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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大唐杨国舅txt下载     大唐杨国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〇五章 夜会(下)

    绿腰,又名“录要”或“六幺”,乃是当下最著名的软舞舞蹈,亦属唐宋歌舞大曲之一。

    白居易《乐世》诗题有解:“一曰绿腰,即录要也。贞元中乐二进曲,德宗令录出要者,因以名,后语讹为绿腰,软舞曲也。”

    “绿腰”舞以舞袖为主,节奏先慢后快,舞姿轻盈飘逸。

    自小练舞的刘清媛身姿纤细,表演绿腰可谓相得益彰,就算没有舞曲相伴,杨云也能从舞蹈中观赏到女子身姿的美态,尤其当刘清媛下腰或是展臂时,因其衣着松散,更是给人以想入非非之感。

    不知不觉间,杨云居然和着刘清媛的表演打起了节拍。

    一曲表演结束,刘清媛收势,见杨云面带沉醉之色,心中无比得意,问道:“怎样,本姑娘还算有几分本事吧?”

    杨云笑道:“刘小姐的舞姿实在曼妙动人,让人以为置身仙境,亲眼目睹瑶池宴上仙女翩翩起舞。”

    刘清媛心情转好,坐下来兀自有些娇喘吁吁,笑吟吟道:“你还算有点见识。”说完转头打量杨云,问道:“你懂舞曲?居然会打节拍?”

    杨云当然不能说自己是门外汉,笑道:“略通一二。”

    刘清媛舞蹈表演结束,丫鬟们开始上酒菜,等上齐后,刘清媛道:“舞蹈已经表演过了,现在酒席也已摆上,就等饮酒赏月……你可以拿出秘方来了吧?”

    杨云没有举起酒杯,笑着摇头:“不可。”

    刘清媛霍然起身,怒气冲冲地发出质问:“你想耍赖?”

    杨云语气平和,反问了一句:“什么叫耍赖?”

    “你明明说,不再提过分要求,把酒言欢过后就要把秘方给我的。”刘清媛咬牙切齿地道。

    杨云道:“连酒都不曾喝一杯,就要我履行承诺……小姐以清曲表演绿腰舞,随便扭动几下腰肢,就换得我家传秘方,是否对在下不公平呢?”

    “你……你简直无耻!”刘清媛骂道。

    杨云笑着说道:“如此良辰美景,非要把一件高雅的事,说得如此功利,刘小姐你是否太过扫兴呢?”

    言语间,杨云的目光在刘清媛身上逡巡,神色有些古怪。

    刘清媛顺着杨云的目光往自己身上一看,发现衣服有些松垮,赶忙举起双手挡在胸前,紧张兮兮地四下打量一番,可四周杳无人影,别说能保护她的家丁,连个丫鬟都没有。

    这时刘清媛才想起,为了防止自己夜会杨云的消息外泄,别院所有家丁都被她打发去了其他地方,就剩下十多个丫鬟和婆子,而且刚才上菜完毕,她打发丫鬟去隔壁院子等着,导致眼下身边无人可用。

    “你……你想做什么?”

    刘清媛终于紧张起来。

    杨云道:“刘小姐以为我要做什么?”

    刘清媛面带恍然之意,指着杨云道:“好啊,我早该知道你包藏祸心……你懂法术,而且造诣还颇深,至少我认识的人里面没有谁是你的对手,所以才苦心积虑,说要跟我月下共饮,借机调开我身边人,如此你就可以为所欲为!”

    说到这里,刘清媛紧紧地捂住衣领,一脸惊恐地看向杨云。

    “戏精!”

    杨云白了刘清媛一眼,摆摆手道:“谁会对你这样一个小丫头片子感兴趣?我乃修道之人,虽跟佛门六根清净不同,但至少不会做有伤风化的丑事。”

    刘清媛娇叱:“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藏着几个模样周正的小丫头,还敢自诩为正人君子?”

    杨云这才知道原来刘清媛对自己的情况调查得很详尽。

    杨云正色道:“希望刘小姐明白,我府上的女孩子,都是我收的有仙缘的徒弟,我们是师徒关系,并非有什么龌龊事。”

    “哼!”

    刘清媛一脸不信,好像非要把杨云打入银贼行列才甘心。

    杨云心想:“我之前说的那些话是不是有些过了?她怎么紧咬着我不放?”当下皱眉道:“你说这些有什么意义呢?我真要动歪脑筋,有必要现在对你解释?再者,莫说她们只是我的徒弟,就算我的人品真如小姐形容那般不堪,也不该找几个没长开的小丫头在身边,而应该寻几个知情识趣的女子,年岁至少及笄才是。”

    “你什么意思?”

    刘清媛越发紧张了,因为她正好刚及笄。

    杨云说这番话就像是暗示会找她一样。

    杨云苦笑着说道:“刘小姐,正所谓当局者迷,难道你没发现,以我的年岁,根本就不可能沉溺于……男女之事吗?”

    刘清媛怔了怔,整个人突然放松下来。

    对啊。

    这小子年纪太小了,哪怕不是清心寡欲的道士,对那种事也应该有心无力才对。

    我怕他干什么?

    刘清媛想通这一点,恐惧尽去,但依然没给杨云好脸色看,她放下双臂,板着脸道:“你的条件还有什么?一次性说完!否则今晚的赏月宴到此结束。”

    杨云道:“看来刘小姐也是性情中人,那我就直话直说了……其实这次我前来,真有一件事情拜托,若小姐可成全的话,那今天的赏月宴就到此结束吧,而且我也会将酸汤的秘方相送,另外还可告知小姐有关夏日制冰之法。”

    “啊!?”

    刘清媛震惊不已。

    若答应杨云所请,今晚不但能学习怎么制作酸汤,还可以学到在炎炎夏日制冰?!

    “那些冰,不是你从冰窖里找来的吗?”刘清媛杏目圆睁,不解地问道。

    杨云摇头。

    刘清媛只觉得口干舌燥,这个诱惑对她而言实在太大了,她眨了眨眼,再一次确认:“这么说来,那冰是你用法术造出来的……今晚你要把法术教给我?”

    杨云重重地点了点头,道:“如此说也差不多吧。”

    刘清媛道:“可是……空口无凭,我怎么相信你?”

    杨云道:“小姐乃守信之人,若你应允下来,我今晚就教会你如何熬制酸汤,还有造冰,而后小姐才履约。”

    刘清媛心中惴惴不安,忖道:“他不会真让我跟他那……什么吧?”

    “先跟你说好,若是你对本小姐有非份之想,莫说应允了,我立即叫人来把你轰出去!”刘清媛恶狠狠地说道,但这种威胁的话苍白无力,因为杨云真要做什么的话,她是没办法反抗的。

    杨云摇头:“绝对不会冒犯小姐。”

    “那你说吧!”

    刘清媛急于了解杨云的条件,脸上全都是关注的神色。

    杨云道:“我想请刘小姐帮我还有我身边几个女孩,离开益州,乃至蜀地。小姐莫要急着拒绝,以我对刘家的了解,你们拥有出蜀地的商队,帮我离开并非难事。”

    刘清媛听到杨云所请,脸色一变,秋水双瞳反复打量杨云,生怕又一次被对方算计。

    在杨云面前,她吃了太多亏,质疑已经形成了一种条件反射。

    “你跟你师傅是节度使府上贵宾,在之前的青羊宫道法大会上又力压群雄,正是风光的时候,你为何要离开益州?就算走,为何要让我刘家帮你?”刘清媛谨慎地问道。

    杨云道:“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刘清媛蹙眉:“什么其一其二的,休想糊弄本姑娘。”

    杨云叹道:“你只看到了我们师徒的风光,却不了解我们的无奈……其实,我们并不想为王节度使效命,只是为拯救剑南道百姓才出世,又因缘际会下来到成都,而今家师被王节度使勒令随军出征会野城,而家师之前卜了很多次卦,均显示唐军未必轻易取胜,战事将面临巨大的麻烦。甚至……”

    “甚至什么?”

    刘清媛追问。

    杨云道:“甚至有可能会遭遇一场大败。”

第一〇六章 丑闻

    “什么?”

    刘清媛非常震惊,过了好半晌才道,“既然你们师徒已算到此战会败,为何不跟王节度使言明?”

    杨云摇头:“战事尚未开启便先言败,这是扰乱军心。堪舆玄空之术在军中本就是忌讳,这种事谁去提都会触霉头,一旦遭遇失败,罪过就会落到谁头上。”

    “哦。”

    刘清媛仔细思索,杨云的话听起来似乎合情合理。

    杨云继续道:“当然,家师也不会逃避责任,他会到战场上施展各种法术,竭尽所能帮助大唐获胜,但既然上天已有警示,也不能不预作绸缪,为师门传承考虑……”

    “家师吩咐我尽快离开益州,如此就算其中一人蒙难,依然可保师门衣钵。可我乃一介修士,又是这般年岁,想单独离开蜀地,谈何容易?”

    刘清媛眼里满是同情,点头道:“我本以为你们师徒都是招摇撞骗的江湖术士,但现在看来,你们师徒都很有担当,尤其是你师父武尊道长,明知此战凶多吉少,还亲赴前线……他让你离开成都这个是非之地,确实是为你好。”

    杨云道:“如此说来,刘小姐答应交换条件?”

    刘清媛撅起小嘴,用充满怀疑的目光看着杨云:“本姑娘凭何相信你?”

    杨云笑道:“我刚才所言,小姐最好别外传,否则这扰乱军心的罪名,谁都承担不起……小姐不需要相信我,这本就是一次交易,小姐派人掩护我出蜀地,我交给小姐酸汤配方和制冰方法,互利互惠。”

    “这个嘛……”

    刘清媛犹豫不决,冰镇酸汤对她来说诱惑实在太大了,而且只需要帮助杨云离开蜀地,听起来并不是太过困难的事。

    但助杨云离开又涉及到剑南道节度使,她觉得关系重大,很可能会引火烧身。

    “你把配方给我,回头我一定帮你离开。”

    刘清媛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开始耍起了小心机。

    杨云摇头:“刘小姐应该很清楚,天亮后王节度使便会启程前往雅州前线,成都这边也会因为战事开启而戒严,若会野城有变,蜀中要道更是会处处设防,到那时连刘家商队出入都很困难,小姐如何帮我?”

    刘清媛气恼地道:“你既然知道城内要戒严,还让我帮你?”

    杨云道:“王节度使出征,为避免被吐蕃派来的密探知悉,打草惊蛇,从未对外公布过,百姓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未来一两日内应该不会戒严,而刘家却不可能不知戒严之事,定会抓紧时间派出商队,这也是我前来相请的原因。”

    刘清媛很不高兴,心想:“为何我家的事,他比我都明白?这两日好像真有商队出远门,莫非就是因此……”

    杨云看到刘清媛一脸难色,笑道:“若刘小姐不肯相帮,此事便就此作罢,今晚就当未曾见过我便是……我在坊间客栈预定了房间,告辞了。”

    杨云说完拱手,便欲转身离开。

    刘清媛本来还要细细琢磨,一看杨云有作罢之意,来不及思索,赶忙招呼:“你先别走……有话好好说嘛,你要我帮你也可,但我得跟家里人商量一下。”

    “不行。”

    杨云断然拒绝,“此事小姐最好莫要泄露出去,尤其是我的身份,若被人知晓,徒惹麻烦。若小姐觉得以己之力无从相帮,千万莫要勉强。”

    刘清媛气急:“谁说本姑娘没能力帮你?不就是找人带你出蜀地么?哼哼,轻而易举的事情……我跟家里商队的几个管事都认识,只需跟他们知会一声便可,这有何难?”

    杨云躬身道:“那就劳烦小姐现在就去通知一声,找个商队管事跟我接洽……此事办妥,我先将制冰的方法如实相告,等我出成都后,再将制作酸汤的方法告知小姐……你看如何?”

    “到时候你跑了怎么办?”刘清媛蹙眉道。

    杨云笑了起来:“酸汤跟制冰,显然是制冰难度更大,自古以来从未有之……至于酸汤,小姐何必那么在意呢?这炎炎夏日,荔枝、水蜜桃、梨子乃至蜜桔均可榨成果汁,若添加进冰块,那味道……啧啧……”

    刘清媛听了眼前一亮。

    巴蜀之地盛产水果,对于刘家这种世家大族来说,只要有钱什么买不到?有了水果叫下人榨成果汁,确实没有任何难度。

    想到这里,刘清媛终于打定主意,对杨云道:“本姑娘姑且信你一次,这就去叫人把商队管事请来……不就是送你离开蜀地吗,举手之劳罢了!”

    ……

    ……

    刘清媛知道不用再陪杨云喝酒,以及用唱歌、跳舞这种取悦于人的方式换取配方,暗自庆幸不已。

    刘清媛叫丫鬟去请就住在本街坊的商队管事前来,闲着无事,二人坐回石桌前。

    “不如与小姐共饮一杯?”

    杨云看了满满一桌菜,伸出手拿起酒壶,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笑着问了一句。

    刘清媛一抬手:“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秦楼楚馆里陪酒卖笑的风尘女子?你想喝自己喝,本姑娘可没兴趣陪你。”

    杨云有些尴尬,举起酒杯凑到嘴边抿了一口,味道酸酸甜甜的,有些像醪糟水,女孩子喝倒是正合适。

    一饮而尽,杨云拿起筷子夹了菜吃上几口,又给自己面前的酒杯满上,以掩饰自己的尴尬。

    看到杨云的囧样,刘清媛心中别提多舒坦了,似乎主动权已完全落到她手里。

    杨云吃吃停停,偶尔跟刘清媛对上几句话,刘清媛都是一副爱搭不理的傲娇模样。

    过了许久,丫鬟带了一名四十出头,身材雄伟,皮肤黝黑,脸型方正,细长眼睛里闪烁着慑人光芒的中年男子,刘清媛立即起身相迎。

    “雷叔叔,你来了。”

    刘清媛跟这男子很熟稔,笑着迎过去。

    杨云站在原地不动,并未有上前套近乎之意。

    被称为“雷叔叔”的男子走过来,本来满脸笑意,但看到凉亭中还有一名年轻男子时,眼神一凝,敏锐的目光一扫,发现桌上的酒菜以及杨云面前只剩下半杯酒,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小姐。”

    中年男子恭敬地向刘清媛行礼。

    刘清媛笑着拉住中年男子的手:“雷叔叔,我还记得小时候,经常骑在你脖子上,玩过家家打仗,今年闹元宵的时候,你还陪我去城里看过花灯,转眼半年过去,身体可还好?这位是……嗯,坐下来同饮一杯如何?”

    刘清媛本来想给来人介绍一下杨云,但想到杨云特殊的身份,泄露出去很可能会给刘家带来大麻烦,便缄口不言。

    而她的这种反应,只能让雷姓男子觉得杨云身份“特殊”,跟刘清媛半夜于别院私会,想来是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

    “不必了,明日商队就要出发,我这边还得准备一下……不知小姐唤老朽来所为何事?”雷姓男子看向刘清媛的眼神溺爱异常,但一举一动都非常恭敬,不敢越主仆界限一步。

    刘清媛笑着道:“自小雷叔叔就疼我,难道我不能请你喝杯水酒?雷叔叔,你就坐下来休息一会儿吧,我们边喝边谈。”

    “真不必了,小姐,明日出发就是几个月不落屋,我得跟家里人交待好。”雷姓男子耐心解释道。

    刘清媛面露遗憾之色,道:“既然雷叔叔这般忙,那就等下次找个机会再跟雷叔叔饮酒叙话。言归正传,今天请雷叔叔前来,是有事相托……我有一个朋友想离开蜀地,奈何道路不熟,再者路上需要人帮衬,所以求到我名下来,我便想到雷叔叔。”

    “哦?”

    雷姓男子厉目扫过杨云,问道,“可是这位小兄弟?”

    “正是。”

    刘清媛颔首道。

    雷姓男子近前向杨云打招呼:“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小姓杨。”杨云拱手回道。

    “原来是杨公子,不知杨公子因何出蜀?”

    雷姓男子一看就是那种见多识广的老江湖,为人谨慎,看出杨云请刘清媛相帮不是什么好事。

    杨云道:“其实我并非蜀地人,来自中原,只因琐事耽搁,滞留成都不归。如今听说西川将有大战发生,接下来一段时间道路难行,便想早些回故乡跟亲眷团聚。”

    雷姓男子显然不信杨云的说辞,笑着问道:“你说你是中原人士?”

    杨云早就料到会有此着,换上一口豫剧腔:“正是,我此行乃前往河南道。”

    “原来如此!”

    雷姓男子释然点了点头。

    这年头许多人甚至连离家百里都做不到,跟更何况是学会几千里外地方的口音?杨云平时都是以蜀地口音跟人对话,等他拿出纯正的中原腔后,就算是老成持重的老江湖也很难察觉异样。

    “小姐,此事老朽做不了主,得请示公子。”

    雷姓男子不再问杨云,转头对刘清媛说道。

    刘清媛面带拘谨之色:“雷叔叔,这件事……我不想让家里人知道,尤其是不能让我父兄知晓,所以才单独请雷叔叔过来……就请雷叔叔帮我这一回,我知道雷叔叔一向最疼我了。”

    此时的刘清媛刁蛮不再,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着雷姓男子,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雷姓男子神色阴晴不定,目光在杨云身上逡巡,眼神中不但有惊,更多是怒。

    杨云心想:“自家小姐大半夜跟年轻男子私会,饮酒作乐,且衣衫不整,好死不死还被你撞见了,如此丑闻,你作为下人跟自家主子汇报,分明是自揭家短!现在刘家家主是不会对你如何,但日后怎么样就说不一定了。为保持家族清誉,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让你玩消失。如此一来,其实最好的解决方法,便是悄无声息把人送出蜀地,就当此事从未发生过……不知你会如何选择呢?”

    “小姐,若不跟公子说一说,回头被公子知晓……”雷姓男子迟疑半响,实在是承担不起后果,最后还是为难地说道。

    刘清媛笑着宽慰:“雷叔叔请放宽心,这件事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呢?而且他离开蜀地后,跟我们刘家就没有任何关系了,爱去哪儿去哪儿,就当从来没见过他一样。”

    雷姓男子天人交战好久,最后咬咬牙,点头道:“明日一早我带的商队便会出城,就让这位杨公子准备一下,城门一开就走……之前已跟东门守将打过招呼,误了时辰再想出去就难了。”

第一〇七章 谁说这是幽会

    出行事宜很快便安排妥当,时间、地点和如何接头都跟杨云交待清楚后,雷姓男子这才带着略微有些惶恐的心情离开。

    刘清媛不知自己从头到尾都被杨云利用,一颦一笑都在杨云掌控中,吃了亏都懵然未知。

    “好了,本姑娘给你安排好一切,你这下总该把制作酸汤和冰的秘方交给我了吧?”刘清媛让丫鬟送雷叔离开,待凉亭里只剩下她跟杨云独对,便迫不及待地说道。

    刘清媛道:“你直接说好杨云问道:“可有文房四宝?”

    了,本姑娘记性好,诗歌记上一两遍就熟了,根本没必要拿纸笔。”

    杨云笑道:“那你听好了,制冰的这些方法呢,就是硝石中加入水……”

    “慢着,你说什么?硝石是什么东西?”

    刘清媛一头雾水,连忙打断杨云的话。

    杨云摊摊手:“姑娘不是说你能记住吗?”

    刘清媛脸颊飞红,随即撅嘴不满道:“谁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些什么……来人啊,准备文房四宝。”

    ……

    ……

    杨云把制冰方法写出来,交给刘清媛。

    刘清媛仔细看过,眉头丝毫也未舒展开,她眨眨眼,随即抬头用狐疑的目光看向杨云,问道:“你这写的什么鬼东西?硝石是何物?”

    杨云道:“说起来这制冰跟制火符咒一样,均属于炼丹术的分支,其中硝石便是炼制火符咒的重要原材料,市面上极少见,好在我府上很多,平时神仙楼用的冰都是用硝石制成的。”

    “你有硝石?那你为何不顺便带一些过来?”

    刘清媛把秘方放下,瞪着杨云问道。

    杨云笑了笑:“临时才想起告知小姐制冰之法,提前可未预料到这一节……”

    “如此说来,你又是空口无凭?你……你简直无耻!”

    刘清媛感觉自己的尊严受到极大威胁,每次以为交易成功,到头来都是镜花水月,一再被杨云羞辱。

    杨云道:“明日走前,我会把硝石制冰的具体步骤告诉你,并画好图画,你按照我所列方法,就能造出冰来,任何季节都可以,而且可以反复利用。”

    刘清媛气鼓鼓不说话,显然在没有实证前,她不再相信杨云的说辞。

    杨云道:“制冰需要材料,不过制作酸汤却不难。”

    说着,杨云看着刘清媛俏丽的面庞,不知不觉间,居然看得有些出神,他从来没想到一个刚及笄的“小丫头”会如此好看,而且性格也很俏皮可爱,居然让他生出一种占为己有的冲动。

    他赶紧摒弃这念头,心道:“我怎么会想入非非……这不过是个小丫头片子,以后跟她不可能会有交集。”

    刘清媛道:“酸汤秘方在哪儿?”

    杨云道:“酸汤的制作方法,说起来再简单不过,只需将乌梅和糖放一起熬制,加上桂花等调味料,掌握好火候便可……府上可有乌梅和糖?”

    刘清媛赶紧让丫鬟去准备,虽然这里只是刘府别院,但吃喝用度齐备,厨房要找到乌梅和糖都不难,虽然这时代没有炒菜,但对大户人家来说菜色还是非常考究,调味料准备得非常充分,莫说桂花,还有许多市面上少见的佐料,都被丫鬟带了过来。

    “这次你再骗本姑娘,一定让你走不出我家大门!”刘清媛恶狠狠地发出威胁。

    杨云笑道:“为了让小姐相信,我只好亲自出马为你熬制酸汤……不如一起进厨房?”

    “走!”

    刘清媛浑然不顾自己世家千金的身份,直接带杨云往厨房去了。

    ……

    ……

    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忙活,一锅酸梅汤终于熬制出来。

    等冷却时,刘清媛已在眼巴巴看着,嘴上偶尔嘟囔着什么,似在默背刚才杨云给出的佐料配方。

    杨云道:“时候不早,小姐既已学会,为何不先回房休息?”

    刘清媛翻了个白眼,道:“本姑娘不用你操心,只管把秘方交出来,别的就跟你无关。怎么样,可以喝了吧?”

    杨云做出请的手势,道:“不怕烫,随便。”

    刘清媛忍不住用木勺从锅里舀了一碗酸梅汤出来,开始一点点品尝起来,她要验证杨云给她的秘方是否就是此前喝过的酸梅汤的味道。

    “怎么样?”

    杨云见刘清媛抿了一小口后还在回味,不由问道。

    “还行。”

    刘清媛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用木勺舀起碗里的酸梅汤,轻轻哈气,然后送到嘴边喝起来。等喝完一碗,她还意犹未尽地伸出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木勺。

    忽然意识到什么,刘清媛侧头发现杨云正打量自己,顿时连脖子都羞红了,她别过头,不跟跟杨云对视,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总算你没骗本姑娘,不过你走之前,还是得把制冰的材料给本姑娘弄来。”

    杨云道:“离开此处,怕是无法再来了……我回去时小姐可以派人一同前去……”

    “别!”

    刘清媛急忙道:“派人跟着,你定会搞鬼,还是本姑娘亲自出马算了,今晚你别住客栈了,我给你安排厢房休息,等明日坊门开启,我跟你回家取材料。”

    杨云躬身行礼:“如此最好不过,我正愁此时投宿客栈有所不便,谢过小姐好意。”

    ……

    ……

    别院内厢房众多,安排杨云落脚没有任何问题。

    其实此时杨云无心睡眠,毕竟来日一早就要跑路,他必须得提前做好规划。随着精神力日益增涨,如今他跟家里的小萝莉沟通非常简单,在他的精神力引导下,雅柔轻松便能开启传送门,跟他进行交流。

    杨云让雅柔把存放在家里的硝石给“取”来,“送”到他这边。

    刘清媛回到别院闺房休息,手里捧着个大瓷坛,在杨云面前她需要顾及形象,只能用木勺舀起来慢慢喝,现在进了房放飞自我,直接对着坛口大口喝起来。

    “真酸……不过,好过瘾啊。”

    刘清媛喝了半坛,觉得胃不太舒服,但精神上却无比满足。

    贴身丫鬟推开门进来,向刘清媛汇报了有关杨云入住厢房之事。

    刘清媛吩咐道:“行,给我盯紧点儿,明日一早我还要跟他回家拿东西。”

    贴身丫鬟道:“小姐,您还未出阁,这深更半夜的跟男子幽会,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

    刘清媛瞪了眼贴身丫鬟:“谁说这是幽会?明明是……唉,算了,管人家怎么说,清者自清,我又跟他没做什么。再者以他的年岁,他能做何?”

    “小姐,要不……我们这就回府吧,这一片巡街和把守坊门的都是我们刘家人,不用担心路上出问题。”贴身丫鬟苦着脸说道,她很担心事后被家里追究责任,小姐不懂事乱来,当丫鬟的不提醒不阻止那就是罪大恶极。

    “现在回去才叫做此地无银三百两……父兄知道我这么晚归家,肯定会刨根问底,这不是没事找事吗?”

    说到这里,刘清媛挥了挥手,不耐烦地道:“再说天亮后我还要跟他回家拿制冰的材料,怎能说走就走?你先退下……嘶,一下子喝这么多水,居然有些内急,你赶紧去拿恭桶来……”

第一〇八章 轻轻的我走了

    刘清媛很高兴。

    她觉得自己赚了大便宜,拿到渴望已久的酸汤配方不说,还顺带获取了亘古就未听闻过的在夏日制冰的方法,她那有限的生命中从未做过如此有成就感的事。

    而且夜深人静跟男子在家中单独相会,她心中也有一种做坏事的强烈刺激感。

    坊间三更鼓敲响,刘清媛仍旧未入眠,不知不觉便往杨云所住西厢院而去,进入院子,看到厢房里亮着灯,她蹑手蹑脚来到门前,想偷听一下里面的动静。

    杨云耳聪目明,第六感尤其强烈,早就察觉到刘清媛到来,等刘清媛脑袋瓜凑到门板前想附耳偷听时,杨云招呼:“刘小姐,你有事吗?”

    刘清媛生出一种强烈的挫败感,但脸上却挤出一抹笑容,娇声答道:“我过来看看,怕你偷偷溜走了!睡下了吗?”

    杨云直接把门打开。

    刘清媛下意识地低下头,不敢往杨云身上瞧,生怕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东西。眼角余光掠过,发现杨云衣衫齐整后,她才放下所有担心,抬起头来,瞪着杨云问道:“这么晚了,为何还不休息?”

    “呵呵。”

    杨云笑道,“小姐不也一样?”

    刘清媛做出恍然状,“哦,你明天就要出逃,所以今晚睡不着觉,是吧?正好本姑娘也失眠,聊聊?”

    杨云看了看左右,“就在这里,还是哪儿?”

    刘清媛丝毫也不顾男女有别,跨步进入房间,大大咧咧道:“这是我家,我想在哪儿跟人聊天都行。”

    进屋后她直接来到靠窗的地席上坐下,杨云跟着过去,坐到席案对面。

    “小姐怕我逃走?实在大可不必……呶,这是你需要的制冰材料……”

    杨云顺手把地席旁放置的一口半大木箱拖到近前,打开盖子,里面全是白色晶体。

    刘清媛不解地问道:“这个……就是你说的硝石?你……既然你带来了,为何之前不说?”

    杨云摇头道:“我是空手来的,不信你可以问问领我来的丫鬟……我不过是作法,把东西从家里搬云过来而已。”

    “胡说,世间怎么可能有这种神奇的法术?”刘清媛连连摇头。

    杨云笑着一伸手,箱盖自动合上,然后木箱腾空而起,在空中转了几个圈,最后徐徐落在刘清媛面前的地席上。

    刘清媛惊讶得合不拢嘴,她试着去挪动木箱,发现很沉,大约有十几二十斤重。然后她俯下身,上下左右看了一遍,确定这木箱没有任何机关。

    “你……你的法术……真有那么神奇?我怎么觉得不可信呢……”刘清媛有些晕晕乎乎地说道。

    杨云道:“修道者鱼龙混杂,这世间多数道士都是以坑蒙拐骗的手段行走江湖,难免落下不好的名声,但也不能否认其中有大神通者,就比如说我和我师傅……”

    刘清媛一脸羡慕,问道:“你的法术……能不能教给我?”

    杨云笑着摇摇头:“法术可没那么容易学……”

    “那你还收弟子?我做你弟子,总归不会委屈你吧?”刘清媛生气地道。

    杨云道:“学法术,天资最为重要,而且其间要经历千辛万苦,小姐生于富贵人家,从小未经历过世间苦难,体会人世沉浮,怎能领悟道法奥义?”

    “那也总比嫁人强……”

    刘清媛赌气一般说道。

    “什么?”杨云问道。

    刘清媛发现自己失言,连忙岔开话题:“既然材料带来了,不如教我怎么制冰……你放心吧,天亮前定能把你安全送出城去。”

    “好。”

    杨云闲着无事,欣然应允。

    刘清媛见杨云站起来,舒展下腰身,一股浓烈的雄性气息扑面而来,突然意识到眼前这位是男子,并不是平日里秉烛夜谈的闺蜜,一时间心跳加速,面颊再次红了起来。

    为掩饰尴尬,她咳嗽一声,然后翘首问道:“你是在这里教,还是出房去?”说到这儿她掏出手巾擦擦脸,摇头道:“这屋实在太闷了,你看……我都出汗了。”

    杨云笑着点头,带着木箱,跟刘清媛出了厢房。

    随后又是近一个时辰的忙碌。

    ……

    ……

    四更鼓刚敲过不久,杨云便乘坐马车离开刘府别院。

    此时坊门尚未开启,不过刘家手眼通天,几乎没费什么力气就打开坊门,路上遇到巡城兵马,车夫亮出刘家的招牌就顺利过关,让杨云有些忐忑的心安放回去。

    杨云先去安伦她们下榻的客栈汇合。

    刘家派来的人轻松叫开富春坊坊门,马车直接停在客栈门前,杨云下车后进入大堂,昨晚打过招呼留守的店小二,正趴在柜台上睡觉。听到脚步声,店小二睁开惺忪的眼睛,就着灰暗的烛光,看清楚杨云来了,连忙直起身来。

    杨云丢了一吊铜钱到店小二面前,店小二睡意尽去,眉开眼笑地引领杨云上楼。此时房间里几个丫头已洗漱完毕,收拾妥当,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看到杨云,都非常高兴,接下来就是搬运行李。

    很快一切搞定,载着杨云五人和行李的两辆马车在“吱嘎”声中,往约好的东门水井坊刘府仓库而去,到了地方,天地依然一片黑暗,刘府商队已一切就绪等候出发。

    “杨公子,先跟您说清楚,此行途中会路过几个哨卡,您千万别强出头,若有人问及,您就说是帐房学徒。”

    刘家商队管事雷焦跟杨云嘱咐一番,他也是唯一知道杨云跟刘清媛有着“亲密”关系的存在,关于杨云的来历,他对商队中人三缄其口。

    杨云恭敬行礼:“在下一切听从雷当家吩咐。”

    “那就上车吧,趁着天没亮,我们赶紧出城,争取用一个时辰抵达龙泉驿……”

    ……

    ……

    安伦、雅柔和雅清坐在后面那辆马车里,前面这辆马车车厢放了两大口箱子,乙丹坐不进去,就跟杨云一起坐在车架上。

    两辆马车位于商队靠后的位置,很不显眼,旁边有骑马的护卫来回游走,坠后的则是徒步的趟子手。

    商队出城前行进缓慢,毕竟黑乎乎的看不清道路,而且还不能燃起火把照路,刘府商队乃是通过买通门关出城,并无官府公文,说白了就是走私。

    刘府商队往来于成都与川外几大城市之间,而今天这个商队更是很凑巧,乃是先往东都洛阳,再往长安贩货,所运全都是蜀地特产,到洛阳和长安交给自家商铺慢慢销售,换成当地货物再运回蜀地来,一来一回可赚取一倍利润。

    也只有刘家这样累世门阀,才能支撑起如此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商队。

    出城时并无官差上前查验。

    随着城门开启,马车压根儿就没停,穿过瓮城,驶过横跨于护城河上的吊桥便算出城了,往东南走二十里就来到龙泉驿,大唐在官路中每隔二十里就会设驿站,供官差和过往商队挂靠休整。

    商队有骡马代步,平原地带一个时辰走二十里没什么问题,但若是山区的官道,可能连十里都走不了,若涉及渡河,那就更耽搁时间,一天能行进百八十里就算不错了。

    商队继续前行,天色大亮时,商队已经到了龙泉山半山腰,此时旭日东升,空气能见度很高,回望成都那高耸的城楼,杨云心中升起无限感慨。

    “轻轻的我走了,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洛阳,我来了!”

    “那里将会有完全属于我的舞台!”

第一〇九章 绿油油的

    辰时三刻。

    太阳还在东方的地平线上,王昱已然踏上征途。

    这次说是要保持低调,但对外早已不成为秘密,益州世家大族基本都清楚内情,而且剑南节度使府筹备会野城之战并非一天两天的事情,保密方面形同儿戏。

    王昱带着白启元等幕僚出城,松梅和一帮徒弟以及自动投靠的“护卫”裹挟在马队中前行。

    王籍和公孙简不用去前线,此番跟在队伍中,只是恭送王昱出城。

    王昱对儿子的孝心并不上心,根本就没有留下来单独交待的意思。

    如此一来,王籍自然也就无法向王昱提出让杨云随军之事,无奈之下只能找来堂姐王莲,做出一番交待。

    “三弟放心,我会照顾好武尊道长,不让他受任何委屈。此番出征准备齐全,我大唐定能一举拿下会野城。”

    王莲信心十足地道。

    王籍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有武尊前辈相助,想必胜利已经是十拿九稳的事情!哦对了,昨晚四姐找过我,询问四姐夫的情况,不知近来四姐夫在雅州前线如何了……”

    王莲摇头叹息:“节帅未提及,四姐夫也没有书信回来,确实让人揪心。其实我最担心的是,接下来……大帅依然会让四姐夫领兵,冲锋陷阵在前,而攻城战向来又是死伤最为惨重的战事……”

    “唉!”

    王籍幽幽叹息,“父亲还是对四姐当初的选择耿耿于怀,这又是何苦呢?四姐夫若战死沙场,四姐不知会多伤心,日后父女反目……其实四姐夫建立功勋,本该名正言顺撤下来休整,没人会说什么,现在这样,反倒会给人一种凉薄……”

    王莲嗔怪地看了王籍一眼,主动打断他的话:“三弟,这些话岂是人子能言的?你还是多想想学业吧,我走了。”

    王籍看了眼远去的王昱,颔首道:“六姐走好。”

    “驾!”

    王莲打马离去,王籍目送马队悉数出城,才折身回府,宽解姐姐王倩去了。

    ……

    ……

    当天成都城门设防,不允许百姓随意进出。

    城内人心惶惶,那些就算不知有战事发生的人,通过城防变化也能猜到端倪。

    王籍陪姐姐吃过午饭才想起找杨云,他想请杨云继续制造火符咒,以备不时之需,去了工坊未见到人,又去杨云家中和神仙楼,也都不见人影。

    “怎么回事?高人跟刘小姐夜会,彻夜未归?”

    王籍并未想过杨云会离开成都。

    他带着人四处找寻,把杨云平时去过的地方寻了一圈,日头西斜,依然一无所获,感觉情况不妙,立即派人通传公孙简来见。

    公孙简当天在青羊宫,代表节度使府与剑南道各道家宗门代表密商势力划分,王籍的近随找上门来,他还有些莫名其妙,匆忙回到节度使府见过王籍,才知道杨云失踪了。

    公孙简扁扁嘴,不以为意地道:“左右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小道士,对于他的下落,三公子为何如此着紧?”

    王籍破口大骂:“什么不入流的小道士,正是他把你举荐的青鹤道人折辱得体无完肤,丢人丢到姥姥家去了……不对,不会是你气不过,派人把他暗算了吧?要动手便在法会上正式斗法,用下三滥的手段可不是正人君子。”

    公孙简一脸冤枉之色:“公子,瞧您说到哪里去了?节帅出征,鄙人肩头责任重大,何至于要对一个小人物出手?那不是自贬身份吗?”

    王籍狐疑地看了公孙简几眼,“你说不是你,如何证明?昨日我才跟他见过面,今日一早城门便封闭,坊间也设下禁制,除了官府的人,谁能带走他并藏匿起来……难道说,他还在刘府未出?”

    王籍忽然一拍大腿:“哎呀,我怎未想到这一点?不行,我这就去找刘公子,非得找到高人的下落不可。”

    ……

    ……

    王籍匆忙去找刘元卓。

    刘元卓听说任性妄为的小妹请了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子到别院半夜私会,无比震惊。

    “此事在下怎么没听说过?王兄莫要乱说,污人清白。”刘元卓强装镇定地说道。

    王籍一脸幸灾乐祸的表情,“这不过是小事而已,刘兄怕什么?杨道长乃世外高人,法力高深,连立功勋,跟刘家完全配得上……就是不知武尊真人这一脉,是否允许门人成婚……哈哈……

    刘元卓很焦虑,不知该如何跟王籍解释。

    过了好半晌,刘元卓才叹道:“王兄或有不知,其实……王、刘两家定下婚约,小妹,本是要嫁入王家的。”

    “啊!?”

    王籍一听眨了眨眼,随即满脸都是懵逼的表情,脱口问道,“嫁给谁啊?”

    刘元卓苦笑道:“如今王家还有谁已成年却尚未嫁娶的?”

    王籍怔了怔,道:“还有六姐,四弟,但四弟是庶出……哎呀,不会是我吧?”

    刘元卓无奈地点了点头。

    王籍脸都绿了,就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结结巴巴地道:“这……这怎么可……可能……我……我跟令妹之间……这误会未免有些……太大了……此事……休……休要再提……”

    刘元卓叹了口气,他也不支持把妹妹嫁给王籍,倒不是说他认为王籍跟刘清媛之间谁配不上谁,而是他不想让妹妹的婚姻牵扯进政治利益中去。

    刘家有意撮合王籍跟刘清媛,主要是因为刘家两代人未曾在中枢占据高位导致呈现衰落的迹象,地头蛇再强,遇到过江的强龙还是只能屈服,不然就有可能面临灭顶之灾。刘家把嫡出的小姐嫁给剑南道节度使最受宠的公子,便是想凭借政治联姻,为刘家带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兴盛。

    过了好半晌,王籍心情才平复下来,问道:“令妹在何处?”

    刘元卓摇头:“刘家门风甚严,从小就不允许家中女子在外抛头露面,打小便请来名师教导琴棋书画,可我那小妹脾气倔,管束越严她就越叛逆,为此没少挨揍。如今小妹年已及笄,经常在家中别院召集益州世家千金聚会,自得其乐。家中长辈见不伤风化,且可与各大家族保持良好的关系,也就听之任之。”

    “这段时间,她基本在跟一帮闺蜜厮混,我连她影子都碰不到,谈何了解她的行踪?至于你说的昨晚杨兄弟前去别院拜会,我也是现在才得知情况,不过正如你所言,大可不必担心,杨兄弟毕竟是道士,舍妹怎会跟一个方外人产生私情?但这件事毕竟牵涉到你跟小妹二人的婚约,你有疑问,我派人去问过便是。”

    ……

    ……

    刘元卓派心腹去打听,别院下人为避免自家小姐名誉受损,只说杨云来过后很快就走了。

    王籍听到回报,有些心不在焉,他还在想有关自己跟刘清媛的婚约。

    “看来王兄只能去别处找找了。”

    刘元卓双手一摊,流露出一副爱莫能助的表情,没有丝毫犹豫便把事情推出去。

    “嗯。”

    王籍点了点头,起身便要告辞。可当他抬头面对刘元卓时,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总觉得自己的脑袋绿油油的,最后拱了拱手,扬长而去,这让刘元卓非常尴尬。

    刘元卓来到窗前,目送王籍骑马远去,摇头叹息:“早知如此,便不该把婚约之事告知他……唉,小妹也是,大晚上居然请男子入府,还让人获悉内情,这……这不是自揭丑事吗?”

    ……

    ……

    刘元卓当着王籍的面,有很多事情不方便说,王籍离开,他也赶忙下楼,去别院找自家小妹。

    此时刘清媛正在闺房捣鼓她的冰镇酸梅汤。

    下午她熬制了一大锅酸梅汤,又按照杨云的方子制成冰块,此刻将冰敲成冰渣放入碗中,再舀入酸梅汤,凑到嘴边喝了一口,感觉无比惬意,就在此时听到背后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吓了她一大跳。

    “哥,你来此作何?女儿家的房间是你一个大男人可以随随便便进来的吗?”刘清媛做贼心虚,转过身体,把背后的瓷碗给挡住,厉声质问。

    刘元卓并未留心桌子上盛放酸梅汤和冰的瓷坛、木匣,跪坐地席上,瞪着妹妹道:“看看你做的好事!”

    “我……我怎么了?”

    刘清媛语气变得迟疑起来。

    刘元卓道:“你昨晚是否跟姓杨的道长于别院私会?”

    刘清媛蹙眉,气恼道:“我见个朋友而已,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

    刘元卓嗔怪道:“你若是跟闺中姐妹相见,谁都不会责备你,但你是跟男子相会,还是夜里,他……跟节帅府的三公子是知交,你明知道家里已决定把你嫁入节帅府,这……这不是让王三公子难堪么?”

    “我又没说非嫁给他不可……这世间人无千日好,花无百日红,王家虽然如日中天,但伴君如伴虎,难保王节度不会触怒陛下,祸及子孙,到时候我该如何自处?”

    刘清媛别过身子,没有跟刘元卓对视,委屈地说道。

    刘元卓非常诧异,没想到妹妹会说出如此有哲理的话,放缓了语气,道:“妹妹,我知道你想找个如意郎君,但良配绝对不会是个道士,而且杨公子年岁太小,来历不明且身家单薄……”

    “关于你嫁到王家,乃是祖辈、父辈慎重考虑后所做决定。我刘家不比从前,二叔公病故后,朝中便无人帮忙说话,多少权贵惦记我刘家的名望、地位、产业?多少家族想取而代之?”

    “现如今节帅刚取得西川大捷,在朝如日中天,若此番领兵拿下会野城,便可光宗耀祖,进位上柱国不在话下。王三公子一直都是节帅最疼爱的儿子,你嫁给他,不会辱没你。况且你也见过了,他为人豁达,义薄云天,一表人才,相貌堂堂,跟你有什么不般配的?”

    刘清媛回过头,愤愤道:“要嫁你们嫁,我嫁谁我做主,你们硬要我嫁,我一头撞死,让王三公子跟我尸首成婚去吧!呜呜!”

    说完掩面而逃,没有给刘元卓任何软言相劝的机会。

第一一〇章 一路向东

    杨云随商队离开成都,一路东行。

    看到沿途青山绿水,杨云心情大好,有种从牢笼解脱的畅快感,也瞬间理解了李白“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的愉悦心情。

    他暗自庆幸:“本以为要动用‘传送门’这下下之策,没想到如此顺利便出城来,还能搭乘顺风车去洛阳,真是太幸运了。”

    杨云最初的设想,是以雅柔的传送门把师徒五人以及行李陆续传送出城,先找个落脚处,然后到附近的村子雇请牛车,把人送到东阳县城,接下来再考虑前往洛阳的事情。

    但这么做会经历太多麻烦。

    首先,雅柔的传送门并不稳定,精神力远未强大到可以把生命个体不停地远距离传送的地步,当时雅柔传送到什邡县城外遭遇蛮子并再次打开传送门逃回后,曾连续休息多日,虚弱不堪,开开传送门的能力都短暂消失了。

    如今虽然雅柔跟杨云在一起,精神力大为长进,但要大规模送人出城还是非常困难的事情。

    其次,不管是出城后先找个落脚点,让雅柔恢复精神力,还是到附近的村庄雇请牛车载人载货到就近的东阳县城,还是进县城后到骡马市购买马车用以行远路,都涉及消息外泄的问题。

    一旦节度使府发现情况不对,发文追查,杨云一行特征太过明显,很容易便暴露行踪。

    现在依托刘家商队北上,不但神不知鬼不觉,沿途还有人照应和打点,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至于酸梅汤和制冰的方法,在杨云看来根本就不算什么,能早些见到杨玉环比任何都重要。

    “杨老弟,这条道一路往东,走简州、普州、遂州到山南西道的果州南充,道路还算好走,若走剑阁过八百里秦川蜀道,那才叫一个险。这次运货数量很多,我们去东都洛阳,出蜀地后你若同行便罢,若要单独走,可以跟我明言。”

    商队管事雷焦生性爽朗,最初对杨云存有偏见,敬鬼神而远之。随着相处日久,雷焦对杨云态度有所改观,杨云对风俗民情、人文地理的了解远超预料,久而久之雷焦便放下成见,跟商队中大多数人一样,对杨云变得友好起来。

    因商队不会直接前往长安,要先往洛阳交货,使得商队一路向东,杨云并未见识到“难于上青天”的蜀道。

    不过从东边出蜀,也不全是好走的路,在川西丘陵地带尚且不觉得如何,过遂州后道路便开始变得险峻起来。

    沿途有刘家商队的人帮忙打点,一切还算顺利,杨云也有心情欣赏沿途山水风景。

    “你们为何不把货物运到扬州去贩卖?”杨云赶着马车,笑着问道。

    雷焦骑在马上,笑哈哈道:“我们刘家怎么可能放着扬州那风水宝地不管?我们有商队专门走那边,不过不归我管……那支商队半个月前就已出发,可惜你没赶上。”

    说话间,旁边一名骑在马上,腰间跨刀的汉子靠了过来,道:“杨老弟或有不知,走江南直接在成都东门外坐船,顺着江水南下东进,比走陆路顺当得多,但川江水道悍匪众多,嘉州、戎州、泸州沿岸都盘踞有巨寇,每次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稍微不慎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说话的人名叫阮岳,是护卫队的副领班,手下有六十多个带刀护卫。

    跟雷焦关注商队赚多赚少不同,阮岳更在意的是道路是否安全好走,虽说刘家商队基本打通黑白两道的关系,但总归路上还是会遭遇各种意外。

    像刘家这样运送大批钱财货物的商队,往往是贼人觊觎的目标,成功一回就可以金盆洗手,下半辈子再也不用为钱财发愁,所以铤而走险的盗匪不在少数。尤其是走水路的话,岷江要穿过蛮族控制区域,沿途更是凶险无比。

    雷焦道:“就算我们不走水路,也少不得跟官道沿途的毛贼打交道,不过提前都拜过山头,应该不会出事。”

    说到这里,雷焦的语气变得有些迟疑,似是想到什么。

    而另一边阮岳也看过来,见杨云在旁,欲言又止。

    杨云意识到其中有什么古怪,但别人不说他也不会刨根问底。

    “只要一切平安,什么都好说。”雷焦笑着岔开话题,“再走十里,就到风亭驿,晚上好好睡一觉,明天就过遂州。”

    ……

    ……

    风亭驿属于官驿,并不提供民间商队歇宿,但提前打点过还是可以让部分人有瓦遮头,马车和货物也会在周围挂靠,普通护卫和车夫、力夫就直接在驿站周围安营扎寨。

    晚上商队的人有事商议,杨云跟几个小萝莉早早吃过晚饭就去休息了。

    杨云一行也算是得到“优待”,可以到驿站旁搭建的草房住,房子是单间,里面有一张长条木榻,杨云和几个女孩可以在这类似于“大通铺”的木榻上睡觉。

    条件是艰苦了些,但比露宿荒郊野外要好上不少。

    “等出蜀地,定要找个大客栈,用浴桶好好洗个热水澡,路上就艰苦一些吧。”

    杨云对于沿途的卫生条件并不满意,但因为是跑路,不能苛求太多,至于商队的那些糙汉子,从来不觉得每天都需要沐浴更衣,这也是这个年代疫病和寄生虫流行的主要原因。

    为生活奔波忙碌,就没法太在意生活品质,这种环境需要前世习惯小资生活的杨云适应很久。

    “师父,用不用我去打水给你擦洗一下?”安伦关心地问道。

    杨云笑道:“不用了,你们几个倒是要注意个人卫生,我先去问问商队的人,明天行程安排……你们先收拾下,这里不知被多少人住过,需要好好打扫后才能休息。”

    ……

    ……

    杨云跟身边几个小萝莉刻意保持一段距离。

    男女有别!

    女孩子要做的事,杨云不能参与,“识趣”地从草房里出来,去找雷焦。

    到了商队扎下的营帐外,听到里面传来剧烈的争吵声,不由轻声咳嗽一下。

    雷焦掀开帘子见到杨云,有些歉意,随即把杨云请进去。

    “怎的,有几个毛贼堵路我们就要躲着?他们还想跟我们拼命不成?”商队二管事**大声说道,听起来似乎前路面临着巨大的危险。

    其他几人见有杨云这个“外人”在场,都没接茬,目光望向雷焦,大有让雷焦就此拿定主意的意思。

    雷焦沉吟一下,道:“明日照常行进,有事再论。”

    大管事做了决定,下面的人自然要听从,像刘家这样规模的商队,组织纪律性很强。

    等人差不多走后,只有雷焦和护卫领班刘通、副领班阮岳留下,杨云也没走。

    雷焦对杨云道:“杨老弟是自己人,无需隐瞒,之前我便听闻这遂州地界崛起一股盗匪势力,兵强马壮,依托唐兴西南的复杂地形地貌,劫掠过往商旅,且经常造杀孽……”

    杨云之前便从雷焦和阮岳口中得知,盗匪所求无非是钱财,极少会奸淫杀戮,而像雷焦口中的这伙匪徒,明显就属于不按规矩行事的“悍匪”。

    “之前我们也曾派人去拜山头,却被拒之门外,本来他们在北边梓州一线活动,听说官府派兵围剿,于是他们就往南迁,到了遂州一代扎根,前几日还劫了支商队,害了好几条人命。”雷焦道。

    杨云问道:“雷当家的意思是?”

    雷焦笑道:“老朽并无他意,只是提醒杨老弟一声,若遭遇贼人,能用金钱疏通最好,不然可能会以性命相博……不过杨老弟请放心,这伙盗匪不过百十号人,商队护卫人数虽不及他们,但训练有素,装备精良,若把车夫、力夫聚在一起,人数还超过他们,绝对不会落于下风。”

    杨云点头表示同意,心中却不以为然:“人数是比盗匪多,但这伙悍匪杀人如麻,过的是刀口舔血的生活,岂是没经历多少实战的护卫和普通车夫、力夫能比拟?”

    “时候不早,杨老弟先回去歇着吧……晚上多派人值守,打起精神来,免得被贼人所趁。”

    雷焦怕贼匪夜袭风亭驿,对刘通和阮岳交待防守事宜,杨云识趣地出帐来,往借住的草房去了。

第一一一章 夜半遇敌

    当夜杨云正在熟睡,突然一个激灵惊醒,感觉到周围情况有异。

    他立即把几个女孩叫醒,走出院子,精神力如同无形的触角一般蔓延出去,仔细查探一番,发现驿站四周有不明身份的人在活动。

    “还真是悍匪,居然连官府设置的驿站都敢袭击……”杨云不无担忧地琢磨道。

    虽然他有超能力傍身,但始终敌人太多,又是一群烧杀掳掠无恶不作的嗜血悍匪,身边几个小萝莉需要人保护,分身无暇的情况下很容易出意外。

    “呼。”

    就在杨云想着怎么避开祸端时,突然不远处充任岗哨的木制箭楼着火。

    后面便听到“唰唰唰”声音,有人往驿馆这边放火箭,这时代的房屋多为茅草木质结构,很多房屋起火。

    “不好了,有贼!”驿馆本身有官差当值,但人数不超过十人,见到这种状况都慌了手脚。

    最可怕的是四周黑漆漆的,连敌人在哪儿都无法探知。

    随着驿站起火,商队中人都从睡梦中起来,他们早有预案,起来后先把货物分散开,再把人分成几个小队,以防盗匪来袭。

    救火也在同步进行中,不过因为起火点太多,火势太大,此举纯属徒劳。

    杨云带着几个小萝莉去找雷焦,此时雷焦正在听阮岳的汇报:“……派出人查探,伤了两个弟兄,贼人埋伏在荒野中,夜色下不辨踪迹,看样子人数不少。”

    雷焦紧绷着脸,道:“先别动武,避免结下生死大仇,派个人去跟他们谈判,花钱解决问题最好……老张,你去吧。”

    雷焦作为这支商队的老大,自然不会去跟盗匪谈判,便让二管事**去,**为人油滑,长于交际,让他给贼人沟通,或许能收到一定效果。

    “当家的,贼人何时讲理过?趁着他们不知我方底细,不敢贸然发起进攻,丢下财货突围吧!我们到遂州府治方义县城,请来官兵进剿,到时候从他们手里夺回货物便是……”

    **脸上满是畏惧之色,明显不想承担这危险的差事。

    雷焦断然摇头:“敌情未明,怎么可能丢下东西逃跑?况且突围去遂州州治方义县城求援,来回起码得两三个时辰,到时候贼寇遁入荒野,到哪里去寻回财货?先去探探他们的条件,只要用少许钱便能解决问题,最好不要付诸武力……快去!”

    **推辞不过,带人出去,很长时间才回来。

    夜色凝重,他带出去的人有个还受了伤,被人抬回来。

    “老张,怎么样?”

    雷焦见到**,紧张地迎上前。

    **叹道:“贼子开口就索要六百贯,扬言不给的话,商队上下鸡犬不留。”

    雷焦怒不可遏:“我们走一趟洛阳、长安,刨去沿途开销,总共赚不到六百贯,如今蜀地未出,怎么可能连本钱都折在这里?贼子难道不知我们刘家商队的实力,敢如此要挟?”

    **苦着脸道:“贼子分明就是冲着我们来的。”

    “当家的,还是丢下财货突围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啊!”旁边有人颤颤巍巍地说道。

    “万万不可!”

    **目光中满是惧色,大声说道,“我看过他们的人马,弓弩齐全,还装备有甲胄,人马超过三四百,一般草寇根本没得比,仓促突围怕是会全军覆没。”

    “什么?贼寇居然有甲胄,不会是官军冒充的吧?”

    “说不一定,遂州地处剑南道和山南西道交界处,很难保证不是山南西道那边的官军伪装后过来打秋风!”

    “对啊,这条道以前我们经常走,何曾见过如此凶悍的匪寇?他们之所以不留活口,恐怕是担心风声外泄吧!”

    众人七嘴八舌,最后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雷焦身上,有人急声道:“当家的,快拿主意吧。”

    雷焦作为这支商队的掌舵者,神色间满是犹豫。

    平时做买卖果决非常,但此时此刻,他不敢拿手下上百条人的性命做赌注。

    驿丞过来催促:“雷当家的,别枉费性命,要不你先把钱给了……或者立即派人去遂州州治方义县城求援?”

    在驿站的人看来,自己这次属于“无妄之灾”,如果不是刘家商队夜里前来挂靠,劫匪也不可能成群结队来袭。房子烧了不心疼,反正官府会重建,他们却不想因此送掉性命,规劝雷焦破财免灾。

    “作为商队管事,家主委以重任,老朽无权拱手将财货交给贼人……先派人突围求援,沿驿站四周设防,贼人来犯就将其杀退……天亮后探明敌情再寻退路。”

    雷焦老成持重,知道这会儿不能自乱阵脚,最重要的是防备贼人杀进来,安排人手做防御事项。

    ……

    ……

    杨云一直在旁倾听,觉得事情不对头。

    以他之前的观察和判断,贼寇的数量应该不会过百,不是说他的精神力能探查到一两里内的所有情形,而是他从已有的消息基本可以判断出来,若贼寇人马真有三四百,而且装备还像**说的那么好,断不至于如此虚张声势,直接杀过来便可,凭商队这百十号人根本无从抵挡,一了百了。

    “这**有鬼。”

    杨云暗自揣测,却不敢将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出来。

    **到底是刘家的老人,深得家主信任,不然升不到今天的位置,照理说跟山匪勾结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但杨云觉得若是商队中无内应的话,贼寇断不可能做到对商队情况了若指掌,不仅准确把商队拦截在了风亭驿,还大致推算出商队运送货品的总价值,开出了一个六百贯的数字,说明商队是拿得出这笔钱的。

    杨云旁听了一下雷焦和刘通等人对风亭驿周边地形地貌的分析,以及有关防守方面的布置,更加深了有内鬼的猜测。

    “风亭驿往西南走,要穿过一条峡谷才能赶往遂州州治方义,贼寇现在卡住了峡谷咽喉要地,也就是说最近的求援道路已断绝,若从旁处突围求援,得绕道二十余里,还是崎岖不平的山路……莫说明日天明了,就算中午也不可能把援军找来。”

    阮岳非常有经验,对于局势把控相当到位,黑着脸说道。

    **道:“那怎么办?坐以待毙吗?雷老大,要不我们还是服软,把财货交出去,不能因为一时义气枉送弟兄们的性命啊。”

    “唉!”

    雷焦重重地叹了口气,看到杨云在旁凝眉沉思,面带歉意道:“这次的事跟杨老弟无关,在下从未想过会将杨老弟给牵扯进这种泼天的祸事中来。”

    杨云却很洒脱,道:“这种时候应该患难与共,雷当家何必说如此话?”

    雷焦听了深受感动,问道:“不知杨老弟对此事有何看法?”

    杨云道:“若我们留守此处,等候援军前来,跟坐以待毙没什么区别……现在主动权完全在贼人手上,不如先试着向一个方向攻击看看,试探一下贼人的虚实?如此既可表明我们抵抗到底的决心和勇气,也可让商队中那些首鼠两端的人打消逃跑的念头,拼死一搏!”

    雷焦目光中露出赞许之色,**却怒斥:“你出的什么鬼主意,简直是以卵击石……本来我们这些人安全方面没有任何问题,现在却要被你小子害死了!你个丧门星,定是你在商队中,才惹来这大麻烦。”

    “闭嘴!”

    雷焦大喝一声,然后用相对缓和的语气对杨云道,“杨老弟的建议,还是太过冒险,黑夜中出击,很可能触发贼寇设下的陷阱,一旦进攻受损,出现人员方面的伤亡,毕竟导致我商队上下士气大跌,对后续防守大为不利!”

    **不屑地道:“这小子什么都不懂,却在这里大放厥词,简直不可理喻!”

    杨云微笑道:“在下是没有走商的经验,却上过战场,指挥过平南蛮的战事,并最终取得胜利……不知雷当家是否肯听在下一言?”

    “哈哈。”

    平时杨云在队伍中很受欢迎,但眼下杨云说的这些话听起来太像吹牛皮了,周围的人在**带头下,大声哄笑起来。

    **道:“臭小子,别当我们好糊弄,你说你上过战场?还带兵打过仗?怎不说西川战事便是靠你取胜的?”

    唯独只有雷焦没笑,望向杨云,脸上闪现几分疑惑之色。

    杨云道:“诸位是否听说过火符咒?”

    “可是在雅西金川之战中,相助我大唐天军取胜的火符咒?听说此乃大名鼎鼎的武尊道长调配出来的道家法宝。”

    阮岳倒有几分见识,向周边人解释,“听说火符咒威力巨大,只要点燃,可以升腾起火焰,照亮四方,若是在狭窄的地域内使用更有奇效。”

    杨云点头道:“阮当家所言不虚,在下不才,身边恰好携带了一些火符咒,或可相助诸位破贼。”

    “杨兄弟莫要言笑。”

    阮岳看着杨云,无比震惊地说道。

    在场人都很惊讶,但他们脸上也全都是不信之色,他们可不认为杨云真带有火符咒。

    雷焦凑过脑袋,低声问道:“杨老弟,你……当真有那玩意儿?”

    杨云点头:“有是有,但数量不多,诸位若不信的话,可以稍等片刻,在下取来便是。”

    雷焦吸了口气,道:“若真如此的话,或可跟贼人一战。”

    “雷老大!”

    **脸上全都是不满。

    雷焦抬手打断**将要说的话,道:“我等奉家主之命押财货北上,责任重大,遇贼不战而拱手将财货拱手让敌,回去作何交待?主家若怀疑我等与贼寇勾连,在座诸位轻则丢失如今的工作,重则可能下狱问罪,连累家人,何苦来着?”

    “如今有杨兄弟相助,就算不敌,也可给贼寇巨大杀伤,就算最后依然财货不保,也对得起家主的恩德,对方方面面都有个交待!”

第一一二章 震慑

    风亭驿位于一片山间盆地中,一条小河从驿站东南方半里流过,穿过一道长达五里的峡谷,一路向西南汇入涪江。

    驿馆主体是砖瓦结构的复合式园林建筑,用高墙把不同的院子围起来,比较能防火,这次也的确没有起火。

    贼寇纵火烧毁的是驿馆外围建筑。

    大唐承平百年,商贸逐渐变得发达,过往商旅投宿的需求大增,为创收历任驿丞围绕高墙,搭建了十多间茅草房,为防火,每间茅草房都是独立建筑,彼此间隔三丈左右,若哪间茅草房着火,只需拿竹竿站在其他房子的房顶,将空中飘来的火星拨开,即可起到阻止火势蔓延的作用。

    这次贼寇烧毁了六间房屋,大火烧起来后,远近百丈内如同白昼,商队护卫训练有素,把警戒线拉得很开,贼寇退回到黑暗中潜伏,为驿馆这边救火创造了条件,所以到现在为止,并没有新的茅草房着火。

    贼寇若真的人多势众,装备精良,断无不敢在光亮处与商队护卫正面交战之理,这也是杨云怀疑**夸大其词动摇己方军心的又一个原因。

    贼寇采取了扎口袋的方式,他们趁夜从山上摸下来,第一时间堵住峡谷口,然后溯河而上,自西南方向驿站发起火攻,但在引燃外围茅草房后,随着商队护卫杀出,他们退到附近的小山上,在黑暗中窥视驿馆方向一举一动。

    杨云返回没有受到大火波及的草房内,从行李箱里取出一口装满火药的小皮箱。

    小皮箱内缘垫了层油布纸,表面做了防潮和密封处理,隔绝明火和高温。

    杨云之所以会带危险品上路,主要是用来应对赶路时可能遭遇到的麻烦,比如遭遇连续阴雨天气,引火困难时撒上一点,就算潮湿的干草也很容易引燃,此外在抵御豺狼等猛兽和小股贼寇侵袭时也能派上用场。

    当然,如果需要的话,他随时可以拥有更多火药。

    当初在工坊时为了隐瞒配方,调乱比例,杨云把许多打磨好的原材料扔进龙泉山一个相对干燥的山洞里。如今雅柔精神力增涨很快,真需要的话应该可以开道时空门,把那些原材料取过来,按照一定比例混合即可投入使用。

    但这么做雅柔肯定会元气大伤,毕竟两地距离实在太远,所以没有必要的话,杨云不会尝试。

    杨云把盛满火药的皮箱拿到雷焦等人面前,打开后一群人大眼瞪小眼,不能确定真伪,因为这东西自打问世便充作军用,商队的人从未曾见过。

    “这就是火符咒?谁信?”

    **气势汹汹地发出质问。

    “稍安勿躁!”

    杨云举起手摆了摆,然后取出一些火药,撒在席桌上,然后拿起火折子,凑到桌子边缘,突然“哗”的一声,桌上火药蹿起冲天的火焰,一闪即逝的强烈光亮把周围的人吓了一大跳。

    “乖乖,不得了。”

    驿丞看得瞠目结舌,愣了好一会才想起什么,连忙凑上前仔细观察,发现桌子被烧得黑漆漆的,表层已经碳化了。

    雷焦刚开始也很震惊,旋即便惊喜地道:“这可真是救命的好东西……杨老弟,不知者火符咒该如何使用?”

    **眼看雷焦要听从杨云的建议跟贼寇拼命,赶紧劝道:“雷老大,这玩意儿来历不明,怎能贸然拿来跟贼寇作战?若实战时不管用当如何?”

    杨云淡淡一笑:“张当家,你实在是过虑了,这东西的威力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只要将其放在密闭的瓦罐中,引燃后即可发出剧烈爆炸,三五丈内无活口。或者将其掷于柴草中,等贼寇前来点火,会迅速发生爆燃现象,十丈内如同烈火地狱,贼寇置身其间,必会被烧得尸骨无存。”

    杨云拼命夸大火药的威力,听得周围一群人眉飞色舞,感觉这回自身安全有了保障。**却面露焦虑之色,笑容极为勉强,看向杨云的目光中充满愤恨。

    “赶紧布置。”

    雷焦当机立断,道,“我们不能坐以待毙,等天亮即找机会突围,就靠杨老弟提供的火符咒退敌。”

    ……

    ……

    一行人准备了半个多时辰,瓦罐炸弹制作了五个,另外制成八个药包,杨云煞有介事地说关键时撒于柴禾上引燃即可收到奇效。

    贼寇迟迟没有发起进攻。

    在杨云看来,防守压力并不大,贼寇数量绝对没有**说的那么多,贼寇若知道驿站防御圈内有火符咒这种曾在雅西战场上证明过自身威力的强大“法宝”,肯定不会贸然进攻。

    临天亮时,商队一众弟兄已经有些疲惫,但依然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防备四周随时可能出现的袭击。

    “雷当家,突围的人派出去没有?”

    驿丞承受不了巨大的心理压力,紧张兮兮地跑过来询问。

    雷焦道:“之前派出去两骑,暂无音信……驿站为何不派出快马求援?”

    驿丞叹道:“蜀地战马匮乏,我们自个儿平日都是用骡子、驴子和牛车与各方联系,采买生活物资。就算饲养有四匹用以传递朝廷急报的战马,却没有好骑手,在这黑夜里赶路非常容易出事。”

    大唐驿站都负责养马,传递消息尤其是八百里告急时,携带战报之人通常是换马不换人,驿站自身只负责提供马匹和住宿,并不负责提供骑手。再者驿站中人自恃有官身,想让商队中人出来顶事,根本就没必要冒着触怒贼寇的风险前去附近的州治求援。

    恰在这时,杨云过来道:“雷当家,眼看就要天亮,应该带一批人突围看看……四周山谷一直没动静,情况非常诡异。”

    “好。”

    雷焦下定决心跟贼寇死磕到底,信心也比之前足了不少。

    雷焦带着杨云到前方警戒线,点了十几名趟子手,拿着大刀、长枪和剑戟,一路小心翼翼摸黑沿着小河旁的官道,往遂州方向行走。

    走了一里多远,已能看到峡谷入口,却不见贼寇踪迹。

    “退了?”

    一起出来的阮岳惊讶地问道。

    杨云摇头:“有可能是躲在附近的山里不露面……天亮前最好别贸然突围,若是派出去的人能联络到遂州官军,相信这伙贼人会闻风溃逃。”

    雷焦赞许道:“此乃老成之言,确实应当如此。杨老弟,看你年岁不大,怎对此等事如此熟悉?莫非……你真上过战场?”

    杨云笑了笑未做回答,一行折返驿站。

    此时派出去探听消息的人陆续回来,均未发现贼寇身影。

    “当家的,看来贼人确实已经撤离了,要不我们赶紧带着财货上路吧!”刘通过来道。

    雷焦摇头:“这件事还是听杨兄弟的,天亮后再做筹谋……我们先稳住阵脚,贼寇杀来我们只要自己不乱,便可依靠火符咒制敌。”

    由始至终**都不说话,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别人未留意其反应,杨云却一直暗中观察。

    天亮后,之前派出去求援的快马回来,带回最新消息……遂州折冲府已派出两个百人队紧急驰援风亭驿,贼寇闻风溃逃,撤往山南西道的阆州一线。

    商队和驿站的人担心一宿,闻听贼寇已退,均群情振奋。

    阮岳道:“贼寇撤走,我们今天加把劲赶路,能平安到果州,接下来的路就好走多了。贼寇来势汹汹,一副不把我们吃了不肯罢休的架势,结果却灰溜溜退却,我们一贯钱都没花……真是不可思议。”

    雷焦看向杨云,道:“多亏杨兄弟,要不是紧急关头他拿出火符咒来,怎能威慑贼人?幸好没一开始就服软,不然我们回去后根本没法跟主家交待。”

    **却一脸不屑,扁扁嘴道:“贼人压根儿就不知我们拥有火符咒,怎么会是这小子的功劳?可能是贼子另有所图。”

    “赶紧安排人手前出探查,把路探好,确保十里内没有贼人埋伏,然后我们就上路。”刘通作为商队护卫管事,急忙安排行进之事。

    一行人又开始忙活起来。

    除了驿站损失外围屋舍外,商队在这次事件中并无折损。

    驿站的人暂且不能撤离,他们要等折冲府官兵前来,探明最新情况才能决定下一步行止。不过以他们估计,就算贼人卷土重来,也不敢在光天化日之下袭击官家驿站,再者刘家商队走了,贼人也失去目标,没必要跟官府死磕到底。

    商队正准备出发,杨云把雷焦叫到一边叙话。

    雷焦神色凝重,以他的老谋深算早已察觉到队伍中有奸细存在,还及时将商队拥有威力巨大的火符咒之事泄露出去。

    否则今晚贼人势在必得,绝不可能在不尝试发起一波进攻后便轻易退却。

    “这回多亏你了,杨老弟。”

    雷焦带着感激之色道。

    杨云笑道:“正如张二当家所言,贼寇都不知我们拥有火符咒,在下怎敢居功?”

    “唉!”

    雷焦幽幽叹了口气,没有多说什么,显然在外人面前他不想自揭家短,曝露内部有奸细之事。

    杨云道:“雷当家还是小心些……此行北上途中,或许还会有麻烦,人心隔肚皮,不能不防。”

    “嗯!?”

    雷焦望了杨云一眼,好似听明白了杨云的提醒,却又不是很肯定,更加疑惑了,但因杨云处处表现得与众不同,也有可能蕴含其他深意,如此一来,他越发觉得杨云这个人不简单,以后得好好对待。

    杨云笑了笑,道:“不过相信经历此事后,商队上下会更齐心协力一些,面对困难时不再一味的退缩。”

    雷焦点了点头,道:“杨老弟,你说你曾统率兵马跟南蛮一战,可有此事……”

    杨云先是摇摇头,后又点点头,脸上带着讳莫如深的笑容,雷焦也算知情识趣,没有再多问。

第一一三章 后知后觉

    经历过风亭驿的波折,接下来几天商队东进之途还算顺利。

    沿路再没听闻有关贼寇袭扰之事,刘家一向在蜀地黑白两道吃得开,根本就不用担心被贼寇袭击,官府也不会跑来敲竹杠。

    进入山南西道第五天,从后方传来大唐跟吐蕃交兵的消息。

    王昱经略会野城,暂未分出胜负……之前王昱想凭借内应制造内乱并炸开城门,进而奇袭会野城的计划并未得逞,战事尚未开启吐蕃人便有意加强城防,把所有大唐来的商队扣留,同时自高原下来的援军进驻会野。

    战事偏离预计,进入不可测的轨道。

    “还好我们走得快,现在剑南道各处已戒严,商队再想不受影响地赶路,已经很困难了。”夜晚驻扎后的例行会议上,刘通感慨地说道。

    雷焦道:“希望此战王将军能得胜。”

    “嗯。”

    一群人跟着附和。

    商队上下都知刘家跟王家有意结成姻亲,期待刘家搭上王家这根高枝,家族兴旺,他们的收入也能水涨船高。

    杨云作为局外人,在会议上只是安静地旁听。

    虽然杨云也很希望王昱能在会野城一战得胜,但他又感觉以王昱骄傲自满、目中无人的性格,要如愿以偿很困难。

    “希望松梅别被迁怒,本来我是成全他,但若最后变成害他送命,那实非所愿。”

    ……

    ……

    会野城的战事进行得非常不顺。

    王昱带兵突袭会野城,本想借助内应里应外合,结果吐蕃人很警觉,第一时间扣下商队,严刑拷打后从商人口中逼问出城内藏火药之所,然后顺藤摸瓜把大唐潜伏于会野城的内应全部抓捕,让王昱的计划完全落空。

    王昱出兵自以为隐秘,但在吐蕃人那边根本不是秘密,此前王昱取得金川之战的胜利,吐蕃王庭已加强会野城的防务,从吐蕃境内紧急抽调三千兵马驰援安戎城,如今城内驻军已高达七千左右。

    而王昱能调遣的兵马不过一万五千,加上运送粮食物资的力夫,总人数不到三万,而且高原作战,攻城器械调运困难,使得此战难以为继。

    王昱在突袭战略未能奏效的情况下,并未果断选择撤兵,而是以所部主力对会野城形成三面围攻的架势,同时分出部分兵马驻扎在吐蕃前往会野城的交通要道两侧,准备来个围城打援。

    但此时吐蕃的注意力放在了五诏作乱上,后续并未派出援军,导致王昱的作战计划再次落空。

    战事陷入僵持。

    王昱怕麾下将士出现大面积伤亡,影响后续金川防务,没敢发动攻城战。如此一来,来自朝廷的压力便全部压到王昱肩上,本来王昱出兵就未征得朝廷同意,信安郡王到蜀地后还未跟王昱会面协商,这次王昱属于“私自出兵”。

    ……

    ……

    成都戒严多日。

    城内人心惶惶,前线传回的消息不多,谣言却满天飞,百姓们今天听说朝廷兵马取得胜利,明天就听到王昱吃了大败仗。

    还有传闻说吐蕃派了十万大军准备出兵剑南道西北边陲的安戎城,从松州、茂州一线进逼剑南道腹地,首先切断成都与长安的联系,传得有鼻子有眼,这消息迅速成为最让成都百姓担惊受怕之事。

    王昱不在,以其倨傲的性格,不取得胜利不会告知百姓真相,对治下民众并未有同舟共济的想法,说白了就是从来不把百姓当回事。

    上行下效,节度使府对于辟谣兴趣全无,使得寻常百姓只能靠口口相传打探情况,谣言越传越离谱,到后来连州县官员都以为吐蕃大军就要杀来了。

    王籍作为少数对前线军情知根知底之人,也未意识到正视听的重要性,他还忙着找寻杨云,寄希望于“武尊真人”师徒能给战局带来决定性的变化,但无论如何找寻,都没发现杨云下落。

    “真是奇怪了,人还能凭空飞走不成?”王籍冲着公孙简大发雷霆,怒斥道,“你们是怎么办事的?找个人都这么难?”

    公孙简道:“公子请息怒,姓杨的小子可能已不在城内,或者他有意躲了起来,换作旁人或许没那能力,但这对师徒本来就神神秘秘,他们……若是存心不让人找到,还真不是什么问题。”

    王籍道:“他为何要藏起来?”

    公孙简摇头叹息不语。

    王籍从公孙简这里探听不到杨云的下落,又去找刘元卓,他之前便委托刘元卓帮忙找寻。

    刘元卓见到王籍后,脸上满是回避之色,好像有什么事情不愿告知王籍。

    “刘兄这是怎么了?莫不是杨道长他……出了什么事?”王籍紧张地问道。

    刘元卓道:“有件事,望王兄听了不要着急。”

    “说。”

    王籍越发着紧了。

    刘元卓无奈道:“舍妹无意中提及,说是杨道长失踪前夜,他二人曾谈及有关会野城的战事。”

    “嗯?”

    王籍不太理解。

    刘元卓道:“当时杨道长说,他的师尊……也就是武尊道长曾卜卦……乃大凶之兆。”

    王籍摆摆手:“这种巫卜之事,未必可信。”

    刘元卓稍微松了口气,道:“在下也是这个意思……但以舍妹所言,武尊道长的卦非常灵验,为了师门存续,不让杨道长牵涉进此战,要他回避……武尊道长亲赴前线,希望能凭借一身道法修为,化解此战凶险……”

    王籍对杨云和松梅非常推崇,霍然起身:“既然早就算到此战凶险,武尊道长为何不及早提出来?”

    刘元卓道:“王兄试想一下,战前谁人能直接言凶?再者武尊道长不也亲自往前线化解灾劫?”

    “这……这……”

    王籍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来回踱步,口中喃喃自语,“旁人说的我定不信,但是武尊道长说的,我却不得不信,现在战局变化多端,时间拖得越久对我军越不利,看来可能真要应验了……”

    刘元卓试探地问道:“不如早些劝说令尊撤兵?”

    王籍摇头道:“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去说纯属徒劳……不过关系重大,总归还是要对家父有所提醒……令妹可有说过杨道长到何处暂避?”

    此时刘元卓已知杨云随同自家商队离蜀之事,但他怎么敢在王籍面前明言?当即摇头表示不知。

    王籍苦恼道:“我就说他师徒二人是高人,家父总不信!”

    刘元卓问道:“那王兄准备如何?”

    “我要赶紧回府去给家父写信,尽量劝说他罢兵撤回,即便家父不撤,也要让他有所防备。”王籍道。

    “那恭送王兄。”刘元卓起身相送。

    ……

    ……

    王籍离开后,刘元卓又去见刘清媛。

    因跟杨云夜半相会且助其离蜀,还有便是不肯嫁入王家,刘清媛被父亲禁足,不允许离开闺房,更别说离开府门了。

    刘元卓见到妹妹时,发现妹妹闷闷不乐坐在地席上,吹头不语,看起来没精打采。

    “王三公子之前来过,我把你告诉我的事,转告他了。”刘元卓道。

    刘清媛惊讶地抬起头来,问道:“你告诉他……说是我把人送走的?”

    刘元卓怒道:“若告诉他这个,我们刘家日后如何在益州乃至剑南道立足?王三公子很想找到姓杨的,说是姓杨的能帮节帅取胜……”

    “痴心妄想……这会儿人恐怕都要出蜀地了吧?”刘清媛冷笑不已。

    “姓杨的是否能帮助西川战事取胜我们不管,现在关键是我们对不起王家……这个消息定不能外泄……另外,道士卜卦之事不可尽信!”

    刘元卓忧心忡忡地道。

    刘清媛纤手抚腮,若有所思:“若是此战大唐败了,王家落罪,是否我就不用嫁去王家了?”

    刘元卓厉声喝道:“战事未开打,怎先言败?节帅于朝中声望卓著,只要不是惨败,定不会因此落罪……刘王两家联姻之事乃板上钉钉,你只管等节帅带兵回城,到时你就嫁过去,在这之前你别想出这院子!”

第一一四章 吃好玩好

    商队由山南西道的果州、渠州一路行至山南东道的万州,自万州上船,沿江而下,真正让杨云体验了一把“千里江陵一日还”的极致速度。

    从万州坐船东进,顺水行船,大唐长江航运已非常发达,这段行程也称之为“下水”,意思是顺江而下,过奉节、巫山、巴东至宜昌,乃是长江水流最为湍急的航段,拍岸的惊涛,水中随处可见的暗礁、暗流,船只随时随地左右倾斜、摇摆,让杨云有一种在鬼门关打转的错觉。

    船夫非常有经验,几十年行船下来,让他们对这段水域的每一块礁石、每一个湍流都非常熟悉,关键时刻巧妙避过,但看上去却形势紧急,危若累卵。

    就算是商队本身也有很多人不适应,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行家里手,也有像杨云一样第一次走这段路的新人。

    行至瞿塘峡,江水劈开大山,从夹缝中挤过,汹涌澎拜,一泄汪洋。

    两岸群峰对峙,高耸入云,猿啼声声不绝于耳,江风卷着浪花,疯狂地撞向船头,船只摇晃得越发厉害,真如同于鬼门关中行船一般。

    几个小萝莉吓得面无人色,躲进船舱不敢出来了。

    杨云则站在船头,感受着三峡的雄奇、险峻与幽深秀丽,体会“峰与天关接,舟从地窟行”的澎湃激情。

    中午船队过巴东时没有停靠码头,就在江边简单地用过干粮,然后便继续直下西陵峡。

    这个时候可没有三峡大坝,西陵峡行船依然惊心动魄。这段航程以滩多水急著称,新滩,崆岭滩等险滩接踵而至,这些江心的致命阻碍,有的是两岸山岩崩落而成,有的是上游砂石冲积所致,有的是岸边伸出的岩脉,有的是江底突起的礁石,只要撞上去就是船毁人亡的结局。

    滩险处,水流如沸,泡漩翻滚,汹涌激荡,惊险万状。

    出了西陵峡,水流逐渐变得缓和,船工们紧绷着的脸才展露笑意,这段夺命的航程终于要结束了。

    “杨兄弟,我们到夷陵就会上岸,到时候会就近采购一批货物……如今正是秋茶上市的季节,运到洛阳能卖个好价钱。”

    雷焦站在船头,对欣赏江景的杨云说道。

    经历过遂州风亭驿遇贼的事件后,雷焦对杨云态度变得异常恭敬,他也不问杨云的来历出处,一路上对杨云和几个小萝莉多有照顾,凡是歇宿,一定会让杨云几人有屋舍居住。

    杨云笑着道:“雷当家要采购货物,不必跟在下细说,只告之起行的时间……在下登岸后只管找地方休整便是。”

    雷焦笑道:“采购茶叶会耗费一两日,正好可以休整,今日行船下来,弟兄们多有不适,倒是杨兄弟神采奕奕……你以前走过这段路吗?”

    杨云摇了摇头。

    雷焦由衷地发出感慨:“那真是少见……胸怀壮阔,才不会畏首畏尾,看来杨兄弟你是做大事之人,老朽活了一把年岁,见过无数人,真没见过杨兄弟如此不凡的少年……杨兄弟未来定前途无量。”

    杨云笑了笑,他并不认为自己有雷焦说的那么优秀。

    他心中在想:“若是你两世为人,见惯风浪,也能跟我一样看淡一切,将来如何谁敢确定?”

    雷焦没有再跟杨云多言。

    马上就要到夷陵,雷焦要安排前后船只靠岸卸货,以及休整和购买茶叶等事项,作为商队大当家,雷焦操碎了心。

    ……

    ……

    夷陵就是后世的宜昌,素有“三峡门户”之称。

    船只靠岸后杨云带着几个小萝莉入住城外客栈。

    大唐久不经战火,像峡州这样重要的沿江要隘,居然也完全处于不设防状态,官道上基本没有设卡检查的哨所,百姓们随意往来,商贸发达。

    全国各地来的客商云集于此,承接蜀地来的货物……这里是出蜀后东进鄂州、庐州、江宁、扬州和北上襄阳、南阳、东都洛阳官道的.asxs.。

    商队采购茶叶,但不会进城,便在于城内卖茶叶的基本都是“二道贩子”。刘家对这条商路异常熟悉,在夷陵人脉广织,他们会直接深入乡间收购,价格便宜不说,还能收到上等货。

    上岸后,阮岳负责跟马车行的人联系,把现有的货物装车;雷焦带着商队护卫管事刘通去附近的村庄采购茶叶,一去便是数日;二当家**则进城去,变卖一些蜀地的特产……夷陵并非商队的终点站和主要目的地,真正在夷陵变卖的只是少数货物,为即将进购的茶叶腾出地方。

    蜀中的货在夷陵当地很好卖,尤其像刘府这样运来的都是品色上乘的货物,像蜀锦、蜀绣等紧俏货更是直接被大型商旅买走,他们会运到山南东道所属州县贩卖,亦或是沿江继续往淮南道以及江南西道、东道走,赚上一笔不菲的差价。

    **进城不需一日,已将几车货物变卖完成,此时尚未有雷焦进购茶叶的消息。

    杨云到了蜀地外,终于可放下心头大石,不用再担心被人追回,可以抛却所有烦恼,带着几个小萝莉到周围集市闲逛。

    杨云手头很宽裕,小萝莉那边每人发二十文零花钱,可以到集市上购买任何眼馋的东西,夷陵作为水陆要冲,码头附近的集市非常热闹,正是秋高气爽,更兼收获季节,市面非常热闹,除了沿街叫卖的摊贩外,还有诸多杂耍艺人扯圈卖艺,更不乏道士、和尚出没其中。

    甚至在集市外一户大户人家门前遇到做法事的,一群道士挥舞桃木剑,装模作样地跳来跳去,磷粉、硼砂等常用道具不断向四周抛洒,引来惊呼阵阵。杨云驻足观察一下,又是一群用障眼法欺瞒无知百姓的江湖骗子。

    百姓对于道士的惯用手段并不了解,见到不可思议的场面,除了惊叫和逃遁的,更多人是跪下去顶礼膜拜,这加深了那些道士的嚣张气焰。

    “师父,如果换作我们做法事,也有这种效果。”乙丹算是几个小萝莉中最为资深的“道士”,她跟随松梅久了,自然知道很多障眼法的诀窍,本身松梅也算是这个行当的佼佼者,教出来的“大弟子”也是自信满满。

    杨云笑道:“为人做法事,乃是混不下去的道士才会做的事情,太跌份儿了……我们要赚钱,完全可以走正当门路。”

    乙丹一头雾水:“什么门路?道士除了做法事,还有其他赚钱的方法吗?”

    安伦也在旁仰着头嚷嚷:“是啊,师父,我们以后不做法事吗?听说这行当很赚钱啊!”

    凡是赚钱的营生,安伦都很热衷,作为合格的小财迷,她很好地秉承了“有钱不赚是傻子”的原则,一直鼓动杨云多赚钱,虽说她也知道赚来的钱不属于她,但只要钱摆在面前,她能数上一数,就心满意足了。

    杨云道:“等到洛阳你们就知道了……我们不但要开酒肆,还要做一些新行当,保管比做法事更赚钱……这种红白事沾染上容易折福。”

    安伦憧憬着到洛阳后的美好前景,笑着道:“对啊,卖酒还有酸梅汤,一定能赚大钱。”

    “有钱就有饭吃。”

    乙丹更在意的是填饱肚子,她一个人的饭量等于杨云几人饭量的总和,这些本可化为无穷无尽的蛮力,但杨云此行没带什么货,乙丹也就没机会施展她那特殊的超能力。

    安伦道:“师父,要不我们也学着商队那般,到集市上采办一些货,运到洛阳去卖吧……这钱不赚白不赚啊。”

    杨云笑着摇头:“我们去洛阳是为投亲戚,安家落户,这种倒腾行货的买卖并不适合我们……这一路你们只管吃好玩好就行!”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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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一五章 不速之客

    杨云跟几个女孩玩得很尽兴,光是吃各色小吃就把肚子给撑圆了,回到客栈时天色已晚。

    沿街商家各色灯笼高高挂起,把不大的街道照得透亮。

    客栈内外更是灯火辉煌,热闹非凡,夷陵城外码头日夜都在泊靠船只,商家们忙于谈买卖和运货,根本就没有按时关门的概念,通常深更半夜还在迎来送往,俨然就是座不夜城。

    杨云到了客栈前,正好碰到阮岳带着两名护卫领班过来,他们有说有笑,脸和脖子都红了,浑身酒气,一看就喝了不少。

    不过想想也是,先前的路程阮岳他们这些人精神一直高度紧绷,现在到了相对安全的地方,稍微喝喝酒放松一下身心,完全可以理解。

    “杨兄弟怎么不在集镇上多玩些时候?这不是城里,没有宵禁,夜市要很晚才会散去。”

    阮岳吐着酒气,笑着对杨云说道,“可惜杨兄弟年岁尚小,不然一同去翠绿阁喝酒,体会不到其中妙处,哈哈!”

    安伦好奇地问道:“翠绿阁在哪儿?有什么好玩的?”

    乙丹红着脸道:“女孩子家家不要问这些……”看到安伦茫然不解,乙丹只好道:“那是男人喝花酒的地方,有许多不雅的场面……”

    乙丹年岁大一些,以前跟的是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松梅,自然明白一些良家少女不知之事。

    “哈哈哈……”

    阮岳听到乙丹的话,不由畅快地大笑起来。

    杨云问道:“几位既是光顾翠绿阁,为何如此早便归来?”

    阮岳面带遗憾之色,摇头道:“之前我在翠绿阁有个相好的姑娘,名叫柳儿,听说前些日子被一名江南富商带走,好不可惜。本来说寻个新好,可是今日码头这片区域不太安生,有人因妒闹事,在翠绿阁伤了人命,官府发文通缉,听说乃是过往的游侠儿所为。”

    “可不是么。”

    阮岳旁边的护卫不满道,“这四方流窜的游侠儿仗着武艺高强,目中无人,没那么多钱请姑娘喝花酒,却非要跟有钱有势的人争,现在伤了人命,怕是已夹着尾巴逃出夷陵,可惜翠绿阁被勒令停业整顿,我等也没了花酒喝。”

    正说话间,**从客栈里边出来,见阮岳等人醉醺醺的样子,喝斥道:“怎不守在货旁?瞧你们喝得跟醉鬼一样,这是去了何处?”

    阮岳在商队中地位并不比**低多少,笑着应了一句:“好不容易到了安生地,雷当家说这两日好好休整,何必让大家伙儿都龟缩在客栈里守着货?咱们人多,轮着出去开开心,不会出事的。”

    **厉声喝道:“祸事总是在不经意间发生,都像你这么大而化之,迟早出事。如今雷老大不在,这里便是我说了算,让你们守住货就不得擅离,至于某些人……跟商队无关,爱做什么没人管得着。”

    最后这番话乃是冲着杨云说的,敌意很深。

    杨云和阮岳都不会跟**计较,简单交谈后,各自进了客栈。

    这会儿客栈内同样热闹。

    南来北往的客商聚集在这里,又是秋高气爽气候宜人的好光景,入夜后江畔凉风习习,到了晚上还有大把人邀约饮宴,席间高谈阔论,谈笑风生。店家甚至开设两张赌桌,一群人围在一起下注,吵吵声异常刺耳。

    杨云没有直接上楼,跟店里的伙计吩咐两句,让准备好热水和浴桶到二楼房间。

    不但他这边有一份,几个女孩那边也有。

    他开了两间客房,自己住一间,几个女孩挤一间,他这边不需人照顾,女孩们住在一起相互间有个照顾。

    杨云带几个女孩上楼时,不少异样的眼光看了过来。

    这年头,带家眷上路累见不鲜,但少年带少女出行却极为罕见,杨云和几个女孩身上的衣服并不寒酸,显然非富即贵,许多人看在眼里,脸上都露出沉思之色。

    ……

    ……

    杨云跟几个女孩交待关紧门窗,晚上睡觉时留心异常动静,然后便进房间舒舒服服沐浴。等洗完换了身宽松的衣服,泡上一壶热茶,来到靠窗的地席上盘腿坐下,闭目冥想,这是他每晚的必修课,目的是增进精神力,以便更好地运用超能力。

    突然楼下一阵喧嚣,杨云睁开眼,站起来打开窗,目光所及乃是客栈后院,只见有大批官差从后门涌进客栈,正在跟掌柜交涉。

    “几位官爷,这里真没您要找的在翠绿阁伤人的贼人,里面住的都是正经的客商,旅途劳顿,这会儿都在休息,要不……您往别家看看?”

    客栈掌柜明白这些官差是趁机前来敲诈勒索的,从怀里掏出一串铜钱递上,算是花钱买个平安,若是不交这钱,夜里还会被多番叨扰。

    但听一名官差头目扯着嗓子道:“客栈之地人多眼杂,贼人多半不敢在此藏身……掌柜的,不过弟兄们为难你,实在是上面逼得紧,限时破案,不然我们这些不良人屁股就要挨揍,做事若有不周的地方,还望您担待。”说完这名头目招呼身边同伴一声:“走,去别家看看。”

    等官差退出后院,掌柜赶紧上前关上房门,然后带着伙计返回前堂,那伙计边走边抱怨:“这群瘟神,借着抓贼敛财,但凡有个风吹草动都想到我们……这一个月都来好几回了。”

    杨云没有继续看下去,正要将窗户关好,继续打坐冥想,忽然感觉有些不对头,头顶瓦片似乎有动静。

    若是换作以前,杨云肯定听不到如此细微的声音,但他现在有了超能力,洞察力比之以往敏锐了不知多少,当他把精神力如同八爪鱼的触角一般无声无息向外伸展出去后,一个黑影便浮现脑海中……一人如狸猫般蜷伏在屋顶,小心翼翼地伸出头四下探望,位置刚好是隔壁几个女孩房间的正上方。

    “官府要抓的人不会就是他吧?莫不是个采花贼?”

    杨云对此人并不熟悉,只是从商队护卫那里稍微得知一些讯息,知道这贼曾在秦楼楚馆因争风吃醋而伤人命,杨云对几个小萝莉的安全多了几分担心。

    “得想个办法把他赶走。”

    杨云拿定主意后,转身从随身携带的行李中拿出一坛酒来,正是他之前在成都酿造的高度酒,带在身边只是有个样品,方便推销,并不是他平时就爱喝这酒。

    他站在窗口,看着下方院子,朗声道:“秋高气爽,月朗星稀,实在是孤寂得紧,不知是否有人肯跟在下一起喝杯水酒呢?”

    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一眼屋顶人所在方向……他在明,而那人在暗,也不知那人能否领会这番话的真意。

    楼下伙计正好出来泼水,听到这话抬头看向杨云,笑着问道:“哎哟,这位小当家,您找人喝酒呢?要不要小的上去陪您喝上两杯水酒?”

    杨云笑道:“我是想找那闲来无事,喜欢登高望远之人一起喝酒。”

    “啊!?”

    伙计迷惑地眨了眨眼,实在听不懂杨云的话,但总算知道杨云不会邀请自己上去,将水倒掉后摇了摇头,便进了一楼大厅,那边许多人凑一起赌钱,玩的就是心跳,他没事总喜欢凑近观看,过个眼瘾。

    杨云又看了看屋顶那人的方位,笑着说道:“这窗户我先留着,谁想进来喝酒,请自便。”

第一一六章 对饮两人

    杨云并不确定屋顶那人是否会下来应约,他离开窗户坐回地席前,拍开泥封的酒坛口,给自己面前的瓷碗倒满。

    由于没有用酒壶,倒酒时洒了不少酒液出来,顿时一股浓烈的酒香四处飘散,很快便蔓延到了屋顶……这跟当初茅台酒在巴拿马万国博览会上“怒掷酒瓶振国威,香惊四座夺金奖”有异曲同工之妙。

    杨云端起碗抿了一口,嘴里发出“啧啧”声,但精神力依然牢牢锁定屋顶那黑衣人的一举一动。

    那黑衣人此前对杨云的话便有几分疑惑,此时突然闻到醇美的酒香,身影晃了晃。

    忽然屋顶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紧接着窗户被一股不知从何处刮来的妖风给吹合上了,一道黑色的身影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窗户一侧的墙壁后面。

    “客人来了?”

    杨云背对窗口而坐,没有转头去看,只是轻描淡写地问了一句。

    黑衣人站在窗口一侧的木梁上,纹丝不动,他那强而有力的大手按在腰间剑柄,屏息静气,并没有立即破窗而入,也没有挪步直面窗户,似乎不想显现行踪。

    杨云知情识趣,吐出一口浊气,将面前席桌上的蜡烛吹灭,屋子里光线顿时暗淡下来,只有下边后院院子传来微弱的光。

    黑衣人把窗子打开一条缝,一个闪身便进入室内,走上两步,直接来到席桌前,在杨云对面跪坐下来,问道:“不是说有好酒款待吗?”

    来者年龄大概在三四十许间,身材高大魁梧,声音浑厚,铿锵有力,太阳穴高高鼓起,一看就是练武之人,吐息均匀……

    杨云没有仔细端详,只是用精神力做出大致判断。

    杨云道:“酒碗在你右手边的木箱里,自己拿吧。”

    黑衣人转头看了看,起身走到杨云说的那口箱子前,拿了个瓷碗出来,重新到席桌前跪坐下来,伸手拿起酒坛,揭开坛口的泥封,凑到鼻子前闻了闻,眼前一亮,脱口称赞:“这酒可真够烈的……果然是好酒!”

    说完单手握住酒坛,直接往碗里倒,倒满居然一滴也未洒出来,足见其手腕力道控制之巧妙。

    一碗酒一饮而尽,黑衣人只觉得从喉咙到肚子全都烧呼呼的,他体会着这奇异的感受,慢悠悠地吐出口浓烈的酒气,再次赞道:“痛快!”

    正要再倒酒,杨云喝了一声:“慢着。”

    黑衣人抬头看向杨云,杨云毫不避让,二人视线在空中碰撞,虽然光线太暗看不清楚对方的脸,但一股肃杀之气油然而生。

    “小兄弟邀我下来喝酒,我才喝一碗,你就舍不得了?”黑衣人笑着问道。

    杨云道:“喝酒可以,但要有个由头,你我因何喝酒?”

    黑衣人笑道:“有人出言相请,我便亲至喝酒,是为赴约……这便是由头!”

    杨云摇头:“你我之间敌友不明,根本就是陌路人……这世间哪里有随便请素不相识之人喝酒的道理?”

    “呵呵。”

    黑衣人笑了笑,脸上带着些许不屑的表情,直接提起酒坛,就要给自己面前的瓷碗倒酒,一点都不给主人家面子。

    就在酒坛倾斜时,突然一股奇怪的力道施加到他手上,猝不及防下,酒坛脱手而出,飞向杨云的方向。

    “咣。”

    杨云稳稳地将酒坛接住,随手放到席桌上。

    黑衣人镇定如常,不过他的手重新按回腰间佩剑的剑柄上,似乎有随时跟杨云拼命的打算。

    杨云道:“你我是敌是友尚在两可之间,还是先辩一辩为好……我想之所以出现敌友不明的情况,还是因为我们太过生疏了……既然要像朋友一样坐到一起把酒言欢,就请回答我几个问题,一个问题一碗酒,增进彼此了解,如何?”

    黑衣人目光异常锐利,即便在黑暗中也呈现出一道精光,慑人心魄。他厉目打量杨云良久,最后颔首道:“问吧。”

    “你是谁?”

    杨云将酒坛举到身前,问道。

    黑衣人答道:“这个问题我没法回答你,小兄弟……有些事你知道了对你没有任何好处;再者,你我之间并非知交,怎会将真实身份相告?好了,我已经回答你的问题了,现在可以把酒坛交还给我了吧?”

    杨云摇头:“当然不行,你只有按照我的提问回答问题,我才会给你酒……既然你说头一个问题不方便回答,那我就接着问……外面官差追查得紧的那个人,不会就是你吧?”

    “没错,正是某。”

    黑衣人回答得异常利落。

    杨云也很干脆,直接将酒坛一掌打出去,看似用掌力击出,但其实还是运用的是超能力中的隔空发力技巧。

    酒坛飞速往黑衣人面前飞去,黑衣人伸手一把抓在手中,将坛口倾斜倒酒,满上一碗后酒坛落桌,他拿起酒碗仰头一饮而尽,整个动作一气呵成。

    黑衣人喝完酒,表现出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感叹地说道:“如此美酒,生平仅见。”

    杨云继续问道:“你犯了何事,遭惹来官非?”

    黑衣人重新拿起酒坛,缓慢往碗里倒酒,口中回应:“今晚在翠绿阁,有地痞无赖生事,骚扰一个姑娘,我一时看不过眼,便教训他们一顿,将为首那人丢到了天井里……人没死,只是摔伤,事后才知此人是峡州刺史的亲侄子,在夷陵素有‘坐地虎’之称……呃……真是好酒。”

    黑衣人又喝了一碗,似乎觉得这样喝太过麻烦,不再有倒酒的举动,而是直接捧起酒坛,对杨云说道:“如此一碗一碗喝实在太过麻烦,不如你问一个问题,我喝一大口,怎么样?”

    他话音刚落,便觉得手上酒坛突然传来一股外力,这次他有了防备,正要抱紧酒坛不让杨云得手,不想这股力非常大,酒坛依然脱手飞走,最后稳稳地落入杨云手上。

    “小兄弟,你可真是好本事,我行走于天下二十多年,遇到的高手不在少数,但从未见过……如此神奇的功夫……你是怎么做到的?”

    黑衣人看着杨云,如同见了鬼一般,瞠目结舌问道。

    杨云给自己面前的瓷碗里倒满酒,凑到嘴边抿了一口,而后道:“你不是有言在先,若非知交好友,怎能坦诚相告?”

    黑衣人点头:“有理,有理!不如这样吧,不光是你问我,我也问你,一个问题一口酒如何?”

    “好。”杨云道。

    杨云说话时一直盯着黑衣人,防止黑衣人突起发难。

    眼下就像是一场博弈,杨云有超能力傍身,但相对于眼前这个武林高手,他没有必胜的把握。

    大敌当前,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黑衣人问道:“小兄弟从何而来,准备往何处去?”

    杨云直接将酒坛击出去,见落到黑衣人手上,这才回答道:“我从蜀地来,取道夷陵,北上中原。”

    黑衣人笑道:“蜀地可是好地方,天府之国,人杰地灵,我曾游历峨眉、青城、天台等名山,又至成都城欣赏摩诃池,见识过许多风流人物……小兄弟,你问吧。”

    “那你又是来自何方,去往何处?”杨云道。

    黑衣人哈哈大笑:“小兄弟,你这个问题太吃亏了,身为江湖人,居无定所,本无来历,谈何去处?不过既是小兄弟相问,我也无从隐瞒,此行我是自洛阳来,准备往岭南,那边刚好有个朋友相请……”

    说到这里,他凑到坛口喝了一大口酒,随即闭上眼,摇头晃脑,神情极为享受,不过喝完后他还抱着酒坛,迟迟不肯归还。

    过了一会儿,黑衣人才问道:“小兄弟如何得知我在屋顶?”

    杨云毫不客气,强行用精神力隔空将酒坛给“抓”了回去,这次黑衣人拿出十二分的力道来,全力防备,但酒坛仍旧脱手,至此他终于放弃,叹息一声略显气馁。

    杨云道:“我乃修道之人……这回答你可满意?”

    黑衣人恍然大悟:“怪不得,在下只道修道者全都是没甚本事只知招摇撞骗的庸才,今日才知自己是井底之蛙,受教了。”

    杨云冷笑道:“本来就算察觉到你的行踪,我也不想跟你有任何交集,但你脚下屋舍乃是我家人居所,我不能容忍你威胁到我身边人,所以才邀请你下来,当面做个了断……”

第一一七章 托请

    听了杨云的话,黑衣人先是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隔壁那几个小丫头是你的家眷?你这么个半大的少年,居然带着几个小丫头远行,真是稀奇……本以为你们阅历浅薄,我躲在你们上面不易被察觉,未料竟碰到你这个硬茬,在下倒是失礼了。”

    “只要你不对我家人心存歹意,便不是敌人……现在你可以走了……”杨云不以为忤地摆了摆手。

    黑衣人哈哈大笑:“不管是敌人还是朋友,都不影响我品尝美酒……再者,我此前从未跟道士比试过功夫,此番正想领教一二。”

    杨云丝毫也不怵,笑道:“那就来吧。”

    黑衣人道:“不急,不急,我们先喝酒……你不会没疑问了吧?互相间多一些了解,说不一定我们真可以做朋友呢……对了,此番小道长往中原,不会是去洛阳吧?”

    “嗯。”

    杨云点了点头,丝毫也未隐瞒。

    夷陵乃是北上洛阳的.asxs.,能够猜到这一点并不让人感到意外。

    黑衣人笑道:“说来我在洛阳有不少朋友,他们也很喜欢结交像小道长这般豪爽的朋友……若再有美酒,哈哈,不知道小道长在洛阳有多受欢迎呢……不知小道长前往洛阳,所为何事?”

    杨云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前往东都洛阳,乃是为了有更好的发展。”

    “嘶……小道长不但本领高超,连说话也蕴含哲理,看来读过不少书。在下从洛阳来,走得匆忙,忘了跟一位故友说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本想等从岭南回来后再跟她说,现在既然碰到小道长,可否帮在下传个口讯?”黑衣人道。

    杨云皱了皱眉。

    彼此非亲非故,不过是凑到一起喝了回酒,对方居然就拜托自己送口信,这世间真有这样自来熟之人?

    黑衣人可能也觉得自己唐突了,当下道:“在下品了小道长的美酒,再有要事相托,实在愧疚……在下身无长物,不如将手头朋友相赠之物奉上……”说完,黑衣人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夜色中看不清楚,只能大概判断是块牌子。

    黑衣人直接把牌子丢过来,还在半空,杨云便隔空施加力道,牌子稳稳地落到他手上,杨云借助窗外透进来的微光看了看,隐约能辨明上面有“公孙”二字,是块鎏金的硬木牌,本身并不值钱。

    黑衣人道:“小道长可别小瞧这东西,乃是朋友的信物,藉此可以委托她做一件事,天底下很多人想求而不得,当初我也是帮了她一个很大的忙,她才给了这块东西,几年来都舍不得用,今日便便宜你了。”

    “如此说来,我还应该感谢你不成?”

    杨云并不觉得一块木牌能有多大价值。

    也许在这块木牌主人或者其朋友看来,能拥有木牌便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或者能借助木牌主人的威势做事,但杨云现在一心想找到姐姐杨玉环,根本就没指望别人帮他做什么事,尤其是像黑衣人这样以游侠身份行走天下的草莽。

    黑衣人听出杨云对木牌不太重视,笑着道:“小道长往洛阳,只要去洛阳南市的清风巷东首,便可找到人……到了那里给主人捎句话,告诉她要小心一个姓洪的人,她自会明白是怎么回事……若你有事让她帮忙,只管将木牌奉上,她定能帮你办到。”

    “哦!”

    杨云点了点头,依然没有更多表示。

    黑衣人道:“小道长初至洛阳,想来人地生疏,若有她出手相帮,很快便能在洛阳站稳脚跟,她在洛阳结识达官显贵和三教九流之人众多,对你有极大的助益。”

    杨云皱眉道:“你只说清风巷东首,我又不知那边的情况,是商铺还是民宅?要是官所更糟糕了……怎么才能找到人?”

    “你到了地方自然就明白了。你向门子出示木牌,自然会有她的门人带你去相见,哈哈,小道长看来不怎么相信,若实在不肯相帮在下也不勉强,这东西就送给小道长,权当酒钱。”说话间,黑衣人有些急切地问道,“小道长可否再将酒坛递过来,让在下好好品尝几口美酒?”

    杨云一拍酒坛,再次击还过去。

    此时他心里在想:“此人一看就是游侠中名头很响亮的那种人物,想来结交的也都是三教九流中的佼佼者,他为何想让我去洛阳带话?让我找的那个人是谁?姓洪的又是谁?”

    “好酒,真是好酒啊!”

    少了杨云一个问题一口酒的制约,黑衣人干脆敞开来喝,“咕咚”“咕咚”猛灌几口,由于没有下酒菜,实在辣得不行,只能停下来发出感慨。

    杨云问道:“还要跟我比试吗?”

    黑衣人有些醉眼惺忪,笑着道:“喝了小道长的美酒,实在不好意思再动手,且今夜这环境有所不便,被人知道我在小道长的房间,对小道长也会有影响,不如等将来我回到洛阳后,再行比试如何?”

    “嗯。”

    杨云口中应承下来,心中却在想,到了洛阳后还不知道如何了,就算让你找上门来,我也有的是理由推掉。

    黑衣人似怕杨云把酒拿回去,单手提着酒坛起身道:“时候不早,不能再叨扰小道长歇息,不如让在下离开,免得给道长招惹来事端。”

    “走好,不送。”杨云拱了拱手,巴不得黑衣人早点滚蛋。

    黑衣人可怜巴巴地举起酒坛,问道:“那这坛酒……”

    杨云道:“就当送你了,我用一坛酒,换来今夜太平无事……”

    “哈哈,小道长说话做事可真痛快,在下喝了你的酒,便替你免灾……不如这样,以后小道长有何吩咐只管说,在下答应替你做一件事,有何不痛快,或是有何仇家,只管对我说,我替你办了就是。”黑衣人道。

    以酒换来杀手服务,听起来不亏,但杨云却觉得别扭。

    不过随即他便想明白一件事:“就算彼此追求的目标不同,认识个游侠儿也不亏,谁敢保以后在政坛没个敌人?到时候指不定真要动用此等人才。”

    “那在下先行谢过。”随后杨云指了指窗户,“阁下从这边走吧,出去后尽量远我和家眷的房间远一些,有缘洛阳再见。”

    ……

    ……

    黑衣人从窗户跳出去,先是上了屋顶,随即脚步声远去,听动静似乎是跃到隔壁马车行的屋顶,逐渐消失在杨云的精神力侦测范围。

    “一坛酒把个危险人物打发掉,也不算亏。”杨云把窗户关好,重新点亮蜡烛,低头查看手中的木牌。

    木牌实在再普通不过,雕工一般,上面本来涂了一层金粉,但脱落严重,杨云摇摇头,随手把木牌放到行李中,并未当回事。

    当晚他一直防备黑衣人再来,那黑衣人却很讲信用,说不打扰也就真不再现身。

    夜里未有官差到客栈,一直到后半夜杨云才入睡,起来后已是日上三竿。

    下楼跟商队的人问过情况,得知雷焦已派人回来传话,说是茶叶基本收齐全,需要调集人手过去帮忙押运,因杨云并非商队中人,这件事跟他没什么关系,也就没有细问。

    反倒是阮岳安排好事情后,听杨云说又要带几个小萝莉出门逛街,便劝杨云去市集置办一些货物,跟随商队一起运到中原地区变卖。

    “这里南来北往的客商都有,反正闲着,杨兄弟不如买点土特产,运到中原随便一卖就能赚上一笔不菲的差价。”阮岳积极推荐。

    杨云客气地回拒:“我不行商,若身上带了财货,便无心欣赏沿途风景,白白浪费旅途美好时光。既如此不如安心赶路,本身也无多少家底,若蚀了本钱,没法与家人交待。”

    阮岳笑着摆摆手,意思是觉得杨云朽木不可雕也,有赚钱门路也不懂得利用,然后便去做事了,不再跟杨云赘言。

第一一八章 未卜先知的神仙

    这天下午,雷焦带着新购入的秋茶从夷陵乡间回来。

    如此一来,万事俱备,只等上路。

    晚饭时分,杨云有意从阮岳那里问询了一下昨日贼人之事,阮岳道:“夷陵地处南北要冲,南来北往以及进出蜀地的客商都有,品流复杂,贼人闹事之所并非城里,犯下事估摸早就逃远了,现在还没抓到那就无论如何都抓不到了。”

    旁边有护卫打趣:“阮当家的,今夜还要去翠绿阁么?”

    “茶叶进回来,摆满院子,晚上大当家还要跟南方来的客商谈笔买卖,护卫队任务很重,所有人不得擅离……一个二个都给我打起精神来。”阮岳道。

    雷焦回到客栈也不得清闲,作为蜀中世家刘家商队的管事,过往客商都供着,根本就不用雷焦掏钱请客吃饭,有的是人设宴款待。

    席间谈的都是生意上的事情,杨云作为局外人不想掺和进去,尽管雷焦发出邀请,却被杨云婉拒。

    他留在客栈,闲来无事,制作了一个骰子,教几个女孩下跳跳棋,几个女孩玩得不亦乐乎,一直到很晚都不肯回房睡觉,非要赖在他房里不可。

    杨云时不时去窗口查看外面的情况。

    雷焦一直到二更天才回来,喝得醉醺醺的,同行的**好像很生气,嘴里一直在抱怨什么。

    杨云放出精神力,仔细查探,只听**的声音传来:“听说今年淮扬那边生意很景气,既然有货送到,我们接了就是,管他是怎么来的……雷老大,你就是太过死板,不会算细账,这批货接下来送到洛阳,转手就是两倍的利润……”

    雷焦正色道:“这批货来历不明,若查明跟盗匪有关,会给家族惹来大麻烦。主家没吩咐的事,我们绝不能自作主张,只要不亏钱,走一趟下来平平稳稳最重要。”

    随后雷焦和**进入大堂,杨云没有再继续探听他们的对话。

    杨云让几个小萝莉回房休息,而他则继续打坐冥想,努力提升精神力。

    转眼三更鼓敲响,确定楼下已无动静,黑衣人一直没再来骚扰,他才躺下准备睡觉,可还没等他闭眼,又听到外面有官差砸门。

    老一套的敲诈套路,客栈掌柜出去小心将官差打发,客栈内外重新恢复宁静,到处可听到蛙叫虫鸣。

    杨云闭着眼,久久未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想到昨晚那个黑衣人,他又去行李那里,将木牌拿出来,重新看过,依然不得要领。

    想着心事,不知不觉杨云睡了过去。

    ……

    ……

    从夷陵北岸码头市集出发,商队一行沿着官道北上,途经当阳、乐乡,一路往襄阳而去。

    沿途都是官道,但因为水泽众多,沿途要横跨汨水、漳水等河流,一天下来行路不过四五十里。

    商队在襄阳过了汉水,继续往南阳进发,沿途商队越来越多。

    一连两日,都有一个商队行在前面,合计马车六七十辆,规模不小。

    两个商队几乎同行同歇,以杨云了解,即便是在大唐腹地的官道跑商,也有可能会遇到山贼或者乱民袭扰,商队之间约定俗成,只要是同路都会互相扶持。

    到第二天下午歇宿后,雷焦带着刘通去拜会,跟对方打过招呼,归来时带回个消息:“乃是自江南归来的商队,隶属洛阳米家……管事是米家二小姐。”

    杨云不清楚洛阳米家的来头,不过听雷焦说话的口吻,米家算是洛阳地界比较有名望的大家族,双方一起走,相互间也有个照应。

    对方护卫近百,至于为何是女子带队,杨云不甚了解,这年头礼教并不对女子形成严苛约束,商户人家的女子出门并不稀罕。

    两天内杨云跟米家小姐有过几次照面,都是在商队歇宿时,见过后只知道是一名年岁不大的女子,似乎尚未成婚,着一身短打装扮,来去匆忙,因戴着斗笠,杨云看不清那女子的容貌。

    八月十二,一行快到南阳县,进入一个位于三岔路口的集镇,很是热闹。

    刘府商队和米家商队都安排队伍入镇休息,午后再出发,好像是要在此谈买卖,看情况进购或出售货物。

    杨云带着几个小萝莉下了马车,也未走远,只是到临街的店铺买了些胡饼回来,然后便坐在路边看风景。

    集镇内人非常多,当天又逢墟日,来集镇买卖和交换货物的百姓不少,路边还有道士摆摊为人卜卦,一个五十岁左右的老道士坐在石台上,手里捧着个布幡,不时出声招揽生意,半天没人光顾,便将目标对准坐在路边衣衫光鲜亮丽的杨云。

    “小兄弟,过来算上一卦,不灵验分文不取。”

    老道脸上带着精明,口音不像是中原一代人氏,夹杂着吴侬软语,不出意外应该是从江南一带来的。

    杨云之前观察到,这老道风尘仆仆,大概是行至此处,见集镇繁华,便停下来开卦摊,以补充快告罄的盘缠。

    老道并非独自一人,还有一小童在旁,年约十岁,梳着羊角辫,脸上全是行路时蒙上的灰尘,不辨男女。

    杨云将手中胡饼吃完,拍拍手走到老道所坐的石台前,蹲下来看了看布幡上“天明正道”四个字,笑道:“好吧,既然是不灵验不给钱,那你就给我算算吧。”

    老道半天都没开张,见杨云前来很是宽慰,笑问:“小兄弟要算什么?”

    杨云道:“算什么都成。”

    老道不像松梅,脸上自带浩然正气,笑起来有几分亲切,也有几分游戏人间的狡黠,他问道:“小兄弟是往洛阳投奔亲友的吧!”

    “算你说得对。”

    杨云从怀里掏出一枚铜钱丢了过去,道,“再算算。”

    老道道:“再算,就要问天机了。”

    他不再要钱,好像一文钱足够堪破天机,拿出个乌龟壳摇晃起来,里面桄榔桄榔响,等停下后从里面掉出两枚铜钱来,一阴一阳。

    老道伸出右手,将两枚铜钱夹起来放到左手手掌心,侃侃而谈:“此卦为阳爻,喻为龙困于浅水。小兄弟读过书,应该是官宦之后,可惜家道中落,不过靠自己也积攒了一点盘缠往洛阳,投奔的应该不是父母,但也有血脉亲情。此行应该很顺利,将来也是大富大贵,潜龙终究会升天……”

    杨云听了一耳朵,老道所说大致还算准确,他也知算卦不过是察言观色后道出,未必作准,但还是挺得津津有味。

    杨云自己也修道,但他对于什么卜卦、卦象一窍不通,现在有个走江湖的老神棍给“指路”,听听老神棍一板一眼的卦言,也为自己到洛阳后可能会涉及卜卦之事铺路。

    花几文钱买几句范文,以后依样画葫芦,照抄便可。

    杨云又丢了一文钱过去,问道:“那我几时才能潜龙升天?”

    老道未料到竟然能在这里遇到“财主”,这年头肯花钱的人始终是少数,花两文钱听他卜卦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老道这次没有再用龟壳,而是似模似样掐指,口中念叨半晌后道:“想来要经一番波折,总之要戒骄戒躁。”

    杨云笑了笑,他没再继续问下去,起身走回几个小萝莉身边坐下。

    老道见杨云走了,也不干坐着等,改而起身捧着幡布,带着小童去集镇寻下一个肯花钱的冤大头。

    杨云又吃了块胡饼,侧目看去,只见米家商队的人正坐在不远处的茶寮里喝茶,之前跟他并无交流甚至未曾对过眼的米家二小姐东张西望,偶尔会跟杨云的视线撞上。

    距离不太远,又是正午阳光充足时,杨云丝毫也没有回避的意思,仔细打量,那米家二小姐颇有几分姿色,可惜斗笠遮住额头,看得并不十分真切,再者连续赶路就算是女子也无暇打理容颜,很难分辨美丑。

    杨云见几个小萝莉吃得差不多,招呼一声,便带她们回车队去了。

    ……

    ……

    过了正午,刘府和米家的商队仍旧未起行。

    雷焦正在跟一个南去的客商洽谈买卖,耽搁了点时间,而米家那边早早便休整结束,迟迟未出发,似是在等刘府商队同行。

    几个小萝莉回到马车上,继续下跳棋,正高兴间,杨云听到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声。

    杨云本不关心这市镇发生之事,他不过是路过,没必要节外生枝,谁知道吵闹声越来越大,他来开车帘,一眼就看到集镇内推搡冲突的焦点人物中,有刚才给他卜过卦的老道。

    老道和小童被几名壮汉堵住去路,一名长着一脸横肉,相貌凶恶的壮汉一把抓住老道的衣领,砂锅大的拳头高高举起,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出来开卦摊果然要小心再小心,稍有不慎便会招惹来祸端。”杨云心里想着,向几个小萝莉吩咐一声,便下了马车,往冲突发生地点走了过去。

    临近时只听抓住老道衣领的壮汉吆喝:“你这老杂毛,说老子有血光之灾,诸位给评评理,这不是诚心泼脏水,跟老子过意不去么?你个老杂毛,要么给钱,赔偿我的精神损失,要么别想从这里竖着出去……”

    壮汉很嚣张,说话带着中原一带的口音,有别于关中腔。

    这壮汉似是本地集头,性质跟坐地的地痞相仿,老道在集市给人卜卦,被集头坑钱,旁边的摊贩和过往客商、百姓都只是看热闹,没一个上去帮忙。

    老道被人抓住衣领,没了脾气,但还是努力为自己辩解:“小老儿就是算到你有血光之灾,若你相信老道,是有方法化解的……”

    杨云听了直想笑,他知算卦的人见到凶神恶煞的地痞流氓,便吓唬说有血光之灾,再煞有介事说有化解之法,不过是利用人的畏惧心理,从中捞上一笔。只是这次撞到了钢板上,壮汉偏偏不吃他这一套。

    杨云站在人堆外看着这一切,本不想掺和,但见老道身旁小童那惊恐的目光,心中生出恻隐之心。

    随便从地上捡起个石子,杨云握在手里,没有做出明显的动作,只是用弹指的方式,将石子弹射到半空,然后隔空添加了一道势大力沉的力道,石子落下,不偏不倚砸在那壮汉头顶。

    “哎哟!”

    壮汉猝不及防,怎么都未料到在自己的地盘会被人偷袭。

    一声痛呼,他手在头上一抹,感觉湿漉漉热乎乎的,凑到眼前一看,手上全都是血。

    “哪个龟孙子干的?”

    壮汉四下寻人,自然想不到是远在几丈开外的杨云干的,而是瞪向周围一圈看热闹的人。

    老道振振有词:“贫道早就说过你有血光之灾,还不信,现在应验了吧?”

    壮汉更是着恼,正要招呼一帮跟班对付老道,杨云又是一股暗力施加到那壮汉腿上,壮汉正要往前跨上一步,上半身已倾斜出去,双腿却定在原地,庞大的身躯“噗通”一声摔在地上,鼻子额头与地面直接来个亲密接触,这下子满头满脸都鲜血淋漓。

    这次他身周没人,就算想发怒也找不到对象和根由。

    “真是活神仙啊,算得可真准。”

    “认命吧,得罪了道爷,这是遭天谴了。”

    旁边围观的人都在劝说壮汉把罢手。

    壮汉被人扶起来,也以为开罪神明,不敢再上前跟老道计较,匆匆向老道抱拳行礼,以示赔罪,便带着人灰溜溜离开了。

    老道和小童得以脱身不说,旁边围观的人瞬间就将老道当作未卜先知的神仙,一群人围上去请求算上一卦。

    买卖上门,老道笑得越发开心了。

    杨云看到这光景,也是会心一笑,转身正要走,发现不远处米家二小姐不住往他身上打量,那诧异的眼神让杨云心里一阵发毛。

    杨云并不认为米家二小姐能察觉到是他在暗中搞破坏,转身走回马车前,只见米家二小姐已迎面过来。

    “阁下也是刘府中人?”

    米家二小姐声音清脆干练。

    杨云微笑着摇头:“在下和家眷跟商队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哦。”

    米家二小姐点点头,随即眉毛一挑,“你教训那人,做法欠妥,但还算情有可原。”

    杨云一怔,随即意识到可能是自己捡石子的动作被这位米家二小姐发现,心道:“那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那老道身上,你居然留意到我捡石头?是何居心?”

    杨云笑而不语。

    女子道:“下不为例。”

    说完带着人往自家商队去了,只给杨云留下一道倩影。

第一一九章 东都

    从南阳向北过鲁阳关,便进入都畿道,经鲁山、梁县,过龙门山,东都洛阳在望。

    洛阳,立河洛之间,居天下之中,北据邙山,南望伊阙,洛水贯其中,东据虎牢关,西控函谷关,四周群山环绕、雄关林立,因而有“八关都邑”、“山河拱戴,形势甲于天下”之称。

    洛阳是华夏文明的发祥地之一、丝绸之路的东方.asxs.,更是隋唐大运河的中心,历史上先后有十多个王朝在此建都,大唐立国虽定都长安,但武周篡唐后武则天改都城为洛阳,定名神都,李氏复唐后都城迁回长安,但洛阳的兴盛不减当年,如今开元年间是跟长安并列的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

    唐玄宗常年巡幸东都,一年有小半时间住在洛阳城的皇宫里。

    唐玄宗崇尚道教,于洛阳重建中岳庙,修老子像,洛阳同时也是唐朝的宗教中心,城内佛、道两教盛行,信徒无数。

    杨云跟随刘府商队一起抵达洛阳,望着比起成都城还要高大厚重的城墙,门楼巍峨,尚未进入长夏门,心里便没来由一阵激动莫名。

    进入城门,盛世繁华的气息迎面扑来,到处都是熙熙攘攘的人群,男人大多着锦袍乌帽,女人则是长裙短襦,色彩艳丽,仪态万千。

    大街两边是高高的坊墙,坊墙内随处可见宏伟建筑,精巧绝伦的飞檐斜出,大唐都城磅礴的气势彰显无遗。

    雷焦等人并非初次来洛阳,对于洛阳的繁华早就了解,笑着打趣两句,便向杨云讲解了一下洛阳的人文地理:

    洛阳百姓居住的区域一共有一百零九坊,三座大市场,其中洛水北岸二十八坊一市,一市指的是北市;南面八十一坊两市,两市分指西市和南市,其中又以南市最是繁盛热闹。

    南市是大唐最大的市场,比起长安的西市要大上一倍,足足占据两个坊的面积,涉及两百余行,四千余家店铺。

    围绕南市的思顺、福善、永泰等坊也因商旅来往不断而无比繁华,客栈、酒肆、茶楼、车行、仓库遍地都是,要知道全世界的生意人几乎都云集于此,人流如织,乃是洛阳最喧嚣的所在。

    雷焦知晓杨云是来洛阳投奔亲友,是以没有再为杨云安排歇宿,行至修善坊,便向杨云告别。

    “杨兄弟,我们会在五天后离开洛阳,有事的话直接去前面的思顺坊桂德楼找我们,那里是蜀中商贾云集之所,有事好好有个照应。”

    雷焦跟杨云作别前,特地做出交待。

    杨云初来乍到,不知三叔杨玄璬一家住在何处,只知杨玄璬官至河南府士曹参军,之前找人送信也是送到杨玄璬就职的河南府士曹衙门,信函是否送到杨玄璬手里都不知道。

    送别刘家商队,杨云没有急着去找杨玉环,他首先得安定下来,把住处选好,免得一上来就给人一种“落难来投”的不好印象,他要做的是给杨玉环提供人力、物力上的帮助,而不是真的跑来寄人篱下受白眼。

    立足洛阳,有一份正当的营生,这是跟姐姐初次见面留下好印象的关键。

    杨云向后面那辆马车的车夫招呼一声,便驱马往洛水而去,他要先在附近找家不错的客栈落脚,接下来再找人打听杨玄璬的住处,方便他在距离杨玄璬一家不远的地方租个院子,进而通过做买卖积攒本钱,购买田宅,动员杨玉环搬出来跟他这个弟弟一起住,拉近彼此关系。

    “师父,这座城市好大啊,我们这是去何处?”安伦跟杨云一起坐在车架上赶着车,一边东张西望,一边问道。

    杨云道:“我们找个客栈落脚,买身华丽的衣服,沐浴后换上。然后找个地方开设酒楼,有高度酒这噱头,定能好好赚上一笔。”

    安伦支着头想了想,道:“还要开酒肆吗?那我们是不是还要酿酒?”

    “不用了。”

    杨云道,“这次我们直接开酿酒工坊,雇佣工人来做活,不需你们出面……以后几年我们应该都会在洛阳生活,不用再远行,就此过上安定的日子。”

    安伦听说要在洛阳安家,非常高兴。

    这一路的辛苦非常让人吃不消,知道要在如此繁华的都市落地生根,安伦跟杨云一样对未来生出许多憧憬……

    ……

    ……

    杨云在洛水南岸的慈惠坊找了家客栈落脚,这里距离沟通洛水南北两岸浮桥和新中桥很近,客栈和酒肆云集,他准备在周围考察一下营商环境,这里距离南市也就隔了个通利坊,算是沟通南北的方便所在。

    杨云在成都时,因为有官府帮忙打点,不需要自己费心,但这回到洛阳就不一样了,一切都要靠自力更生。好在他已有经验,知道要在洛阳开展商业活动,非要找地头蛇领路不可,先摸清地方上黑白两道势力划分,把方方面面的关系打点好再谈做生意的事情。

    入住当天下午,人员和行李都安顿好,杨云特意向客栈伙计打听,得知周边专门负责帮人打点的地头蛇不少。

    洛阳外地来的商贾众多,并不是每家都拥有蜀中刘家的实力,他们在洛阳这样的大都市做买卖,需要“中间人”打点,于是牙子应运而生,这行当也被称之为“算计”。

    “算计”鱼龙混杂,有的人只是跟坊主和集头认识,有的则在府、县衙门有背景,实力不同能做的事也就不同。

    “小当家,看您仪表堂堂,这是准备作何营生?跑腿还是行商运货?亦或者开个食肆客栈?”

    伙计见杨云问题很多,笑眯眯反问几句,目中露出怀疑与不屑之色。

    像杨云这样的客人非常罕见,年岁不大却出远门,身边还带着几个拖油瓶……因杨云说话带着蜀地口音,一打听居然是从几千里外的蜀地来的,问的还是有关做买卖的事情,角度刁钻,俨然是做大买卖的派头,所以活计忍不住出言讥讽。

    杨云不以为忤,掏出五文钱扔到活计手里,道:“此番来洛阳是为投奔亲戚,家道中落,总要做个小本生意维持生计,初来乍到多问几句,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客栈伙计得到赏赐,眉开眼笑,“想在洛阳做买卖可不容易,这里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虾米连口泥都吃不上……”说到后来大城市居民的优越感再次展露,揶揄道,“你真当这里遍地是黄金?别人惦记着你兜里那几文钱呢。”

    杨云笑着上楼,吩咐几个女孩一番,然后带着安伦离开客栈,去客栈周围找牙子问询市井情况。

    ……

    ……

    一连两天,杨云都住在客栈,每天进进出出十几趟,有时候甚至直接把牙子带回来谈。

    他不急于做决定,只是装出一副财大气粗又很好骗的样子,以他少年郎的身份和一张纯真无邪的脸,那些牙子都趋之若鹜,很想拿下他这单生意。

    这些牙子口中没几句实话,但把不同的讯息糅合在一起,杨云对于洛阳的人文环境也就有了更为深刻的了解。

    杨云意识到,洛阳城的情况要比成都复杂的多,这里权贵太多,掺和大量政治因素,不是有好项目就能赚钱,这里并非遍地黄金,说遍地焦土更契合实际。

    也就在这两天时间里,他打听到杨玄璬的住址,乃是在城北的毓德坊,这里也是洛阳县县治所在。

    知道杨玄璬的住处,杨云不急着去找,他开始规划自己的住所,手头现有的钱财还算充足,但却无法同时满足创业和安家落户、置办产业这两项需求,杨云深知不能坐吃山空的道理,所以只能以“租住处做买卖”为既定方针,开始在洛水两岸的繁华之所寻求好地段。

    这两日里,几个小萝莉天天守在客栈的客房里,很少有能跟杨云出去的时候,安伦和雅柔偶尔会跟杨云出去,至于乙丹则要留下来“看家”。

    乙丹在几个女孩中超能力是神力,寻常三五个人根本无法近她的身,乃是看家护院的不二人选。

    杨云遍寻周围十几处临街建筑后,最终决定把商铺开到洛水北岸的上林坊。

    这里算是城中中高档住宅区,距离桥头不远,风景秀丽,周围房价和物价相对较高,对于高度酒有一定消费能力。

    这里的租金虽然比洛水以南高,但在只租不买的情况下,价格完全在杨云的接受范围内,甚至绰绰有余,重要的是这里距离杨玄璬一家所住的毓德坊只隔了两个坊,不远不近,既不会打扰杨玄璬一家的清静,又随时能了解杨玉环的情况。

    “二十贯一年,这里有个后院,小掌柜携带家眷住在这里也可,东家在官府做事,您在此做买卖没人敢来捣乱……”

    牙子叫何五六,长着一张方脸,丹凤眼,眉毛粗浓,俨如刷子一般,他平日穿得人五人六的,锦衣玉袍,颇为讲究体面,背景不大,但跟漕运衙门关系密切。

    至于所租商铺的背景,只要牵扯到官员一般不会说得太明白,当官的都怕露财,一个个藏得很严实,不过正因为如此,这种铺子相对稳定一些,当官的不会因为承租商铺的商家赚了钱而加租或是收回,因为他们的目的并不在此。

    相反那些普通大户人家,把名下的铺子租出去,一旦看到承租人赚钱,定会想方设法赶人,换作自己来做这营生。

    这时代的人,契约精神不强,这也是杨云到人生地不熟的洛阳做生意最为顾虑之处。

    何五六带来官府的契书,找了中间人签押做保,铺子就算正式租下来了,杨云暂时只租一年,花了二十贯,不到他全部资产的百分之一。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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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开元二十一年,玄宗宠信的妃子是武惠妃,杨玉环待字闺中,李白在安陆种田,杜甫游历吴越故地,安禄山只是一个偷羊的小贼。此时剑南道汉州什邡县,杨玉环的弟弟杨云,开始了他逆风翻盘的剽悍人生!大唐杨国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杨国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杨国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