘱一句?老驴背后书架打开,蛤蟆道人刚开口说句:“为师也来助......”就被打断话语。

    “师父,你也离开,佛光对妖身不好!”陆良生抬手一推,将正打开的小门呯的关上?里面的蛤蟆道人碰着口鼻,疼的倒坐回去,书生看到那四人还在犹豫,陡然暴喝:“走啊!!”

    抬手一道护体的法光笼罩他们,卷起一阵风将四人连带老驴还有上面的鲛人一起送去前方。

    陆良生抓来月胧剑垂在身侧,书架另一侧叠好的麒麟氅几乎同时飞出,披在身上,剑锋‘嗡’的一抖,看了一眼离去的背影,深吸口气大步走去寺庙方向,持剑抬手一拱。

    “在下身为大隋国师,只为人间百姓考量,道不同,得罪了!”

    那‘得罪了’手中月胧剑身刻纹游走,亮起法光的刹那,上方巨大的金光法相,那只莲花法印化作巨掌按了下来,狂风卷起,陆良生顿时身形一顿,头顶巨大的压力沉了下来,双膝不由一曲,差点跪了下去。

    整个身子都在颤抖。

    “去!”

    陆良生咬牙挤出声音,月胧嗡嗡的蝉鸣,陡然抬起剑尖指去夜空,唰的拖出一道流光,书生脚下一踏,麒麟氅也将身上压制的佛法驱散,身形顿时跟随月胧投去天空,握住剑柄的一瞬,上方的巨掌也按了下来。

    叮——

    剑尖抵在佛手掌纹之中,冲势一滞,响起普渡慈航“啊啊.....要断了要断了。”的叫喊声,剑身吱吱嘎嘎的在佛掌下压里,渐渐弯曲。

    陆良生握着剑柄身形也跟着一点一点回落,紧咬的牙关,都渗出丝丝血迹,忽然,牙齿一张,手腕转动,握着月胧剑沿着掌纹横拉出一连串火星,身形化作残影顺着佛掌边沿借力一跃,跳上手背延伸而上。

    踏踏踏~~~

    袍摆飞洒,陆良生踩着佛陀手臂狂奔,拽在手中的月胧剑光如匹练,狂奔的步履一蹬,整个人斜斜冲上天空,剑吟嗡的一声由小变大,化作一声苍龙般的长吟。

    天钟神秀意由尽,气引法剑欲斩龙!

    风里,大氅猎猎吹拂,发丝脱离发髻洒开,陆良生二指一抹化出龙吟的剑身,背后夜空,显出一柄柄法剑的轮廓,一、二、四、八.......百......千,密密麻麻的剑影腾空而起。

    神剑落凡尘!

    青袍、大氅抚动的刹那间静止下来,亮起淡蓝法光的月胧卷起罡风形成一片风雷咆哮,怒啸而下。

    漫天的剑影也在同时如同无数流星拖着光芒划过夜空,朝着前方巨大的法相飞射而去。

    呯呯呯......

    漫天法剑暴雨般倾斜而出,接触法相爆出无数火星、法光,剑气激荡扩散,寺庙四周林野都在瞬间成片成片断裂倒下,只剩半截树身留在地上。

    无数法剑打在法相上,狂风暴雨般闪烁剑光、法光,传出‘嘶拉’一声,法相僧袍终于裂开一道微小的口子。

    “阿弥陀佛!”

    盘坐莲花法驾的巨大身影,抬起法印,在陆良生刺下一剑的刹那,横挥的手指撞在书生身上。

    轰——

    佛掌径直横挥而过,而陆良生炮弹般横飞出去的同时,一道黑影从他袍摆下唰的窜出,琴虫照着横挥的佛掌咬去一口,随后消散。

    轰啪!

    陆良生撞在寺庙顶,上面岩石雕琢的景观都被撞的碎烂,余力不息的翻滚落去院落。

    “陆良生,一切有为法,尽是因缘合和,缘起时起,缘尽还无,不外如是,让我普渡芸芸众生。”

    佛音滚滚,震荡天地,翻落的佛掌张开五指朝着下方寺庙院落盖了下来。

    “如来!”

    佛音还在回荡,一个高亢愤怒的声音响彻,狼藉的院落内,趴在地上的书生袖中,一道金光闪烁飘去天上,化作一个瘦小的身影,脚踏祥云履,身披金甲,手中一根铜棍带起了汹涌战意。

    就在嘶吼出“——老儿!”最后两字,孙悟空在夜空爆发开来,金箍棒挥舞而起,卷起一道道棍影,然后怒砸而下!

    呯!

    轰!

    棒身砸在佛陀手掌,空气都被迫开,带着两声不同的巨响,硬生生将佛掌打的偏移,落去院外一处空地,印出巨大的手印。

第六百八十三章 我有一印,可盖神佛

    院墙崩落、大树倾倒,烟尘、树叶弥漫降去地面,按在地上的佛掌带着泥屑碎石重新抬起,半空又是轰然一声的金铁交鸣。

    孙悟空持棒后翻,落去庙顶,棍子带着嗡鸣撇到后背一侧,偏脸回头,看去院落狼藉里趴伏的身影。

    “陆良生,可死了?!”

    哗啦——

    草棚、石屑滑落,废墟一片狼藉里,陆良生缓缓爬起,发髻垂散,大氅完好,内里的青衫却是撕烂了些许,抬手擦去嘴角一丝血迹,抬起视线朝庙顶上身披金甲的猴子咧嘴挤出笑容。

    “岂会那般容易死,大圣来的倒是好时候,联手如何?”

    “呵呵......联手?”

    庙顶上,猴子咧嘴一笑,手中长棍一旋,横在身侧,轻喝了声:“好!”铺砌瓦片的庙顶哗啦碎裂,身形卷起风雷,冲天而起。

    “如来老儿,俺老孙再讨你本事!”

    孙悟空一声暴喝响彻,直冲弥漫祥和佛光的巨影,挥舞手中金箍棒照着对方手臂就是一通猛砸。

    几乎同时。

    下方院落的陆良生跃上庙顶,二指夹着月胧剑身一拉,将弯曲的剑身捋直,抛去夜空。

    “你来掠阵!”

    看着法剑飞走,书生抬起视线,眸底看着渺小的猴子与庞然大物般的如来呯呯轰轰对攻,伸手抓住大氅一点一点揭开,随后扔去一旁,缓缓闭上眼睛。

    月光下,裸露的后背、肩膀,亮起光线沿着皮肤一一串联起来,毕方、玄龟、獓狠、琴虫、兕,化成星辰,背部正中,人头龙身的星宿随着书生一起缓缓睁眼。

    夜色陡然泛起光亮,将黑暗以陆良生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推散开去,犹如白昼!

    那方山岳般的巨影,周身金色佛光在白昼下显得没有那么耀眼了,陆良生裸着上身唰的跃上庙顶,脚下再次借力,震的佛庙都在摇晃。

    身形在阳光之中划过长长的弧线?呯的落去扫来的佛掌,“大圣!”陆良生轻喝出声,另一边的猴子侧脸看他一眼。

    随即?一左一右沿着佛陀巨大的手臂飞奔。

    “猴头,不好好在五行山下诚心悔过?还敢放肆!”

    威严如铜钟的佛音在天地间回响,如来两条手臂交错?佛掌直接推向一人一猴?孙悟空“呃啊——”暴喝,抬手就是一棍抽在掌心?陆良生加下一点?化作一道残影从推来的佛掌下方缝隙侧滑过去?手中猛地捏拳,身上其中一幅星宿泛起法光,陡然一声亢奋嘶吼炸开,书生周身显出一道硕大的虚影。

    “嗷——”

    青色独角?壮硕牛身,朝着交错过去的佛掌手腕仰起独角上顶?激起一圈涟漪,虚影消失的一瞬,陆良生脚下显出蛇身狼头,驮着他急速游动?双掌化出红白二色,袅绕火气、寒气,山海之力、乾坤正道的法力陡然爆发开来。

    面罩佛光的头颅此时转过脸,短促的一声‘唵’的佛音发出。

    轰!

    书生双掌推出的红白二气在半空与佛音相抵,瞬间暗灭,恐怖的气浪激射扩散成一个大圆,天光折射变得扭曲。

    金光四溢,狂风吹荡袍摆,陆良生脚下一沉,压着琴虫在佛光里稳住身形,身后泛起玄龟虚影,蛇头趁势咬去一口,死死含住如来手臂。

    下一刻,书生双掌疯狂打出,一颗颗燃烧的火球、霜球泛着法光,自手心不停飞射而出,密密麻麻漫天而去,照着如来手臂、胸膛、脑袋暴雨般倾泻,光芒疯狂闪烁,在巨大的佛陀身躯上接连爆开,荡起圈圈金色的涟漪。

    “叭!”

    佛音回荡,密集红白光球倾泻之中,陆良生停下玄龟、毕方二力,掐起法决一挡,身子陡然一颤,脚下踩着臂膀直接向后硬生生挪出两丈。

    “吽!”

    佛音再起,一道张开翅膀的虚影挡在书生面前,陆良生神魂仍旧被这一声震的不稳,脚下一滑,坠去下方,月胧剑直直坠下,横飞去书生后背撑住,降去了地上。

    此时,另一条手臂上,激烈而迅速的交手,片刻间,猴子偏头看去落去下方的身影提洒出一道鲜血,映在眸子里颇为刺眼。

    “陆良生!!”

    孙悟空咬牙嘶吼,一棍扫开佛掌,直接冲向如来,挥舞的棍棒之中,空气里全是风雷搅动的声音,孙悟空在佛音里闪了一闪,身形停在了原地,下一刻,原地的身形消失,半空陡然浮起猴子另一道身形,便是唰的一棍,只听‘嘭’的接连几声挥砸,最后一下直接落在如来一根小指上。

    噹的一声,反震的猴子向后飞落回去,佛掌横扫而来,张开的五指一把捏住飞在半空的孙悟空,稳稳捏在手里。

    “猴头,念在骊山老母面上,之前放过于你,现在......毁去妖身,让我来渡你吧。”

    “如.....来.....老儿,之前你骗俺,骗俺!!”

    孙悟空咬牙嘶吼,使劲想要挣脱束缚,然而,捏着自己的佛掌越来越紧,维持这边身形的法力也开始变得不稳了起来。

    本就是从大隋西北两界山传递法力过来化出的身外身,诸多本领都没办法施展,在佛国小千世界被擒拿住,猴子多少是不甘心的。

    就在这时,下方地面隐隐有不同的气息弥漫。

    压着月胧剑的陆良生缓缓睁开眼,地上那件麒麟氅飘来盖在他身上,书生从地上起来,仰起目光看去挣扎的猴子,以及佛光万丈的如来法相。

    “呵呵......本国师.....岂会倒在这里.....”

    擦去嘴角的血迹,伸手抹去袖袋中的印玺,飞舞的发丝间几缕青丝显出白迹,话音里,陆良生纵身一跃,冲破阻拦的佛气,冲天而起,那边的如来自然感应到了,回过头,一道身影拖着大氅冲进他的视线,手中月胧锵的一声飞出,如来抬手一挥,将飞来的法剑打飞。

    挥动的佛掌背上,忽然有东西一踩,步履重重踏下,一蹬,陆良生的身影借力再次一跃,拉近佛陀头颅,手中多了一枚印玺。

    “啊啊啊——”

    书生飞过天空,歇斯底里的咆哮犹如雷霆响彻这片天地之间,握着印玺的手高高举起。

    “如来!”

    怒喝声划过天空,衣袍猎猎,陆良生握着崆峒印照着法相头顶,怒砸而下。

    嘭!

    印玺狠狠落在如来头顶肉髻,下一刻,佛气动荡四溢。

第六百八十四章 人世风尘

    轰——

    恍如雷声在天际走过,崆峒神力、无上佛光、乾坤正道都在下一个刹那间混杂在一起,印玺砸下五方天帝之力破开佛法,那犹如人头大小的肉髻瞬间扁瘪。

    “大胆凡人!”

    面罩金光里,如来声音蕴有了怒意,巨大的身躯都在片刻间变得模糊,之前挥开的佛掌半道折转朝头顶抓来,佛陀头顶,陆良生脚下一蹬如来额中慧珠,也猛地回过身来,手中印玺捏紧,照着抓来的巨掌唰的冲撞过去。

    冷澈的杀意从未有过如此的清晰,整个身子直接钻进佛掌,五指曲下合拢的一瞬间,印玺如砖凶狠的砸在其中一指上。

    噗!

    轰!

    陆良生身体结结实实撞在佛掌倒飞出来,几乎同时,那佛掌五指当中,其中食指歪折,犹如横断的山峰倾斜翻滚着坠落下来。

    “陆良生!!”

    猴子的声音在狂叫,呼啸的金箍棒轰的扫去如来后脑,身子落去肩膀,飞速冲过去,将倒飞而来的身影接住,转身冲去下方。

    然而片刻间,那巨大的佛陀身影‘咔’的一声响起迸裂的轻响,落去地面的猴子披风一拂罩过自己和托着的书生,下一刻,巨大的白光从法相裂纹中绽射出来,推开天地间。

    不久,巨大的佛像化为斑斑点点的光点拖着残余的佛气坠下,随后消失在空气当中,充斥视野的白光渐渐褪去,以及烛龙激发的白昼也跟着消散。

    黑暗犹如潮汐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将这边泥路上的一人一猴裹了进去,孙悟空垂下被白光侵蚀破烂的皮肤,一屁股坐去地上,看着昏厥的书生,又望之前存在过佛陀法相的夜空,肩膀渐渐抖动,咧嘴哼哼几下,缓缓抬起毛茸茸的手捂去脸上,哼哼的轻笑顿时化作猖獗狂笑。

    “呵呵......哼哼哈哈啊......哈哈哈!!!”

    仿如野兽的歇斯底里,孙悟空捏紧棍子撑起来,狂妄大笑里,身影渐渐化为虚无?直到消失重新变作一根毫毛缓缓飘下?落到陆良生手中。

    猴子的笑声依旧在黑暗里回荡?惊得夜鸟乱飞,等到夜色过去,东方泛起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清晨的露珠顺着叶尖滴落?爬过泥泞的虫子被落下的水滴砸翻在地?虫足挣扎踢腾。

    清脆的鸟鸣声在林间啼啭?清晨的微风携着泥土的气息吹进窗棂,拂去对面的床榻。

    “如来——”

    陡然一声暴喝在屋里响彻,陆良生睁开眼睛?唰的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些许汗珠正顺着他额头滑过脸颊,急忙坐去床沿,目光扫过周围?是之前住过的寺庙院落的一间房?破旧的小桌?歪斜的凳子,还有一个小神龛,缺口的香炉里,焚香早已燃尽。

    “难道是梦?”

    陆良生站去地上,双脚有些发软,险些栽倒,扶住床头立了片刻,也看到小桌上整整齐齐叠放的麒麟氅和月胧剑,没有书架,以及蛤蟆道人盘在那里懒洋洋的晒太阳。

    “不是梦。”

    轻微的呢喃忽然停下,门口挂着的帘子陡然掀开,一身杏黄僧袍的老和尚端了药碗进来,看到站在那里露出警惕的书生,笑着竖印稽首:“看来陆施主,比贫僧想的醒转快一些,这碗汤药还是喝了吧,能修复体内伤势。”

    老僧过来,将药碗放去桌上,转身面向挂在墙壁的神龛躬下身子,念起了经文。

    一旁,陆良生看着桌上还袅绕热气的汤药,目光疑惑的转去和尚背影,既然对方能救自己,显然没有恶意,可昨晚......

    旋即,抬起双手朝老僧拱起手:“法显大师,敢问为何救在下?你不是.......”

    “阿弥陀佛!”

    那边诵经的法显直起身,喧了声佛号,双手合十呈在胸前朝陆良生微微垂首。

    “陆施主,年纪轻轻就能当上大隋国师,果然非同寻常,昨夜一场斗法,令得贫僧佛堂尽毁,只能搬来偏间,向这神龛诵经礼佛了。”

    陆良生皱起了眉头,看去老僧背后的神龛。

    “我在问你,昨日之事,法显大师可不是现在这般说辞。”

    言中之意,法显老僧如何不明白,只是笑了笑,伸手请了书生去桌前坐下:“佛主是佛主,贫僧是贫僧。”

    “那在下昨日打破了你家佛珠脑袋,你替他报仇,还救我,不怕被你佛扫地出门?”

    “贫僧只是贫僧。”

    法显笑了笑,将面前的药丸轻轻推了过去:“出家之人哪里有那么多的血海深仇,救一人是善,救一虫也是善,修佛修禅,看什么也都是佛,一花一草是佛,沉在泥里的石头可能也是佛,外面院子里立着的那颗树也是佛,陆施主在贫僧未必不是佛,所以何必拘泥于庙中之物。”

    “受教了,倒是与悟道有许多相同之处。”

    “大千万法,殊途同归。”

    看着面前的老僧似乎真不在意,眼下陆良生倒是对这和尚有些好感了,将那碗汤药端起,吹了吹上面漂浮的药渣,仰头一口喝尽,感受着温热的汤药淌过肠胃,舒服的将碗放去桌上。

    “大师,那昨晚如来是利用你托身降世?”

    “不可明言。”老僧摇摇头,起身走去窗棂看着外面一片狼藉的院子,“既然遁入空门,世间之事,神佛之事,贫僧都不愿多过问,陆施主,前途坎坷,当勉励。”

    陆良生抱拳拱手:“在下知晓。”

    顺着老僧视线望着外面院子,想起师父还有那个书生昨夜先走,先走不知如何,连忙向法显和尚作别,一路走去外面。

    “大师佛法高深,不如回中原吧,随意一做寺庙也比这里......”

    相送出来的老僧笑着摇头,回绝了书生的好意,看着这方山水,“修行不在所处何地,而在,破房一间也好,金碧辉煌雄浑大殿也罢,能遮风挡雨、一顿粗茶淡饭,便足矣,陆施主,请吧。”

    听到这番话,陆良生也不再多说下去,披着麒麟氅,腰悬月胧剑,走去前方道路,转身朝立在路中的老僧,拱起手:“告辞!”

    “施主慢走。”

    阳光洒下满山林野,陆良生走过林间光斑,走到远处转身朝送别僧人拱手作别,可惜老僧抱着一地洒落的碎木,修补庙去了。

    陆良生笑了笑,寻着昨日让王风等人走的路线过去,两里不到,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一颗大树下,四个书生蹲在地上拿着树枝写写画画,像是写错了什么,片刻,四人推搡扭打在一起。

    一旁,蛤蟆道人眯着眼侧卧小躺椅,不时伸蹼拍去旁边人鱼脑袋,催促她赶紧摇摆尾巴扇风。

    吱吱~~吱吱吱~~~

    蝉鸣恼人,匍匐石头旁的老驴抖动长耳,听到踩响落叶的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一道黑色大氅的身影走过天光,兴奋的撑起蹄子,甩着舌头飞奔过去,晃着背上得书架,绕着陆良生蹦来蹦去的撒欢。

    吖儿哼啊啊啊~~~

    欢快的驴嘶在阳光下、山麓间回响,久久不息。

第六百八十五章 吃鸡

    时至仲夏,温热一带暴雨接连几日,逶迤山势间白茫茫一片水汽升腾。

    沙沙沙沙......

    脚、蹄子踩过积厚的落叶,不时还有几声亢奋的驴嘶在山里回荡,由西向东,老驴抖着耳朵咀嚼青草,甩着的尾巴拂过臀背挂着的书架,敞开的小门被推回去,又被蛤蟆道人一蹼呯的打开。

    “再甩一个试试?”

    蛤蟆打了一个哈欠,揭开腰间的绳子翻去驴背,蹦过上面横坐的人鱼,来到驴头上,盘腿坐下。

    “良生,咱们可出天竺国了?”

    残有雨水落下的树枝,陆良生走过几步,阖上书本,抬起视线看了看阴云正渐渐游散,回头间,重新扎起的发髻间,隐约有几缕白迹露出。

    “方向没有,穿山过岭也有数日.......唔,应该不会太远了。”

    走过一段,上来前面泥泞的缓坡,视线变得凯开阔许多,招呼王风四人过来歇息,随意寻了处还算干净的地方坐下,继续翻着手里的典籍。

    蛤蟆道人顺着驴嘴滑下,抓着缰绳一荡,稳稳落到地上,负着双蹼走来仰起蟾脸,看着徒弟神色专注的侧脸。

    “良生。”

    “什么事,师父?”陆良生移开视线时,那边的蛤蟆道人抬蹼,圆圆的蹼头点在脑侧,“你的头发怎么回事?!为何多了一些白发。”

    不远,吹着火折子的四人齐齐望来。

    呃......

    陆良生愣了一下,看了看那边四人,随即从发髻间勾出那几缕白发垂在额角仔细打量一番,笑道:“可能是最近操心的事太多,不知不觉就长了。”

    “哼。”

    这话蛤蟆道人就不赞同了,将头偏去一边:“为师操心的事还少了?怎的没有?”

    “师父,你操心?”书生上下打量蛤蟆,嘴角勾起笑很快又忍下去:“师父啊......你没毛发的。”

    “呃.....也对。”

    蛤蟆道人低头看了看顶的看不到脚蹼的肚皮,伸蹼摸了下光秃秃的脑袋,眯起眼睛盯了徒弟一阵,若有所思的转过身,摩挲着下巴慢慢离开,就连身后徒弟‘师父哪儿去?’的话语也置若罔闻。

    盘、吊蔓藤的密林,鸟鸣猴啼一阵接着一阵传来,蛤蟆道人负着双蹼,穿着短褂跳上一块青石,朝潮湿的石缝瞅了一眼,跳下来继续负蹼往前走,叹了一口气。

    ......唉,也就老夫为你这徒弟操心了。

    相对于陆良生所说的那番解释,蛤蟆根本就不信的,修道中人如何会像寻常人那般因为过度劳心劳力而白了头发,肯定还有其他原因。

    只是徒弟不愿说罢了。

    “哪里能寻些草药一类的补物......吃的也行。”

    蟾嘴轻声嘀咕,蛤蟆道人撅着屁股扒开草丛,朝里张望两眼,一会儿爬去树上,伸蹼摸去树梢鸟窝,只有几片羽毛,跳下树?又走了一截?看到潺潺而流的戏水,跑去揭开溪边石头,翻出一只张牙舞爪的青蟹,片刻?蛙蹼一挥,不屑的丢回水里。

    “还不够老夫一口的。”

    陡然身后灌木窸窸窣窣一阵嘈杂,‘咕咕~~’几声传来,下一刻,钻出一颗红鸡冠的大脑袋,鸡喙碧玉,凶戾的眸子也看到了溪边站着的大蛤蟆,唰的冲了出来,露出一身羽色斑斓,野鸡体型颇大,比人膝盖还要高出一些,摆着鸡冠歪了歪脖子,‘咕咕’的低沉啼鸣越来越急,两侧翅膀微微伸开,粗壮尖锐的鸡爪使劲刨动地面,刮起一层泥土,凶狠的扑了过来。

    然后.....消失在陡然张大几只的蟾嘴之中。

    蛤蟆道人脑袋变得极大,鼓着两腮咀嚼几下,想起什么,猛地一张口,将那野鸡牵着粘稠的液体,一起喷去地上。

    “你也敢在老夫面前放肆,真当你是陆家村那只老母鸡?老夫吃你,眼睛都不带眨一下。”

    一片片鸡毛在半空飘落下来,那野鸡羽毛已经被褪的干干净净,在地上扑腾挣扎之中,被蛤蟆道人拖着鸡爪丢到溪水淘了淘,提起来拖在身后,往回走,出了这片林子,回到歇脚的地方,篝火已经升了起来。

    “你们四个,把这只鸡给炖了。”

    蛤蟆道人微微颔首,将野鸡丢过去,转身去书架翻了一些调料出来,还有那件白围裙一起系上,负起蛙蹼便走去火堆。

    树下看书的陆良生抬起脸来,看着偌大一只野鸡光溜溜的被四个书生手脚麻利的开肠破肚,用着调料腌制去味,脸上有些诧异。

    “师父,你逮的?”

    “小看为师了不是?小道士逮得,为师如何逮不得?”蛤蟆道人推着一块石头过去,踩到上面,拿过旁边王风递来的木勺,往烧开的锅里搅动,“这只鸡看模样,应该也是此山里的小精怪,乃大补之物,瞧好为师手艺。”

    搅动几下,这才从围裙兜里找出准备好的调料,圆圆的蹼头轻轻碾磨,一一洒进水里,看的陆良生生怕他一个不小心掉进去,变成一道菜......

    沸腾的开水有了香味传出,淡而无味的沸人慢慢变成了一锅浓汤,早就剁成数十块的野鸡被赵傥、马流下进锅里,四人围在锅边,看着里面鸡肉块直咽口水。

    不久,猛火熬的浓汁鸡汤好了,陆良生闻着香味过来,接过碗筷尝了一口,微微蹙起眉头,对面四个书生也吃了几块,不由对视一眼。

    “奇怪了,明明很想,为什么感觉味道怪怪的。”

    “有的吃就不错了,何况还是蟾大仙亲手做的,知足吧。”

    “也对,吃吃。”

    蛤蟆道人握着蛙蹼放在唇下干咳两声,瞥了一眼旁边的徒弟:“精怪嘛,可能味道是有些古怪,气味压不住,不过无妨,赶紧吃。”

    陆良生将信将疑的看了看师父,不过还是夹了一些放在碗里,多吃几口,倒是如师父说的那般,精怪血肉,却是要比寻常家禽的肉质要可口鲜嫩,个头也极大,跟栖霞山用聚灵阵养出的鱼虾倒是有的一比。

    ‘等回去,不妨也做一个专门滋养家畜的法阵,若是可以,便在天下九州推广开来,到时就不怕饥荒了......’

    之后,吃完饭,按着前行得路线,继续东行,到的下午已经翻过了三座大山,夕阳西下,站在彤红的霞光里,从山顶望去延绵没有尽头的重重叠叠的山脉,以及一望无尽的密林,四个书生一屁股坐去地上,心里感到绝望。

    西云仿如燃烧起来,染出一片彤红,勉强走下山顶,忽然间,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唱歌,陆良生牵着老驴,带着四个书生,寻着声音的方向赶去,前方密林间,正有一个老叟背着几捆柴禾走去另一边的泥路。

    “老丈!!”

    听到不怎么听得懂的歌声,陆良生却是亲切无比,明显歌声里的词汇是九州西南一带的方言。

    ‘终于回到大隋了......’他想。

第六百八十六章 寻找李随安

    “老丈留步!”

    林子里陡然响起话语,背着柴禾的老叟身子猛地一抖,停也不停,直接往前飞奔起来,弄的刚过来的陆良生一行人有些莫名其妙。

    好在老头背着柴禾跑不快,陆良生想要追上极为容易,从后面一把拉住那老叟柴禾,“老丈,你且停下!”

    呼~~呼呼~~

    老叟被强拽停下,大口喘着粗气,回头看是一个面相俊朗,身着青衫白袍的书生,这才重重松了一口气,放下柴禾,一屁股坐去地上,摆了摆手,接连说了几句这边方言,令得陆良生根本听不懂。

    袖里悄然掐出法决,牵着一条法线延伸老头的脑袋里,片刻,用着对方的话语,“老丈,在下与同伴途径此处,惊扰你了,给你赔个不是。”

    “哎哟,你会说这边方言啊?”

    老头擦了擦脸上汗渍,听到亲切的话语,原本还有些悬着的心终于才算放下来。

    “你们这几个后生啊,真的能吓死个人,还以为碰到吃人的山魈,深山老林子的,你们瞎跑什么。”

    “多有得罪。”

    大抵知道老人为何吓得要跑,四周深山密林,忽然钻出这么几个人来,不是妖怪也会当做山上强人,陆良生又赔罪一句,随后才开口问起要问的事。

    “不知老丈,可否告知我,此处何地?”

    老叟打量面前这个书生,偏头望去后面跟来的四个,以及一头老驴,和驴背横坐的美丽姑娘,有些恼的瞪了他们几眼,起身将柴禾反手提到后背,屁股上面一顶?重新背了上去?朝陆良生一行人招了招手,回头边走边说。

    “你们真是胆大,深山老林乱跑?还带着一个姑娘,也不怕害了人家?也是你们运气好,没碰上什么豺狼虎豹,快跟上?随小老二走。”

    老人穿着草鞋?常年走崎岖不平的山路?每一步都很稳实?叨叨絮絮的先是数落一番几人,之后?才想着这处地方,大多数山里人、农人一辈子很少离开生活的一亩三分地,多数士听外面来的行脚商说起外面的事,老人言语并不丰富,但还算能将这方讲出个大概。

    “这里原来是宁州.....宁州在哪儿就不知道了,后来又听说外面兵荒马乱,到处打仗,然后,宁州就没了,老朽也很久没见到官府的人了,现在这边好多其他族的,你们没事别到处乱跑.....这边走!”

    陆良生点点头,跟上老叟,听着对方话语,皱眉细思这宁州在何处,跟在后面的王风忽然轻声道:“国师,宁州就是南中一带,永昌郡和云南郡。”

    这一说,书生这才想起,自中原乱了以后,好像确实彻底放弃了这边,难怪一时间想不起来宁州是何处,不过陆良生倒是记得,这边应该还有协州才对。

    “国师,协州也有,不过还在北面,离这里远着呢。”

    “你们四个倒是对各州郡熟悉。”

    陆良生忍不住笑了起来,目光转去后面走在老驴两侧的四人,看到国师望来,王风、马流、张倜、赵傥连忙咧嘴堆起笑。

    “国师看我等做什么,路走太多了,自然经常看图的,就记下了.......”

    这时,前面领路的老叟忽然响起声音。

    “诸位,出林子了,前面就是寨子,过去吃点饭食......”

    老人说笑着转过身来,陡然一阵大风拂过脸上,吹的脸皮凹出小窝移动,待风停下,睁开眼睛,只有几片树叶轻飘飘的划过视野,哪里还有什么书生、驴子。

    “哎哟,遇上妖怪了!!”

    老头一惊,吓得双腿发软,这才回想起林子里遇上的书生,衣袍干净如新,哪里像什么迷路的人,顿时一掐大腿让自己清醒一些,朝着空荡荡的林子又是抱拳又是作揖。

    片刻,背了柴禾转身就朝寨子那边跑,他没发觉的是,刚才背着柴禾都有些吃力,此时跑起来,脸不红气喘,浑身都是使不完的劲儿。

    一回到村里,把砍柴遇到的怪事跟寨子里的人讲出来,但没人信他......

    .......

    “良生,刚才为何不去那寨子里,说不得还能混一顿饭食,为师可是已经许久没沾米饭了。”

    霞光从西面山头照来山腰泥路上,飞鸟拍着翅膀‘噗噗’的飞过一行人头顶,落去树梢发出清脆的啼鸣。

    走过伸到山路的树梢下方,陆良生听着林里鸟鸣,回头朝坐在驴头上环抱双蹼有些生气的蛤蟆道人笑道:“师父,山里贫瘠,我们人又多,也没钱财了,总不能亏人家,再则已到了这边,师父还怕吃不上吗?”

    蛤蟆道人愣了愣,哼了一声,将头偏开,转去方向。

    “为师就说说两句,你以为为师老糊涂了?”

    身后四人也不在意一两顿饭,至少现在已经回到大隋境内,心里激动不已,巴不得现在就回到长安,拉上相熟的人,将这大半年到过的西方各国、稀奇古怪的事说上个三天三夜,更何况还是跟国师一起,那关系可就不一般了,到时候说不得还能走上朝堂,取上娇妻美妾,到达常人一生难以到达的巅峰啊。

    天色渐渐昏暗,陆良生一行沿途打听了附近城池,摸着夜路终于寻到了一处乡镇,凑合着对付一顿,天一亮继续赶路,不过这次陆良生特意放慢脚步,既然已回到大隋境内,倒是可以领略一番这边风景,看看山水,尤其当地苦涩的茶叶,喝惯了清淡的众人,顿时将口中的茶水喷了出来,随后,又去了名叫洱海的大湖,四个书生站在大石上吟诗作赋一番,陆良生则搭起画架,趁着旭日东升映出一片波光粼粼的景色,着墨画出一幅洱海图。

    渴了,俯身捧起湖水轻饮一口,饿了,抓鱼摘果,一路信庭漫步,倒也随意洒脱。

    夏日炎热渐渐褪去,满山青翠泛起点点秋黄。

    看过了曾经属于中原各朝的云南郡,衙门破败不堪,城中多是南蛮、汉人杂居,维护治安也是当地土目。

    ‘看来随安那位友人想在此处立国,并不是没有道理。’

    看着还算有秩序的街道,陆良生牵着老驴正要离开,忽然停下脚步,偏头看去街边茶肆,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些话语,让他微微蹙眉。

    “听说舍龙回来了,到处游说各族人。”

    “他还想着立国的事?”

    “乌蛮蒙氏这一带势大,这里又没汉人官府,如何不敢?”

    “不过好像听说,他到处召集人,不像是要立国,反倒像是要打仗......”

    “你们别说,我来说,这事儿我清楚!听说是他一个朋友被困在沧澜江那边,他回来搬救兵的.....”

    舍龙?

    他不是常跟随安一起的吗?

    难道要救的就是随安......

    陆良生连忙松开缰绳,跨步走进那家茶肆,那正说话的茶客只感视线阴了阴,抬起脸来,就见一个书生站在面前。

    “这位公子,你这是要做什么?”

    “还请告知舍龙现在何处!”

    不久之后。

    陆良生出来,牵着老驴转去了城外,与原本要去的协州相反的方向,出了城门,蛤蟆道人爬上驴背张望了一下,看去前面的徒弟。

    “良生,为师记得好像方向不对吧?协州在北面,这是去东面。”

    “没关系师父,问题不大。”

    陆良生笑了笑,转回脸,笑容渐渐冷了下来。

    敢抓我弟子......

    双袖一拂,带起大风,眨眼间消失在道路上。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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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隋国师介绍:
手中握笔,可书文章千篇锦绣,可画山川大河繁荣,绘那人间盛事。也可上伐昏君乱臣,落笔九泉,腰悬一剑,斩妖魔魍魉,荡尽这人间不平事。我叫陆良生,乃大隋国师——————————————群:371508141大隋国师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隋国师,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隋国师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