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五十七章 魔家四将与蛤蟆
海面复于平静,只剩一艘海船孤零零飘荡,好像从未发生过什么事,看的矗立海中四个巨影有些发愣。
“你们看见什么了?”
“一只下界的蟾妖......”
“好像沉海底了。”
“下界小妖不用理会,抓住那凡间修士带上天受罚!”
四个巨影之中,手握碧玉琵琶的身形轰的迈开脚步,掀起数丈海浪逼近,好像感受到什么,口中‘嗯?’的一声犹如铜钟回荡,偏头看去一侧,跨海同行的另外三个兄弟,陡然有人在视线里唰的一下扑倒,轰的掀起百丈大浪,眨眼消失在水中。
“魔礼红!”
持伞的巨影大吼,如山岳高的肩头摆动,伸手抓去扑倒的身影,下一刻,身后卷荡数丈的水浪‘哗’的破开,一条猩红的黑影,一把卷住他手臂,整个人直接拖拽去水中的刹那,卷住手臂的长舌松开,铁鞭般抽去另一道巨影,对方青锋剑挡了一下,那条长舌缩回起伏翻腾的海水里。
卷倒,抽击几乎一息之间做完,缩回水中时,咕的一声蟾鸣在天地间响起,正片海域都震的荡起圆形的涟漪朝四面八方扩散开去。
等三人反应过来,海面高高隆起,显出漆黑的庞大身形,拖着水帘缓缓从水中站了起来。
大片的水流顺着庞大的身躯上密密麻麻疙瘩间隙坠下海面,露出的是同样如同山岳的身影站立海面之上,无数水珠淌过蟾脸一对猩红眸子。
“抓老夫弟子,呵呵.....先过了老夫这关再说!”
话语如雷霆过境,滚滚而来,巨大的蟾嘴张合,全是密集的锐齿,牵着唾液的长舌划过嘴角,蛙蹼缓缓抬起,搅出风雷轰鸣,震响方圆百里。
“妖雾起,贺老夫归来——”
仿如无数山头的紫黑疙瘩顿时不停的摇晃,喷涌出一道道紫色烟雾弥漫四周,之前被拖倒进水里的魔礼红从海底爬起,看着三位兄弟的目光,转身望过去,脸色变得严肃。
“看走眼了,居然是一只妖王。”
“诸位兄弟不要多说,既然遇上,那就一起带回!”
四道巨影当中,面容赤红,须如铜线的魔礼青,哗的推开海水,迎上了上去,手中符印青锋,印上风字亮起光芒,猛地挥斩,剑光划出的轨迹,泛起黑色化作一道大风,还未吹去对面,巨大的蛤蟆蟾口一张,同样罡风呼啸,直接将对方斩出的黑风吸进嘴里,两腮顿时起伏鼓涨,像是里面有人打架。
“哈哈,下界小妖不识天地真法,此乃我剑中符印黑风,风里藏有万千神兵利刃,别说你这下界之妖,就算上面神仙,也不敢如你这般一口吞下!”
魔礼青看着剑尖朝上悬浮掌心的青锋,目光如电,另只手一拨,符印亮起火光,一条赤蛇蜿蜒游出,吞着信子朝两腮鼓鼓的蛤蟆扑了上去。
对面,巨大的蛙蹼横挥,啪的将赤蛇打开,蛤蟆道人使劲咀嚼,抬蹼抹过嘴角渗出的些许血迹。
“天地下,还没老夫吞不下的东西,一股黑风罢了,还给你!”
说话间,陡然一声‘嗬忒!’蟾嘴一张,那团黑风如同唾液喷了出来,砸在魔礼青那柄悬浮的青锋剑上,轰的砸响声里,蛤蟆道人扬起蛙蹼。
“神仙如何,老夫照打不误!”
高高扬起的蛙蹼拍去身下的海面,一道巨浪轰的溅起,呈刀气蔓延般朝对面四个巨影竖切过去,弥漫的紫烟也在瞬间顺着这股海浪一起冲对面。
“下界小妖,大胆!”
刚才狼狈扑倒海中的魔礼红挡去前面,手中混元珠伞不敢随意撑开,只是横在魔礼青前方,触及海浪、毒烟的刹那,伞尖偏转,牵引去另一个方向,轰的一下,在远方掀起十多丈水浪。
激射出气浪将四周海面动荡翻腾,那摇曳的海船上,躲在船舱的四个书生已经醒了过来,趴在舱门看的目瞪口呆,就连匍匐那里一动不动的老驴也睁大了眼睛,根本想不通这种交手斗法,是什么样的修为了。
呼~~
蛤蟆道人重重呼吸着空气,看着面前四个天上神仙,然后轰然冲出,不管赢不赢得了,老夫也要给良生拖上一会儿。
下一刻,拖着巨大的身躯,犹如一座山峰崩塌,撞去了对面。
.......
湿漉漉的空气钻进鼻子,隐约有着微弱的光芒在漆黑里晃动。
陆良生意识渐渐变得清晰,回拢脑海,垂在一片冰凉的手指动了动,摸到湿漉漉的坚硬,偶尔,有‘叽.....’的熟悉嘶鸣在耳中回响,缓缓睁开的目光里,一道模糊的身影在微弱的光线中匍匐爬行,不时拍出‘啪啪’的声音。
“你带我进来了?”
书生虚弱的呢喃传去,昏暗的光线里,那道匍匐的人影又是一声‘叽’的低鸣,朝这边一拱一伸的匍匐过来,看着迷迷糊糊的陆良生,忽然转了一个方向,扬起鱼尾在他脸上扫来扫去。
冰凉的水渍将陆良生脸上抹的湿漉漉一片,人顿时也清醒了不少,拖着完全渗透的衣袍坐起身来,头还有些胀痛,待看清面前歪着脑袋打量的鲛人,还是拱起手朝对方施了一礼,后者也跟着抬起双手底下头翻来覆去的看。
陆良生挤出一丝笑,撑着冰凉的地面起来,目光扫过周围,黑暗而深邃,唯有前方有着微微的光亮,但仍旧看不清脚下地面,好像置身体内小天地里无限延伸的虚空。
想到小天地,连忙感知一下体内,然而,他发现感知变回了凡人的程度,根本感觉不到修为和妖丹的存在。
‘这里应该就是归墟......道法用不上,就只能向着那光亮前行......’
放弃调动法力的想法,陆良生深吸了口气,踏着湿漉漉的步履一步一步向着那边光亮走去,想必还是要不了多久,就会到了。
‘叽?’
见书生向前走去,那只鲛人晃着水草般的头发,警惕的嘶叫,偏头看了看两侧,胆怯的刨动双臂,鱼身蹭着地面,一拱一伸的跟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说些陆良生听不懂的话语。
微弱的光依旧照在书生脸上,走了数十步,周围还是跟之前漆黑,光亮也还在远方。
第六百五十八章 崆峒印
踏.....踏.....
浸湿的步履踩着漆黑的地面发出轻响,视线触及的尽头,光亮还想与他无限延伸,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匍匐的鲛人变得虚弱无力。
‘叽.....’
陆良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一眼,又看去那边微弱的光亮,抿着嘴唇紧了紧牙关,转身过去,将她搀扶背去背上,搂着腰下的鱼身,颇为有些吃力的继续前行。
“快到了......很快就会到的。”
大抵明白鲛人不能脱水太长时间,又走了一阵,双腿渐渐变得酸麻,身后‘叽’的声音也越发虚弱无力。
陆良生不管她听得懂听不懂,像当初母亲那般叨叨嚷嚷的说些话,不让她虚弱的睡去。
“别睡.....说不定到时候,还需要你将我送上海面......我可不会憋气。”
“你族中应该还有亲人吧,想想他们......我在你记忆里看过一些,还有孩子......你们的孩子都是鱼卵,寄放珊瑚就不管了吗?”
“......你见没见过陆地上的城池?那里也一样很美......”
絮絮叨叨的声音不停的在书生口中说着,背后的鲛人,披散着头发靠在他肩头,一声没一声的应着。
“说话,别睡。”微弱的光亮照来,陆良生侧过脸看去那双细眉细眼,宽阔的口鼻,肤色不像之前水润白皙,变得干涸苍白了。
“睁开眼.....”
陆良生低哑的唤了一声,回过头又看去前方,依旧是微亮的光点,仿佛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不知又走了多少里,或许十里.....二十里.....四十里......八十里......常人的身躯,背着数十斤的鲛人,双腿每迈出一步,仿佛都有千斤重,颤颤兢兢的只打抖,身子也摇摇晃晃,好几次栽倒跪去地上,差点站不起来。
“走到这一步.....怎能放弃......”
咬着牙,弯曲跪在地上的膝盖颤抖曲直,背上快没有了声息的人鱼,陆良生回头看了一眼不见尽头的黑暗,回过头,蹒跚的继续向前。
滴答.....
滴答.....
忽然有凉意落在垂下的后劲,湿漉漉的滑去后领,陆良生虚弱的抬起脸,干涸起皮的双唇间,一滴清水落下来。
“水?”
舔了舔干的发痛的嘴唇,陆良生眼里露出欣喜,有水便以为着,就不再是无尽的虚空,深吸了口气憋去胸腔,双腿明显加快了些许,滴答滴答的水声越发清晰,前方那抹微亮的光点终于在行进里慢慢放大,直到占据整个视野。
书生停下的脚步,犹豫了一下,听到身后的轻微的呢喃,抬起脚还是迈了进去,充斥眸子的白光犹如潮汐般迅速褪散。
视野在前方展开。
滴滴答答的水帘挂在前方洞口,落去下方白玉砌成的水池,一条漆红栅栏白岩铺床的廊桥越过水池上方,穿过水帘直达不知哪里的尽头,有着徐徐的清风吹出来。
陆良生走上廊桥,急忙将背上的人鱼缓缓放去水里,看着她紧闭双眼两腮微微张合,就那么躺在水面上漂浮,也不知还能否活过来。
“我要你前面看看了,没办法带着你。”
陆良生嗓子有些嘶哑,蹲下身子朝一动不动漂浮的鲛人说了声,捧起清水喝了一口,擦去嘴角的水渍,负着漆红栅栏沿着这条廊桥加快了脚步,前方依旧有着光点,不过这次,没有永远走不完的黑暗了。
前方,廊桥的尽头是雕绘无数符印法阵的殿门,没有厚重的门扇,就那么一条古老高大的石阶笔直的延伸进去,是巨大的神台,剔透晶莹,雕绘游龙鸣凤,麒麟走兽,也有驾驭祥云神仙,尘世凡人。
神台之上,陆良生目光缓缓抬起,一枚方印闪烁洁白的光芒悬在半空,袅绕徐徐斑斓色彩的仙气。
“这就是崆峒印.....”
可惜太远,以他现在的目力看得并不清楚,吞咽一口口水,陆良生缓缓抬起步履走上石阶。
凡人......
陡然一声犹如天威又像呢喃的声音回荡神台前,慢慢走上石阶的陆良生偏过头,看去四周,突突的狂跳。
‘是了,这等至宝岂会没有看守......’
犹豫了一阵,还是抖开双袖,拱起手转去一圈,“在下栖霞山陆良生,特来.....”话语停顿了一下,吸了口气,还是说道:“特来,求取崆峒至宝,让天下九州永享太平,百姓不受战乱流亡之苦,还请成全。”
声音回荡大殿,良久都没有话语回应,远处廊桥下漂浮的人鱼恢复过来,在水里欢实的游动,听到书生的声音,笑嘻嘻的游到桥头,跃到栅栏上,双臂搂在上面,好奇的看着站在神台下方的陆良生。
就在此时,神台上方,那声音再次出现。
凡人......我一直注视着你,你与陆元不同,回去吧,天道自有轮回,苍生自有寿数、劫难,娲皇造就世间生灵,生老病死,周而复始不过是一次一次的成长。
“你是天道?”
知晓陆良生与陆元关系的,就只能是天道,然而问出,那道声音并不回答,等了一阵,终究还是继续走去神台。
口中也在说道:
“陆良生做不到神仙无情无欲,若能有一丝不让天下黎民苍生受苦受难的机会,绝不放手,这也是我......万里迢迢跨海而来的原因。”
走上神台中间碧玉的石阶,那悬浮的方印变得清晰可见,袅绕仙气间,金龙环绕,上方有五尊天帝雕刻,从下面望去,印玺之下,可有大大的崆峒二字。
凡人.....
就在陆良生准备伸手去托举那悬浮的崆峒印,缥缈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拿上崆峒印,它将吸取你的血肉精气,化为苍老年迈,你也愿意?
神台前,陆良生伸去的手停下,看着近在咫尺的崆峒印,缓缓垂下手臂,犹豫了起来。
“凡人,拿上它,你就不再是现在的模样,从此也会让你与人世间的一切不再有关系,你也愿意?”
大殿之中,陆良生站在那里沉默下来,捏紧了拳头,身子微微颤抖。
......
此时,外面的海域,大浪滔天,五道如山岳般的身躯轰砸一起,喷涌的紫烟抵着混元伞,猩红的长舌缠着双鞭,满是疙瘩的莽古紫蛤一蹼盖在魔礼青脸上打歪了珠光神盔,也被劈来的青锋剑划破肩膀,乌紫的液体落在海上,升起一股股刺鼻的气味。
第六百五十九章 手捧崆峒,夺天地人皇
震荡的海水之下,挂在漆红栅栏的鲛人感受到上面有着轻微的震动传来,‘叽’的轻鸣一声,歪着脑袋,看去神台前一动不动的背影,露出些许焦急。
陆良生垂着脸安静而沉默,缓缓抬起头,缕缕清风拂过神台,漂浮的印玺色彩氤氲,在眸底袅绕飘舞。
握紧微颤的手渐渐放松下来,书生站在那,步履动了一动,朝前迈开半步,垂着的双手抬了起来,捧去悬浮的崆峒印。
“心意已决了吗?”声音响了起来。
“陆良生心意已决!”
“拿起崆峒印,你的血肉、外貌都会受到影响,人世间的事也不再与你瓜葛,陆良生,你真的想好了?!”
水池栅栏上,人鱼跳去地上伸出脖子紧张的望去,神台前,陆良生闭了闭眼,脑海清幽,泛起涟漪。
有着淡淡的话语,从唇间响起。
“......我本是一个山村少年,如果没有遇上师父、没有遇上恩师叔骅公,应该会和许许多多山里人一样,大字不识,田间劳作,生儿育女,浑浑噩噩的过去一生,又或着,走上陆元相同的路,走的艰辛。”
微风吹来,带着他的声音在殿里轻飘飘的回荡。
......
海水荡起五紫的颜色,翻涌扑腾仙带金甲上,蚀出明显的痕迹,珠光神盔歪斜轰的砸去海底。
“魔礼青!”
一旁,魔礼寿挥动双鞭挣开上面缠着的蟾舌,腰间皮囊也这时打开,露出一只紫、金相见的花貂‘吱’的向去那方的蛤蟆道人裂嘴嘶鸣,唰的投去半空,还未显出威力,蛤蟆道人猛地一甩长舌,扫过半空,拦腰将它打飞。
轰。
迈开的脚蹼踩翻海水倒涌,巨大的蛤蟆收回长舌,合身向旁边将要撑开的混元伞,嘭的一声巨响,伞柄向后一顶,将魔礼红抵的后退,不给他撑伞的机会。
“下界妖王,胆敢放肆!!”
魔礼海伸手抵住后退的三弟,须髯怒张暴喝一声,翻过一面碧玉琵琶抱在怀里,指尖啪啦啦拨响弦音,四弦分别对应地、水、火、风。
噹.....嗡嗡.....
弦音随指尖狂风骤雨拨响,海底岩石穿刺凸起、海水凝实、颤抖的弦上火焰激发飞旋、风似狂刀撕来,随着弦音变换,声调起伏,威力时降时升,呯呯轰轰不停砸在蛤蟆道人身上,背上的疙瘩都在破裂流出粘稠的浆液。
“老夫重头而来,还没尝够这世间繁华,岂能在尔等手中倒下!”
蛤蟆道人打出了凶性,红着蟾眼,硬受一记火焰灼烤,抓起砸来的海水,蛙蹼一握,那水球在他蹼里拉成一根柱形,化作寒冰,轰的一下横扫而过,咂开破开海水冲出的地岩,夹杂风雷抡出一道半圆,拨动的琵琶轰的被扫中,冰柱碎裂炸开的同时,也打断了弦音,魔礼海持着碧玉琵琶踉跄后退,溅开的碎冰,呯的一声,打在魔礼红甲胄上,又弹开落去下方。
犹如半座冰山轰的插进海里,掀起的大浪差点将法力固定的海船打翻,海水扑打甲板,舱门附近抱成一团的四个书生吓得哇哇乱叫,匍匐的老驴背上,书架陡然一道冷芒闪出,拉出一声轻吟。
“老蛤蟆,本法丈来助你!”
剑身森寒,化作一道流光从魔礼红腿侧呯的切了一下,撕开布帛的瞬间,沿着对方腋下飞上半空,蛤蟆道人伸蹼一张:“变!”
相对山岳般的五身影,渺小的月胧剑在蛤蟆一声‘变’字下,陡然亮起法光,瞬间化作二十多丈的巨剑。
仿佛带起了斩去一切的滔天杀意,挥斩出一道大圆。
金铁扭曲。
仙带撕裂——
......
“......其实我也想过自己最真实是什么样子,可师从大儒,最先学的字,就是一个人字,一撇一拉,立在天地间,堂堂正正,问心无愧。”
“所行之路,所看之景,绘尽无数人间冷暖,有时也迷茫脚下的道在何方,直到两位老人的卫道,叔骅公惊醒天下读书人,为百姓鸣不公引颈而亡,越国公杨素为大隋江山,为皇帝雄才大略而死......可终究都是希望天下太平,永无战乱,百姓得以安宁,不再有妻离子散、饿殍枕藉的人间惨剧,修道中人隔绝世外,但也有秉持家国下山救苦救难,得以功德成就真身.....”
陆良生捧去悬浮的崆峒印,指尖还未触及,已是一片冰凉,氤氲荡开,仙气顺着手指蔓延,流转去全身。
一阵风吹起青丝衣袍抚动洒开,他捧着印玺停在半空,想了片刻,睁开双眼,目光如炬。
“......我既是修道中人,也是读书人,若能为万千黎民安享太平盛世,我辈儒者,何惜此身!”
话语落下,快要触及的双手捧上了印玺,托着宽袖,缓缓接了下来。
......
波涛狂掀的海面上,巨大的人影栽倒海里,蛤蟆道人双蹼持着巨剑在周围抡过一圈,脚蹼踩着怪异的步伐东倒西歪,卷着海水、风雷劈飞魔礼红,连同持双鞭格挡的魔礼寿打的踉跄后退,仙带都刹那间撕裂断开。
剑光划去第三人时,魔礼青面对挥舞而来的巨剑,一抖手中青锋,亮起符印,硬生生抵了上去。
两边厚重的巨剑相触!
轰!呯!的接连两声金铁交鸣的巨响炸开,黑风与剑气冲撞的下一个刹那,魔礼青身形摇晃,手拿捏不稳,青锋坠去大海,而对面,蛤蟆道人手中月胧掀上半空,跌跌撞撞后退踩出几步。
“呃啊啊——”
魔礼海抓过琵琶首,高高扬起,呯的照着退来的蛤蟆后背横挥,结结实实打中,那轰的巨响,震出扭曲的波光,蛤蟆道人整个身形都朝前面飞了过去,撞在魔礼青胸口,再撞去海面,垦出一连串水浪翻滚几圈才停下。
天上四将虽不是真身下界,可终究成名三界许多年,又是天上正神,被下界一只蛤蟆妖弄的这般狼狈,心里窝起了火气。
“魔礼红、魔礼寿,你们如何?”
魔礼青捂着胸口甲胄坐起来,与走来的魔礼海朝那边匍匐海上的兄弟唤了一声,后者两人这才拖着一身海水狼狈的起身,脸上露出狰狞看去远处一动不动的蛤蟆。
“无妨。”
“杀了这只蟾妖,取出他元神妖丹,誓让他永世不得轮回!”
魔礼青提着青锋呲牙说了一句,迈开几步走去的刹那,一股磅礴的气息海底传来,向外疯狂蔓延。
“怎么回事?”
“这气息......”
余下魔家三将侧身回看,那一叶孤舟般的海船后方海域,起伏的海浪忽然间平静之下,只有一圈圈涟漪像一朵盛开莲花,向外四周扩散。
咕~~
轻微的水声,在那涟漪的中间涌起一股水柱缓缓升腾而起,一道人影手捧方印,立在上方。
“魔家四将!”
轻微的呢喃,好似天威雷鸣在四人耳边轰然炸开,惊得他们眸子缩紧,下意识的后退。
青丝飞舞。
陆良生缓缓抬起脸,袍袂翻飞,面色冰冷,淡淡的看去魔家四将一眼。
“滚!”
轰!
海浪冲天而起。
第六百六十章 天地不是尽头
“陆良生?!”
“崆峒印......”
魔家四将脸色狂变,视线望去那渺小的身形手中捧着的一方印玺,泛起不可置信的神色,然而下一秒,那方一声“滚”字,天雷炸响,亦如呢喃平淡,卷起海浪轰的扑来,将其中一人直接撞飞,剩下三人偏头,看着被掩在海水了的魔礼寿,目光紧紧盯着那边立在水柱之上的书生。
“他拿到崆峒印了......”
“人皇之权,岂能重回凡人手中!”
“夺回来!”
大海之上,起伏的波浪复归平静,趴在海船舱门响起一片欢呼,四个书生看着那边的陆良生,惊喜的鼓掌。
“还好国师能及时赶回。”
“就是,我等读书人就是这般重情重义。”
“对了,还有国师的师父......”
四个书生七嘴八舌一通,鼓起勇气跑到栅栏,朝着海面上那升起的水柱之上喊道:“国师,那四个青红脸,仗着牛高马大,欺负您师父,被打了琵琶,现在都不动了!”
“对对,国师快去救他!”
“我等四人有心无力,仅能自保......”
言语里,四人听到轰轰的海水沸腾的声响,齐齐回头,眼眶顿时睁大,收缩的瞳孔里,就见四道犹如山岳般的巨大身形踏着海面狂奔而来,头发都在瞬间一根根的立了起来,四人转身,连拖带拽的钻进舱门,片刻,上下重叠的探出脑袋望去外面。
轰!
轰!
狂奔的脚步夹杂海浪溅起蔓延过来,穿着一身青衣长袍的陆良生手捧着崆峒印,立在翻涌的水柱上,海风拂动袍袂,望着本来的四道‘山岳’巨影的目光显得冷漠。
“魔家四将,我已说过让尔等滚。”薄薄的双唇微张,冰冷的话语响起,另只手缓缓印玺下面腾出,放去雕琢五方天帝上方,中间轻轻点在上面,有着些许仙气袅绕而出,陆良生就那么看着四个逼近的巨影,落下后面的声音。
“——既然不滚回天上,那就别走了!”
“陆良生!”
“凡人!”“崆峒印非你所有!”
高高掀起的海浪蔓延间,踏海冲来的魔家四将沉声暴喝,声音如雷霆,沿着海面炸起一连串水柱,然而,陆良生一动不动,指尖摩挲的印玺上,祥和的光芒渐渐绽射而出,随后,隐没下来。
书生嗓音清冷。
“......剥尔等人间祭祀神位!”
指尖划过印玺,往前一弹,天空阴云轰然响起雷声,快至海船的魔家四将听到书生那句,看到天空密布的雷声、电光,察觉到了不对劲,脸色露出仓惶。
“剥我等神位?”
魔礼红向后退出半步,有些惊慌,想要撑开混元伞,撑到一半,发现如何也打不开。
“我的混元珠光伞打不开!”
一旁,魔礼青也察觉到了不对,手里的青锋宝剑好似变得极为沉重,拿在手中隐隐下坠,其余两个兄弟,也同样如此,往日如臂挥使的法宝,就像回到未封神时的状态,变得不像现如今那般好使了。
那边,陆良生手指一翻掐出指决抬去眉心,带着崆峒印上流离的光芒,再次开口。
“剥!”
魔家四将身形顿时一滞,身上披戴的金甲仙带,渐渐褪去神光,变得黯淡,四人这才感受到神力流逝,惊慌的摸去浑身上下,仅留当初未封神时的法力修为还在,顷刻,他们抬起脸,死死的盯着那方海面的陆良生。
后者随手又是一勾,漂浮魔家四将后方的巨大蟾身,渐渐缩小,飘飞起来,越过四人落到海船甲板上,舱门的四个书生抬头看了眼几乎矗立面前的四座‘山岳’,壮起胆子连滚带爬的冲了出去,将蛤蟆道人团团围住,伸手去拍蟾脸。
“蟾大仙!蟾大仙!”
“快醒醒,睡不得了啊。”
叫了数声,紧闭双目的蛤蟆这才缓缓醒转过来,睁开眼睑,‘噫吁嚱’的吐出一道浊气,眨了眨眼睛看着挤在视线里的四张脸,回过神来,急忙翻坐起身,鼓起蟾眼。
“叫什么叫,老夫不过打了个盹儿......咦,老夫怎的到了船上?”
“蟾大仙那边!”
四书生挤出点笑,指去船舷外那边一动不动的四道巨大的人影,“他们还在呢。”
蛤蟆道人顺着指去的方向瞥去一眼,撑着甲板就要起身,陡然捂着圆鼓鼓的腰身,一屁股倒坐回去,连忙呲牙咧嘴的偏回脸来。
“哎哟哟.....老夫腰背疼痛难忍,嘶......肩头也被劈了一剑,居然这般疼痛......对了,老夫弟子呢?”
嘭!
一道身影降到甲板,四人连带蛤蟆回头,陆良生单手托着崆峒印踩着湿漉的木板走来,“师父伤怎么样了?”
“无妨。”蛤蟆道人放下手腰后的蛙蹼,微微昂起下巴,神色肃穆的摇了摇头,“为师何等修为,岂会被伤到。”
然而,还未等蛤蟆说完,过来的书生身子摇晃了一下,托着崆峒印,虚弱的半跪去甲板,口鼻间,有着点点滴滴血丝渗了出来。
“良生!”
“国师!”
蛤蟆道人见状,吓得撒开脚蹼冲上去,伸蹼按去徒弟手臂,就要传去妖力时,陆良生摇摇头:“师父,不要靠近,我还未没做完......”
虚弱的话语说到这里,陆良生按着印玺上面的五方天帝雕刻,额头鼓起了青筋,抿紧唇角,引导着上面仙气时,船外保持不动的魔家四将此时周身却是绽出法光。
“四位兄弟,我等为封神不惜力战而亡,岂能让一凡间修士,将我四人神位随意剥夺!”
“不能让他得逞!”
“只有牺牲法相!”
“回到天上再做计较!”
魔家四将一人一句间,通天彻地的法相凝聚的白光越发明亮,照去的船板上,能感受光带来刺人皮肤的灼热,蛤蟆道人抬起蟾脸,低声道:“良生,别慌,为师去顶住他们!”
祭爆法相,尤其是有个神位的神仙,一来还是四个,蛤蟆心里也是没底的。
“就是不知......能不能顶得住。”
走过吓得抱成一团的四个书生时,不远,一根快没遗忘的一根金黄毫毛陡然绽放法光,化作一个不足四尺,身披金甲,头戴凤翅紫金冠的猴子显出身形,拖着一条铜棍,抓耳挠腮的看着面前过去的蛤蟆,蛤蟆也偏过正盯着他。
“小蛤蟆,你们叫俺老孙出来可有要事?隔太远,过来有些慢。”偏头看去那边嘴角染有些血迹的陆良生,“有驾打了?正好正好......俺手正手痒呢!是妖怪还是神仙,在哪里?”
众人目光顿时齐齐投去船外,向着他们的孙悟空跟着转过身,白光盛亮,映入眼帘的是,四个熟悉的身影,以及透出魔家四将法相的光芒,瞬间充斥猴子眸底。
“你们......叫俺来就是为了这......咔啊~~”
孙悟空‘啊——’的嘶鸣一声,急忙跳出船舷,飞到船底,直接将整艘船顶了起来,朝天空飞去,下一刻,白光充斥天地,沿着海面爆出球形,推着海水一寸寸的蒸发,向着四面八方急速扩散。
轰——
方圆几百里的海域、天空,好像都被撕裂开来,剧烈的晃动,托着海船的猴子祭出神通,不管什么方向,驾起云彩,一个跟斗就翻了出去。
摇晃、旋转的大船上,也是一片人仰马翻,陆良生抓过耷拉着舌头的师父,一手按着印玺,用山石之术紧紧固牢身形,旁边的四个书生贴着甲板,手拉着手,带着“啊啊啊——”的惨叫随着船体越飞越远,直到天尽头化作一抹星辰。
在天上闪烁两下,不见了踪影。
第六百六十一章 不知身何处
哗~~
海浪扑去礁石,高耸的海崖林野茂密,向西延绵不知多少里,山势变得逶迤,数十里之间,群山起伏,苍翠林野在风里摇曳,划过天空的飞鸟落去枝头。
栖霞山中,有着瀑布的小山上,红狐钻出潭底,跃上一块大岩,抖去身上毛发水渍,看着一只花白羽色的母鸡在附近啄食,咯咯的声音里,又扇着翅膀飞跑去山下,钻进灌木时,陡然林野在风里忽地抚动,探出脑袋,摆着鸡冠疑惑的抬起头,隐约有“啊——”的声音从天空传来。
下一刻,一抹光亮从它所在的小泉山,嗖的一声划过一道轨迹,带起一阵狂风,吹的山下开垦农田的村人、道路间过往的商贩差点栽倒在地。
咕?
花白母鸡疑惑的歪了一下脑袋,好像有股熟悉的气息在那光亮里一闪而逝,疑惑的眨了眨眼睑。
那抹天光眨眼飞过片片大山、湖泊,西南苗疆之地,背着一柄青剑与南蛮好友舍龙一起走在密林山中的青年,唇间一圈蓄起了须髯,偶尔说笑,一阵大风吹过,下意识抬头,是遮蔽阳光的茂盛树笼。
不过没在意,继续与好友去往他处,见证世间更多的美景。
划过天空光亮,拖着烟尘、木屑,脱落的布帆,往大地更西,越过了一片片茂密的森林、山麓,跨过了大海,显出了同样广阔而温暖的大地,一座座金碧辉煌的佛寺拔地而起,牛群欢快的在街上、乡村游走,接受瘦弱的行人膜拜。
越过这片适宜的土地,灿烂的文明,又是没有尽头的大海,海水仿佛曲成了球面飞快在光亮中一晃而过。
那一抹划过的光亮里,推着船体的矮小身形渐渐变得模糊,回望来时的方向,好像已经距离太远了,身形跟着慢慢消散,化作一根金黄的毫毛飞进船体。
好似失去推力,海船在天空倾斜,光芒也跟着褪去,露出破烂的轮廓,依旧带着恐怖的速度唰的越过海面上方,犁出一道深深的水沟,飞去的远方,隐约看到了褐黄的土壤,稀稀拉拉的林野。
阳光灿烂,空气变得干燥,海水扑去的海岸,有着黑黑的人影搂着兽皮走在湿润的沙滩,翻起贝壳放进嘴里吸去里面软肉,随后丢去一旁,露出白森森的牙齿不过瘾的咂了咂嘴,吆喝前面同样漆黑的小孩,叽里咕噜嚷了一通话语。
那边,光着屁股的小身影,呆呆的望着海面,听到大人的声音,抬起手神情木讷的指去海上。
那黑色的大人叉着腰偏过目光望去,凸出的双唇顿时发抖,只见一艘船从天空朝他们斜斜飞来,“哇啊!”的尖叫一声,冲去小孩那边,把了起来,翻起稍白皙的脚底,撒腿就往林子里就跑,边跑边回头,然后,嘴张到了极致,叫声更为惨烈,扭着屁股眨眼消失在光秃秃几颗大树后面.....
不久,一声轰的巨响在海岸传开。
海水向两侧掀起大浪,撞入海面的大船推着松软的泥沙,挤上沙滩,露出一道深深沟壑才堪堪停了下来,静止原地一阵,耸立的桅杆‘啪’的轻响,折断倾倒压去船舷,斜斜搭去沙滩上。
‘咳咳!’
歪斜的栅栏后面的甲板,响起蛤蟆道人的几声咳嗦,拨开压在身上的衣袍钻出来,“良生,良生......”
“师父,没事,着路了。”
蛤蟆上方,陆良生托起宽袖,收回按在甲板上的手掌,将法力固定船身的法力也一道收回,托起师父先放去肩头,目光再看去周围,那边四个书生看上去没什么大碍,坐在那边,神色有些呆滞,想来还没回过神来。
肩头上,蛤蟆道人忽然滑了下来,不等陆良生问他,连连摆了一下蛙蹼,跑去断了半截的栅栏,‘哇’的呕吐出声。
陆良生狠狠出了一口气,平复下刚才飞过高空狂跳的心情,从地上起来,看了眼手里的崆峒印揣进袖袋,这才朝那边四书生拂了一下。
“回神了,你们怎么样?”
“咳咳咳.....”
被法力强行拖回神识的四人,撑着甲板接连咳嗽,感受到体内五脏六腑翻腾,齐齐捂上嘴跑去船舷,跟一旁的蛤蟆道人排排弯下腰朝外面呕吐。
吖哼儿哼啊啊~~
匍匐舱门的老驴摆动推开几片垮塌的木板,法力解除后,颤颤巍巍的整齐四肢小跑过来,拿口鼻拱着书生衣袖,像是提醒他,自己也没事。
“好好,知道你也没事。”
陆良生笑着在它颈脖轻抚鬃毛,目光也朝四周看去,海浪冲上海滩,沿海稀稀拉拉有着看上去干涸粗糙的巨木,也有长在沙滩上的大树,枝叶大的有些像芭蕉,下面积满了毛茸茸的果实,模样看上去颇为古怪。
抬头看了看天空,碧蓝少云,阳光灼热,一时间分不清这里是哪里。
‘难道,到大海的另一边了?’
想着时,那边呕吐的四人以及蛤蟆道人已经好受许多,也看到了周围情况,过来询问:“良生,这里是何处,四处荒凉,树都没几片叶子。”
“蟾大仙,可能我们到了蛮荒之地。”那四个书生里,王风摸着下巴说上一句。
不过众人的目光还是看去陆良生,后者摇摇头,捡起地上的月胧剑插回鞘里。
“眼下,我也不知,先下船在附近看看,说不定能知道方位,所在何处。”
大抵也只能如此,就在准备下船,舱门那边,一条硕大的鱼尾伸了出来,片刻,一张白皙细眉长眼的脑袋伸出来,看到这么多人,吓得急忙冲出,往船外一跃。
嘭。
船外陡然,传来一声闷响,陆良生走到栅栏看了一眼,那只不知怎的到了船上的人鱼,倒栽葱的一头扎进了船体推出的泥沙里,只剩鱼身露出外面啪啦啦乱摆。
“你们四个,去船舱找些能用上的,能吃的,我们去陆上看看。”
陆良生笑着将隔空将下面的人鱼从沙堆里拔出,丢去海里,回头吩咐了一声,却是见蛤蟆道人、还有四个书生呆呆的站在另一边的船舷看着外面。
“怎么了?”陆良生微蹙眉头,站到师父身后,就见那边稀稀拉拉的林子里,许多黑色的人影正怯生生的望来。
片刻,那边躲在林中的一片漆黑人影,忽然躁动起来,在一个长有白须的黑人呼呐的声音里,抬了几张蔓藤树枝编的轿子一窝蜂的跑来,黑压压跪到船下,呼啦啦的高举双臂,不停的拜伏。
“这是......昆仑奴?大圣一个筋斗,将我们丢到哪里来了........”
陆良生嘴角抽了一下,眼下更加不知道这里是何处了。
第六百六十二章 热情‘好’客
夕阳的残红在夜色里褪去,浩瀚的夜空犹如虚空无尽延伸,偶尔,斑斑点点的火星升腾,像是星辰点缀,闪闪烁烁。
光秃的树林里,柴禾堆积的篝火亮着火光,照耀周围木枝、皮毛搭建的棚屋,一群光着上身,下身只有兽皮遮掩隐私部位的男女,脸上涂抹白色的染料,兴奋的挥舞手足绕着篝火尽情呼嗬、舞蹈。
木枝、蔓藤编织的数张轿子,摆在不远,一旁还有搭建的简陋木台,几个黑黑的身形,捧着瓜果躬着身上来,跪在地上恭谨的放去五个穿有衣物的身影面前,随后,脑袋触在木板,缓缓退了下去。
“良生.....这些东西,能吃?”坐在一张叶子上的蛤蟆道人,捧过一个椭圆的果实,闻了一下,在上面敲出嘭嘭嘭的声响,蟾脸露出严肃。
“这么硬?!”
旋即,掰了一下,硬壳啪咔一声打开,露出杏黄的果肉,还有不少籽,蛤蟆狐疑的舀了一蹼含进嘴里,酸酸涩涩,还有些甜味,这才满意的点下头:“能吃,就是没有荤腥啊,瞧瞧这些人,黑皮寡瘦的,不站在火光里,老夫都瞧不见。”
陆良生笑了笑没有说话,自己这帮人能被盛情款待,看的出,是因为之前与海船一起坠下,被对方瞧见,以为是神灵,不过眼下能有地方吃住,倒是不错,就是蚊虫有些多。
嗡嗡嗡......
耳边全是蚊虫疯狂的飞舞,陆良生回头,一拂袍袖将周围蚊虫驱走,身后那四个书生这才松了一口气。
“多谢国师帮衬。”
“想不到我们尽然跑到了昆仑奴的故乡,就是不知距离西域还有多远......”
“担心什么,有国师在,咱们四个想要回去还不是轻易的事?就当到这边游山玩水就是,三位兄弟莫要担心了。”
“嗯,看看这蛮荒之地的风土人情也是极好的,呵呵......”
初来乍到,总是新鲜的,尤其那边歌舞,就算听不懂还是忍不住跟着摇晃脑袋,坐在陆良生面前的蛤蟆道人,又拿起了一根像是腊肠的东西,随口咬下去,惬意的眯起了蟾眼,木台下方,几个黑漆漆的昆仑奴嘀嘀咕咕,其中一个对着部落中年老的黑人指去天上,平伸着手掌做出船飘下来的动作,绘声绘色的描述当时的场景,还拉过一个小孩作证。
不久,一个老者从皮屋里拿出绿叶、蔓藤编织的长条挂去匍匐木台下的老驴颈脖上,念念有词的祷告,惹得老驴扇着长耳,疑惑的看着他们,伸出舌头一卷,将这东西拉进嘴里,老神在在的侧卧地上,悠闲的甩着秃尾巴,理也不理大呼小叫的几个黑人,慢慢咀嚼。
言语不通,陆良生也不知该如何与这些交流,身上还有些伤势,他心通这种神通眼下并不适合。
‘待到天亮往北走看看,昆仑奴被贩卖到西域、大隋,说明是有商路的,若是遇上来往西域的商人,那回到中土不过月余之间。’
想通了这一点,陆良生也放下心来,只要还在原来的这片天下,回到大隋就不是什么难事。
随即,和身后的吃着瓜果,看着这处的昆仑奴舞蹈的四个书生说了刚才的想法,后者四人自然没有意见,巴不得跟着国师一起走,既能回到中原,还能看到寻常人一辈子都看不到的景色,够回去吹嘘一辈子的了。
四人连忙拱起手,躬身拜下:“全凭国师做主。”
“嗯,等会儿,你们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回去海岸在船里搜罗一些能用上的,便离开。”
商议已定,吃的也差不多了,陆良生走下木台,那边围着篝火的男女老少纷纷停下,湖南里,一双双眸子出奇的明亮。
原本想要去兽皮缝制的棚屋打坐修复一下伤势,却是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受到如此热情款待,倒是不能不还去这份情。
书生想了一下,走去老驴,将书架提起来,取过上面的一卷画轴,上面都是平日给师父准备的一些过过嘴瘾的零嘴画幅。
随即,隔空招来一张树叶,朝惊讶的黑人们,示意取来这样的叶子数十张,便是轻轻一抖画轴,画幅上的饮品、中原瓜果、粉蒸羊羔肉条、腌鲈鱼脍、米酱糖蟹、虾饼、狮子头.......不停的从画里飞出,落去树叶上重重叠叠,摞了快有人腰那么高,传去诱人的香味。
闻到这些从未闻过的香气,周围黑人抿着嘴吞咽口水,却是不敢上前,一个个看着陆良生,齐齐跪伏去地上,双手高举不停的拜伏,絮絮叨叨的念着根本听不懂的言语。
算是还了款待的情分,陆良生朝他们随意拱了一下手,拂袖走去那边的棚屋,临走时,蛤蟆道人一伸长舌,卷过一只烤鸡,坐在徒弟肩头,咂响口水,一口咬下。
棚屋低矮,里面黑漆漆的,陆良生低头走进去的瞬间,蛤蟆道人正撕下一口散发热气的鸡肉,然后,后脑呯的撞在门顶,从徒弟肩头掉了下来,骂骂咧咧的爬起,抱着那块烤鸡,跟着走了进去。
“彼其娘之,就不晓得把门开高点......”
当做房门的兽皮垂下,那边,匍匐跪拜的昆仑奴这才从地上起来,一窝蜂的按去那方堆积的美食,看也不看是什么,疯狂的揽在怀里,坐去地上,大口大口的往嘴里塞,得到食物的恩赐,更多的黑人边吃边载歌载舞的跳起祈祷的舞蹈。
片刻,族中老者拉来几个少女,去揭陆良生所在的棚屋,可却是如何也揭不开,大抵怕触怒神灵,又将少女拉去另一边有着另外四个神灵的兽皮茅草混搭的茅屋,将少女推进去,随后就被四个书生连忙摆手拒绝推了出来,在身前比比划划,告诉他们,自己四人洁身自好,一心只读圣贤。
“麻拉滴浓咕咕拉稀轰。”
老者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拄着拐杖将身后的少女打发离开,也让四个书生放心下来,重新回到茅屋,然而,片刻,老者又走了过来,指着屋子朝身后的两个彪肥黑大妞学着四个书生比划的手势说了一通。
两个身形彪肥的黑女点点头,兴奋的撩开帘子就冲了进去.......
“呜哇啊啊,这是什么东西压在我身上了。”
“国师救命啊!!”
“呜呜呜呜~~~”
........
吵吵嚷嚷的叫唤在隔壁的茅屋里凄厉的响起,另一边房里的陆良生却是听不到,盘坐在一张兽皮上,调着体内的法力,游去四肢百骸,让之前海上驭使崆峒印留下的伤势平复了些许。
蛤蟆道人懒洋洋的打了一个哈欠,双蹼揉了揉兽皮上的绒毛,舒坦的躺了上去。
“良生,在下面你是如何拿到崆峒印的?”
那边,盘坐的书生沉息垂臂,松开指决,缓缓睁开眼睛,听到师父问来的话语,目光直直的看着对面的门帘,抚动的缝隙外,热闹欢腾的人影。
似乎想起在归墟求得崆峒印之后的一些事情,陆良生看着外面出了会儿神,过得一阵,他摇摇头,露出一丝笑:“就是那样拿到的,除了那条感觉永远走不完的长道,会剥夺任何神力、法力外,倒是没有什么困难,倒是师父在外面跟那魔家四将.......”
呼~~呼呼~~~
陆良生回过头,那边的师父已经躺在皮毛上睡着了,想来之前跟魔家四将的打斗,耗费了不少法力和体力。
“真羡慕师父这样。”
陆良生轻声呢喃,也脱去外罩的青衣搭在身上,随意的躺去兽皮,看着穹顶斑斑点点的孔洞,以及洞外的夜空,倦意排山倒海般袭遍全身,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早,陆良生叫醒了那四个书生,趁着这方的昆仑奴还未醒,牵着老驴回到之前的海滩,在船舱里收罗了大包小包的食物、被褥,还有换洗的衣物,可惜那只仍旧海里的人鱼,不在附近,可能游去大海深处了。
收拾了心情,和行囊,陆良生牵着老驴,四个书生背上粮食、包袱跟在左右,看着不同九州的风景,穿行过灼热而明媚的阳光,踏上这片充满异域风情的土地。
一路向北。
第六百六十三章 这方也有神灵?
估摸已进入五月,一场大雨交替之后,陆良生一行穿过一片茂密的林野,落叶积厚,大树攀爬苔藓、藤蔓,浸泡过后的林子,不时落下虫子,雨水过后,阳光灼热,走出林子,那四个书生几乎全身湿透。
不久,走上一片广阔的草原,水草茂盛有人腰齐,炎热的空气在视线中有些扭曲,歪脖的树丛一簇接着一簇,视野之间,还有轰隆隆的马蹄声由远而近,身上黑白相间,罗列条纹的矮马成群,甩着颈脖上的鬃毛从五人一驴面前奔涌而过。
“这些马,好些奇怪!”
“黑白一条一条的,三位兄长,要是捉上几匹,咱们就不用那么辛苦步行了。”
“有道理有道理!”
四书生看着托书架的老驴,兴奋的嘀嘀咕咕几句,连忙丢下行囊包袱,跟陆良生打了声招呼,也不等后者回答,撒腿追去那群黑白条纹的矮马,片刻就消失在高高的草丛内。
‘吼——’
陡然一阵猛兽嘶吼在那方响起,惊得附近几颗扭曲的大树上,鸟雀拍着翅膀仓惶飞了起来。
牵着老驴走在前面的陆良生蹙眉回头,那方草丛窸窸窣窣一阵摇晃,下一秒,有“啊啊啊!!”的惨叫惊恐的传出,四书生哪里还有刚才的斯文,双腿都快迈出残影,朝着这边狂奔。
他们身后,茂盛的草丛唰唰窜出一群土黄色的大猫,呲出獠牙发出低吼的直追四人,其中一头体型魁梧健硕,颈脖一圈金黄鬃毛在跑动间抖动飞洒,极有威严。
“西域之狮。”
陆良生在长安时见过西域胡人献上的一种猛兽,与这头极为相似。
“吼嗷~~”
一声狮吼响彻,那头雄师直扑前方四个书生的刹那,忽然伸来一只手,啪的扇在狮头,扑在半空的猛兽硬受一记耳光,打的斜斜翻倒在地,沾着草屑翻滚两圈才停下,挣扎起来时,蹲在地上发懵的看着另一个看起来很好吃的人类,起身迈开小步朝后面紧跟而至的母狮吼了一嗓子,垂着尾巴飞快的沿着追来时的路返回草丛。
呼呼——
那边四人弯腰撑着膝盖,或瘫坐地上累得气喘吁吁,只是读书人,哪里有那般好的体力,被狂追了一路,起伏的肚皮都快跟不上呼吸的速度了。
“谢国师援手......”“那些个矮马真是会跑,一眨眼就不见了,结果我们四个就冲到里面,见到十几头大猫睡在那。”
“这破地方,真能吓死个人。”
陆良生抖了抖宽袖,收回手负去身后,摇摇头,继续牵过缰绳,拉着老驴往前行,边走边道:“此处你我都陌生,所过之处,俱是从未见过的野兽飞虫,当小心为妙。”
“是,是,国师说的是,我兄弟四人确实孟浪了。”
四个书生重新拿起行囊包裹,喝了一点水,小心的看着周围,慌慌张张的跟上前面的陆良生,生怕那些大猫还在附近看着他们。
天光灼热,不时还有之前那样的马群奔跑,偶尔还能看到长了角的马,三三两两结伴,悠闲的啃食地上的嫩草,听到动静,抖动耳朵抬起长脖望来。
老驴兴奋的看着它们,哼哧哼哧的喷着粗气,迈着蹄子就想过去,被陆良生敲了一下脑门方才老实一些,旁边紧跟的四个书生,忍不住说起话来。
“国师你看,那些马好像长了角.....哎哟,往后回去,给旁人说起来,谁信啊?!”
驴背摇晃的书架里,蛤蟆道人撑着下巴,眯着蟾眼仔细端详甩着尾巴过去的两头角马。
“信不信有什么用,主要还是看好不好吃,肉质如何,放上各种调料入不入味.....说着说着,为师都有些饿了。”
“嗯,出了雨林,好像是没吃早饭。”
陆良生看着天上的时辰,与往日在中原所见的日头,角度多有不同,很难分辨详细到多少刻,不过师父肚子一饿,便是差不多到吃饭的时候了,向来比较准。
那边,一颗树杆极粗的大树,趴在枝头恹恹打了一个哈欠的花斑大猫,陡然见到五人一驴过来,警惕的立在树杈上,发出警告的低吼,见没有效,只得叼了昨日没吃完的食物,窜下树,飞快跑去不远的林子里。
不久,篝火升起,陆良生夹起了小锅,仅剩不多的水一起倒进了锅里煮起了稀粥,撕了些肉干丢进去,飘起肉香,站在书架小门的蛤蟆道人踮起脚尖朝锅里望了一眼,看着上面漂浮的肉干,脸色一沉。
“怎么就没带上小道士呢.....这里这么多野味,简直就是一展身手的地方啊,唔,得将此处记下,往后得空再来。”
简单的吃过早饭,一行人重新上路,没了参照,就按着日头升起的方向辨别的北方过去,草原、森林成片,野兽极多,几乎都是陆良生不认识的,书上也少有记载,用上缩地成寸,到底太阳下山,依旧好像没有走到尽头,偶尔碰上人,也都是之前热情款待他们的化外之民一样,皮肤漆黑,只着兽皮,甚至不穿,远远看到他们纷纷逃散。
不过有些碰上的,性情凶戾,脸上涂抹颜料,拿着石矛、尖锐的骨头,提了皮盾就朝他们哇哇乱叫的冲来,均被一袖掀起的大风吹的东倒西歪,再找时,陆良生已经带着四个书生、老驴,已经消失在草原上。
到的第五日,就在众人看这片化外之地已经腻了,说起这片土地到底有大,要不要换一个方向的时候,穿过前方一片并不算大的雨林,一条两百来丈宽的大河横在了面前。
起伏的水面映着阳光洒出一片粼粼波光,还有几根浮木飘着,许久没有洗漱的四个书生,兴奋的跑去河边,脱去脏兮兮的衣袍,就往水里走。
“等等。”
陆良生唤住他们,弯腰捡起一颗石子,嘭的丢去水里,只见那几根浮木陡然动了一动,哗的带起一片水花,朝刚才声响的地方扑了上去,仔细一看四肢长尾,口吻全是密密麻麻的尖牙,把王风、马流、张倜、赵傥四人吓得不轻,搂着衣袍躲到陆良生一旁,使劲咽了一口口水。
“原来是猪婆龙.....洞庭湖里倒是挺多,就是没这般大.....好险好险,差点就下去了。”
“走吧,再往前说不定就有此地城池。”
陆良生明白一个道理,凡有这样湖泊的地方,不敢城池,乡镇村寨总是有的,若能遇上不像之前的化外之民,应该能沟通。
沿河而上,河岸渐渐多了棕榈,偶尔远远能见一两艘扬着白帆的小船从河面上过去,印证了陆良生的猜测,原本常日在那酷热草原上行走的沉闷心情,终于舒缓了不少,对这片土地上的国家生出一些好奇。
“国师,你看那边!”
马流踮起脚,指着距离这条河对面的远方,陆良生微蹙眉头,隐约看见另一个方方尖尖的建筑轮廓,矗立远方,沐着阳光、金黄的沙粒之中,瑰丽而雄伟。
隐隐还有一股神力波动。
‘难道这方也有神?’
第六百六十四章 异域的声音
“可惜神力.....有些微弱。”
陆良生望着那远方巨大建筑轮廓,有些许震撼,能从这里望见,可见矗立在面前会有多大,温热的风抚动发丝、袍袂,不管怎样还是先去看看如何,知晓这里是何处,哪个国家疆域。
收回思绪,朝那边还看着这条大河沿途风景的四个书生打了一个响指。
“走,过去看看。”
“唉,国师你等等。”
就着河边捧了水洗脸的四人,整理了一下衣裳仪容,连忙追上了去,跟在旁边,望着明显人工开凿的道路,四书生脸上有些担忧。
“国师,咱们言语不通,若是他们也要身份引据什么的,岂不是会将我们通通丢去大狱?”
一旁,四人为首的王风拿手肘顶了一下说话的张倜,“有国师在,岂会入狱,再说了,我等大隋读书人,安能在这里落魄,岂不是给远在大隋的陛下丢人?!”
陆良生没搭理他们,拨开路边垂下的树枝,前方漫有黄沙的缓坡,有着挥舞鞭子的牧羊人,裹着头罩,驱赶着羊群。
咩咩~~~咩咩咩~~~
浑身像雪球般的绵羊在坡上此起彼伏的嘶叫,那只露出一对眼睛的牧羊人,此时也看到了沿着道路缓缓走来的一行衣着怪异,却又精美让他挪不开视线。
知晓言语不通,陆良生也没开口问话,只是朝露出警惕的牧羊人露出一丝微笑,抬手拱了一下。
这一动作,把对面的牧羊人吓了一跳,捏着赶羊的木棍向后缩了缩。
见状,陆良生歉意的笑了笑,准备离开,转身继续往前,看看这边的城池、市集,刚走出两步,忽然停下来,手啪的一声在另只手掌拍响。
‘我怎么给忘了。’
关于言语不通,《南水拾遗》里好像是有过一段,记载关于两地方言不明,有一方士倒是创了一个术法,能让两地不同方言的人学会其中一方的话语,而且还能听懂。
‘唔......容我想想。’
陆良生敲着指尖在那边站了好一阵,守在老驴两侧的四书生欲言又止,只得耐着性子等候,过得片刻,陆良生一捏手掌,走到书架前,从里面翻出孙迎仙留给他的几张符,抽了一张在手心揉成团,轰的冲出一团火焰,随即,火光消失,只留下一堆灰烬。
‘不知道能不能有相同的作用。’
回忆起《南水拾遗》当中那段内容,以及上面记载的咒文,陆良生嘴唇飞快嚅动,摊开手中的黑灰,往牧羊人那边一吹。
有风刮了起来。
灰烬纷纷扬扬飞离掌心,形成一朵黑云飘去牧羊人,后者吓得丢了赶羊棍,转身就要跑,黑烟唰的追赶上来,瞬间钻进他七窍,陆良生伸出手,夹去黑云拖出的一缕‘小尾巴’,随后闭上眼睛。
神识顺着这缕黑烟延伸,那边也有相同的东西汇集过来,片刻,在四书生轻唤声里,缓缓睁开眼,朝四人点点头,示意没事,一拂袍袖收了那法术,抱着试试的心态走去牧羊人。
咩咩~~
羊群四散,惊慌躲开过来的陌生人,模样的男子身子一动不能动,唯有两只眼睛斜在眼眶,盯着慢慢靠近的身影。
陡然有话语响起:“不用害怕,我们只是迷路的旅人。”
陆良生说出这句话,自己也惊了一下,口中的话语根本不是原来的汉话,而是一口奇怪的腔调,指尖一弹,那边的牧羊人这时也能动弹了,揉着发酸的胳膊,转过身来,仍旧有些惊慌。
“我只是想问路,此地是什么地方?”陆良生轻轻抬起手,在他酸麻的手臂一拂,令得牧羊人惊讶的摸了摸臂膀,战战兢兢地看着面前从未见过的人。
“埃.....埃及行省。”
埃及?行省?
虽然能与对方沟通,但并不是清楚所谓行省是什么意思,陆良生大抵猜测应该是与郡县相似。
“那此地可有来自东方的商旅?”
那牧羊人见面前的怪人,语气温和,之前的害怕稍好了一些,颤抖的抬起手指去道路前方。
“过去有集市.....往前,就是卡拉布萨,那边有来自东方君士坦丁堡的商贩......”
陆良生皱起眉头,东方怎么变成君士坦丁......看来隋国还在更远的东面了,还想再问一些,可面前这个牧羊人已经说不出太多有用的东西,言词支支吾吾,看来认知并不广。
‘去人多的地方看看。’
谢过了这人,陆良生回去道路上,将刚才的话说给四人听,有城池、集市,那就有吃的、睡的,四个书生巴不得现在就能过去休整一番,忍着脚痛,跟着陆良生沿着道路去往那牧羊人口中所说的集市。
不久,前方有人声变得喧哗。
远远能见一圈泥钻垒成的平顶房,还有几个光着上身的干瘦男子调和黑泥,妇人将干草揉进里面,砌成一块块泥钻放在太阳下爆嗮,一旁是新起的房屋,穿着麻布的孩童光着脚坐在一块土岩上玩,听到铜铃声传来,歪了下脑袋,好奇的看着五人一驴过来这边,忙着盖房屋的男女都停下手里的活计,看着眼前古怪的一行人。
陆良生朝他们友好的点下头,这些人相比初来时见到的那些未开化之民,肤色没那么黑,看着也舒服许多。
过去这处修了一半的房屋,人声喧哗而吵闹,呈圆形的集市上,有不少交错的摊位,摆着叫不出名的瓜果蔬菜,还有一个个隋国馒头大饼的东西,形状各异的摆在簸箕里,仍人挑选;顶着陶罐的粗壮妇人匆匆瞥来一眼,扶着头上有着酒香的罐子跑去附近一座泥房;远处宽阔的广场,有着声乐演唱,穿着麻布的女子拨弄一张竖着的琴;距离不远,像是受着琴声鼓舞,几个黝黑的男人拉着绳索,将一根粗大的石柱来回碾着地上的麦子。
这一幕幕画面,传来异域独有的风情,令人新奇。
可惜市集还是颇小,陆良生牵着老驴转了一圈,打听了关于东方之国的事,大多都是君士坦丁,或者是什么波斯。
天色尚早,随后,陆良生继续沿河而上,去往最近的城池——卡拉布萨,途中还有不少过往的驼队,路边每走一段路,有不少破旧的庙宇,甚至还有狗头人身的。
“这里的人,祭祀的就是这种神灵?”
九州陆地上,也有不少妖怪得道成神,但最后大多都会是以人的面目出现,少有像这种狗头人身坐在庙宇里。
“所以才是蛮夷之人!”王风对于这些风化、剥落的破败庙宇嗤之以鼻。
“外乡人.....”
就在王风说话的同时,忽然也有一道声音幽幽顺着风吹来陆良生耳边,像是一个女子。
“外乡人......听吾名......伊西斯......”
老驴背上的书架里,蛤蟆道人推开一道缝隙,探出蟾脸望了望,也是听到了这声音,哼了哼。
“屁的神,老夫一个打三个!”
陆良生朝师父笑了笑,偏过目光,循着声音的方向,牵着老驴走了过去,他也想看看异域的神灵到底是什么模样。
尤其,为何.....虚弱至极。
第六百六十五章 大意的蛤蟆
“国师,怎么了?”
路旁高高的棕榈在风里抚摇树叶,守在老驴旁的四人是听不到刚才空灵的声音,只是看到国师忽然走去道路另一边,忍不住跟上两步开口唤道。
“你们在此等候,我去去就来。”
陆良生抬手让四人不要说话随意走动,托着师父放去肩头,走去路边杂草丛,蛤蟆道人系好衣裳,面色肃穆的扭了扭脑袋,蛙蹼指去前方
“良生,就那里面。”
风里轻抚的草叶被书生拨开,只见有座人大腿高的小庙,上面斑驳缺痕,爬满了藤蔓、苔藓,几尊破烂的陶罐东倒西歪塞满了泥尘,沙沙的脚步声里,罐口惊慌的爬出几只虫子,飞快躲去草丛。
“伊.....西斯?”
看着里面一尊有些看不清样貌的人轮廓的小雕像,陆良生用着这方的言语轻唤了一声刚才听到名字,好半晌没有动静传回,蛤蟆道人靠着良生耳朵,睁一只眼瞥了瞥,哼了一声。
“搁这儿,没法力了。”
陆良生蹲下来,将里面的小雕像取过手里,吹了一下,积攒的灰尘弥漫,感知到上面确实没有法力,生起疑惑,莫非真如师父说的那样,没法力了?
好奇这方神灵不假,但回去隋国才是最重要的,拍了拍雕像,干脆提在手里,起身出了草丛,将它放去书架里,或许等对方积攒了些许神力,便能通过雕像与他再次搭上话。
那边,四个书生看着陆良生拿了一个黑漆漆的石雕回来放进书架。
“国师啊,这东西邪乎不邪乎?”
“这雕像是这方的一个神灵......既然是神,应该不邪乎,而且还是一位女神。”陆良生关上书架上层隔间的小门,笑着打趣说了句。
四人一听到女神,联想到一些不好的事,齐齐打了一个激灵,挥着宽袖就往前走,低声嘀咕:“女神都随便捡......想来也不是什么正经女神,还不如女妖精呢。”
陆良生哪里听不到四人嘀咕声,失笑的接过老驴用嘴递来的缰绳跟上,其中缘由,他们四人不知晓,说这番话也是合情合理的,至于这个叫伊西斯的女神灵,为何这般虚弱,就不得而知了,不过观途中所见的庙宇,大多破败不堪,瓦罐积灰,想来已经没有人拜祭,失去香火而消亡。
只是为何出现这样的局面,陆良生就不甚清楚。
追上前面埋头闷声在走的四人,重新用上缩地成寸,渐渐的,脚下这条道路渐渐变得宽阔平整起来,过往的商旅、驱赶羊群、骡车的埃及人越发的多,见到这边五人一驴,忍不住好奇的望来一眼,胆大的小孩,穿着一身脏兮兮的小孩跑到近前,好奇打量。
阳光灿烂,照亮了前方并不算高的城墙,上面泥砖坑坑洼洼,不时有虫子飞来飞去,城市门口并未士兵把手,甚至连城门都没有,任由来往的行人商旅进出,不少人驻足看着衣裳奇怪而华丽的五人,其中背着行囊的四个书生东张西望。
“这就是什么拉布萨?”“还以为什么大城,连河谷郡都比不上。”
“错,是一半都比不了。”
进入城中,也正如四书生所说,街道满是灰尘,到处能见人的、牲畜的脚印,偶尔传来竖琴的声乐里,一行人走过进城的第一条长街。
路边杂乱,陶罐堆积在低矮的墙边,也有像中原的摊贩,拿着羊毛织的毛毯在那边叫卖,配着刀剑的人包裹脑袋走过街道,只露出的眼睛透出凶煞,拇指拨弄着刀锋打量这边陆良生几人。
走过一家类似客栈的地方,有着烤肉的香味,蛤蟆道人隔着小门,使劲闻上一闻,蹼头抖绷直了,传出只有徒弟能听到的法音。
“良生呐,你看也到了这方城里,蛮人之地也没什么好看的,要问路,不急一时,咱们是不是先吃饭,找个地方下榻?”
看着不时有客人进出的泥砖平房,陆良生也闻到了酒香、肉香,这月余以来,就未踏实的睡过一觉,伸手下意识的摸去袖袋,哗啦啦响了一通,脸上顿时一僵。
半晌没等到回复的蛤蟆,焦急的推开小门,翻上书架来,一边解着绳子,一边问道:“良生啊,你还在犹豫什么......”
忽然想起几年前,随徒弟走错路到的一个县城,他就露出这副神色,蛤蟆脸色一沉:“不会又忘记带钱了吧?”
“这倒不是。”
陆良生摇摇头,翻出几枚铜钱在师父,还有那边四人面前晃了晃,“这是大隋的铜钱......这里应该不让用的,师父,这有些饼,你先将就填填肚子,我想想办法。”
看到半张米饼,蛤蟆道人哼了哼,将脸偏开,爬回书架里。
“为师这回不先吃了,空着肚子等你,省得把饼吃饱了,结果你弄一桌菜出来,为师才不上当。”
“唔,那师父就先等着吧。”
换一些能用的钱财,总不至于那东西跟别人置换吧?陆良生打量了一下书架,所有的东西都在里面,书本那肯定是不行的,随后,视线落在插在架中的几卷画轴,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牵过老驴走去附近角落,干脆的将之前不怎么用的画取了出来,展开挂去旁边一颗树上,原本几人就引人注目,眼下看到不同于这方国度风格的水墨画,再难忍住好奇围了上来。
画上只是一幅写意的海上日升的画,这种画幅在这边极为少见,顿就有人上来询问陆良生是否要出售?
“这位尊敬的先生,你的画,是我平生难以看到的精美,不知可否卖给我?”
“那你愿意出多少?”陆良生笑着朝他拱了拱手。
对面遮掩容貌的男人,仔细端详树上挂着的画,一来听着书生的话语有些惊讶,二来,这画是否值钱,他不敢肯定,只是出于好奇才开的口。
片刻,他伸出五根手指晃了晃,从钱袋抖出五枚印有人像的银币。
“这是五索丽德,能买很多东西。”
对于这边的物价,陆良生并不熟悉,不过先熟悉一遍倒也无妨,伸手接过男人的五枚银币,将那幅画取下卷好递给对方,叫上那边四个书生,打听了可以住宿的地方,便径直过去。
这边的旅店与中原的客栈相差不多,该有的伙计和掌柜都有,不过称呼上有很大区别,连说带比划,要了两间客房住下。
‘唔,我收回与中原客栈相似的话。’
一进到房间,看着地上铺着的毛毯,连个洗漱的盆架都没有,更别说换衣服用于遮掩的屏风,问了洗漱的地方,那店中的青年带着陆良生来到一个大澡堂,水浑浊不说,还有好几个男人赤身裸体的在里面泡着......
陆良生一脸无语的出了澡堂,回到房间,正好端了饭食的青年走来,一簸各种大小的面包,还有几罐酒水摆去地上。
待人走后,蛤蟆道人从书架里出来,看着地上食物,嘴角抽了一下,转身回去书架,气鼓鼓的拿起半块米饼咬了上去,两腮一鼓一收,使劲的嚅着嘴里的饼子。
“饿了半天,为师还不如吃饼子!”
“师父,说不定这异域的馒头,还是不错的,尝一个?”
“不吃!”
陆良生有些无奈,他也不知道菜式,随意点了一些,想不到居然全是这种。
不久,门扇吱嘎一声再次推开,店中的青年又走了进来,手里还有一箕两只烘烤的羊腿,叉着小刀,轻轻的放去地上,躬身朝陆良生行了一礼,示意可以吃了,这才退了出去。
“这.....”
蛤蟆道人看着冒着热气的羊腿,低头又看了看蛙蹼仅剩的饼渣,肩头抽了一下,打了一个嗝儿。
然后.....气急败坏的将饼渣丢去地上,拿脚蹼使劲在上面剁几下。
“气煞老夫,就不能一起上完,呱!”
第六百六十六章 伊西斯,最后的神灵
夜色降下,大片大片的游云在夜空飘着,间隙中露出清冷的月光。
昏黄的房间还有油灯摇摇曳曳,陆良生没有早睡的习惯,异域客栈,有书籍打发时间也是不错。
隔壁传来四个书生轻微的鼾声,陆良生拨了拨灯芯,火光亮了亮,看了眼那边地铺上的师父,盖着薄毯一声一声的鼾声起伏,笑了一下,弯腰俯身替他拉了拉被角,随后坐回去,靠着墙壁继续翻着手中的书本。
哗~~
书页自指尖划去一页,这段时间以来出海、寻找神器、又落到天地的另一边,终于这方化外之地有了空暇,静下心来翻起许久未碰的书册了,往后的时间,或许更难有机会。
回想那日投下法相的魔家四将,不难看出那些天上的神仙已经将目光投在了自己身上,离开九州,甚至刚刚到万灵阵的边缘,就亟不可待的想要置他于死地,如此的焦急,正好也应证拿崆峒印这一步,是走对了的。
一旦静下来,想想与天上神仙作对,有着难以言喻的感受。
至于这方天地的神灵,陆良生心里倒是有些疑惑,难道......天上也分出界限,你一边,我一边?
屋外月光投进没有窗户,斜垂在书架里的一尊雕像泛起一层薄薄的光芒,那边翻着书的陆良生停下指尖,侧脸望过去,一缕青光从雕像眼中射去地上,一道人的轮廓立在月光里,身形难以凝实,双手交错分别伸去两侧肩头,按在胸口朝陆良生微微躬身。
空灵的女声从人影口中响起。
“尊敬的外乡人,伊西斯愿你的法力、智慧比肩神明。”
呃.....这的神仙一来就恭维?
陆良生有些吃不准,阖上书册,起身抖了抖袖口,拱手回礼,对方没有显出人相,加上白日的猜测,大抵明白这位所谓的神,已经虚弱不堪了。
“在下陆良生,从东土大隋而来,在海上迷失方向,又穿过一片炎热之地,才到的贵地,多有打扰了。”
那名叫伊西斯的女神灵,像是在仔细的看陆良生,以及盖着毛毯挠肚皮呼呼大睡的一只大蛤蟆,莹莹的光里,对方像是笑。
“你不用客气,我已经很久没有遇上能说话的神,或者人,能遇上你才是我的荣幸。”
“很久没有遇上,其他的神呢?”
或许真是许久未曾说过话,伊西斯飘到窗户坐下,撑着下巴轻轻叹了一声。
“都消亡了......外乡人,这里是埃及,曾经有着璀璨的文明,兴盛的王朝,也有庇护这里的神明,主宰生死秩序、罪孽与恩惠,每一个神明都有着自己的信徒,有着属于自己辉煌的庙宇,将来的时间长河里,一直会这有持续下去。
.......可惜埃及兴盛的王朝灭亡了,攻入这里的敌人强迫百姓改变了信仰,当第一批仍旧信仰我们的信徒离世,新生的埃及人渐渐忘却了我们,而我们也渐渐从庙宇中消散,外乡人,不只是埃及,远方的地中海另一边,一个叫希腊的国度,他们的神明也在战争中消失......伊西斯仅靠婚姻、生命的信仰还能勉强存在。”
陆良生微微蹙眉,稍微走近了一些:“然后,你们被敌人的神明替代?”
“没有新的神。”伊西斯摇摇头,从窗户飘下,望去外面的月色,声音有些哀伤。
“他们信神,但不需要神的存在,拜占庭的皇帝更加不会相信神灵.......或许,要不了多久,伊西斯也会消散了。”
一个神的存亡,陆良生是无法左右的,看着她的背影随意说了几句安慰的话,望着月色的伊西斯转过身来,收起刚才哀伤的语气,“尊敬的东方人,你法力是伊西斯存在的年月里,见过最高的,你们的国度,有很多你这样的吗?那你们的神明也更加强大对吗?”
陆良生笑笑,也不知该如何跟她说起。
“我的国家分成九州,像我这般的修道中人,还有很多,至于你说的神明,很少在人间行走,他们也并非由虚构而生,而是与我一般,修炼而得道,死后成神,或者肉身成仙,就算没有了庙宇供奉,也能存活,说起来,我华夏之人其实多信的是祖先。”
“原来还有这样的方法,那尊敬的阁下,将来也会成为神明?”
这话把陆良生给问的噎住,沉默了片刻,摇摇头:“不知。”
一人一神,在月光、油灯里,饶有兴趣的聊着东西两方秘闻趣事,伊西斯讲了大洪水,陆良生也笑着说起东方曾也大洪水的事,不过明晰的辨别中间的差异。
“只知晓登船逃亡、漂流,而在东方,我们的祖先却是带着人民将这场大洪水制服,形成往后能灌溉农田的河流。”
清冷的月辉里,伊西斯没有反驳,安静的倾听,知道鸡鸣在城中某个处屋顶响起,这才发现月色已经隐去,东方的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尊敬的东方人,伊西斯要回去了,希望还有机会聆听你的教诲。”
青光汇聚的人影渐渐在绽放的阳光里消散,天光大亮,陆良生收拾了书本,叫醒昏睡的师父,还有隔壁的四人,吃过旅馆提供的早饭准备离开,在城里打探一番去东方的道路。
刚出旅馆,街上行人忽然嘈杂起来,纷纷躲去两侧,一队着半身甲的骑士朝这边过来,为首的身影戴着一顶红鬃的半覆头盔,那双眼睛令陆良生有些熟悉。
唏律律~~
马鸣长嘶一声,过来的队伍在五人面前勒停战马,一掀披风齐齐下马,为首那人摘下铜盔夹在腋下。
“你好东方人,我们又见面了。”
“你是......”陆良生盯着他淡蓝的眼睛,想起昨日买他的画的那人,用着对方的语言,笑着拱起手:“原来是阁下,不知拦下我们有什么事?”
那人夹着头盔,脸上也露出笑容,微微躬身:“偏远的卡拉布萨有来自东方的画师经过,是万分荣幸,总督提比修斯,热诚邀请阁下能到总督府做客。”
想必昨日那幅画,被当地官员看见,想见上一见,陆良生点点头,也不推辞,到时问些关于拜占庭一些事,应该更加详细。
“那有劳带路。”
说着,陆良生摊手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对方愣了一下,随后明白过来含义,翻上战马去往前面领路。
“你们也一起去吧。”
陆良生不放心将身后四人丢在这里,若是遇上万一,那就客死他乡了,说完,拉上老驴慢悠悠的跟上去,顺便看看城中市井百态,这也是一种修行。
第六百六十七章 作死
踏踏踏......
十余人的马队分成两列穿过喧闹的集市,这座名叫卡拉布萨的城整体上甚至不及河谷郡的一半,房屋低矮,少有高楼,狭窄的街道,土砖凹凸不平,四下能见骆驼、羊留下的污秽,引来许多蝇虫飞舞。
陆良生坐在老驴背上,慢悠悠迈开的驴蹄间,看着城中一幕幕。
跟左右的四个书生挥舞着袖子,扫开扑来的蝇虫,路过的街道脏乱拥挤,除了有些新奇外,更多的还是不屑,低矮的房舍光森森的只抹了一层泥浆;贩卖酒水的商铺飞虫跟着进出的宾客随处可见,裹着麻布的妇人身形粗壮,拿着木棍使劲的砸着罐中的陈粮,像头母狼恶狠狠的盯着这边看。
“异域之地,越看越是荒凉,可惜挨我大隋太远,要是近一些,说不得也能聆听圣贤言,得些教化。”
“圣贤言岂是他们能听懂的,我看得到的是陛下挥来的刀锋。”
“有道理有道理。”
陆良生看四人一眼,失笑的摇摇头,跟着前方的骑队走过嘈杂的长街,道路变得开阔,地面铺上了岩砖,整齐而平坦,两侧也多了棕榈在风里摇晃粗大的叶子,前方喷涌泉水的水池雕琢女性的雕刻,裸露的部位只叫四个书生只蒙眼睛。
高高的官邸,开敞的大门矗立几根岩柱,躺椅上一道身影穿着宽松的白色长袍横卧,随手拿过侍女捧着的果脯放入口中咀嚼,继续翻着羊皮书卷。
外面,穿着半身甲的卫士进来,走到一旁垂下头。
“总督阁下,达埃尔带东方画师回来了。”
一枚葡萄在男人口中咀嚼,汁液漫做嘴角滑去下巴,侍女捏着绢帕轻轻替他擦拭,随后退到旁边,躺椅上,男人放下羊皮书卷折好递给面前的卫士,起身时,消瘦的脸上顿时泛起笑容,走去岩柱之间,抬起双臂迎了过去。
“达埃尔,我忠诚的侍卫长,快让我看看东方的画师。”
远处停下战马的侍卫长翻身下马,抬手横去胸前,躬身行了一礼:“总督阁下,能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
旋即,恭敬的站去一旁,向身后请来的五人介绍起面前这位男人。
“尊敬的东方画师,这位是卡拉布萨的总督,提比斯阁下。”
“在下来自东土大隋,陆良生,见过此方总督。”
陆良生拱起手说着这番话,目光打量面前这位官员,衣襟开敞的黑色长袍,领口缝了一圈金线,外面更绕了精致的盘扣,袍侧各有一条刺绣金纹,后者也在打量来自东方的人,发髻盘在头顶,一身衣袍华丽轻柔,不由多看了两眼,随后浓须张开,笑着左手扶胸微微朝曲一下身。
“陆良生?呵呵,古怪的名字,不过阁下会说希腊语,真是很少见,就是不纯,像埃及土著的口音,来自东方的画师,随我进来。”
陆良生微微蹙眉,大概以为是这方人说话便是如此,随意点下头,在对方邀请下,走去前方的官邸。
坐去金灿灿的软垫椅子,几个只穿了白袍的女子端来果盘、酒水,躬着身缓缓推开,提比斯端起酒水朝陆良生敬了一下,又朝跟来的四个书生笑眯眯的示意一番。
“这是埃及盛产的葡萄酒,东方人可有喝过?”
“国师,褐发高鼻子的蛮人说什么,怎么感觉一副洋洋自得的表情?”
四个书生里,王风擅长察言观色,第一时间就觉得对方好似炫耀,陆良生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对面的提比斯,脸上露出微笑,抿了一口酸涩的酒水。
“总督阁下,西面边陲小国,每年都会上贡这种酒水,在我大隋,不过待客时的尝鲜之物,上不得桌面。”
陆良生哪里看不出这人炫耀之嫌,既然如此,岂会仍对方羞辱自己家国,“东方大隋,土地广袤,东临汪洋大海,北到草原冰雪之地,南有炎热丛林,西去广阔沙漠,地大物博,所产之物,多不胜数。”
一通描述下来,提比斯愣了一下,目光不由落到书生衣袍:“阁下这件衣物也......”
“自然也是。”不等对方说完,陆良生挥手打断,将盛有葡萄酒的金杯放去桌上,“总督阁下,请我五人过来,可有其他事?要是没有,我们就要离开了。”
书生语气平缓,一旁久随的王风、马流四人哪能听不出蕴出了火气,连忙跟着将手中酒杯齐齐放去桌上,微微呲牙横眉,露出凶狠。
“呵呵......”
提比斯靠着天鹅软垫,优雅的放去酒杯,五人再厉害,长途跋涉来到埃及,那也不过五个人,心里也不急,指尖敲着桌面,微笑着上身微微前倾。
“阁下昨天卖给我的侍卫长一幅画,我本人很欣赏艺术,来自东方的艺术在这里很少见。阁下的画,我很喜欢,要是上面不是风景,而是我的肖像,那就更好了,尊敬画师,你说对吗?”
陆良生就那么在坐在对面与他对视,半晌,脸上也露出笑容。
“总督阁下想要一幅,那在下给你画上一幅,不过做为交换,能否告知去往东方的路怎么走?”
“尊敬的画师只需要知道这些?”
提比斯见他说话诚恳,自己也没什么损失,乐的踏了一下脚,朝陆良生招了招手,让他跟上,起身走去这座官邸的书房,里面红毯铺砌,几个书架罗列了许多羊皮卷堆积的书籍,提比斯走到书桌后面,拿起芦苇笔,沾了沾细炭与灯黑做的墨汁,在一张羊皮上画下一条线路,最后标注的地方,有着一条巨大的海沟。
“到了君士坦丁,再往东,不过到了那里,你再问其他人。”
将羊皮卷递给陆良生,随后出了书房,抬起手指摇了几下,提醒道:“东方画师,我已经付出,该是得到你的回报了。”
陆良生看了眼这章简陋至极的地图,揣去袖里,出了书房,示意那边的王风四人将书架搬来,也在不多说什么,磨好墨汁,拿出毛笔就在一张空白的画卷上,落下重重一笔,一边看着坐在椅上,架着腿的提比斯,一边仔细的勾勒。
不知不觉两个时辰过去,青墨勾出的人物画像也到了最后一笔,陆良生放去毛笔,吹了吹上面未干的墨汁,伸手让旁边等候的侍卫过来取走,便收拾笔墨起身告辞。
“在下与总督两不相欠,那就告辞了。”
拱了下手,径直出了这座官邸,将书架放去老驴背上,牵过缰绳,走去了官邸大门,轻摇的书架里,感受到徒弟不悦的心境,响起蛤蟆道人的声音。
“良生呐,这种人就该打杀了,反正也是番邦蛮夷。”
“呵呵。”
陆良生看着前面,只是笑了笑,拉着老驴沐着灿烂的天光,在四个书生叨叨嚷嚷的话语声里,继续往北前行。
风卷起沙粒,摇曳的棕榈道路间,官邸之中,品着葡萄酒的提比斯靠在背靠,惬意的看着两个侍卫托衬起来的东方画幅。
上面人物正是他自己,除了青墨的颜色外,简直栩栩如生。
不久,他抬手招来侍卫长。
“达埃尔,你看这画多美啊,那东方人的书架里,还看到许多精美的东西,可这些都不是我的......太遗憾了,要是我的,那该多好,你说是吗?”
屹立总督旁边的男人,默不作声的垂下脸,夹着头盔心领神会的退开几步,走出官邸,挥手招来部下翻身上马,向着刚才离开的几个东方人紧追过去。
第六百六十八章 异域外邦,不得仁慈
阳光微斜,照过褐黄的泥壤,沙粒在风里晃动,拂去枯草上随着草尖轻摇慢晃。
西沉的光晕之中,漫漫风沙在远方的方方尖尖的建筑蒙上了一层纱帐,甩着尾巴的老驴低头卷过枯草,晃着颈脖铜铃,呸出口中沙粒,继续驮着背上的书生悠闲的往前走。
按着羊皮地图上的路线,距离名叫君士但丁的大城不知还有多少里,若是用法术赶路就怕一晃就过去了。
大隋那边虽然担心,但陛下已有所成长,不能过多的干涉,就算做错了,往后再回去纠正,崆峒印在手,可以直接插手人间王朝更替了,这是人皇的权利。
陆良生收起手里的羊皮地图,这种简陋的路线看上一眼,差不多就能记下,随手一抛,羊皮图纸顺着风飘去后方,轻飘飘的盖在翻滚的灯笼草上。
目光还是看去周围,以及远方矗立在金黄沙漠中的建筑,方方尖尖,中原难以见到,让他感到新鲜。
吖儿昂啊啊~~
老驴甩动鬃毛,背后摇晃的书架,蛤蟆道人推开小门,举起双蹼伸了一个懒腰,拖着绳子踢腾几下小短腿奋力爬上来,解了腰间的绳子,绕过徒弟跳去驴头上,双蹼扒着一对长耳背对着坐下来。
“要为师说,那什么总督,直接杀了,这种人贪念旺盛,为饱贪欲绝对不会这般轻易放弃,你还给画像,哼,白白浪费笔墨。”
驴背上方,陆良生转回目光,看去师父的背影,随后望去前方:“师父怎么觉得我会没做?”
“嗯?”
蛤蟆道人原本还想说辞一番,顿时瞪大眼眶,颇为惊讶的转过身来,仔细端详面前的陆良生,翘起最边上的蹼头比过去,大声赞赏了一个字。
“好!”
“呵呵,师父说早了。”
陆良生抚过老驴鬃毛,侧身招手让后面的四个书生赶紧跟上,一人施了一个沐春的小术,让他们回复体力,旋即回过头来,笑道:“贪欲罢了,还不致死,每一个人都有的,只是刻意炫耀,而埋汰我大隋,便有些看不惯,小惩戒一番就是,让他涨些记性,东方国度可不比这边神力已无的西垂蛮荒。”
“你已经做了?什么时候?”蛤蟆眨了眨眼睛,歪下脑袋。
“给他画像的时候。”
想起上午给对方画的那幅像带来的小惩,陆良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到这边,总得要代表我大隋仪表,惩而不杀,也能显威仪。”
“又是你这烂好人的一套。”
蛤蟆道人坐回去,嘀咕一声时,好像听到什么声音,偏过脑袋,看去远方扬起的烟尘,蟾眼眯了起来,嘴角裂开露出狞笑。
“良生啊,你这烂好人当不成了。”
驴背上,陆良生偏头,数道烟尘在远方扬去天空汇聚成一道硕大的尘雾,朝着这边席卷过来。
跟着在走的四个书生感受到脚下的动静,张倜、赵傥急忙伏地侧耳倾听,还未说话就被王风一人一巴掌拍在后脑勺。
“还用听吗?一队骑兵已经过来了。”
顺着他抬手指去的方向,一队十多人的骑兵散布道路,踏着轰隆隆的蹄音蔓延而来。
“看到他们了!”
“杀了!”
烟尘卷去天空,下方狂奔而至的骑兵,为首那人看到前方走动的一行人,以及对方身上一眼就能记下的服饰,便知已经追上了。
对于那个东方画师,达埃尔还是比较有好感的,温和优雅,像极了来自上层的贵族,可惜总督提比斯要杀了他们,自己做为侍卫长只能执行命令。
毕竟,这是他的天职。
“准备——”
望着前方越来越近的东方人,握着缰绳的手缓缓抬起,暴喝一声里,他取过插在马侧的布兜,取出一柄短矛捏在手心高高举过肩膀。
身后,两侧奔涌的战马上,跟随的骑士也都做出同样的动作,尖锐的矛头倒映出一片森寒,仰去天空。
下一刻,有声音呐喊:“掷!”
前方的侍卫长加紧马腹,肌肉虬结的手臂猛地向上一抛,短矛唰飞离手掌的同时,背后十多支短矛齐齐投射而出。
远处,相隔两百多步的一行人中,陆良生温和的目光沉了下来,左臂向后一挥,宽袖‘哗’的抚响荡开,天空划过一道弧度落下的十多支短矛刹那间,被看不见的东西划拉向后,落去下方狂奔的马队。
呯!
一支短矛呼啸坠下,直接钉在达埃尔坐骑前面,惊得他一勒缰绳,战马嘶鸣,曲着前肢人立而起,后方的骑兵也跟着惊慌的勒停。
呯呯呯——
更多的短矛紧跟落下,插在道路地面,短柄都还余力不息的晃动,达埃尔惊惧的看着面前插了一排的短兵,怎么也想不通对方是任何做到的,但总督的吩咐,不敢不做!
“再追!”
低哑的嘶吼一声,像是给自己,还有身后的部下壮胆,拔出腰间的刀锋,一夹马腹跃过地上的一排短矛,十余个骑兵互相对视一眼,紧跟而上。
“还来,这是真要杀我夺宝了。”
陆良生皱起了眉头,随手取过书架插着的几卷画轴之一,解开上面红绳,向后抛了出去,飞过四个书生头顶飞速展开,然后,落去地上,安静的躺着。
后方蹄音踩响地面,追击上来的卡拉布萨骑兵脚下,泥沙轰然翻涌起来,直接将其中一个骑士,连人带马顶上天空。
唏律律——
马匹惊慌长嘶,不停使唤的向四面散开,中间飞溅的泥沙当中,一道巨大的黑影破土而出,直直冲上天空,朝着“啊——”的惨叫回落的骑士,一口含去,吞进腹里。
烟尘蔓延,隐约看到蜿蜒的长影滑动房屋般粗大的身躯,闪电般射出尘雾,将两个骑士和战马一起卷在长身里,噼啪的骨骼、血肉爆裂,瞬间挤成一团血雾弥漫开来。
“蛇——”
达埃尔目瞪口呆的望着,忽然窜出地面的巨蛇,密密麻麻的灰鳞犹如水面在蠕动中舒张,一时间忘记了逃走,直到鲜血扑在脸上,才回过神来,慢慢仰起视线,高耸直立的蛇头咬着一匹战马使劲的甩动的同时,余光之中,蛇尾犹如一条殿柱横扫而来......
夕阳染红了云朵,荒漠的霞光之中,远去的铜铃声里,走在老驴后面的四个书生还不停的向后张望,依稀能见那巨大的长身轮廓疯狂四处游走卷起一道道烟尘,齐齐咽下口水,见到与老驴拉远了距离,一耸后背的行囊,急忙迈开脚步追了上去。
“国师等等!”
前方,陆良生脸色并不好看,随手向后一招,将远处烟尘中的巨蛇消散,不久,画轴飞了回来,插去书架里。
坐在老驴缓缓走去远处的那座方方尖尖的高塔,渐近,才发现比想象中的要雄伟许多。
“今晚就在这附近过夜吧。”
走去一尊人头兽身巨雕下面,升起篝火,让四人取暖煮饭,便是一跃,跳上这座雄伟的防塔,拂袖扫开上面的尘埃,坐去最高处的石阶,眺望黑暗沿着东方尽头慢慢推来。
“良生啊,看来为师猜对了,那人果然不长眼。”
“嗯,被贪欲蒙蔽了双眼。”
陆良生看着黑尽的天空,星光一点一点的在夜色里点缀铺满,安静的坐在那,手中一根把玩的枯枝,‘啪’的掰断。
夜色降下,来时的路向后延伸,卡拉布萨总督府,黄铜的灯柱燃着火光,沉寂的寝房内,一张水墨勾勒的画幅挂在墙上显得突兀,昏黄的光芒里,上面的人像动了动,一道光芒闪烁,从画里伸出手脚,无声的钻出落去光洁冰凉的地板,朝着那边一张铺满柔软天鹅绒的床铺缓缓走去。
唔唔~~
睡意中的呢喃自提比斯口中轻微发出,忽然感觉到有视线看着自己,慢慢睁开眼睛,一道身影站在床前,吓得一下翻坐起来,迎入视线的,是与自己一模一样面孔的人握着一把匕首,在摇曳的火光里,露出狰狞的笑容。
然后,匕首猛地刺下,灯柱上的火焰瞬间暗灭,鲜血唰的彪射,在帷帐溅出一道殷红的弧形。
凄厉的惨叫声响彻,听到动静的侍卫举着火把蜂拥而来,闯进总督卧房,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
举着的火把光探去大床,吓得众人连忙将火把丢到了地上,响起歇斯底里的嘶吼。
“总督把总督杀了——”
第六百六十九章 手执棋子落哪盘
灰色的云朵轻轻飘过漫天星辰,陆良生侧脸看去卡拉布萨的方向,丢掉手中断成两截的枯枝,夜晚的沙漠静悄悄的,偶尔响起下方四个书生烧火煮饭,朝对方互丢沙子的笑闹。
“那人死了?”
蛤蟆道人的声音在陆良生旁边响起,双蹼负在背后,一脸淡然的望着繁密的星空,颇为欣慰的点了下脑袋。
“这异国之地的月亮倒是挺圆的,可惜啊,终究不如故乡的亲切,人也一样,杀了就杀了,想想为师当年如何威风,不用这般露出一脸惆怅。”
陆良生低下头,看去一侧,笑起来。
“并非师父所想那般,只是原本想去那什么君士但丁看看,若是还能与他们的皇帝见上一面,说一些关于治国上的事,若有可取之处,还能转达给陛下听听,也算利国利民之事,不枉来这边一趟。”
看去月色,吸了口气,又说道:“现在看来是不能成行了,那总督想来与中原的刺史相差不多,一员边疆大吏死于非命,对方肯定不会放任不管,到时候还是直接君士但丁离开,继续往东方过去。”
书生望着月色说了一阵,身旁一侧许久没有话语传来,蛤蟆道人双蹼垂在身侧,站在那边摇摇晃晃,脑袋耷在胸口上一点一啄。
“师父?”
陆良生轻唤一声,蛤蟆半睁的眼帘猛地睁开,双蹼再次负去身后,昂起下巴望去夜空,一双蟾眼变得严厉,呈出威严。
“陛下?”看到这番模样,陆良生哪能不知道这是换了一个灵魂出来,那边站立不动的蛤蟆闭上眼,在这声‘陛下’的声音里,满足的深吸了一口气。
“是朕。”
始皇帝点点头,踩着巨大的石阶边沿缓缓走动,“每次听到国师这番称呼,朕就觉得君临天下越发近了。”
说着在站定下来,微微侧过蟾脸:“对了,朕能感觉到崆峒印已在你手中,可否取出,让朕看上一看,当年出海,一无所获,还差点葬身鱼腹,看上一眼,算是全了当年念想。”
看着站在月下的侧影望来,目光露出期盼,陆良生点点头,伸手从袖袋里,取出那四四方方的印玺,摊在手心刹那,仙气袅绕绽放五色微光,那边的始皇帝猛地转过身,一下扑了上来,然而还没触及,‘啪’的一下,像是遭了电击,圆滚滚的身子陡然向后倒飞出去,摔在巨大的岩砖上,弹跳几圈,发出‘咕咕’的声音,片刻后才大喇喇的趴着停了下来。
“忘了告诉陛下,你现在是我师父的身体,神仙妖魔都不能靠近。”
说完,陆良生将崆峒印收回袖里,那边撑起身子爬坐起来的始皇帝,盯着印玺消失才舍得转开视线,从地上起来拍了两下身上灰尘,负起双蹼,渡着步子来回走动,眼珠子在眶里滴溜溜的打转,随即笑起来。
“朕刚才不过一时激动,忘记这点了,唉......岁月如梭,一晃眼,天下物是人非,朕就是拿到了又能怎样?难道就这模样顶着冕冠,穿上龙袍坐在那龙座上?图惹人笑话罢了。”
见陆良生正要开口,他连忙抬蹼摇了一下打断,继续道:
“陆国师,既然崆峒印在你手中,那朕干脆就告诉你,它的作用。”
陆良生看了看袖子,点点头,伸手:“陛下请讲。”
“朕当年翻阅古籍,寻遍天下修道中人为朕所用,集众人之力才窥得一二,那些修道之人想方设法得长生久视,可很少有人知,此印内有长生结界,可护持印之人容颜不老,外有五方天帝太昊、黄帝、炎帝、少昊、颛顼法力加持,视为人皇之相,便能掌管人间所有大小之事.......
你不可小看这人间大小之事,上可封神,下可夺神,凡事靠敕封而得神位之神明,都可以剥起神位,拉下神坛,也可让丰功伟绩之英灵,站去云霄之上,或潜幽冥阴府成就一方官职,小到土地山神,大到位列仙班,要是朕当年寻得此神器,怕是就没有后面各朝各代的事了,也容不得他们在朕死后百般诋毁朕之名誉。”
陆良生安静的听了一阵,摩挲着袖袋,想起那日归墟之地里,拿过印玺之后那声音在耳边的低语,紧抿着双唇忽然笑了一下。
“陛下只知一二,不知其三,崆峒印其实并非那般好拿,若是陛下当初寻得此物,恐怕也并不能保大秦万世。”
始皇帝偏过头来:“何解?”
坐在那边的陆良生摇摇头,没有继续说后面的话,只是朝他笑了笑:“往后陛下会知道的,五方天帝并非只是加持法力,也有可能的是遏制。”
“既然你不愿说,那朕也不勉强,往后得空,多让朕瞧瞧着印玺,好了,朕就不站在这坟堆上了。”
“坟堆?”陆良生低头看了一眼脚下,难道不该是奇观建筑?
“朕什么坟没见过?骊山里头,还有一个倒着放的,走了走了!”
始皇帝的话语在蟾嘴里落下最后一个字,短小的身形忽然保持了不动,沙漠里的夜风寒冷,吹在脸上时,蛤蟆道人惊醒,瞪圆了眼睛,浑身上下的摩挲一遍,仰起脸看去如同小山的徒弟。
“良生,那皇帝又出来了?”
见到书生点头,蛤蟆愤愤的坐去地上:“就知道会是这般,趁老夫不注意就溜出来,对了,刚才你说到哪里了?咱师徒好久没有像这个时候聊些家常了。”
“陆国师、蟾大仙,吃饭了?!”
这时,金字塔下方传来那四个书生的呼喊,蛤蟆道人刚坐下又起身,“算了,吃饭要紧,良生,随为师下去!”
“师父先下去吧。”陆良生摇摇头,继续坐在那边没有动弹,往后回到中原,还有事需要想想。
蛤蟆道人点点头,“由得你。”
说完这声,便转身绕着方岩走去另一边,看着黑乎乎,只有一点火光的下面,脚蹼停了一下,想起当初周府房顶上的一幕,还有最近一次,眯起了眼睛,两条短腿绷紧,浑身泛起妖力,眸底飞快盘算如何下去,以及距离,片刻,敲定主意,微弓的身子唰的向前一冲,脚蹼蹬过边缘,身手敏捷利落的稳稳落去下一阶上。
‘看来老夫还是运.....’
下一秒,再次迈开的脚蹼,踩到一粒碎石,蟾眼一蹬,还未说完的话咽在口中,变作一声:“就知道会这样......”
身子倾斜,直接扑了下去,圆滚滚的身躯像皮球般弹跳着,一阶一阶翻滚而下,只剩嘭嘭嘭的声响在夜色里回荡。
方尖的塔顶。
陆良生陷入沉默里,看着手里重新拿出的印玺,思索起那日剥夺魔家四将神位的经过。
‘神仙也不笨,那四将应该会把这消息告诉天上其他神仙,难怪到的这里,就没有再过来.......但不可能就这样放弃才对,该是寻找其他的对策,九州有万灵阵庇护,他们真身下不来......唯有。’
想到一个可能,陆良生顿时站了起来,迎着吹来的冷风,发丝在脑侧轻轻飞舞。
‘唯有托身降世......以人身来与崆峒印对抗。’
想到这个可能,陆良生心里反而轻松了一些,若是这些神仙托身降世,身上还具有神力,那他也正好顺道寻一些助力——再起封神。
有了应付的对策,陆良生心情这才好转一些,一拂袍袖回头走去后方,就见下方蛤蟆道人已经到了下面,脸上笑了笑。
师父走的倒是挺快,都下去了。
第六百七十章 路途之远,遥遥无尽
日头在东方放亮,晨光自云隙倾洒而下,映着沙漠乏起金黄的涟漪。
天刚亮,老驴兴奋踩踏昨晚留下的篝火余烟,叫醒众人起程赶路,四个书生打着哈欠,伸懒腰间,陆良生活动了下筋骨,眯起眼望着这片金灿灿的阳光,回头才发现书架小门里,师父脑袋不知何时又顶着绷带缠裹出的蝴蝶结,撑着下巴盘坐在小床铺上。
“师父,吃了早饭再起程,还是......”
“不吃!”蛤蟆道人伸手抓过小门,呯的关上,看的那边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落去陆良生身上,后者笑着摇摇头,拿出之前在卡拉布萨买的这方馒头分给他们,“还是路上边走边吃吧。”
出门在外,那边四人也都是饱经风霜了,凑合吃上一顿,也是经常的事,拿过‘馒头’手脚利索的收拾了锅碗装上行囊,陆良生安放好书架,抬头看了下升起的日头,拉起老驴,招呼众人上路,穿过弥漫的风沙,沿着羊皮地图上标注的下一座城池过去。
一路往北的途中,偶尔也会拿出袖里的金黄毫毛,试着默念着孙悟空的名字,可惜太过遥远,无法感念不到。
真要靠老驴一路狂奔也不是不行,但身后还有四个书生,搭乘不了,而且以对方体质,估摸着跑个几里路下来,人就不行了。
‘看来只能靠法术赶路了,走回去也不错。’
这样想着,陆良生骑在驴背上,抬头望去天光,金色的晨阳划过云隙,延伸的东面大海,起伏的海浪间,一条鱼尾摆起水花,游动的一道身影冲出海面,跃到附近一块礁石,沐着阳光四下瞭望。
若是陆良生在这里,定会认得,这是他扔去海里的那条人鱼。
“叽?”
礁石上,鲛人看着海岸渐露出熟悉的白帆,脸上顿时露出欣喜,一条轻便的快船沿着浅水处过来,坐在礁石的鲛人抬起胳膊使劲的挥舞两下,然而,那条快船上的水手划着两排浆,根本没人注意到远处的礁石上挥手的身影,呼嗬着号子声,飞快过去。
令得礁石上的人鱼有些不解,为何这边的人不搭理她。
远去的快船上,此时承载着关于卡拉布萨最新的一条信息,要传递到君士坦丁,沿途也会向附近城池发出警讯:一伙来自东方的人,杀害了卡拉布萨总督提比斯,此时正往开罗过去,很有可能会渡过地中海到达君士坦丁。
沿海的岗哨收到丢上岸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赶去附近城镇,一时间,街道马蹄声四起,城中马匹来往,军队收到总督手令也都动了起来,按照讯息上的描述,四处搜寻相貌装束相符的旅人,旅馆、酒馆全都一片混乱。
轰隆隆——
城外原野,上千骑兵飞奔,沿着各自城镇管辖的范围追查过往商贩,甚至有些借机勒索一番。
“驾!”
“这边走,翻过前面山丘看看。”
一队骑兵冲过道路,几颗低矮的棕榈枝叶摇晃间,陡然显出几道人影,四个书生模样的人放下棕榈树叶,一头驴子咀嚼着干草紧跟着探出脑袋朝远去的骑兵张望一眼,被旁边伸来的手按了回去。
“走了。”
陆良生撤去障眼法,招呼后面四人离开,这一路北上过来,自然也察觉到了变化,这个年代不分哪里,道路、河流、大海都是传递讯息的重要渠道,稍有不对,就能明显嗅到蛛丝马迹。
随后的路上,陆良生施法将自己连带四个书生一起改变了下容貌,自己看来并没变化,但对于外人来说,只不过与这里寻常的人种没什么不同。
“去那边歇歇脚吧。”
用法术走了一上午,陆良生没什么感觉,身后四个书生则累的不轻,听到国师发话,急急忙忙赶去路边一处棕榈树枝、稻草搭建的草棚,此间并不像中原歇脚店,没有店家照看,更没有茶水、点心,空荡荡的,只有地上前面待过的人铺下的树叶。
热风徐徐,弥漫着沙粒吹的人口干舌燥,这条道路还有不少商旅行人引着驼队过往,偶尔也会有人进来歇会儿,喝口水吃点干粮,相熟的坐在一起与旁人拉开距离,小声说起见闻。
“神明在上,听说卡拉布萨的总督被杀了,这里的总督格外敏感,到处派人搜查凶手,现在不知道有没有抓到。”
“很难抓到凶手,听说那是东方来的人,祖辈传下来的故事里,东方都是魔鬼,他们曾经拿起屠刀,将这片土地上的生灵差点屠戮殆尽,蛊惑人心让所有人跟着他们到处杀人放火,掠夺一切。”
“这只是五个人,还有一头驴子,不会是你说的那么可怕。”
“只有神明才知晓一切了。”
铺天盖地的缉拿追查展开,一城总督被杀死在自己的床上,那是极大的耻辱,官邸最先传出的消息里,第一个冲进总督卧房的侍卫,看到的是一个与提比斯一模一样的人拿着总督阁下最喜爱,镶嵌红色宝石的匕首,将他刺杀,随后化作一缕青烟散去,一开始并没有多少相信,但奉命追杀的总督官邸的侍卫长,带着一身伤从外面回来,他一条胳膊折断,眼睛也瞎了一只,浑身鲜血淋漓,誓言坦坦的作证,那个从东方来的画师就是凶手,会从画里招出魔鬼。
消息一出,从卡拉布萨到埃及开罗已经引起轰动,城中上到贵族,下到平民没人愿意碰上这样的魔鬼,纷纷自发的协助卫队留意东方面孔。
热度持续,路边休息一阵的陆良生,用眼神示意四个书生差不多该离开了,牵过外面系着的老驴,回到大路上,摇晃的书架内,蛤蟆道人微微打开小门一道缝隙,敞开短褂露出圆鼓鼓的肚皮,扇着一把小蒲扇。
“良生呐,不要担心,当年老夫就是这么被人追杀的,还不是好好的,不过,到了这边,居然连老夫都不提一下。”
“呵呵,师父,这可不是什么好事,再说,你不是一直待在书架里吗?”
陆良生回过头笑着说了一声,喝过一口凉水,便匆匆离开这方,可惜不能尽兴在此地游览一番,看看其他城市。
至于追查的军队,书生倒是不担心真将他堵住,而且也不想过多的去杀这些兵卒,虽然是外族人,不过是奉命行事罢了,不像之前,自己给过达埃尔等人收手的机会,对方依旧挥刀杀来。
天光倾斜,避开人多的道路后,走过名叫尼罗河的大河,远远望着沙漠中一座座矗立的方尖的建筑,始皇帝说这些都是坟堆,言语里多有鄙视的语气,毕竟坟放在外面,也不怕贼惦记。
看过这边风景,名叫开罗的城池此时已经甩在了身后,按着羊皮图志上的线路,正北方士陆中的大海,海对面就是君士但丁,而往东就是通往东方最近的道路。
不过那又是另外一个国家了——萨珊波斯。
夕阳西下。
站在两国分界之间的一座山坡上,陆良生看着前方茫茫无尽的陆地,草原、林野、起伏的山脉,第一次忍不住感叹。
“原来陆地这么大,以前都未曾这般觉得。”
第六百七十一章 阴差阳错
夕阳在远山沉下,洒尽最后一抹余晖。
呼呼~~
夜风携裹着寒意吹过摇曳的林野,一块嵌在山坡上的大岩下,有火光燃烧与朦胧月色相映,紧靠岩石的老驴侧卧地上,无聊的眨动眼睛看着那边篝火旁主人还有四个书生。
“国师,你说咱们还有多久才能回到中原?才走完一个地方,又到了一个看不到尽头的道路。”
蛤蟆道人抱着红公鸡小碗老神在在的喝了一口气稀粥,瞥去的余光里,王风轻声说着,朝火里投去一根枯枝。
噼啪弹跳的火星升腾而上。
正中坐着的陆良生阖上书本抬起脸来,目光望去外面,夜色之中,枯草稀林,泥土干燥扬起沙尘,看惯了隋国的好山好水,这里如何都显得一片荒凉。
想着,笑了一下,看去脸上有些惆怅神色的四人,给他们又舀了一勺稀粥。
“只要按着东面走,总是能回去的,何况我用法术赶路,比常人用双腿,要快上许多,当然,若是途中不耽搁的话。”
“对了,良生。”蛤蟆道人忽然放下精致小碗,偏过蟾脸:“为师才想起,跟咱们一条船的那只鲛人呢?”
“......在海里。”
经师父这么一提醒,陆良生这才想起是还有一只东海人鱼,之前考量不可能走海路返回,对方又不能离水太久,只能选择将她放回大海,一路过来看着沿途风土人情,差点将对方给忘了。
“大海毕竟想通,这会儿......应该已经回东海的途中了......吧。”
陆良生脸上挤出一点笑容,见气氛沉闷,干脆从书架翻出许久未用的一副棋,籍着火光,蛤蟆道人当仁不让的走到一边,执起黑子,仰起蟾脸,豪迈的扫过对面四个书生。
“谁来与老夫对弈?!”
四人对视一眼,瞬间推搡几下,争抢着与蟾大仙下棋,陆良生轻笑两声,这才重新拿过书本在旁边翻起来。
翌日一早,几人简单对付一顿,收拾了行囊,陆良生骑上老驴,同四个书生,继续往东走,途中遇上一拨行商的旅人,还一起同行了几里,那商队里,为首的老人介绍自己是希腊人,渡过地中海到埃及,刚好在埃及倾泻了货物,准备拉上一些特产去萨珊波斯,见五人好相处,便好心叮嘱几句。
“你们要往东走,要小心一些。”
“怎么了?”
“波斯人和阿拉伯人最近不怎么和睦,凡事别跟宗教牵连上关系就行。”
“是这样啊......”
陆良生此时是埃及人的模样,尽量保持那边的语气说话,前面路口分开时,还见到穿开敞胡服戴尖帽,腰间左右挎弓携刀的波斯骑兵,拐去另一条路口的希腊商旅急忙低下头,摘下头上的帽子。
踏踏踏~~~
马蹄声渐近,很快越过了对方,来到陆良生等人面前打量几眼,随后继续前行。
呼呜~
其中一人忽然停下,抚着马鬃偏头望来,用希腊语开口询问,那边陆良生笑着平静回应,听到口音,那波斯人才点点头,一夹马腹,飞奔起来,追上前面的同伴呼啸而去。
与希腊商队分开后,跟着老驴后面的王风四人这才跟上来,小声问道:“国师,刚刚那队蛮夷骑兵说了什么?”
“他问我去哪儿,我说去波斯,再往东,看看东方的尽头在哪里。”
陆良生牵着缰绳回头笑道:“其实,说什么不重要,他这是在试探我们口音,之前那队商贩,说起过,波斯正跟另一个国家起冲突,多半是怕我们是那个国家的细作一类,好了,这些都不关我们的事,抓紧时间赶路吧。”
望着前面烟尘漫去天空,书生笑着说了一句,眉头却是紧锁,远方的烟尘下,还有蹄音隐隐传来,以及人的嘶喊,刀兵磕碰的声响。
陆良生拉着老驴,当即转了一个方向。
“我们走其他的路。”
风沙吹来,四人遮掩面目,眯起眼帘有些不解,“国师,好端端的怎么转道啊?”
“少废话,国师让咱们转,肯定有国师的道理。”
“兄长说的对,国师那是何等人物,岂是我们能揣摩的。”
一通马屁的谄媚话语声里,天空明媚的阳光在众人视野间渐渐阴了下来。
远去骑兵消失的方向,夹杂的蹄音里,刀兵磕碰爆碎出火星,两拨骑兵在那边兜转厮杀,其中有五道身影混杂当中,拉着一头驴子偏离战团,朝荒漠里狂奔。
“伯哈义,让他们杀,我们快走!”
“这边!”
奔逃的四人喊回提着一柄弯刀的络腮男人,牵着毛驴,不时回头望去后方,纠缠厮杀的两拨骑兵对冲,难以分出胜负。
长矛捅穿波斯骑兵的胸腔,下一秒,持矛的拜占庭骑兵就被冲来的另一个波斯骑兵,挥舞弯刀斩去了脑袋,肩颈正中噗的喷出血箭,无头的身子直直坠去马下。
天上游云舒散,阳光在大地推沿开来,人声凄厉惨叫,战马哀鸣侧倒,厮杀呐喊的声音停息下来,仅剩不多的持矛的拜占庭骑兵,补了还未死透的波斯人,这才重新上马,沿着刚才那几人跑走的方向追击下去。
“阿拉伯人也是在东方,刚好也是五个,外带一头驴子,肯定就是这伙人杀了卡拉布萨的总督!”
旋即,为首的骑士一挺长矛,促马狂奔起来,身后剩下的十个骑兵暴喝一声,紧跟后面。
......
沙沙沙......
驴蹄、人的脚步走过松软的沙粒,躲开远处厮杀的陆良生看了看周围,走去不远一颗孤树下,拿起笔墨,回忆之前那支希腊商队首领给他看过关于去萨珊波斯的地图,这中间还有许多座大城。
另一旁,四个书生帮着老驴拽了些草回来,看到似乎要作画的国师,互相挤着跑过去。
“国师,是要作画?”“俺老马来给您磨墨。”
“闪开,磨墨我可是拿手的,让我来!”
“三位兄长,你们饱读诗书,圣人典籍,岂能做如此事......还是让小弟代劳,替三位兄长分忧。”
“滚!”另外三人齐齐朝他喝道。
陆良生皱起眉头,嫌他们吵闹,抬起脸时,那边四人笑容满面,不知何时单负一手站在老驴那边,相互点头或颔首,儒雅斯文的谈笑风生。
“国师作画,我等四人还是不要吵闹的好。”
“嗯,兄长所言甚是,甚是啊。”
这四个家伙......陆良生叹口气,正要埋头动笔,忽然偏过头,眉头更皱了,远远的,有五道身影,牵着一头驴子,像是被什么追赶一般,正跌跌撞撞的飞跑过来。
“这.....画面,怎么那么熟悉。”
树荫里,陆良生越过那五人一驴,后方卷起的烟尘里,隐约看到十余个骑兵正在追击,杀意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