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UU小说言情小说大唐杨国舅TXT下载大唐杨国舅章节列表全文阅读

大唐杨国舅全文阅读

作者:天子     大唐杨国舅txt下载     大唐杨国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九十章 丹术(求收藏、推荐!)

    松梅话说得很满,在场道士基本都没太当回事,很多人还报以讥嘲的笑容。

    “你会炼仙丹?怎么不先给你自己炼一炉?”

    “瞧你这沧桑之貌,没七十也有八十了吧?有仙丹的话,怎么不吃一颗,改造一下自己的形象?”

    “这世上基本所有修道者都说自己会炼丹,别人说我或许会信,就他说的我一个字都不信!哈哈。”

    法凌不以为意,面带笑容道:“武尊道友既然说自己会炼丹,那不妨给诸位道友演示一下……就算现场不能炼丹,至少也拿出成品的丹药,让诸位道友鉴赏一番吧?”

    松梅昂首挺胸:“炼出的丹药都是汇聚天地灵气而成,集宇宙变幻之奥妙……本是脱尘之物,凡俗岂是展现之所?”

    “哈哈哈哈……直接说你没有不就得了?”

    “有就拿出来,别在这里装模作样。”

    在场本来还有人对松梅的话将信将疑,但听了周边人嘲讽的语言,已没人相信松梅会炼制仙丹。

    吴元却是一脸急切之色:“武尊前辈的仙丹,不知是如何个炼制法?”

    法凌未料吴元会相信松梅的鬼话,出言提醒道:“此人之言不可尽信……”

    “但也不能不信啊。”

    吴元认真回答,声音琅琅,在座所有人都听得很清楚,“武尊前辈所炼火符,相助剑南节度使取得金川大捷,乃人所共知之事,难道法凌前辈认为这也是骗人的?”

    “这……”

    法凌不知该如何回答。

    松梅之言天马行空,很难让人采信,但松梅到底证明过自己,那便是提供了之前相助王昱取得金川大捷的火符咒。

    从某种角度而言,火符咒也属于炼丹术的一种,只不过炼制出来的是杀伤力惊人的丹药。

    吴元再以求教的口吻问道:“武尊前辈既然懂得炼丹术,不妨跟诸位道友说说……我等并非是觊觎前辈的丹方,只想知您对炼丹的理解。”

    其实吴元也不怎么相信松梅的话,但她说得非常委婉,明明是想对松梅的炼丹本事进行考核,说得却像是存心求教。

    松梅没听出吴元有考校他的意思,得意洋洋道:“炼丹乃是采天地日月之精华,得万物生长之灵气,再以符咒作引……夫仙丹之为物,烧之愈久,变化愈妙,黄金入火,百炼不消,埋之,毕天不朽。服之炼人身体,故能令人不老不死。”

    说的全是套话和空话,没一句对在场之人有用。

    吴元蹙眉,稍微思考后又问:“那不知如何采天地日月精华?又如何得万物生长灵气?”

    法凌实在忍不住了,起身喝止:“如此狂妄之言也可采信?师侄不会真让他在这里戏弄我等吧?”

    松梅笑道:“贫道为何要戏弄尔等?”

    法凌厉目望向松梅,愤然道:“当人面说鬼话,便是最大的戏弄。”

    吴元道:“法凌前辈先勿着恼,为何不听听武尊前辈把话说完?他所说道理,跟家师之前提过的《灵宝丹经》有异曲同工之妙!”

    “啊?”

    在场的人听到这话皆惊叹不已。

    先不论松梅是不是当着众人的面大放厥词,吴元作为名师高徒,先认可了松梅的炼丹理论,若别人不认同,那只能说明不识货。

    听起来玄乎,好像吹牛放屁,但经过吴元这一解释,却觉得玄奥无比,若要说不懂那只能怪自己没见识。

    长春真人都这么炼丹,你可以说武尊是骗子,但要指责得到京畿诸多权贵认可的长春真人也是骗子,谁有那勇气?

    松梅展颜笑道:“还是师侄见识广博,贫道之炼丹法,所用材料并非凡尘之物。”

    法凌脸色漆黑:“你不用世间物来炼丹,难不成用天上的日月星辰?”

    “哈哈。”

    松梅一脸得意之色,“这世上俗物,再怎么炼制,也不会变成仙家妙物,这道理总归没错吧?”

    法凌一时语塞,难以作答。

    松梅再看向吴元,道:“要练仙丹,首先要找寻仙人遗留凡尘之物,诸如九天外的灵水,或是天地日月落尘……不一而足。”

    旁边有人对松梅这番解答很不满,问道:“问题是上哪儿去找你说的这些东西?”

    松梅道:“星辰陨落之尘,华夏之地并不罕见,不过这星辰之石只能作为炼丹鼎炉铸造所用,至于九天灵水,须采集云中之水,或以云中所植之灵草,辅以星辰之芒,夜明之珠……”

    松梅如同打开话匣子,抖弄他的学问,但其实根本就是胡说八道。

    在场很多人坚持认为松梅是在骗人,但松梅却说得活灵活现,连长春真人的得意弟子吴元都没出言反驳,法凌也在装哑巴,别人最多只是质问一下细节,没法全盘予以否定。

    杨云坐在一边看热闹,没有插话的意思。

    杨云心道:“这老小子吹得越玄乎,对我离开成都越有好处,只要他在旁人眼里神乎其神,那我这个徒弟的存在就没人会关注,想去哪儿都行。”

    杨云不由看了吴元一眼,感激对方无形中帮了他一把。

    杨云再想:“这小娘们其实挺精明一个人,可惜她当火药是松梅弄出来的,是以对松梅尊崇有加,没有多怀疑。”

    松梅侃侃而谈半天,吴元忍不住问道:“那不知武尊前辈现在可有寻到这些仙家遗留尘世之物?”

    法凌用不可思议的目光望向吴元,终于明白为何吴元坚持请“武尊真人”来参加这次关于炼丹的闭门会,感情真的相信“武尊真人”会炼制仙丹。

    法凌怎么都想不明白:“这老神棍所说炼丹之法,根本就是穿凿附会,那些凡夫俗子相信也就罢了,怎么长春真人的得意门生也会相信?”

    松梅面露遗憾之色:“贫道一直想炼制一炉长生不老药,奈何丹方中所列材料,尚且缺了半数以上,今后能否寻到全看机缘。唉!”

    松梅很识相,不会说自己已经炼制成功长生不老药,不然真有权贵上门来讨要,他难以自圆其说。

    至于丹方和材料,他随便找点东西凑数就行,普通的水也可说是九天之水,普通的草药也可说是灵药。

    杨云暗自琢磨:“这老小子也不全是吹牛,炼丹上可能他还真有几分门道,不仅懂行,还会利用人的心理,看来他以前可能真为人炼过丹。”

    吴元俨然把松梅当成炼丹大师,追问:“不知缺了何材料?”

    松梅笑着摆摆手:“天机不可泄露,不可说也。”

    “哦。”

    吴元脸上露出遗憾之色。

    在场很多准备浑水摸鱼的道士也很失望,他们本以为能从松梅这里探知更多有关炼制长生不老药的秘密,不想松梅说到关键处便卡住了,心里非常难受。

    ……

    ……

    炼丹的讨论暂告一段落。

    即便松梅在吹牛,也没人能揭破他。

    松梅提到炼制长生不老药属于天机不可轻泄后,别人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没有那种底气了。

    法凌笃定松梅是骗子,追问道:“敢问武尊道友,你一直说会炼丹,还拥有长生不老仙丹的丹方,全是空口说白话,不知如何证明?”

    松梅不动声色,环视当场后问道:“不知诸位,认为贫道今年岁几何?”

    “六十!”

    “怎么也有五十了吧?”

    “既然这么问,或许七八十吧!”

    松梅的外貌大概四五十岁,并没多显老,别人却不敢轻易断定年岁,这跟修道之人喜欢装老成有关,有的四十岁不到就弄一身白毛显得自己道行高深。

    修道可是讲究越老越吃香的职业。

    松梅笑道:“其实贫道今年已一百六十岁,诞于陈宣帝太建五年,此前已历隋代北周,李唐代隋,武周篡唐等,不知蹉跎多少光阴。”

    “啊!?”

    在场又是一片惊叹声,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法凌怒气冲冲地道:“你说自己一百六十岁,也是空口无凭,有何证据?”

    松梅气定神闲,笑道:“其实一百二十年前,贫道拜访过青羊宫,那是隋大业九年,炀帝二征高丽,青羊宫时任观主为枯莲道友,贫道与之坐而论道两天两夜,枯莲道友突然顿悟,编写《法严长平术》,书中提到过贫道,你难道不知?”

    “你……!”

    法凌一听眼睛瞪圆了。

    其他人却是莫名其妙,他们都没听说过《法严长平术》这本经书,对于枯莲道长也是闻所未闻。

    但他们见法凌吃惊的样子,顿时知道其中大有文章。

    杨云心里琢磨:“老家伙提前做过功课,之前我给他的那些资料这就用上了。”

    有关《法严长平术》之事,却是杨云告诉松梅的,提到这是青羊宫不外传的“秘籍”,上面有很多道家修炼的理论,但具体是什么外人并不知晓。

    松梅活学活用,只说《法严长平术》中提到他,却不说在书中何处。由于这本书只有青羊宫历任观主能看到,法凌一时间愣住了。

    法凌不能说他没看过《法严长平术》,这会显得很没面子,也不能说松梅是骗人的,因为他对书中内容不甚了解,只有去问过大师兄法崇后才能确定此事真伪。

    松梅捻须一笑,朗声道:“既然商议不出结果,那为何不把炼丹事暂时放到一边,等正事了结再来谈论?今天诸位前来,好像并不是为了商议炼丹吧?”

    “对,今日乃剑南道法会举行之期,这才是头等大事!”

    “我等都在等着盛会举行呢!”

    法凌不知该如何揭穿松梅,又因吴元对松梅推崇备至而不知该如何收场。

    吴元对法凌行礼:“法凌前辈,既然剑南道道友聚齐,那就举行法会吧,有关炼丹之事,可以晚些时候再行商议。”

    法凌瞪了松梅一眼,说道:“贫道这就安排人手,招待同道前往法坛,贫道还有事做,迟些时候再往。”说完匆忙往内殿去了。

    不用说,法凌这是去找观主法崇求证有关《法严长平术》之事,以判断“武尊真人”真伪。

第九十一章 法会乱象

    法凌到了三清殿后面的武云殿,观主法崇正在会见节度使王昱派来的使者公孙简。

    公孙简特地让青鹤跟他一同前来。

    “什么?你说武尊居然会炼丹?”

    公孙简听法凌把先前的事一说,震惊地站起身来。

    法凌道:“他是这么说的,但到底是否懂炼丹之术尚且只是一面之词,我觉得他根本就是虚张声势,其实什么都不懂。”

    法崇摇头:“师弟且不可如此说,武尊既然能制造出火符咒,炼丹上想来造诣也很深。”

    法崇作为青羊宫观主,一向静心潜修,胸襟比法凌宽广许多。

    在他看来,既然武尊能制造出威力惊人的火符咒,炼丹又需要高温炉火,武尊会炼丹合情合理。

    但他这个观主的话语权似乎没有表面看起来那么高。

    “师兄莫不是相信他的鬼话?那家伙根本就是个骗子,懂什么炼丹,欺世盗名罢了!”法凌怒不可遏地道。

    公孙简笑着说:“法凌道长不用如此气愤,既知他是个神棍,那就当众揭穿他,让他颜面扫地……不知青羊宫在接下来的法会上有何安排?”

    法凌瞟了公孙简和青鹤一眼,发现两人眼睛里都闪过一抹凶戾之色,心中顿时了然,道:“此番召集剑南道各处修道之人汇聚青羊宫,乃出自节帅安排,一切听凭公孙先生吩咐。”

    公孙简哈哈大笑:“据在下所知,贵派一向跟天师道的道士不和,他们自诩道门正统,一向不把其他修道人放在眼里,同时他们还非常不识相,屡屡拒绝节帅的征召,此番正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正该如此。”法凌道。

    公孙简得意地道:“那就让天师道的人跟武尊那厮在法会上斗一斗,我等只管隔岸观火,节帅要从这些修道者中找寻能相助破会野城之人,且不可对外声张。”

    法凌道:“贫道知道该怎么做。”

    公孙简点头:“你们青羊宫要重新划分剑南道各派势力范围,节帅会全力支持,你们只管放开手脚去做,总归我作为节帅使者,不管如何都会给你们撑腰便是。”

    ……

    ……

    杨云跟松梅、王籍、乙丹一起来到法会主会场。

    主会场是一个被四方建筑团团围住的大天井,占地五六亩,居中是一个高台,从环绕四周的三层木楼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下面场地的一举一动。

    此时与会者正在青羊宫道士的引领下入场,四周楼上人头攒动,益州世家门阀和各州县官员前来观摩法会的人很多。

    会场内很快人声鼎沸。

    因为松梅头顶的武尊真人名号太过响亮,再加上此前他关于炼丹的说辞迅速传扬开,此时一堆人过来打招呼,自报家门。

    松梅应付半天,把人打发走,这才回过头,笑眯眯看着杨云问道:“好徒儿,为师先前表现如何?”

    杨云小心地往几米外正在四处张望的王籍瞟了一眼,这才凶巴巴地瞪了下松梅,道:“这等公开场合,要收敛心性,切勿得意忘形。”

    松梅不以为意:“人都有七情六欲,我这边心情好,跟你说几句话,碍着谁的事了?”

    杨云反问一句:“你是想当仙人,还是做凡人?”

    松梅笑容迅速僵了下来,站在那儿半晌不说话,似在生闷气。

    杨云打破沉默问道:“你真懂炼丹?”

    “你当为师只靠这张嘴活着?要不是炼丹方面有所成就,为师也不能开山门,收下这么多弟子,只是后来出了点事……唉,往事不堪回首,看来好徒儿你不太懂炼丹的门道,要不要为师教你?”

    松梅一脸热切地问道。

    杨云知道松梅没那么好心,定是想拿炼丹跟他做一些交换。

    他明知炼丹术都是骗人的,岂会上当?当即道:“你这不过是虚张声势,家师才真正精通炼丹术,且长生不老……跟你学?呵呵!”

    松梅尴尬一笑,脖子耳朵都红了,就像骗子遇到正牌,一时间竟有些无地自容。

    不过恰好此时吴元过来打招呼,松梅只能收摄心神,继续装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间接也为他掩饰了尴尬。

    ……

    ……

    吴元没有跟着法凌去见青羊宫的人,自行到了会场,特地来拜会松梅。

    吴元以晚辈之礼求见,算是给足了松梅面子。

    “武尊前辈乃方外高人,师傅曾说要交遍天下修道者,为此游历天下,走访名山大川,拜会无数有为高道。在长安听闻前辈的事迹后,他觉得很不可思议,居然不知天下尚有前辈这样的高人。”

    吴元又给松梅戴了顶高帽。

    松梅很得意,现在连长春真人都知道他的名字,觉得分外有面子。

    他很清楚,随着声名远播,他可以逐步结交修道者中的大能和官府中人,权贵慢慢便会趋之如骛,赚钱不再成问题。

    松梅作揖道:“贫道通常都在打坐修炼,少问及尘事,”

    吴元恭敬行礼:“不知前辈可有闲暇,回头找个地方坐下来,详细谈论炼丹之事?家师有许多心得,可以跟前辈交流分享。”

    “哦?尊师也在成都?”松梅惊讶地问道。

    吴元摇头:“家师这几年都在终南山潜修,甚少踏足别的地方,此番临行前家师把一些炼丹要诀跟晚辈说明,晚辈可以拿来跟前辈商讨……或者,将来前辈也可到关中,家师定扫榻以待。”

    松梅微笑着摆摆手:“今日之事尚未了结,一切还是等法会过去再说吧。”

    “哦。”

    吴元脸上露出失望之色。

    杨云冷眼旁观,暗自揣测:“这小妞态度不对……明知自己是青羊宫请来的,跟我们是敌对关系,却一再示好,莫不是长春真人那边遇到什么大麻烦,需要‘高人’出手相助?”

    杨云很清楚,修道者想长久保持声望,除了拿出一些令人称奇的“法术”,还要适当地表现出“真本事”。

    长春真人跟权贵牵扯颇深,可能认识不少王公贵胄,进而接触皇族,甚至是唐玄宗本人。

    若想让唐玄宗赏识,拿出“仙丹”最有说服力。

    就在这时,法凌跟公孙简、青鹤到了会场,吴元作为青羊宫邀请来助阵的嘉宾,只能暂时跟松梅告退,回到法凌身旁。

    吴元离开后,松梅好奇地问道:“她为何总是来问我事?她不是青羊宫找来帮忙的么?”

    杨云道:“你刚才把牛皮都吹破了,说自己会炼制仙丹,还说什么长生不老,人家过来问你求取可以炼制出仙丹的丹方,很难理解吗?”

    “这个……”

    松梅面子稍微有些挂不住。

    他在别人面前可以装,但在杨云面前却感觉藏无可藏,要不是杨云“借”武尊真人的身份给他,他连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

    杨云目光落在公孙简和青鹤身上,蹙眉道:“这二人跟我过节甚深,今日王节度使派他们前来,居心不良啊。”

    “好徒儿也会有担心?”

    松梅有些诧异地看了眼杨云,随即拍拍胸口,脸上平添几分自信,“若好徒儿你解决不了的事情,就看为师的吧!”

    杨云瞥了松梅一眼,心想:“这老小子还真把自己当回事。”

    ……

    ……

    法会正式开始。

    此时场地内聚集了大概七八百名道士,四周楼宇的窗口挤满了观众,杨云目测后大概有两三千人。

    公孙简作为王昱派来的使者,主持了开幕仪式。

    公孙简站在高台上,大声说道:“节帅军务繁忙,无暇前来主持此次盛会,便以在下为使者,全程观摩。节帅的意思,请诸位道长尽展生平所学,一决雌雄,日后好报效朝廷……节帅为今日有上佳表现的道长,准备好了礼物!”

    说完一抬手,马上有人将大箱小箱的东西抬到高台下。

    打开后,里面除了铜钱外,还有金饼。

    公孙简见台下众多道士眼冒红光,笑着说道:“至于斗法之事,交由青羊宫的法凌道长安排,在下只管在旁看各位的本事了。”

    公孙简走下高台,法凌快步上去,目光落在松梅和杨云身上,又打量天师道的人,这才道:“贫道一直听闻天师道的门人自称玄门正宗,有天地造化之神通,不如就由天师道的几位道长上台一显身手?”

    之前杨云在神仙楼见过的那个仙风道骨的老道士起身:“我等不懂什么天地造化的神通,天师道伐诛邪伪,整理鬼气,统承三天,佐国育民,一向以修炼成仙为目的,不拿坑蒙拐骗手段欺瞒世人。”

    “你这话什么意思?你是说,在场道友都是用坑蒙拐骗手段?”没等法凌开口,旁边便有道士跳起来反驳。

    那仙风道骨的老道士不屑一顾地道:“现在道门是何情况,你们自己清楚,为了一点绳头小利就大动干戈。道家修炼本不分高下,非要邀约起来斗法,不过是沽名钓誉,也不见你们各家真有谁修炼成仙。”

    “天师道的人也太过目中无人了吧?”

    “你们历代天师,也不见有谁白日飞升啊!”

    “不斗法怎么知道谁道行高深?你们天师道没本事,才不敢出来斗!”

    场面一时间无比混乱,天师道众人一时间成为众矢之的。

    杨云心道:“天师道毕竟是道门正统,看不惯道士好勇斗狠的风气,亦或是不想被青羊宫左右利益分配格局,才当众说出这番话。不过天师道很快就要翻身,他们的十五代天师张高,要不了多久就会被玄宗接见定名吧?”

    台上的法凌摆摆手,打断在场人争论,道:“今日本就是斗法大会,若天师道的道友不想跟我等比试,不妨自行离开。”

    天师道的老道士正色道:“我等就算不屑于眼下斗法之氛围,也不想被宵小之徒窃取道家正统地位,今日既要斗,那就手底见真章,不知你们一个个上,还是一起上?”

    “好大的口气!”

    “你们要以一派之力,跟我们所有人斗?”

    本该是出尘脱俗的修道人,却在法会现场恶言相向,如同泼妇骂街。

    杨云在旁看了会儿,心里琢磨:“这哪里是道士斗法,简直是搞武斗,法会什么时候变成武林大会选盟主了?”

第九十二章 好戏连台

    那天师道的老道士率先带两名弟子跳上高台,大喝一声:“谁先来?”

    俨然要甩开膀子打架。

    “谁怕谁?”

    当即两名凶神恶煞的高壮道士由步梯冲上高台。

    两名道士脚刚踏上高台边缘,但见老道士一抬手,两名道士像被一股无形的气劲击中,往后飞出两三米远,直接摔落地面。

    “噗通!”

    闷响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阵惨呼。

    后续要登上高台的道士一看这架势,顿时面面相觑,徘徊不前。

    “好家伙!还是个硬茬子!”

    下面有道士嚷嚷,却都围着高台不敢上。

    松梅看到这场景,疑惑地眨了眨眼,沉思半晌不得要领,转头问杨云:“好徒儿,此人法力不凡,你可有胜算?”

    杨云是全场看得最透彻的那个,他自己就有隔空伤人的能力,刚才那一幕,他没感受到有任何能量波动。

    这意味着,刚才就是一出戏。

    上去那两个人根本不是老道靠暗力击飞,就是故作挑衅,上高台后配合着老道士的手势,自己往后跳出去摔落地上。

    杨云心道:“本以为是打架斗殴,结果却是搞舞台剧,也不知事前演练了多少遍……这些道士说话假惺惺,办事更不靠谱。”

    “真是敬业的好演员。”

    杨云看着地上摔得七荤八素、嘴里发出痛呼的两名道士,摇头轻轻叹息。

    松梅不解地问道:“怎么个意思?”

    杨云没有解释,继续看眼前这出好戏,因为法凌也加入其中。

    法凌站起来,怒视高台上的老道,喝道:“李青观,节帅召集剑南道道门中人斗法,你一来便伤人是何意?可有将节帅和青羊宫放在眼里?”

    杨云这才知道这位仙风道骨的老道士名叫李青观。

    不是道号,更像是俗名。

    李青观冷笑不已:“你们青羊宫背后有剑南道节度使撑腰,就可以擅自破坏道家规矩?天下道门皆奉我天师道掌教天师为尊,怎到青羊宫这里,就成我们挑事了?分明是你们不讲道统,坏规矩在先!”

    “对,我们听张天师的。”

    天师道不完全没拥趸,台下有人为李青观摇旗呐喊。

    法凌非常生气,但当着众多修道者的面,没有就此发作,而是望向旁边站着的公孙简,拱手请示:“公孙先生,节帅府是让我青羊宫主持此次道法大会,对吧?”

    “正是。”

    公孙简斜着看了高台上的李青观一眼,道,“节帅吩咐,若今日谁不识相在此闹事,可直接轰走。”

    杨云心道:“王昱不可能说这种话,公孙简是狐假虎威,假传王昱的口令。”

    法凌有公孙简撑腰,胆气大壮,一抬手:“那就把闹事者轰出去!”

    马上又有人上台,这次动手的都是青羊宫弟子,他们虽忌惮刚才李青观表现出的高明“法术”,但为了维护青羊宫的声名,带着无所畏惧的气势,一拥而上。

    李青观大喝一声:“看谁敢!”

    法凌道:“青羊宫千年传承,容不得你们天师道的人在此放肆,轰走!”

    已有道士由步梯冲上高台,李青观一看不是他找来的演员,连抬手表演一下的意思都没有,连忙往后退……他知道没人配合,耍再多花招都无济于事。

    后续道士一看李青观只是往后退而没有隔空伤人,皆冲上高台,一下子上去十几号人,散开朝李青观和两名天师道弟子扑过去。

    “别过来,不然要你们好看!”李青观知道自己年老体迈,不可能跟这么多年轻道士相斗,只能靠言语吓唬人。

    法凌冷笑不已:“你不是有神通吗?倒是亮出来看看啊!”

    “啊!”

    法凌话音刚落,突然台上传来惊叫声。

    却是冲在最前面的那名年轻道士直接飞了出去,一路往后冲出台子边缘还不停,又横飞出去四五米,才落到地上。

    “砰!”

    这次的声音可比之前更加响亮,也更震慑人。

    那年轻道士直接被摔晕了,连闷哼都没法出一声。

    后续道士本想向前扑,见此情形都停下来,用无比震惊的目光看向李青观。

    如果说之前李青观的手段有人能猜出个大概,但刚发生这一幕就太过诡异了,因为那名青羊宫弟子被震飞出去至少四五丈,就算有人演戏,也不可能倒飞出那么远,说有钢绳等牵着不合实际,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下,能玩出来的花活着实有限。

    “你……你……”

    法凌瞪着高台上不明所以的李青观,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这一幕。

    公孙简毫不客气,当即喝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先把人拿下!”

    公孙简代表节度使府的权威,完全不用在乎高台上那些道士的死活,也不管李青观是否真会法术。

    在他看来只要一拥而上,李青观定无还手之力。

    “直接把他扑倒!按住他的手脚,让他无法发功!”

    台上一名道士发狠嘶吼,却不主动上前,而是指挥旁边的人。

    “冲!”

    一群道士冲着李青观撞过去。

    李青观一看这架势,只能绝望地用双手护住头,这会儿连他自己都放弃抵抗。

    恰在此时,神奇的事情再次发生。

    冲上去的十几名道士一同被击飞,如同天女散花一样,朝高台不同方向飞出,最后都落在地上,发出声声惨叫。

    “啊?!”

    这下满场哗然,四周木楼上的观众也都看呆了。

    李青观本来闭目等待被人胖揍一顿推下台去,却迟迟没人上前来,不由睁开眼,发现眼前诡异的情形,不由傻眼了。

    这是怎么回事?

    我明明只收买了六七名道士,但除了两个外,其余眼下都还躲在人群里,没敢上台来配合表演。

    这些凶神恶煞的家伙是怎么横飞出去的?

    难道说我已练成隔山打牛的神功?

    可我什么都不会啊!

    法凌、公孙简和青鹤等人彻底傻眼了。

    有道士由衷地发出感慨:“天师道果然是玄门正宗,他们的神通不是吹嘘出来的,惹不起!惹不起啊!”

    “那可不是,人家敢以一门之力叫板全剑南道道士,没真本事那不是自取其辱?”

    “人家已经亮出能耐,咱还不知死活上去挑事,委实是自取其辱!”

    法凌怒视周围唱反调的道士,这些家伙之前还信誓旦旦表示要站在青羊宫一边,共同对付卷土重来的天师道,现在却慑于眼前这不可思议的一幕,居然“反思”起来,让他分外气恼。

    法凌一手叉腰,一手指着高台上道:“好你个李青观,居然敢在青羊宫内出手伤人,简直不知死活!公孙先生,现在怎么办?”

    “出手伤人,理应法办!”

    公孙简几乎跟法凌穿同一条裤子,他代表的是官家,官字两个口,刚才是轰人,现在就要拿下法办,总归都是他有理。

    公孙简道:“还等什么?继续派人上高台,把人拿下后交官府法办!”

    “慢着!”

    李青观抬手喝问,“我们犯了什么王法?”

    公孙简得意地回道:“这么多双眼睛看到你出手伤人,而且还是连伤数十人……这样还不算犯王法?你们不敢上,我去叫节帅府的牙兵来,难道你还敢对官兵出手不成?”

    官府的人如此说,天师道一帮道士全都愣住了。

    修道者再有能耐,也不敢跟官府对着来。

    此时杨云走出来,笑着道:“今天不是说要斗法吗?刚才莫非不是斗法?聚众斗殴?呵呵,真让人看不懂!”

    公孙简和法凌这才想起,台下还有“武尊”和杨云这两个心腹大敌。

    本来公孙简要发作,不过等他看到杨云身后一身道袍正探头看热闹的王籍,脸色立变。

    法凌怒道:“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杨云道:“有理不在谁地位更高……刚才李道友上台前曾言明,正大光明进行斗法,说诸位可以一个一个上,也可以一拥而上,所以才会有你们一群人上去跟李道友斗法……输了却怪人家伤人,那意思是以后斗法只能文斗?”

    “什么是文斗?”

    有人问道。

    杨云笑着回答:“当然是只能靠斗嘴,俗称,打嘴炮。”

    “哈哈哈!”

    一群道士觉得有趣,居然哄堂大笑起来。

    法凌气得眼冒金星,脸皮抽搐一下,本想对杨云发作,又忌惮旁边道行高深莫测的“武尊真人”尚未出手,当即怒视松梅,大声喝问:“武尊道友,你可真是教徒有方啊!”

    松梅道:“小徒说话是直了些,但所说在理……斗法本来难免身体发生接触,更何况台上几位道友好像并未主动出手!”

    杨云笑道:“我师尊所言听到了吧,不知法凌道长,你见到台上这几位是如何伤人的?”

    “他们隔空……”

    法凌本想说“隔空伤人”,但马上意识到这是杨云设下的陷阱。

    若如此说的话,便等于承认李青观有神通,能隔空伤人于无形,等于是为他人树立威望。

    法凌只能求助地望向公孙简,希望公孙简站出来说句“公道话”。

    公孙简这边更是捉急,他若是能给人撑腰的话,当初在什邡县也不至于让青鹤在杨云面前颜面扫地,别说王籍在场,就是“武尊”和杨云作为节度使王昱上宾的身份,就让他非常为难。

    “既然是斗法,那就继续吧。”公孙简黑着脸道。

    “公孙先生……”

    法凌显然不能接受公孙简的说法。

    刚才公孙简坚持要为青羊宫撑腰,又是赶人,又要拿下法办,现在居然说这就是斗法,还让继续,那岂不等于说公孙简已站在中立甚至是偏向天师道的立场上了?

    公孙简扯了扯法凌的道袍,凑过去低声道:“大多数人尚未出手,静观其变为宜,就算真要斗法,挨个儿派人上去,以李青观年老体迈的身体,能斗几个?你们不还请了强手来助阵?”

    法凌这才想起己方尚有长春真人弟子吴元这张王牌未使用。

    法凌回头看了眼表情严肃的吴元,心中大定,道:“既如此,那就继续……”

第九十三章 鲜于

    斗法继续。

    李青观拂了下衣服下摆,环视台下一圈,卓然而立,摆出一副直面在场修道者挑战的架势。

    看起来气势十足,但其实李青观心虚得很。

    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找几个演员上来配合一下,表演舞台剧还行,要真刀真枪地干,以他的本事第一时间就会被干趴下。

    可台下人却不知李青观是虚张声势。

    之前李青观几次表演隔空伤人,最近一次还把青羊宫的道士震飞摔下高台,以为他真的身负神通,在这种情况下显然没人愿意上台触霉头。

    “有谁来跟贫道会会?”

    李青观察觉到在场修道者的畏惧,胆气陡增。

    法凌一直在等候与会群道中有谁上台去教训李青观,等了半天,却不见一人出马,心下着恼。他看了看身边几名交情不错,这会儿正窃窃私语的道士,低声质问:“天师道的家伙在台上叫嚣,你们难道没听见?不去会会他?”

    火龙观观主回道:“不是我等不去,而是这种正式的场合,一切要按照规矩来……兵对兵,将对将,我们这些小道观跟天师道根本不是一个层次,强出头是要被人笑话的!”

    “你这话是何意?你是说,天师道高人一等?”法凌皱眉。

    火龙观主不答,但凝重的脸色分明是在说,如此硬茬,不该是我等无名小卒上去跟他斗,应该是青羊宫这样的千年古观出人发起挑战才对,不然为何是你们青羊宫主持法会,又由你们做主分配利益呢?

    分润好处的时候你们豪强霸占,轮到斗法时却要我们顶上去,这不是推诿责任么?

    法凌为保持气度,没有当场发作。

    公孙简道:“法凌道长不必担忧,不如让青鹤道长上去会会李青观如何?”

    “青鹤?”

    法凌看了眼旁边面无表情的青鹤一眼,眉头皱得更紧了。

    法凌看在公孙简的面子上,才没对青鹤如何,但打从心底里鄙视,对于一个已被人揭穿神棍身份的道士而言,很难再在修道者的圈子立足。

    公孙简为了让青鹤挽回声望,煞费苦心,想了想又道:“青鹤道长一心为青羊宫整合剑南道道门出力,这次就让他试试吧。”

    “好!”

    法凌给足公孙简面子,一抬手,示意青鹤上台去跟李青观斗法。

    青鹤自家知自己事,此时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台,这是他挽回名誉的绝佳机会,又或者说是最后的机会。

    ……

    ……

    青鹤由石砌的阶梯走上高台,周围的人鼓噪起来。

    “不行的话就下来,连个小道士都打不过,怎么跟李道长比?”

    “现在青天白日,你那套障眼法行不通,就不要丢人现眼了!”

    台下有人大声起哄,这场地虽然是青羊宫的,可奉天师道为正统的道士也有不少,双方角力,对青鹤的冷嘲热讽连绵不绝。

    青鹤不为所动,跨步上前,他微微抖了抖袖子,动作并不明显,别人或许没留意,但杨云却看得很清楚。

    青鹤正对李青观,左手藏在身后,自信地笑着说道:“不知今日斗法,有什么规矩没有?”

    李青观轻捻颌下雪白的胡须,道:“既是斗法,自然不能跟世俗莽夫那般互殴,要保证互相间没有身体接触,比试结束谁屹立在这法台上,谁便获胜。”

    “如此很合理。”

    青鹤笑着点点头,此时他的表现落落大方,有一股修为有成的气势,李青观看到后心里直打鼓。

    即便青鹤声名狼藉,但终归只败在杨云手上,至于武尊真人师徒的能耐他没见识过,而自己又没真本事镇住场面,心中琢磨:“若我那天师师侄在此就好了,他真有神通,我用的只是半吊子法术,怎能奏效?”

    李青观不主动出手,青鹤却跃跃欲试。

    杨云看出个中门道。

    李青观心知能耐上限,在此情况下只能被动防守;

    青鹤则怕李青观隔空发出力道伤他,只能积极发起进攻,靠身上的机关,出奇制胜。

    “看招!”

    青鹤暴喝一声,右手食指和中指相并,突然指向李青观。

    伴随着他的手势,紧缚在手腕的针筒爆射出几根针状暗器,直射李青观。

    李青观悚然一惊,仓促间伸手去格挡,已然不及,受伤后接连后退数步。

    “啊!?”

    台下和四周木楼上的吃瓜群众本以为李青观能轻松把青鹤收拾掉,不想却是青鹤先声夺人,让所有人看呆了。

    连法凌都犯嘀咕:“难道说青鹤是有神通,传言在什邡县斗法输给武尊弟子,只是谣言不成?”

    青鹤偷袭得手,不打算给李青观扳回场面的机会,当即挥动藏着的左手,撒向身前,高台上空突然出现一蓬白色的粉末,紧接着他的右手又在空气中抖了下,白色粉末突然迸发出猛烈的火光。

    “呼!”

    一声爆响,台上火光闪动,一时间台下和四周木楼上的观众完全看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恰在此时,青鹤将袖子抖了抖,准备继续用手腕上的针筒伤人。不过这回不再是威力较小的钢针,而是小拇指粗的飞钉,一旦被命中,非死即伤。

    杨云是现场少数几个没有被火光晃花眼的人,看清楚青鹤的用意后,一阵恼怒:“青鹤果然卑鄙无耻,光天化日之下居然频频用暗箭伤人这一套!”

    杨云不想给青鹤任何表现的机会,只是稍加使出精神力,台上便多了一股力道。

    “嗖!”

    青鹤袖口射出的飞钉没有朝李青观射去,而是在半空中突然拐了个弯,再义无反顾地往前飞去。

    至于青鹤自己,则被一股暗力击中,踉踉跄跄后退,狼狈地摔下高台。

    “噗通!”

    青鹤摔了个四脚朝天,直至落地都不知发生何状况。

    ……

    ……

    “怎么回事?”

    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场里场外没人看清楚状况,青鹤已栽下高台。

    公孙简最是着紧,连忙小跑过去查看青鹤的伤情。

    青鹤却无大碍,只是摔得脑袋昏昏沉沉,整个人处于发懵状态。

    “这是什么?有人暗箭伤人!”

    台下有眼尖者环绕高台一圈的木桩上多了一根明晃晃的钢钉,就在李青观身后的柱子上,颤抖不已。

    李青观侧目一看,惊魂未定,却强装镇定。

    公孙简恶人先告状,道:“刚才的情况谁看清楚了?到底是谁暗箭伤人还不一定呢!”

    李青观知公孙简背后是剑南节度使王昱,也不发作,亮了亮被飞针擦破皮正渗血的右手,大声问道:“老道不负众望,这一场算是贫道赢了吧?”

    “斗法之事,怎好轻言输赢?”火龙观观主厚着脸皮说道。

    可无论旁人怎么说,青鹤的失败让人不耻,丢人不说还被发现用暗器偷袭,如此一来连会场都待不下去了,公孙简连忙派人把青鹤送到三清殿休息,让其避开舆论风头。

    好在法凌早就预料到青鹤斗法会败阵,此时已指望不上旁人,转头看向吴元:“师侄出自名门,是否上台跟李道长比试一番?”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想看一场针尖对麦芒的对决。

    剑南道大多数修道者对长春真人这位道门大能只是耳闻过,却未目睹其神通,现在长春真人派弟子前来助阵,青羊宫推崇有加,关键时候又让吴元上台斗法,定是得到长春真人真传。。

    吴元神色淡然:“法凌前辈请见谅,家师跟天师道间向来无过节,未得准允,晚辈不能随便跟天师道生出仇怨,祸及师门……”

    说完她往松梅和杨云所处方位看了一眼,大概意思是,我被你们请来是对付这两位,而非随随便便被你们拿来当枪使,指哪打哪!

    法凌本来满怀期待,闻听此话脸上满是失望和怨怒。

    请来的外援居然拒绝上场,难道指望武尊真人师徒去对付大敌?

    法凌没敢勉强,转头看向松梅:“武尊道友是否有上去斗法之意?”

    松梅哪里看不出个中门道?只是他急于要表现自己,想要在此番道法大会上出风头,现在风头都被天师道的李青观出了,心里也有些焦急,正要应允,忽然想到什么,下意识地瞥了眼杨云,见杨云摇头,只得道:“贫道尚且不急。”

    ……

    ……

    场面陷入僵持。

    法凌四下问了一圈,没一人出来替青羊宫上台比试。

    本该是青羊宫主持的法会,现在却是天师道的李青观唱主角,青羊宫就算想唱对台戏却连个能上台斗法的人都没有。

    法凌心道:“我替你们这些家伙争取利益,你们却不帮忙,任由天师道的人放肆,看来什么事都不能指望你们!”

    法凌正准备亲自上台领教一下李青观的“法术”,不远处传来浑厚的男子声音:“不如让我去试试吧?”

    在场众多道士顺着话音望去,想知道谁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触霉头。

    只见一名四十岁上下,体态丰腴,脸上带着豪迈笑容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此人虽着道袍,但气质透出一抹俗气,怎么看都觉得不伦不类,完全不似修道之人。

    杨云心道:“这家道观的伙食真不错,修道都能修成油光满面的大胖子。”

    法凌皱眉打量来人,问道:“不知阁下是?”

    胖子笑道:“鄙人师承洞庭仙人,今日参加法会也算是机缘巧合,至于鄙人的名号……不值一提。”

    洞庭仙人!?

    在场一些见闻广博的道士大吃一惊,洞庭仙人名号在荆楚一带很是响亮,跟长春真人有得一拼。

    法凌心想,长春真人的弟子不肯相帮,来个洞庭仙人的弟子,天助我也!

    旁边有人打趣:“不值一提也该有个名字吧?”

    胖道士道:“鄙人跟随洞庭仙人修行日短,尚未有道号,鄙人俗名复姓鲜于,单名一个向字!诸位有礼。”

    鲜于向。

    杨云听到这名字觉得有几分熟悉,似在哪里听说过。

    稍微琢磨后恍然:“这不就是向继任王昱剑南节度使职务的章仇兼琼推荐杨国忠,跟我老杨家有一定渊源的那个鲜于仲通?”

第九十四章 导演与演员

    鲜于向,字仲通,出生于蓟州渔阳县,少时随父辈迁徙至山南西道蓬州新政定局。这位是唐朝名噪一时的人物,虽然是进士出身,但本身却无多大才能,最大的能耐就是巴结上杨国忠,后来靠杨国忠官拜剑南节度使,酿成征南诏大败。

    白居易在《蛮子朝·刺将骄而相备位也》曾讽刺一笔:“鲜于仲通六万卒,征蛮一阵全军没。至今西洱河岸边,箭孔刀痕满枯骨。”

    鲜于向可说是唐朝玄宗年间朝廷妖魔横行的代表人物。

    但杨云对此人并无多少成见,来到唐朝时日不短,真正见识过的名人不多,鲜于仲通算一个。

    杨云看了看鲜于向这身装束,不由思索:“鲜于仲通怎么做起道士来了?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去年的新科进士,怎么不好好在长安做官,跑到成都来了?”

    公孙简问道:“道长可是蓬州新政鲜于家的人?”

    “正是。”

    鲜于向笑着回应。

    “原来道长还出自名门。”公孙简随口说了一句。

    公孙简是节度使府幕僚,对于蜀地各处豪门望族多有了解。

    蓬州新政就是后世的南充仪陇,唐朝成立后为了避免蜀地割据的情况出现,将巴蜀一分为二,把巴蜀东边和陕南强行凑到一块儿,设立山南西道,治所设于兴元府,也就是后世的陕西汉中。

    益州距离蓬州并不远,鲜于这姓氏非常罕见,所以公孙简很快便联想到鲜于家族。

    法凌道:“无论你师出何门,可知今日台上那人是谁?今日又在作何?”

    鲜于向笑道:“就算不认识,在此观摩良久也清楚个中利害干系……不就是天师道门人?我师从洞庭仙人,正好见识一下天师道的利害之处!”

    鲜于向几个箭步便由步道跨上高台,身手异常矫健,站定后抽出背负的桃木剑,遥指李青观:“李道长,鄙人就不客气了,手底下见真章……我要为洞庭一派树立威望。”

    刚刚让道童包扎好手掌的李青观一看来者不善,心里非常着急。

    对面这肥胖道士别说是否真有神通,就算再来个欺世盗名的青鹤他都应付不了,李青观在之前的斗法中已筋疲力尽,面对鲜于仲通时更是压力陡增。

    “啰嗦什么,出手吧。”

    李青观硬着头皮道。

    鲜于向笑道:“你是前辈高人,就由你先出手,鄙人作为晚辈,只管接招便是。”

    台下的人听到这番话,不由发出感慨:“洞庭仙人弟子就是不一般,看到李老头年龄大,不想欺老,居然见招拆招!没有真本事,谁敢说出这种大话?”

    鲜于向和李青观摆开架势,却迟迟没有动手,似乎都在寻找机会。

    松梅看了一会儿,带着不安之色,转头问杨云:“好徒儿,为师前来也是为立威,现在台上你来我往,为师就在下面干看着?”

    杨云问道:“你觉得有本事能斗得过李青观?”

    “就算斗不过,不是还有你么?”松梅赔笑道。

    杨云没好气地道:“就算能斗过,现在我们跟天师道并无直接冲突,应该目标一致对付青羊宫才是,不然就算你在台上大杀四方,回头不照样要受青羊宫摆布?”

    “唉!”

    松梅不甘心地叹了口气,继续看着台上。

    杨云跟着看好戏,王籍凑过来问道:“高人,你觉得台上这两位谁能赢?李道长一看就有真本事,至于这个鲜于向……也非泛泛之辈。”

    杨云心想,这是什么跟什么嘛,两个骗子在台上不开打,完全是摸不清对方的底细,你真以为是高手对决?当即道:“继续看,别问。”

    “嘿。”

    王籍继续用热切的目光打量台上,生怕错过了双方斗法的细节。

    ……

    ……

    鲜于向和李青观都不出手,杨云想帮忙都插不上手。

    跟以往杨云急于露脸树立威望不同,这次杨云却不会让自己成为众矢之的。

    “你们倒是出手啊,就算虚张声势,我也可以替你们把场面做足,谁让我想让你们成为众人眼里的仙人,方便我离开益州呢?你们越是风光无限,越没人留意到我这个过气的小人物,王昱的注意力也会随之转移。”

    杨云从来到青羊宫后,表现就异常低调,要出头也是让松梅去,目的跟他找松梅来当假师傅的原因一样,转移注意力,让他可以抽身离开。

    此次法会上,先有李青观,后有鲜于向,二人行事越高调,杨云越高兴,他作为总导演只在台下负责制造足够的声光效果便可。

    只要台上两个“演员”没暴露,那这出戏就会继续演下去。

    李青观盯着鲜于向半晌,心中直打鼓:“之前几次我都莫名其妙地拥有仙法,将对手打下高台,难道说这是有天助?但我这能力时灵时不灵,若此人近身,就算比蛮力我也不是其对手!不行,我先比划比划,吓唬一下他再说!”

    “好吧,既然你不肯先出手,我就不客气了!”李青观言罢,双手抬起至胸前,像是在运气劲,随即手掌合拢,往前猛地一推。

    “呼……”

    空气中似有一股气流冲着鲜于向涌去。

    鲜于向面色一变,对方居然真的会隔空发力,这有些出乎他的预料,匆忙之下左手挥掌前出,右手执桃木剑横于身前。

    “嘶嘶……”

    空气中仿佛有气流在翻涌。

    旋即,两股气流在高台中央发生激烈碰撞,发出“轰隆”一声巨响,二人相隔三丈余远,却像被对方的气流波及,“噔噔噔”各自后退几步,方才站定不动。

    “哇!”

    台下的人看得目不转睛。

    这才是高手对决!

    这才是真正的斗法!

    可以伤敌于无形,实乃大师中的大师!

    以往所见都是鸡鸣狗盗的江湖骗子!

    眼前的比拼让人自惭形秽!

    公孙简和法凌看到这一幕震惊不已,实在想不到双方竟然真的拥有“仙力”,好像还斗了个势均力敌。

    公孙简高呼:“鲜于道长,赶紧出手,别给他喘息的机会!”

    “李道长,对手修行尚浅,宜乘胜追击!”天师道这边也有人提醒李青观。

    只有高台上两人才知道自家苦楚。

    明明什么都不会,只是摆开个架势,居然似模似样,刚才发生什么都没明白过来,还让乘胜追击?

    怎么个追击法?

    鲜于向气血翻腾,先前气浪碰撞反弹的劲道让他受了一点“内伤”,呼吸很不顺畅。他喘匀几口气,抱拳行礼:“李道长好修为,佩服!佩服!”

    “你也不差。”

    李青观自知不能力敌,又不能认输,故作姿态地说道。

    公孙简催促道:“你们还啰嗦什么?出手啊!”

    鲜于向置若罔闻,将桃木剑还鞘,作揖道:“家师之意,只让鄙人立威,未让伤人,再者以鄙人的修为自知无法胜过前辈,所以……鄙人只能先收手。”

    鲜于向看似豪气,其实非常狡诈,他做道士本来就是为投机取巧,想从玄宗崇道这方面着手,混上一官半职,见对方真有隔空伤人的能力,虽然不知对方为何觉得他也有这种能力,却知再打下去必败无疑,立即找理由下台。

    法凌黑着脸问道:“尚未分出高下,怎就认输?”

    “鄙人并未认输,只是不分高下,堪堪打个平手……李道长认为呢?”鲜于向打量李青观,用征询的口气问道。

    鲜于向琢磨:“就算这老道士有能耐,经过之前几阵的比试,也该体力衰竭了吧?他肯定不会真对我赶尽杀绝,除非洞庭仙人跟他有过节!”

    李青观看对方不想比了,心里别提有多庆幸,暗忖:“再比试下去,或只需要一个回合,我就要败下阵来,看来洞庭仙人的弟子颇有气度啊。”

    李青观捋着胡子笑道:“这位道友所说不假,你我并未真正分出胜负,不如留待日后再比试。”

    鲜于向道:“以李道长的辈分,应该跟家师斗法,鄙人无那资格。”

    “好好,哈哈!”李青观颔首大笑。

    双方在一种友好的氛围中结束“斗法”,只是一招,势均力敌,然后鲜于向便走下高台。

    法凌气急败坏。

    好不容易找个高手上台,结果只打了一回合就收手,台上守擂的仍旧是李青观!这意味着还要派人上去攻擂,可是吴元不上,谁能胜任?

    法凌看了看四周,没人堪当大用,就在为难时,旁边公孙简道:“已到正午时分,不如先用午膳,再行斗法……诸位意下如何?”

    “正有此意。”

    在场的道士都表示赞同。

    李青观也赞同先吃饭再斗法。

    虽说刚才的斗法他没真正耗费“法力”,精神却消耗不少,以他的年岁,在这炎炎夏日里演戏需要耗费大量体力,此时汗流浃背,连呼吸都很急促。再者,他还需要找个地方好好消化一下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便同意公孙简的提议。

    ……

    ……

    青羊宫作为法会的主办方,为与会道士提供了伙食。

    道士基本都吃素,但也有吃荤的,基于派系的不同,修行方式也有巨大差异。

    一行往隔壁准备好席桌的院子走去,李青观等人并未多逗留,倒是公孙简主动过来向杨云师徒打招呼。

    简单见礼后,公孙简道:“武尊真人素来不问尘事,今日乃剑南道道门道统之争,真人何必深陷泥潭?”

    松梅道:“不知阁下的意思是……?”

    公孙简往杨云身上看了看,显然积怨尚存。不过现在青鹤已名声扫地,他也就不再把筹码继续压在青鹤身上,低声道:“真人乃节帅府上宾,做事应该秉承节帅的立场,在下没说错吧?”

    松梅未有表示,杨云笑嘻嘻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师傅帮你们对付天师道的李道长,对吧?”

    公孙简没有正面回答杨云的问题,义正词严道:“天师道一向以道门正统自居,不把其他宗派放在眼里,且清高自傲,连节帅的号令都不遵,朝廷不将之划为邪魔外道已算客气,还要以他们为正统,听从他们分配利益,试问天下修道者谁能服气?”

第九十五章 暗中相助

    公孙简说了半晌,意思无非是拉拢松梅站在青羊宫一方,共同对抗天师道。

    松梅半生不得志,现在突然被人礼重,态度不由动摇。

    跟天师道同盟,就算赢了,风头也全让李青观出了,而且还会跟青羊宫乃至剑南节度使府产生矛盾,他在剑南道很难混下去。

    杨云看出松梅态度松动,笑着道:“阁下说得不对吧?之前说好谁在此次斗法中获胜,就由谁来分配利益,怎么……节度使府要改变规则吗?”

    公孙简怒目而视,怪责杨云多嘴多舌。

    松梅幽幽叹了口气,他始终要听杨云的,杨云让他跟谁同盟他只能照办,不然以他的本事很难在此次法会中出头。

    “容贫道再考虑考虑。”

    松梅并未直接否定,而是保留了转圜余地。

    ……

    ……

    公孙简恨恨地瞪了杨云一眼,便跟法凌等人往三清殿去了。

    此番青羊宫方面没有再邀请杨云师徒闭门协商,倒是之前在台上大出风头的鲜于向被他们请了过去,当成上宾礼待。

    松梅不解地问道:“好徒儿,跟青羊宫作对没有任何好处……现在不是天师道一家独大的年代,这一代的天师境况如何没人知晓,我们没必要占他们的边吧?更何况现在剑南节度使府为青羊宫撑腰,我们与之作对,殊为不智。”

    杨云摇了摇头,笑而不语。

    王籍去看望过李青观等人过来,凑上前问道:“尊者下午是否要上台?”

    “视情况而定。”

    松梅又摆起谱来,“就算上台,小徒一人即可,何须贫道亲自出马?”一脸傲娇的模样,浑然忘了刚才还为加入哪个阵营焦虑不已。

    进入摆满席桌的院子,还没等他们找个地方坐下,远处过来一人,却是吴元。

    吴元先跟松梅见礼,随即借口说有事相商,把杨云叫到一边,不想让别人听到他们的谈话。

    来到隔壁院子,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站定,杨云笑着问道:“吴道长把我单独请出来谈话,不怕被人看到?特殊时期需要避嫌啊。”

    吴元皱眉:“我察觉到,天师道的李青观根本没什么本事,他在台上之所以屹立不倒,乃是有高人暗中帮忙。”

    对方居然能够看出台上的门道,杨云稍感意外,不过想到这位师出名门,肩负重大使命而来,旋即释然。

    杨云故作惊讶地问道:“李道长击败那么多挑战者,我还说他道法高深莫测……居然是高人暗中出手相帮?吴道长不是言笑吧?谁这么大的能耐,众目睽睽下搞鬼?”

    吴元目光灼灼地打量杨云,似要将之看透,杨云却是一脸茫然,丝毫也不露破绽。

    最后吴元选择放弃,摇头道:“我还没弄清楚究竟是谁动的手脚……虽然我的修为不够,但能确定确实是有人在背后搞事情。”

    “吴道长如此判断,想来是实情……不知是何人所为,如此做又有何目的……”杨云抚摸着下巴,蹙眉作沉思状。

    吴元继续摇头:“若知道便不会过来请教了,难道武尊前辈没看出端倪?或者……此事根本就跟武尊前辈有关?”

    杨云闻言笑了起来。

    吴元怀疑事情跟松梅有关,却不能贸然相问,只能先找他这个武尊真人的徒弟询问情况,不至于一来就弄得很僵。

    “我没发现家师有何异常啊……或许是吴道长多心了吧。”杨云摇头。

    吴元瞪了眼杨云,对这番说辞很不满,但因二人处于对立的立场,试探未果后便告辞往三清殿去了……她到底是青羊宫请来压阵的贵宾,那边肯定会商议下午斗法的策略,作为杀手锏不可能缺席。

    杨云回到用餐的院子,还没走拢松梅已然问道:“吴师侄找你何事啊?”

    王籍支棱起耳朵倾听,杨云摇头道:“只是过去问两句话,没大事。”

    他不想跟解释太多,毕竟他才是所有一切的主导者。

    ……

    ……

    中午,节度使府。

    王昱正在案桌前处理公务,首席幕僚白启元急冲冲走进门,带来公孙简从青羊宫发回的最新情报。

    “……天师道的张高没来,只有李青观撑场面,以为他们在此次法会上无所作为,不想却在斗法中接连获胜,好在出了个鲜于向,据说是洞庭仙人的徒弟,勉强跟李青观打了个平手,下午斗法还会继续。”

    白启元总结了一下上午的情况。

    王昱黑着脸问道:“武尊师徒呢?”

    白启元摇头:“没说,估摸没冒头……之前军帅对他师徒多有礼重,他们似乎不用借此机会树立威望。”

    王昱一拍案桌:“天师道的人不识好歹,本帅之前多番派人招揽,他们都以天师不在蜀地为由拒绝,现在本帅正值用人之际,攻取会野城急需奇人异事辅助……再者,圣上对修道者分外看重,我在剑南道一天,蜀地道门就不能乱!”

    “不知军帅的意思是……?”白启元请示。

    王昱道:“传话过去,若天师道的人继续胡搅蛮缠,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将其压制下去,必要时甚至可以叫武尊师徒出马……总归天师道必须按照本帅制定的规则行事!”

    ……

    ……

    午时过去,法会继续。

    天师道连战连胜,仍旧是守擂的一方,法凌代表青羊宫出场,此时他身边除了吴元和鲜于向外,还有几张生面孔,均穿着崭新的道袍,神采奕奕,应该是青羊宫用来应付当下场面的精英。

    杨云远远看一眼,他没有从这几人身上感到能量波动,但这些人龙精虎猛,肌肉很结实,应该从小练武,有一身不俗的拳脚功夫。

    等人差不多到齐,法凌示意安静,朗声道:“上午法会尚未结束,用过午饭稍事休息这便继续,不知天师道方面是否要换人?”

    李青观道:“老道一人便可,作何换人?”说完便缓缓登上高台。

    法凌四处望了一下,大声道:“张道友既已到场,为何不现身?”

    他的话音落下,在场道士议论纷纷,不解他话中之意。

    杨云心想:“他怎么断定天师道第十五代天师张高在场……应是吴元把她的看法告诉青羊宫,青羊宫以为上午是张高在幕后操纵一切。”

    李青观老脸横皱,跟着四处望了一下,然后问道:“阁下何出此言?你口中的张道友,莫不是我山门之主,本代天师?”

    法凌一脸阴测测的笑容:“来了却不肯现身,藏头露尾,那接下来贵派的人若有损伤,怪不得我青羊宫!你们几个,上吧!”

    法凌话音落下,便见他身边六名道士一起启动身形,向着步梯冲去,几个箭步已到高台上。

    四男两女,俱英姿飒飒,年岁不过二十到三十期间,各自占住高台一角,手持法剑,正对孤零零的李青观。

    以六人对付法凌一人,还结成阵法,足见青羊宫方面的重视程度。

    “我靠,六个打一个,不公平啊。”

    台下有倾向于天师道的道士发出抗议。

    有人出言反驳:“上午李老头不是有言在先,要么一个个来,要么一起上?现在上六个就怕了?”

    又有人道:“对啊,天师道若不服,也可以多上几个!”

    王籍神色激动:“这下热闹了,看这架势,青羊宫精英尽出,怕是要跟正一道拼个鱼死网破……这一战必定精彩!”

    松梅则非常着急,看着别人在台上比试,急于获得功名利禄的他,心痒难耐,一时间竟抓耳挠腮,好不滑稽。

    ……

    ……

    高台上几乎没有前奏,双方很快便激烈交锋。

    六名道士结成法阵,时而剑尖挑起符箓,在空中左晃右晃,迸射出一团火光;时而撒出一把白沙,空中传来一阵爆响,旋即白烟蒸腾,没过多久台上便烟雾缭绕。

    六名道士“剑法”规整,配合无间,几乎到了严丝合缝的地步。

    李青观年老体衰,看到青羊宫来真的,立即打算认输。

    奈何他还没来得及开口,身体就像鬼附身,如同牵线木偶一般,在台上左右摇摆,躲过从四面八方攻来的剑招,由于连续翻滚腾挪,发髻散开,头发散落蓬头盖脸,如同鬼魅,招式非常难看,偏偏六名道士伤不到他分毫。

    李青观心中无比震惊,此时只能认为是张高暗中相助,除此外他实在想不到旁人有如此神通。

    台下的吴元脸上疑惑的神色越发加深,她四下打量,注意力完全不在高台上,一心找出是谁主导了这出大戏。

    奈何杨云只是笑着用意念操控李青观的身体,还可以分神四下看看,碰到吴元的视线,还报以亲切友好的微笑。

    相较而言,松梅则神情紧张,看到精彩处身体还稍微抽动,好像高台上一切都是他的“杰作”。

    吴元盯着松梅看了好久,最后终于确定什么,凑过去在法凌耳边低语几句,法凌听了大吃一惊,将目光落到松梅身上。

    杨云为了让松梅表现得更逼真一些,分出一部分精神力,给松梅添加了少许动作,跟高台上李青观的一举一动保持高度一致,如此一来就更像了。

    差不多一刻钟过去,李青观全身被汗水浸透,六名青羊宫道士也气喘吁吁,动作慢了下来,斗法已然临近尾声。

    杨云不想再耗费精神,操纵李青观直接飞上半空,单掌向下,一股强大的力道喷涌而出,围攻李青观的六名道士被震飞出去,直接摔下高台。

    不过现场的情况很诡异,六名青羊宫道士就像被云朵托着一样,异常平稳地落到台下,丝毫未伤。李青观也缓缓地落到高台上,长身玉立,配合一身白毛,如同仙人在世。

    “好!”

    一场比试下来,全场叫好声此起彼伏,到最后都为李青观神乎其神的表现叫好。

    斗法结束,杨云将施加在李青观身上的精神力抽走,李青观支撑不住,身体一个踉跄,半跪在地。

    他及时伸出手撑住地面,身体才未倒下。

    天师道的弟子赶紧上台,扶起李青观,嘴里焦急地喊道:“师叔祖……”

    李青观勉强稳住身体,下意识地四下打量,也想把张高的身影找出来。

    法凌跟公孙简等人一齐往松梅身边走来,杀气腾腾。

    法凌冲着松梅大喝道:“武尊道友之前一直不肯出手,却暗中相助天师道的李道友,莫非是要跟青羊宫宣战?”

第九十六章 巅峰

    松梅脑袋一阵发懵。

    台上激战,我正因为没寻到机会上台表现而懊恼,你们怎就跑过来质问我,说得我好像才是幕后黑手!

    关键是……我做什么了?

    公孙简厉声喝道:“早就看出你们师徒图谋不轨……感情一早就设计这出,不过如此也好,让节帅看清你们的本来面目,以后休想再在剑南道立足!”

    威胁的话说得无比凶狠,可松梅却听不懂。

    就算你不让我在剑南道混,也要给出个理由,我如何得罪你们了?

    别说松梅不理解,旁边围观的道士也是一脸懵逼。

    台上刚才斗法太过精彩,谁都没留意台下的情况,现在青羊宫突然把矛头对准武尊真人,让人云里雾里。

    “呵呵。”

    松梅淡淡地笑了笑,没有接茬,目光迅速在杨云脸上瞟过,猜到事情可能跟这个便宜徒弟有关。

    杨云严肃地道:“家师一直在台下,你们要撒气找错方向了吧?”

    法凌怒气冲冲地道:“还想狡辩?说,李青观在台上表现出来的神通,是否武尊你搞出来的?”

    “啊!?”

    法凌的话算是给在场之人“释疑”,人们这才知道为何青羊宫和官府的人会把矛头指向武尊,感情是怀疑武尊一手主导了高台上的斗法。

    按照法凌的说法,李青观并未有什么神通,而是武尊假李青观之手,教训了所有敢于挑战天师道权威的道士。

    会场鸦雀无声。

    除了吴元外,连法凌都没看出其中门道。

    虽然这只是吴元一面之词,法凌却对吴元的说法深信不疑,但别人却不这么认为,大多数参会道士都在想:“就算传说中武尊真人神通广大,也未必到如此地步吧?居然能以神通影响高台上的斗法?”

    松梅听到这里心中一阵狂喜:“如此说来,我这还没正式露相,就面子里子都有了?”

    幸福来得太过突然,松梅一时间有些找不到北,他先看了眼杨云,不敢随便承认或否认,因为他怕这是青羊宫给他挖的陷阱。

    杨云如同不开窍的笨徒弟,老老实实为师傅辩解:“你们有何证据如此说?”

    法凌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吴元。

    吴元走过来,冲着松梅作揖道:“武尊前辈,明人不做暗事,您既然有如此神通,为何要藏在暗处为他人扬名?您才是今日法会上身负神通那位吧?”

    松梅目光不离杨云,必须要得到便宜弟子的授意才敢出来应答。

    杨云走到松梅跟前,眼睛眨了眨,俯身做出请示的姿态。

    随后松梅笑了笑,捻须颔首道:“唉,没想到这样都被你看出来了……没错,刚才的事确实跟贫道有关。”

    “哇!?”

    在场的人沸腾了。

    如果只是青羊宫的人单方面指责“武尊”,或许不可采信,谁知道青羊宫在搞什么鬼?问题是现在连“武尊”自己都承认主导了高台上的斗法,意思是说武尊的神通已高深到无法想象的地步,完全颠覆了这些人多年来的修道观。

    李青观在弟子搀扶下走下高台,没有惺惺作态,更没有贪天之功,近前后恭敬地向松梅行礼:“多谢尊者出手相助!”

    一句话让在场的人越发惊愕。

    现在从三方对话中可以证实,李青观的确借助“武尊”的力量才在之前的斗法中获胜,武尊才是现场最大的boss,旁人包括法凌和李青观在内,都不过是小喽啰。

    法凌怒视松梅:“你既然承认了,还有何话可说?”

    松梅笑眯眯地道:“今日法会,乃是以法术定高下,就算我做了什么,也不过遵照规则办事……事前有说过不能暗中相助任何一方吗?”

    “你!”

    公孙简和法凌肚子都快气炸了。

    本来以为只需要对付个李青观就行,中午制定的策略基本都是针对李青观,包括车轮战、偷袭甚至在茶水中下毒等等,结果现在才知道,原来高台上大出风头的李青观不过是个傀儡,真正跟他们为敌的是“武尊真人”,这让他们不知该如何收场。

    吴元突然道:“武尊前辈的确没错,斗法本来就不应拘泥形式,只要能够展现出自己的能力就行……”

    “师侄这话是何意?”

    法凌瞪着吴元。

    吴元将身前的法袍一敛,抱拳道:“那就让晚辈领教一下武尊前辈的修为,不知武尊前辈是否肯赐教?”

    松梅一怔,晃眼看到杨云鼓励的神色,微笑着点头:“请。”

    ……

    ……

    法会进入最**。

    之前一直隐藏不出的**oss亲自上阵,而此前一直真人不露相来自关中的名师高徒也登台了。

    松梅来到高台下,正犹豫如何亮相才能一鸣惊人,身形突然一晃,“嗖”的一声他整个人已然飞上三丈高台,又向一侧横飞出几米远才缓缓降落,这一手顿时赢来一阵喝彩声。

    松梅心中无比惊讶,但身形丝毫不乱,他转过身,面向石梯口,负手卓然而立。可惜他须发不像李青观那般雪白,个子也要矮一下,乍一看竟有几分猥琐。

    吴元却没有显摆的意思,一步一个脚印上了高台,站定后气定神闲地看向松梅,好像并不怕对手的“神通”。

    “武尊前辈道行高深,晚辈自知不是对手,希望此番斗法可以点到即止!”吴元拱手道。

    松梅未作答,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吴元将拂尘执于手上,轻轻弹了一下,空中顿时传来一阵嗡鸣声,随即整个高台上的空间都仿佛凝固了。

    这一幕让杨云大感意外。

    之前杨云跟吴元接触,发现这位名师高徒身上并没有能够引起他精神力共鸣的能量,所以觉得吴元没有异能,但眼前发生这一幕却显示,吴元也是个超能力者。

    “疾!”

    吴元娇叱一声,手中的拂尘突然膨胀,散开,迅即变成一张蜘蛛网般的东西,朝松梅扑了过去。

    事起突然,松梅完全没有反应,站在那儿怔神地看着眼前一切。

    在场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有杨云在最短时间内便感到不妙,吴元拥有的是一种能够改变物体特质的超能力,杨云无法化解,只能想办法让松梅避开。

    拂尘变成的大网朝松梅包围过去,松梅体内迸射出一道道狂暴的能量,与落下的天罗地网碰撞,发出耀眼的光芒以及一阵阵金属碰撞的铿锵声,就在这电光石火间,松梅身体诡异地向腾挪,躲开劈头盖脸罩下来的巨网,然后腾空而起,跃上半空。

    这一切都是杨云的杰作。

    松梅自己没觉得怎么着,忽然便发现自己正御空飞行,松梅挤出一丝笑容,并努力让自己飞行的姿势变得自然些,虽然此时他内心已乱成一团。

    吴元看到松梅脱离蛛网,正要继续发起进攻,却感觉到自己身体被一股强横的力道包围,行动非常困难……她瞬间便察觉到情况不对劲,作为一个超能力者,她感觉到侵袭来的能量并不出自松梅身上。

    “难道我判断错了?”

    吴元心中冒出这个想法。

    可惜杨云没给她思考的机会,她身体周围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将她硬生生震退六七步,一直退到高台边缘,才勉强稳住身形,此时蛛网已经散落地面。

    而此时松梅也从空中平稳落地,伸出右手指向吴元,好像他再施加一点力道,就可以把吴元击飞出高台。

    “收!”

    吴元一看情况不对,手一招,蛛网迅速缩小,最后变回拂尘,飞回她手中。

    凝重地看了松梅一眼,吴元恭敬行礼:“武尊前辈高明,晚辈认输了。”

    松梅笑着摆了摆手:“小友本事不小,将来造诣必定在贫道之上……你没输,就算打个平手吧!”

    吴元却没有应答,行礼后一个闪身便跃下高台,稳稳站定。

    法凌迎上前去,不满地质问:“还没分出高下,怎就轻易认输?”

    吴元面带惭愧之色:“再斗下去,晚辈必然元气大伤……要想战胜武尊前辈,非要家师出马不可。请见谅,晚辈没有完成家师嘱托。”

    “你……”

    法凌想指责吴元,但回想起吴元刚才在高台上的表现,又没那底气。

    不管怎么说,现在唯一能跟“武尊”过招的只有长春真人派来的这个弟子,得罪吴元没有任何好处。

    李青观见松梅得胜,振奋地说道:“武尊道友不但道法精通,气度也是如此雍容,道家贤者风范展露无遗,我等愿意听从阁下吩咐行事。”

    天师道迅速表明立场,站到了松梅这一边,愿意在道门利益分配上服从松梅的安排。

    天师道也是被逼得没办法,正面打不过青羊宫,不管人手还是财力、物力都比不过,现在青羊宫还有官府背书,天师道已被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

    如今有个武尊真人出来顶锅,据说其背后有节度使王昱的支持,李青观调转风向,不再以道家正统自居,而是支持武尊真人出来领袖蜀地道门。

    法凌气呼呼地道:“好你个李老道,自己在台上装神弄鬼也就罢了,现在恬不知耻居然以武尊为尊?别忘了你背后有个张天师,你说愿意听从武尊号令,他也心甘情愿么?”

    李青观冷笑道:“今日法会举行前,有言在先,谁能在斗法中获胜,谁便可以号令剑南道道门同仁,这可是你们青羊宫定下的规矩,怎么,现在见最终获胜者不是你们的人,便要反悔么?”

    松梅伸手打断二人争论。

    松梅一脸高深莫测:“贫道一向隐居山林不出,从未想过影响地方道门格局,天下修道者本是一家,何至于为一时利益而大动肝火?今日贫道助天师道道友,只是为平衡各方关系,不想站边,在利益分配上,宁可听从节度使府调遣。”

    随即他看向公孙简,做了个请的手势:“公孙先生,接下来就由你安排如何?”

    ……

    ……

    推荐《南明第一狠人》

    永历十二年末,明军多线溃败。

    万里江山尽失,四海豪杰皆殒。山河破碎风飘絮,遗民泪尽胡尘里……面对死局,是跑路逃命苟延残喘还是执天子剑做奋力一击?朱由榔给出答案:日月所照皆明土,举世皆降朕不降!伐清,朕要伐清!

第九十七章 蹊跷

    松梅是典型的丢了西瓜捡芝麻。

    自作聪明,明明帮助了天师道,回头却眷恋节度使府给予的利益,主动将得来的胜利果实拱手让给公孙简。

    看似走了一步妙棋,但在杨云看来,松梅根本就是个臭棋篓子。

    公孙简和法凌对于松梅的话颇感意外,明明己方败得很彻底,居然对方会主动把利益让出来?

    李青观着急地道:“尊者明明已在斗法中获胜,为何要自降身份,让官府来分配利益?他们跟青羊宫是一伙的……”

    公孙简怒气冲冲道:“李道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就算世外修行,若与官府为敌,也必然没有好下场!”

    松梅道:“既然选择出世修行,就不应沾染红尘俗事,谈何利益?现在诸位道友齐聚于此,若真有什么利益需要分配,静下心来慢慢谈即可,像现在这样你争我夺,实在有违修行之道。”

    话说得漂亮,但都是废话。

    没人愿听这些。

    但松梅是此次斗法最后的胜利者,他不想站出来当领袖,别人也不敢随便站出来驳斥,毕竟从松梅表现出来的实力,没人有信心战胜他。

    法凌用目光征询公孙简的意见。

    公孙简感到问题很棘手,他更想青羊宫凭借实力碾压一切对手获得这样的权力,而不是靠武尊的施舍。

    “公孙先生,现在怎么办?”

    法凌见公孙简迟迟没有表态,只好出声请示。

    公孙简实在没法表态,带来个青鹤丢人丢到家了,青羊宫门人和请来帮忙的吴元又接连在斗法中败北,他感觉回去后无法跟王昱交差。

    公孙简道:“这个我不好表态,得回去请节帅定夺。”

    旁边有修道者不满地抗议:“炎炎夏日我等在此守候一天,连个结果都没有?感情是晃点人?”

    法凌厉声喝斥:“法会从未说过一天就结束,谁若不服气,可以上台去跟武尊较量,不然就请闭嘴!”

    会场顿时鸦雀无声。

    话语权不是人人都有,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是来凑热闹,等结果出来分上一杯羹即可,叫他们跟武尊比试根本没那底气。

    法凌望着松梅,心里别提有多别扭了,问题是现在连请来的援兵都折戟沉沙,松梅又表现得很“识大体”,他只能忍气吞声。

    ……

    ……

    公孙简犹豫半天后将法凌叫到一边。

    法凌赶紧问道:“现在该如何?要不要再派人上台去挑战武尊?”

    公孙简喝斥:“还嫌不够丢人吗?之前你怎么承诺的?说要在此次法会上技压群雄,结果却让武尊逞威风……要不是有人发现不对劲,从头到尾都被他戏耍!”

    法凌叹息:“谁知会弄成这般田地!”

    “赶紧宣布散会吧!”公孙简吩咐道。

    “就这么散了?会不会……太窝囊?”法凌道。

    公孙简冷笑不已:“你别忘了节帅是怎么吩咐的……只有青羊宫力压群雄,才会扶持你登上青羊宫观主的宝座,但现在看来,你们整个道观加起来都比不上武尊!这家伙是节帅眼中的红人,之前便制作火符咒,帮助我军取胜,此番更是大显神通,威慑群雄……你说谁能跟他一斗?”

    “也不尽然。”

    法凌不想认输,摇头道:“只要肯动脑子,一定能把武尊拉下马来!”

    “算了吧!”

    公孙简嗤笑一声,道:“之前李青观你们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是在幕后操纵一切的武尊?今天的情况太过出人意料,一切等回去请示过节帅再说……我这里先把话说明白,如果你不能控制局势,此前所有协议作罢!告辞!”

    公孙简撂下句狠话后,便走上高台。

    法凌心有不甘,却又无可奈何,毕竟失去官府的支持,他很难问鼎青羊宫观主,青羊宫要保持剑南道第一道观的地位也很艰难。

    公孙简面对高台下黑压压一众道士,大声说道:“本来道门之事,官家不应插手,但现在……武尊道长提出让节帅节制剑南道道门势力,本人这便回去请示,看看节帅如何吩咐,明日将结果通知到诸位。”

    很多人用怨恨的目光望向松梅,尤其是那些跟青羊宫不和的修道者,本以为可以通过天师道乃至松梅得胜来获取利益,谁知白高兴一场,转了一圈下来,利益划分依然归于官府。

    李青观刚开始颇为抵触,但这个时候却保持沉默,此时他已经分析出利害关系,无论如何都不能让天师道成为官府打压的对象,适当退让是必须的。

    “就这么定了。”

    公孙简道,“除非有人认为自己道法高深,可以压武尊道长一头,不然……本人这就回节帅府复命了。”

    目光在一众道士脸上扫过,没人敢挺直腰杆站出来说要向武尊挑战。

    法凌道:“公孙先生慢走。”

    “哼!”

    松梅冷哼一声,下台后带着人气势汹汹去了,剩下一群道士面面相觑。

    ……

    ……

    法会告一段落。

    武尊是最后的胜利者,却没感受到多风光,恨他的人,比崇拜他的多多了。

    “这老家伙不知好歹,自己明明能主宰剑南道道门势力,却非让官府来做主,官府跟青羊宫不是穿一条裤子吗?”

    青羊宫门口,修道者陆续出来,他们基本都在议论之前发生的事,那些前来观礼的世家门阀成员和各州府官员有很多搞不清楚状况,四下找人问话。

    松梅本以为自己会成为青羊宫的座上宾,却连挽留的话都没得到一句,自作聪明下里外不是人……青羊宫没把他当回事,天师道也没说感激涕零。

    “为师做错了什么吗?”

    松梅一头雾水,出青羊宫时不解地问杨云。

    杨云心态很好,他才不管最终利益归谁,当下安慰道:“师傅做得很对,听官府的总归没错……王公子以为如何?”

    王籍对结果非常满意,赶紧凑过来说道:“尊者果真高人风范,相信节帅能做出最好的安排,平衡剑南道道门势力,不会让今日与会者吃亏。”

    松梅这才想起王籍是节度使王昱的儿子,当即喜滋滋地说道:“王公子回去后准备如何跟节帅谈及此事?”

    王籍笑道:“在下回去便找家父商议,由家父出面,让天师道和青羊宫重归于好,至于尊者您……以后剑南道道门事务,还是得听从您的安排。”

    松梅未料到有“意外之喜”,满意点头:“王公子真是深明大义。”

    “多谢褒奖。”

    王籍对松梅分外恭敬。

    杨云看到这里暗暗皱眉,心想:“以后还是别找松梅这种骗子做事,稍微有点成就便得意忘形,忒不靠谱。不过结果还算好,松梅大出风头,别人关注点就不在我身上,离开成都也容易许多。”

    ……

    ……

    王籍早早回节度使府找王昱。

    杨云没有送松梅回半山客栈,本来松梅有意跟杨云促膝长谈,却遭到杨云冷遇。

    二人是利益合作的关系,杨云从松梅手上把乙丹抢来,松梅获得名利,交易就算结束,剩下就是松梅出风头而他走人。

    未来的路杨云已设计好。

    杨云带着乙丹正要回家,突然感到有人跟踪,他的第六感分外敏锐,将跟踪者从人群中逮出来。

    “吴道友?怎么是你?”

    杨云看到吴元,带着乙丹笑迎过去。

    吴元眸子明亮,凝视杨云,半天也没看出端倪,摇头道:“怎不见你跟武尊前辈一道回去?”

    杨云笑道:“我先来成都,有自己的住处,白日里还要兼顾工坊事务,所以没有跟家师住在一起。”

    “原来如此。”吴元释然地点了点头。

    杨云问道:“吴道友特地来找,有事吗?”

    吴元道:“今天我在台上与令师斗法,感觉很奇怪,令师修为是很高,但我总觉得……有神秘的力量从台下传来……”

    杨云故作不解,愣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吴元突然把拂尘拿出来,对着杨云:“我想跟你斗一次法,可以吗?”

    杨云心想:“当时我把事情做得很隐蔽,以为她不会发现,但现在看来她还是感应到了我身上的能量波动……这小娘们儿不好对付啊。”

    杨云断然摇头:“你刚跟家师刚斗过法,我跟你对上,赢了输了都不好说……再者,大庭广众之下,此地又是市井,稍微控制不住力道就会伤及无辜,仁者不为也!”

    “那你挑个时间地点!”吴元坚持地道。

    吴元看似懵懂,但凡事都较真,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杨云笑道:“修行者最忌好勇斗狠,这会极大地阻碍自己和他人参悟天地大道……希望吴道友不要让我为难。”

    吴元面色深沉,琢磨一下侧头看看乙丹:“她是谁?”

    “这是我徒弟。”

    杨云对乙丹道,“乙丹,见过吴前辈。”

    乙丹恭敬行礼:“晚辈见过吴前辈。”

    吴元蹙眉打量杨云:“你才多大,就开始收徒弟了?”

    杨云笑道:“收徒弟又不看年龄……家师有言,若在外遇到有慧根之人,随时可收为徒,不同门派有不同收徒的规矩,何必拿自己的观念去强行要求他人……你不收,不代表我不能收。”

    吴元生气了,道:“今日法会上蹊跷不断,我会追查到底。”

    杨云脸上带着和善的笑容,道:“吴道友查清楚后可以告诉我,也好解我心头之惑……你道法修为不如家师,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不必耿耿于怀。”

    吴元白了杨云一眼:“我没有不认输,只认为输赢没那么简单……嗨,跟你解释不清楚,回头我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第九十八章 绑架

    杨云可以感受到其他超能力者身上的能量波动,唯有吴元具有的超能力相当特殊,似乎可以阻止自身能量外泄,这也是此前杨云没有发现她异常的根本原因所在,但当她在高台上施展异能后,身份便暴露了。

    再看吴元,虽然她也能感受到精神力共鸣,却不知引发共鸣的能量来自何处,只能暂时把怀疑的对象放到杨云身上。

    “可惜,实在可惜,她早就被长春真人发掘,收为弟子,不然的话我身边又增添一个超能力少女。”

    杨云对于未能及早发现吴元感到无比遗憾,但转念又一想:“吴元也有可能是在长春真人调教下才拥有这种能力,即便是自带的,拥有这种能力的时间也远比安伦、雅柔她们长,那时我还没来这个世界,无从招揽。”

    杨云带着乙丹回家,刚转入家门口那条曲巷,便见有官员等候。

    节度使府支使韩青烈坐在门前的石台上,见到杨云,连忙起身,迎过来道:“节帅送了份礼物,工坊那边没法安放,我只好亲自给您送来。”

    列队在旁的十多名节度使府牙兵打开四口箱子,里面全是铜钱、茶叶和绫罗绸缎等物,并无金银。

    杨云有些不解地问道:“家师既已亲至,王节度使为何还要给在下送礼?”

    韩青烈笑道:“都有,都有,半山客栈那边也有人送礼,在下专门负责送到贵府上。”

    按照规矩,韩青烈前来送礼,杨云本该请他进去喝杯茶,但家中正在蒸酒,他不想把这事宣扬出去。

    杨云对韩青烈表示了感谢,顺手拿了两吊铜钱给韩青烈。

    韩青烈千恩万谢,临走时神秘兮兮地道:“听说节帅很快就要前往雅西统兵,说不准工坊会迁移到雅州前线。”

    这个消息对杨云来说非常糟糕,他本想趁王昱出征时跑路,如果让他牵扯进会野之战,就算一切顺利也会耽搁三五个月,原本从成都到洛阳就非坦途,这一耽搁或许要明年才能到达洛阳,到时候杨玉环成为寿王妃,黄花菜都凉了。

    杨云谦虚地道:“有家师在,什么事都轮不到我来做主,有关工坊事务其实可以跟家师商议。”

    韩青烈笑道:“还是跟小道长您更熟络些,在下甚至没拜会过武尊真人……”

    ……

    ……

    杨云把韩青烈送走,院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安伦、雅柔和雅清三姐妹迎了出来,神色紧张。

    “师父,刚才外面是什么人?他们敲门后我隔着门板告之你不在,让他们晚一点再来,却怎么都不肯走。”雅柔过来道。

    杨云道:“乃是节度使府的人,之前带你们去工坊时应该碰过面……前几天让你们把家当收拾好随时走,有按照我吩咐做吧?”

    几姐妹相互看了一眼,大眼瞪小眼。

    安伦撅着嘴,撒娇道:“可是……我们本来就没多少东西啊。”

    杨云这才想起,因为他并未把成都当作常住之所,置办的家当屈指可数,也未给几个女孩添置新衣和首饰,如此跑路时方便些,现在忽然意识到可能刻薄了几个徒弟。

    但几姐妹并不在意,她们都很清楚自己的身份,要不是杨云收留,她们还居无定所,甚至饿死都没人理会。

    “雅柔,等晚些时候隔壁院子几个大婶下工,你就带着安伦和乙丹把酿酒器具拆除,然后找个房间集中销毁,不要留任何痕迹。”杨云吩咐道。

    安伦和雅柔虽然有超能力,但偏向时间和空间的应用,好在现在有了乙丹这个能力举千均的大力士帮忙,处置起来应该不成问题。

    杨云一旦下定决心,便不打算再将成都这边的生意继续下去,尽管他觉得这门生意大有作为。

    “成都是个风水宝地,若不是急于去见杨玉环,这边的生意绝无可能如此轻易撒手。但我的最终目的并不是为了赚钱,而是给杨玉环的崛起提供必要的帮助!赚钱哪里有做官有前途?”

    ……

    ……

    杨云当天没去工坊,入夜后去几个大婶家里走了一趟,每家都送上一百文钱,当做遣散金,在这三五文钱就可以买来一斗米的年代,赢来千恩万谢。杨云交待她们及家人,最好对曾在杨云家中打工一事守口如瓶,否则恐引来不测之祸。

    杨云还表演了一手隔空摄物的本事,各家噤若寒蝉,纷纷表示一定不会多嘴多舌。

    第二天一早,杨云去成岩坊见松梅,到了半山客栈,发现来此拜访松梅的道士多如过河之鲫。

    “武尊道友还在休息吗?切勿惊扰,我等在楼下等着就好,不会影响他老人家清修。”

    这些道士看上去通情达理,知道没有投拜帖便前来拜访很是冒昧,都耐心在楼下等着,客客气气。

    见到杨云也是如此。

    不过显然杨云受到的重视程度比以往减轻不少,前来访问的道士多为礼节性打招呼,不再拿出以前那种如临大敌的态度。经过昨日之事,他们就算再怎么忌惮,也只会将打着武尊名号逞威风的松梅当作心腹之患。

    杨云穿过大堂,上楼来到松梅的房间门口,开从里面打开,伸出一只手把杨云给拉了进去。

    松梅关上房门,小声对杨云道:“好徒儿,下面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为师未得你的意思,没敢下去跟他们会面……现在如何是好?”

    杨云没好气地道:“之前你没在人前露过脸不知该怎么做,情有可原,但现在你已在斗法会上大发神威,威震剑南道道门群雄,还需要如此畏畏缩缩?只管下去,拿出前辈高人的派头,泰然处之便可。”

    “哈哈。”

    松梅顿时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因为房里只有杨云,他不顾仪态,兴奋地连连搓手,“没想到我也有今日的风光。”

    杨云道:“你记住了,现在剑南道各道家宗派不太可能找你麻烦,你昨天已立过威,他们只会毕恭毕敬,想方设法讨好你,获得想要的利益,你越是显得不近人情,他们越会覥着脸往你身边凑。”

    “明白,越有能耐的人,越被人推崇,就好像热脸总爱往冷屁股上凑是同一个道理。”松梅一脸得意之色。

    “那就下去见见他们,可能稍后会有官府的人前来,你自行应付,以后这条路就靠你自己走了!”杨云说道。

    ……

    ……

    松梅是个精明的骗子,见过一定场面,面对一群热情凑上来的道门同仁,他应付得还算圆润自如。

    杨云躲在楼上看热闹,包括其后公孙简跟法凌前来接洽接下来剑南道道门利益分配之事,杨云都没露面。

    杨云之所以不走,是担心吴元前来发难,这是松梅最可能暴露本来面目的纰漏,但短时间内却弥补不上。

    可是,从头到尾都没见到吴元的身影,刚开始杨云还暗自庆幸,但随即心里便隐隐有些不安:“这小娘们是唯一发现情况不对劲之人,也是目前我见过的唯一不受我掌控的超能力者,不会让她整出什么幺蛾子来吧?”

    过了午时,松梅得到一众道士宴请,酒足饭饱回到房间,王籍才姗姗出现。

    王籍一来便通知松梅“好消息”,告知王昱同意奉“武尊真人”为剑南道道家领袖,但只是名义上的领袖,毕竟“武尊真人”无宗无派,云游四海,居无定所,表面上以他为尊,但其实王昱还是让青羊宫主持大局。

    松梅得知消息后异常兴奋,这个结果大大超出他的预期……有了剑南道道家领袖这个活招牌,他以后不管做什么事情都方便许多,吃香喝辣指日可待。

    就在松梅得意忘形时,一名弟子推门进屋,把松梅拉到一边低声说了几句,松梅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

    “尊者有事?”

    王籍热心地问道。

    松梅勉强一笑:“贫道无心领袖剑南道各道门,请回去禀告节帅,就说贫道醉心修行,不日还要云游名山大川,恐不会在蜀地多逗留。”

    王籍很遗憾,道:“家父早料到会有此节,不过眼下正值雅西用兵时,请尊者多停留几日,为攻打会野城献一份心力。”

    “嗯。”

    松梅点了点头,有些心不在焉。

    ……

    ……

    王籍下楼去了。

    松梅突然慌神,跑到隔壁对杨云道:“好徒儿,出大事了,为师的身份恐怕就要被人揭穿。”

    “怎么了?”

    杨云有些惊讶地问道。

    松梅苦着脸道:“你师娘……就是贫道的俗家妻子,被仇家扣下,他们还把你师弟……就是贫道的儿子也给扣下了……事情很棘手……”

    杨云忽然想起几天没见到松梅的儿子毕丸林。

    松梅怕问题败露连累家人,于是把儿子送到妻子身边。

    有关松梅有妻子之事,杨云之前就知晓,只是听说“师娘”并没有跟随来成都,所以并未当回事。

    “为何会出现此等纰漏?”

    杨云面色冷峻,“做大事,不该把身前身后事都安排周详?”

    松梅面带羞惭之色:“还不是因为之前……山门出现巨大亏空,债主上青城山找不到人,便一路打探到了成都,贫道改头换面他们寻不到,只是你师娘她……唉!”

    原来不是仇家,而是债主绑人逼债。

    杨云不想管松梅那些破事,也未有替松梅还债的打算,但现在的问题是若松梅的身份被揭穿,会直接影响他离开益州的大计,所以不能让事情败露。

    “人在何处?”

    杨云冷声问道。

    松梅赶紧到门口叫了传话的徒弟,把债主勒索的信函递上,道:“信纸上说在城西的江红坊……他们让立即还钱,不然……唉!你快替为师想想办法。”

    杨云看了看信函的内容,仔细琢磨一下,松梅不像是在耍诈。

    从头到尾他都在防备松梅,对骗子不可能完全推心置腹。

    “你不能出面,此事只能我去了。”杨云道。

    松梅好奇地问道:“这是为何?”

    杨云瞪了他一眼:“你露面,很容易被人拆穿身份,我去就算谈崩还有转圜的余地,那些人又不认识我……”

    “对,对,对。”

    松梅连不迭点头,“还是徒弟思虑周详,那救你师娘……还有你师弟之事,就拜托你了,为师生平最在意的就是他们母子,可不能出事。”

    杨云听到这话直想骂人,去捞人,不等于要交赎金?

    杨云心道:“把你老婆孩子救出来,你是痛快了,但我荷包却扁了……我就算有钱能这么花?”

    “把官府上午送来的礼物通通拿出来。”杨云厉声喝道,“变了现,凑一凑我也好拿去赎人。”

第九十九章 债主

    松梅将王昱送来的礼物全都拿了出来,杨云大致估算一下,能值个五六十贯。

    再问松梅到底欠了多少钱,松梅支支吾吾不肯细说。

    “还要不要老婆孩子了?如果赎金不够,我还得从旁处挪借。”杨云厉声喝斥。

    松梅这才颤抖地伸出三根手指,道:“三百贯。”

    杨云简直有把松梅掐死的冲动。

    松梅也意识到这数字实在太大,赶紧道:“好徒儿莫动急,山门那边已抵押给他们,大概能值个百八十贯,加上现在这些……”

    “就算还需要补两百贯,我上哪儿去弄这么多钱?”杨云冷声道。

    松梅迟疑地道:“要不,问问节帅?”

    杨云横了松梅一眼,道:“你嫌自己的身份暴露得不够快?先不忙声张,我先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不管我出多少,这钱都当是你欠我的,知道了吗?”

    “知道,知道。”

    松梅赶紧应声,完全没有师傅的架子。

    杨云看了乙丹一眼,吩咐道:“乙丹跟着我做事……你留在房里,谁都不见,就算把人救出来,我也会送出城去,到时候他们母子住在何处,我会让乙丹来通知你……真是不长进!”

    松梅唯唯诺诺,毫无抵触情绪。

    这会儿就算为了妻儿,他也得把杨云当大爷供着。

    ……

    ……

    杨云带乙丹出了客栈。

    乙丹神情淡漠,她对松梅的品性非常了解,要不是杨云把她收为徒弟,很可能她也会被松梅抵押出去还债。

    杨云问道:“你这个伯父以前到底是做什么的?”

    乙丹怔了怔,思索好一会儿才道:“我那伯父小时候家穷,孩子多,养活困难。一个游方道人经过,说他有慧根,要把他带在身边修行,家中长辈没怎么考虑便同意了。过了十多年,他回到家,不知从哪儿得来的钱置办了道观,又在四里八乡广纳门徒,然后娶妻生子。刚开始他还不错,每日潜修,后来不知怎么便沉溺赌博,而且每次都赌得很大,为此师娘……跟她吵过多次。”

    “不能叫师娘,人前更是别如此称呼。”

    杨云提醒道,“你现在的师父是我,你那伯父已经是过去式了。不过,不管他以前多混账,今天我决定帮他一把,见到债主后你就在旁看着……他们不认识你吧?”

    乙丹想了想,摇摇头。

    杨云笑着颔首:“这就好。”

    二人穿街过坊,一路上无人跟踪,杨云琢磨:“看样子王昱和公孙简不太留心我的一举一动,没派人盯着,我要走不是什么难事,但关键是出城会很麻烦。”

    ……

    ……

    杨云和乙丹到了江红坊。

    这里是平民住的街坊,市井间连挑担做买卖的都很少,进了坊门便感觉到一股萧条和冷清。

    杨云并未带钱,他准备摸一下情况,避免自己上当受骗。

    到了约好的曲巷,一名三十来岁,面容黑瘦,额头有一道刀疤的男子走过来,用蜀音问道:“昨个来了个小家伙,老东西人喃?”

    杨云笑道:“你是来讨债的吗?”

    “你是来打探消息的?回切跟那老东西说,他不还钱就把他婆姨卖进窑子,至于他儿子调教一下也可以卖去当兔儿爷!”男子发出威胁。

    杨云道:“我来看看人是不是好好的……他说了要还你们钱,但要先确保妻儿的安全。”

    男子皱皱眉头,招呼一声:“跟老子来!你这小家伙挺有胆色,就让你先看看。”

    杨云文质彬彬,说话谦恭有礼,男子没跟杨云太为难,毕竟他的目的也是为讨债成功,不想节外生枝。

    ……

    ……

    曲巷走到头,穿过一处残垣断壁,出现一座破庙,庙门口蹲着几个正在打哈欠的粗布麻衣的男子。

    见有人过来,几名男子跳起来相迎。

    “老东西来没得?”有人用蜀音问道。

    带路的男子道:“他派了个小兔崽子来。”

    旁边人道:“那老东西不会报官吧?这一路他耍太多鬼花招了。”

    带路男子道:“不得怕!他有借据在我们手上,怕啥子嘛!欠人钱财不还,拿婆姨孩子抵债天经地义,闹到官府也轮不到他占理……你们两个小娃子跟我来!”

    此人带着杨云和乙丹进入破庙,接连有人从里面出来,全都是破衣烂衫的穿着。

    杨云有些诧异:“这群人怎么看也不像有条件借松梅三百贯钱……莫不是专门替人讨债?但听语气又不像。”

    “当家的,人带来了。”

    带路男子在破庙天井里扯着喉咙喊。

    破庙门被人从里面踹开,只见一个三十来岁,双眼细长,看起来一脸奸相的男子正抓着个饭团吃,他身后弥勒佛像前有个妇人抱着孩子,颤颤巍巍看向外面。

    “日他仙人板板,总算来了……人在哪儿?”一脸奸相的当家出门来,本以为能见到松梅,看到杨云和乙丹后满脸困惑。

    杨云目光落到门里妇人和孩子身上,孩子正是他之前见过的毕丸林,至于妇人不用说就是便宜师娘,松梅的妻子。

    只是粗略看一眼,杨云心中慨叹:“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妇人三十多岁,相貌颇为清秀,素面朝天,秀发盘髻,身上没有丝毫风尘气,布衣荆钗有股自然流露的美态,跟毕丸林在一起,母子俩有六七分相像。

    “你个龟儿子,敢诓老子?不是说人来了蛮?”当家的一脚踢在带路男子身上,将其踹出去几步远。

    带路男子站定身体,一脸委屈:“就是他俩,那老东西叫来的。”

    当家的破口大骂:“叫人来有个蛋用!钱喃?”说到这里转向杨云,喝问:“你个哈儿,谁让你来的?”

    杨云微笑道:“谁欠你们钱,就是谁让来的……我来问问一共欠了多少钱,怎么欠下的,现在这种情况算是绑架交赎金呢,还是来讨账?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你个哈儿,一套一套的,欠债还钱,老子前两天就把事挑明了,连本带利三百贯,他说过两天还,现在时间超出,又要涨个十贯利钱!三百一十贯,怎么,他不还你个哈儿帮到还蛮?”

    当家一脸凶神恶煞地望向杨云。

    看起来凶恶,但杨云总觉得这群人不靠谱,不像替人讨债,也不像跑江湖的贼人,倒像是一群骗子。

    杨云暗自盘算:“不会是松梅找人设下的圈套吧?”

    “不知阁下怎么称呼?”杨云突然问道。

    “来人,把这哈儿放倒,老子看他不爽,不修理一下心头不痛快!”当家的突然“发飙”,招呼手下上前来拿人。

    不过这正好撞到枪口上。

    杨云正愁找不到借口动手,不过是一群战五渣的江湖草莽,他连凶悍的南蛮子都能对付,别说是这些个蠢货。

    旁边偏殿里冲出来两个人,准备近前把杨云和乙丹拿住,结果没等杨云动手,乙丹一发狠将冲在前面那家伙推倒在地,然后手一抄,一把将另一人硬生生“举”了起来,高过头顶,后面冲出来的人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刹住身形。

    杨云没料到乙丹打架如此“暴力”,得益于天赐神力,杨云保证她饭量的基础上,近来乙丹的超能力突飞猛进。

    “有话好好话,怎么动手动脚呢?”

    杨云疾步上前,来到当家的身前,笑着道,“别逼我动手,问你什么便答什么。”

    当家的细长眼睛眨了眨,后退两步,知道这回遇到了硬茬。

    “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贾贵是也……你出去打听打听,谁不怕贾爷?”当家的想保持颜面,但发现手下还被人举着,装腔作势却没底气。

    杨云道:“贾当家,话挑明了,我不晓得他怎么欠下你三百贯钱,现在看来问题很大,你先把欠据拿出来看看。”

    贾贵侧过头,撇撇嘴道:“你当贾爷好糊弄?欠据随便能给你个哈儿看?你问问这婆姨,是不是三百贯?”

    里面的妇人往外看了看,杨云她不认识,但乙丹却熟悉,见乙丹把人举着,她俏脸稍微抽搐,好像怕侄女也走不出这破庙。

    “是……三百贯。”妇人道。

    杨云点头:“先放人,回头给你钱。”

    “当你贾爷好糊弄?把人给你,上哪儿找你们?那老东西腿脚飞快,眨眼就从青城山跑到成都来了,以为进了城老子拿他没辙?呵呵,婆姨孩子在老子手上,看他囊个办!”贾贵道。

    妇人急道:“我们不是已经把山门抵押给你们了吗?”

    “那破砖烂瓦顶个鸟用?庙产加起来连一亩地都没得,让老子上山开荒?还钱还钱!”贾贵好像也怕了,只在嚷嚷,却不招呼手下上前动手。

    杨云道:“我就直说了,短时间内他肯定拿不出三百贯来还你们。”

    “什么?”贾贵瞪着杨云。

    杨云摆摆手示意一下,让乙丹先把人放下,这才道:“这样吧,人你们还是要放的,我带你们去见他,让他分期还你们钱!现在的情况是给你们三百贯,你们也未必能带出城,不如留在成都,等他慢慢还钱,这样你们可以拿到好处,他也能放下心跟妻儿团聚,岂不两全其美?”

    “你个哈儿在说啥子?”

    贾贵听不懂杨云这番安排的个中深意。

    杨云道:“你们把人放了,可以随时盯着,他一有钱就还给你们,没钱你们就督促他,这么说话你们总该明白了吧?真是一群棒槌!”

第一〇〇章 解决

    “当家的,这龟儿子骂我们。”

    “教训这哈儿!”

    “揍他有钱拿蛮?不给钱揍他干啥子?”

    这群绑匪基本没读过书,只知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在见识过乙丹的神力后,他们连打人的底气都没了。

    贾贵道:“你个哈儿,说啥子我们就信啥子嗦?当老子也是哈的蛮?”

    杨云摊摊手:“不然喃?你们守在这里有钱拿吗?要不这样,把人放了,你们跟我回去,让他先给你们三十贯……你的弟兄进了城,不能总住这种地方撒?落脚的地方也给你们找好,以后每天盯着他,他咋个跑嘛。”

    带路男子看了看噤若寒蝉的一帮弟兄,凑到贾贵跟前,小声道:“当家的,他说的还阔以,要不要听他一盘?”

    贾贵骂道:“你也哈了吗,这哈儿恃强凌弱,有那好心?”

    杨云微微一笑:“你可以不信我,但要信钱不是?我这里有一块金饼,足够让你们在城里安顿下来了吧?”

    说完,杨云从怀里摸出个不大的金块,丢了过去。

    贾贵不顾仪态地从地上捡起,放在嘴里咬了咬,眼睛里顿时有了神采:“这哈儿好大的派头,随身居然有这种好东西?”

    杨云再道:“现在轮到你们做选择了,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跟我走?我这里有吃有喝,还能让你随时盯着欠债的人,说不定有啥子事情还能让你们帮帮忙,有的是油水。”

    贾贵看了看眼睛冒光的一帮弟兄,咽了口唾沫:“正好过去看看那老东西在耍啥子花样,弟兄们我们走!”

    ……

    ……

    杨云找来辆马车,请妇人和孩子坐上去。

    贾贵拿到金子后暂时不跟妇孺为难,但他没有直接把人交给杨云,想先去客栈跟松梅谈判了再说。

    杨云带着人从客栈后门进去,马车就停在门口。

    松梅在楼上焦急等待,见杨云把贾贵带上楼,赶紧冲出房间,把杨云拉到一边问道:“好徒弟,你怎么把他带来了,事情了结了吗?”

    杨云反问:“你有三百贯给他?”

    松梅摇摇头。

    “那就没辙了,我本来说先给他们一点钱,把人稳住,结果人家不放心,非要来盯着,防止你逃走,至于你妻子和儿子,就在客栈门外,等商量妥当再还给你,怕你耍诈……”杨云道。

    松梅破口大骂:“这些狗东西,真不是玩意儿!”

    “你个老乌龟说啥子?”

    贾贵怒气冲冲地道,“要不是看在这哈儿的面子上,老子直接把你婆姨卖切窑子,娃儿卖去当兔儿爷,现在既然找到你了,先把钱还来。”

    杨云摆摆手,左右看看,把人招呼到松梅房间,里面摆着之前尚未来得及卖出去的几箱东西。

    贾贵和带来的两名弟兄看到后眼睛发绿。

    杨云正色道:“你们眼前这位道长跟以前的身份和地位截然不同,他得到王节度使赏识,以后这种财货有的是,而他又不能带在身边,就拿给你们抵债,你们变卖后直接消除欠款就是。”

    “你个老油棍子,居然发达了?”

    贾贵过去摸着箱子里的绫罗绸缎,就像几辈子没看到这么好的东西,嘴角都开始流哈喇子了。

    “当家的,值不少钱呢。”旁边跟班脸上全都是贪婪之色。

    杨云瞅了松梅一眼,道:“现在就是你们做选择的时候,要想拿到三百贯,就先保护好道长的安全,因为……有些人想找他麻烦,以后你们就是他的贴身保镖了……”

    贾贵把全是铜钱的那口箱子合上,一屁股坐在箱盖上,翘起二郎腿问道:“以后经常有是吧?”

    “对。”

    杨云点头,“想要有收获就要有付出,你们的任务就是要盯住客栈外面那些家伙,不能让他们上来打扰道长清静。”

    贾贵笑道:“没说的,老子守在楼梯口,谁敢上来削谁!“

    松梅扯了杨云一把,苦着脸问道:“他们知道我底细,又随时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就不怕他们揭我老底?”

    杨云对贾贵道:“还有一条,你们不能透露道长以前的身份,现在道长改道号为武尊真人,如果你们揭穿了,钱就没了,细水长流的道理懂不懂?”

    贾贵瞄了眼松梅:“你个老油棍子又在装神弄鬼,还让你混出名堂来了哇?莫得问题,只要有钱拿,鬼才理会你个老东西是谁。”

    “那就好,规矩就这样定下来,你们把他妻儿送上来哇?”杨云问道。

    贾贵对手下招呼一声,手下马上下楼,过了不多时把松梅的妻儿带上来,松梅见到后没表现出多惊喜,目光里甚至还有怨责,似乎怪妻子坏了他的“好事”。

    杨云道:“这就对了嘛,你们可以把东西拿走卖了,欠据也改成小额多份,让道长慢慢还,对外就说你们是受过武尊道长恩惠的俗家弟子,这回是主动跑来听候差遣,帮着做一些事的。”

    “我们弟兄住哪儿?”贾贵又问。

    “我给你们找间民院住,客栈就不要想了,人多眼杂,很容易露馅,还有就是让你的弟兄口风紧些,露了馅谁都没好果子吃!”杨云厉声道。

    ……

    ……

    看起来无解的绑架案,杨云没花多少工夫就解决了。

    贾贵带来的弟兄心满意足,抬着箱子下楼,送到后门直接用马车载走,暂时连松梅一家老小都顾不上了。

    松梅神色不善,道:“好徒儿,你可真会给为师找麻烦。”

    他当着妻子的面说这番话,妇人一听很意外,不知丈夫几时收了杨云这个能说会道,还能随手拿出金子的徒弟。

    杨云板着脸道:“是你给我找麻烦好不好!他们走投无路,随时可能铤而走险,我这边用点好处收买他们,这才把事情解决,不然你觉得他们会轻易放过你?现在妻儿都回到身边,你还想怎么着?”

    松梅黑着脸不说话。

    妇人问道:“相公,不知这位是……?”

    “我徒弟。”

    松梅道,“不过他是别人的徒弟,暂时挂到我名下,我借用他师傅的名号。”

    妇人想到什么,恭敬行礼:“阁下是武尊道长高徒?久仰了。”

    杨云看这妇人知书达礼,也就不好在松梅的老婆孩子面前教训做人,现在他用快刀斩乱麻的方式把问题解决,剩下的麻烦事自然不能由他来兜着。

    “节度使府未再派人来?”杨云问了一句。

    松梅道:“你走后,谁都没来过……喂喂,现在我身边一大帮人跟着,这算怎么个说法?他们可不是善茬,我赌钱之所以输给他们……就是他们耍诈。”

    杨云没好气地道:“人家握有你的欠条……再者有这些人跟在身边,你也多了可供使唤的打手,还想怎么着?如果有人来找麻烦,我不出手相助,你觉得自己能轻易抽身?”

    “我用得着他们?”松梅差点蹦起来。

    松梅眼里,贾贵这些人根本就不靠谱,关键时刻如何指望他们顶上去?

    杨云轻描淡写道:“想要在成都这种龙蛇混杂之所立足,除了要有官府背景外,还得有三教九流相助,他们现在是你的帮手,为了拿到钱,比谁都怕你被人揭穿身份,所以,他们会尽心尽心帮你。”

    松梅气鼓鼓不说话。

    杨云起身:“事情已解决,剩下就是你慢慢还债,有事你跟他们谈,告辞!”

    说完杨云打开房门出去,带乙丹下楼离开。

    ……

    ……

    杨云走后,松梅仍坐在那儿,生着闷气。

    妇人走过去推推他的后背,问道:“相公,你还在生我的气啊?”

    松梅怒道:“怎能不气?让你在犀浦县城的客栈好好待着,不要露面,等我这边稳定下来自然会去接你们母子,结果倒好,你偏偏要到成都来,这下好了,被人盯上,本来不用还的钱却非还不可!”

    “这不是担心相公在城里出事么?”妇人抹着泪,委屈地说道。

    松梅道:“我怎么可能出事?官府好好招待着,还有官兵帮忙守门,可风光呢,要不是你……唉,这些地痞流氓没把你怎么着吧?”

    妇人低下头:“他们还算客气,只说要钱。”

    “哼哼。”

    松梅似对妇人的说话有所怀疑。

    妇人岔开话题:“当家的,那位小道长……好像很有来头,不是说您冒认他师尊,他怎的还……”

    松梅白了妇人一眼:“你当他白帮我?平时拿我当猴耍,这小子鬼精灵。”

    说完松梅拍了拍儿子的脑袋,道:“去,出去找你师兄玩,别杵在这儿碍眼。”

    毕丸林早就不想在房里呆着,一听这话打开门溜了。

    孩子不在身边,妇人稍微放开一些,在松梅身边坐下,红着眼睛道:“相公莫要生气,要不咱别待在成都,想办法离开蜀地,到其他地方过活……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行。”

    松梅不屑地道:“那怎么行?我好不容易混出名堂,让我继续跑江湖,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你不知道,现在谁都当我是仙人,连节度使府都来送礼……青羊宫够排面吧?现在还不是要听我调遣?你当前面大堂怎么聚集恁多道士?都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好处!今非昔比了。”

    妇人着急道:“可这一切总归是……骗来的啊。”

    “除了刚才那小子,谁知我底细?”松梅仰起头傲然道。

    妇人道:“知道的人可不少……”

    松梅顿时萎顿下来,带着几分泄气:“知不知道都没关系,只要别碰上……今后彭州、益州这两个地方少逗留,这边熟人太多了,等过个十天半月,我们先把那群丧门星解决了,赚一点盘缠,就到剑南道其他州县游历,走到哪儿都有官府的人接待,有大把做法事的机会,随时随地都能赚大钱,这比什么都重要。”

    “妾身听相公的。”妇人道。

    松梅这才找回一点男人的尊严,笑了笑:“跟着我,你也没过几天好日子,以后就不一样了,谁见到我们都不能低眼瞧。”

    妇人略带担心:“若是那小道长不告而别呢?”

    松梅道:“他在成都风光得意,作何要走?我还巴不得他走呢,这小子很精明,有他在一天,我就没法好好赚钱……你当他好心找人来给我打下手?他这是派人盯着我,贾老大他们指不定被这小子收买了!”

第一〇一章 善后

    杨云大费周章把贾贵等人安排到松梅身边,有着他的考量。

    就算他要离开,从此以后松梅的前途跟他无关,他还是要做好“善后”工作……他最怕的就是松梅得意忘形,行事无所顾忌,他前脚刚走松梅就露出马脚被人拆穿,他这边还没走出多远就被官府的人快马加鞭追回。

    “有个债主在身边,这老小子会有所收敛,只要他继续保持如今这种谨小慎微的姿态,别人想揭穿他很难……另外,他身边多一些保镖,那些寻衅滋事的家伙就得好好掂量一下,如此也少了暴露的风险。”

    杨云觉得这步棋走得不赖,至少把松梅不安份的心给压了下来,按照他所指定的方向前进,尽快这会给松梅增添许多烦恼。

    第二天剑南节度使府传来消息,王昱要求松梅跟随他一道出征,帮助朝廷拿下雅西重镇会野。

    松梅急得要命,赶紧派人去通知杨云,见面时几乎都在倒苦水。

    “好徒儿,那什么火符咒,为师根本就不懂,王节度作何要让为师跟随他去前线……到了地方,为师啥都不会,不就露馅了吗?”

    松梅根本不想从军。

    军功什么的从来不在考虑范围内,松梅只想在此次剑南道道门划分势力范围时,从中分到一杯羹,以后可以带着弟子到剑南道各地做法事赚钱。

    杨云道:“我可以把相关知识传授你,这样你不就多了一样神通吗?”

    “不行,不行!”

    松梅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态度异常坚决,“要去,也是徒儿你跟为师一起,否则为师宁可舍弃武尊这名号,回青城山种田。”

    杨云冷笑道:“现在王节度已经做出安排,正所谓军令如山,你以为推辞就能推辞得掉?再者,你根本没必要太过惧怕,出征会野城获胜有你一份军功,败了那是王节度指挥调度不利,跟你一个道士有多大关系?”

    松梅仔细想了想,点点头算是同意杨云的说法。

    胜了有好处,败了就算被王昱迁怒,也不会拿他如何,毕竟如今他已是剑南道公认的道门领袖,在大唐整体崇道的氛围下,没人敢冒着触怒整个道门的风险置他于死地。

    杨云道:“我知道你想留在剑南道逍遥快活,想去哪儿就去哪儿,随心所欲做法事,但只是做法事能赢得权力、名望和金钱?看看如今我们的待遇,在成都受到的尊重,还有金钱方面的收益,这是你做法事几十年都得不到的吧?”

    “可……为师真不懂……”松梅继续强调。

    杨云招招手,让松梅到他身边的地席坐下,道:“名义上你是我师傅,但其实我做你师傅绰绰有余,现在我就替家师把有关火符咒的诀窍告诉你,你回去后详加参研,这样别人问到你的时候也不至于露馅!”

    “那行吧。”

    松梅还是很不情愿,脸上一副如丧考妣的神情。

    若有选择的余地,打死他都不愿随军,但问题是现在他被节度使王昱强行征调,无法拒绝,只能硬着头皮学习。

    这也是看到杨云从节度使府得到诸多好处刺激了他,毕竟松梅心中一直都有发财的美梦:“这小子仅仅凭借火符咒这一项,不知赚了多少钱,只要教会我,我比他见过的世面多,还顶着他师傅的名头,凭何赚不到跟他一样多的钱?”

    ……

    ……

    能找到松梅这样的“替死鬼”,杨云庆幸不已。

    倒不是说杨云看衰王昱此番领军,而是杨云不想被战事牵绊,对他来说出人头地的最佳方式并不是通过战争来证明自己,强如李忠嗣、王嗣业、高仙芝、封清常、哥舒翰、皇甫惟明等名将良将宿将,哪一个有好下场?

    “作为未来的国舅爷,王昱算个屁啊,小肚鸡肠不能容人,以后不需要你向朝廷举荐我,我会靠自己……哦不对,靠姐姐杨玉环上位。”

    杨云这个想法看起来没志气,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靠自身的能力远不如走裙带关系来得可靠,历史上杨国忠上位就是明证。在这皇权至上的年代,要牢牢把握住命运,必须在开元、天宝年间当然的男女主角李隆基和杨玉环身上动脑筋。

    “在这里多待一天都是对生命的浪费,如今已经是开元二十一年的下半年,明年杨玉环就要正式登上政治舞台,扣除旅途所需,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啊。”

    杨云写了封信,让人送去洛阳三叔家,先跟杨玉环联络一下。

    他在信中没有介绍自己目前在剑南道受到的礼重,只说一直在外求学,顺带提了一句随名师修道,小有成就,准备去洛阳投奔亲戚。

    “这封信送去,估计我那个便宜三叔要头大了,收个国色天香的侄女在身边养大还有用处,我这个侄子去了能做什么?连亲姐姐都不想养我,更何况叔叔?”

    随后杨云去见了宋奇和宋贵山,把神仙楼要结业的事讲明。

    宋奇对杨云做事不拘成法早有所料,态度相对平和:“东家不做这买卖,是要把店盘出去吗?”

    杨云摇头道:“盘出去能值几个钱?这里最着紧的是酒和冰镇酸汤,眼看夏日过去,酸汤没了市场,倒是酒的生意或许会好许多,可惜我暂时无暇顾及这门营生。”

    倒不是杨云没想过转让酒楼,问题是他得低调行事,要是让王籍知道了,他离开成都会横生波折。

    “东家,现在我们的买卖越做越好,每日收益都在三十贯往上,你怎么这个时候选择歇业啊!”宋奇不解地问道。

    杨云苦笑着回道:“师命难违啊……过几天我要出一趟远门,不知什么时候才会回来,我为你们准备了五缸酒,每天卖半缸可以支撑十天,你们把它卖了当做遣散费,这栋楼的租金付到了明年春节,也就是说你们可以继续经营半年……就算不卖酒,光靠我教会你们的菜式,也可在成都酒楼独树一帜。”

    “啊?”

    宋奇和宋贵山,乃至六子都傻了眼。

    买卖做到最好的时候,突然要歇业,而且杨云的结业方式似是要直接甩手不干,连买卖都让给宋家人,这也太过匪夷所思了。

    “东家,要不再商量商量,有钱不赚,实在……可惜啊。”

    宋奇一阵心动,这酒楼就算不卖蒸酒,只凭借之前打下的好口碑,每天赚上几贯钱是有保障的,放在以前这可是难以想象之事,也比他们现在工钱加提成赚得多多了。但他脸上没有表露出来,依然是一副惋惜的神色。

    杨云笑着道:“要不你们收拾一下,跟我一同离开,到别处做买卖?当然我不会勉强你们,你们回去商议商议,这两天给个准信儿,我也好预做安排。”

    ……

    ……

    杨云只是如此一说,在他的计划里,并不打算带老宋家人走,六子只是个伙计,更不在随行名单内。

    这么说只是安宋家人的心,如此一来他们接手生意时,不会声张已经换了东家这一情况,延续以前做生意的风格,尽可能拖延暴露他行踪的时间。

    但若宋家人答应追随,他也不会拒绝,毕竟人才难得,等到洛阳后,新的酒楼不怎么费力就可以立起来,很快就又能给他赚钱了。

    距离王昱出征还剩下一天时间,杨云处理完酒楼事务,又到半山客栈,把火药制造的相关情况告知,只是配方上有所保留,还着重强调了“符咒”在配伍中的重要性。

    工坊暂时停工,制造出来的近十万斤火药正抓紧时间送往雅西前线。

    这样一来,杨云不用再前往工坊应卯,时间更为宽裕了。

    为了让自己离开更加合情合理,他跟松梅讨要了一份“差事”,大概意思是松梅派他去寻找能够炼制仙丹的草药。

    师傅随军出征,徒弟出去采药,合情合理。

    事情准备得差不多了,这天下午,松梅的妻子,也就是杨云的便宜“师娘”突然登门求见。

    杨云听到雅柔说有人前来拜访,到了房门外见到妇人时非常意外,对方竟然是单独前来。

    “夫人如何找到此处的?”杨云问道。

    妇人笑道:“这种场合,小道长最好还是称呼妾身为师娘,避免隔墙有耳。”

    “呵呵。”

    杨云笑了笑,“师娘。”

    妇人点了点头,道:“小妇人夫家姓毕,本家姓宁,单名一个岚。”

    “宁岚。”

    杨云心里默念了一下,这年头女人有名字的很少,可见对方出身不凡。

    宁岚继续道:“妾身问了乙丹,她说道长住在此处,于是特地登门答谢小道长多日来对外子的帮助,妾身这厢有礼了。”

    杨云请宁岚到屋里坐下。

    宁岚对杨云的高品质生活很惊讶,小小年纪住在家具摆设一应俱全的大宅内,身边虽无仆从,却有四个活泼美丽的小萝莉照顾生活起居,渴了有冰镇酸梅汤,饿了有精美膳食……

    “这可真是神仙过的日子啊……小道长果真不凡!”宁岚由衷地发出感慨。

    杨云笑了笑,没跟宁岚过多客套,放到二十一世纪这其实就是普通人家的生活,在他看来没什么大不了,况且他觉得自己跟宁岚的缘分仅限于这几天,没必要解释太多。

    宁岚说是来感谢,但仅限于言语,她一家的情况并不好,欠下大笔外债,此番不过是来看看,希望得到杨云更多帮助。

    “松梅道长明天就要随王节度出征。”

    见气氛有些尴尬,杨云主动寻找话题,道,“若一切顺利,回来时他会得到许多犒赏,外面的债务可以还上,甚至还有结余,以后无论是回青城山,又或是立足益州发展,都有了坚实的基础。”

    杨云给宁岚画了个大饼,大概意思是,你丈夫前途似锦,不需我来帮扶。

    宁岚苦笑道:“外子是何等人,妾身很清楚,若无小道长相助,他实在……难成大事。”

    “哦?”杨云很意外。

    这妇人竟然对丈夫如此评价,丝毫也不顾及颜面。

    宁岚目光热切:“若小道长能多相助外子,妾身感激不尽。”

    杨云挤出些微笑容,实在不知该如何回话。

    明知自己没法帮松梅太多,不想给这妇人虚无缥缈的希望,但现在人家上门相求,哪怕真的是没有利益做交换,杨云好歹也得念着跟松梅“师徒”一场。

    “唉,我跟他终归是两路人。”杨云决定还是实话实说。

    宁岚听到这话,明白杨云不肯施加援手,眼神黯淡下来,轻轻叹了口气,道:“小道长能帮他到这里,已是他的造化,可若是他身份被人察觉,别说在剑南道立足,以后想走正途都很困难。”

    杨云道:“若风声不对,便离开剑南道,总归他在青羊宫法会上闯出偌大的名头,到哪里都可以过活。”

    宁岚问道:“不知小道长以后到何处发展?”

    杨云心中“咯噔”一下,暗忖:“她这话是什么意思?知道我要偷偷开溜,所以跑来打探我的动向?我去洛阳找姐姐,难道还要带个便宜师傅在旁装腔作势,招摇撞骗?”

    杨云笑着摇摇头,没有回答。

    宁岚似也感觉这个问题太过唐突,面带歉意:“妾身身无长物,便做了一些刺绣送给小道长,聊表心意,望小道长不要见外。”

    说着让乙丹送过来一个小包袱,打开后里面有几块刺绣缎面。

    杨云看缎面的绣活很精致,料想几个小萝莉会喜欢,但他自己对这些并不感冒。

    “多谢夫人相赠。”杨云行礼相谢。

    宁岚笑道:“怎还称夫人?”

    杨云又是一笑,站起身来,拱手道:“多谢师娘。”

    “哎!”

    宁岚听到杨云称呼她为师娘,心里喜滋滋的,不知为何,明明知道是假的也很高兴。

第一〇二章 相邀

    杨云亲自送宁岚出门,却见曲巷口贾贵带着俩弟兄守候在那儿,一看就是一路跟随监视,生怕宁岚跑路。

    贾贵见到杨云,一改之前凶神恶煞的神色,笑嘻嘻地迎了过来。

    “两位说完了?贵人这边请吧。”贾贵对宁岚道。

    宁岚微微施礼,在贾贵手下护送下,往曲巷口而去,贾贵却不忙着走。

    杨云瞥了贾贵一眼:“你还不走?守着我门口算几个意思?”

    贾贵赔笑道:“高人,您才是真正的高人!前日里对您多有冒犯,望高人不要见外。”

    之前一口一个“哈儿”,现在却口称“高人”,前后巨大的反差让杨云意识到,这贾贵要么是突然“开窍”了,要么便是知道了什么。

    杨云皱眉道:“你认错人了吧?我可不是什么高人。”

    “没认错,您真的是高人。”贾贵覥着脸道,“我已经打听过了,外面人都说您是武尊真人高徒,还说松梅那老东西就是武尊……他能是吗?我又不是不知他跟脚……如此一分析,您才是高人。”

    杨云早就知道很多事情瞒不住贾贵,笑着摇了摇头:“他是骗子,难道我就不能是?”

    贾贵嘿嘿笑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您奉武尊真人之命下山帮助剑南道官府平贼,那火符咒也是您带来的,松梅自己都承认了,他到成都来就是走投无路了,想要冒个名骗点利,没料到高人您居然会成全他,真让他挂名……”

    “他还跟你说了什么?”杨云问道。

    贾贵道:“他欠我钱,我威胁他若不实话实说,就拆他老底,于是他一五一十都说了,还说您才是高人,跟着您混才有前途……”

    “他倒是什么都敢说。”

    杨云没好气地道,“既然你已知悉情况,也该知道他的债跟我没关系,别想让我替他还钱,而且只要我不爽,随时都可能揭穿他的身份,让他在剑南道混不下去,如此你们的债也就难讨到了。”

    贾贵连忙摆手:“高人您可别如此,您既然都成全他了,不如成全到底,您老吃肉我们跟着喝口汤也成啊,总归不能把事情做绝了。”

    杨云早就料到贾贵不敢拆穿松梅的身份。

    明知揭穿会鱼死网破,没人会放着眼前的利益不要,觊觎虚无缥缈的东西。若真撕破脸了,那定是某方撕毁了契约。

    杨云道:“明日他就跟着节帅出征,你有何打算?”

    贾贵笑道:“我们自然也会跟着,这里人生地不熟,留下来只会坐吃山空。不过您老请放宽心,我们帮您盯着,不会让他乱来的。”

    “嗯。”

    杨云并未拿出什么好处给贾贵,转身折返回院中,扔下一句话,“记住了,只有他混得好,你们以后才能跟着沾光,谁要拆穿他的身份,就是你们共同的敌人,千万别乱了章法。”

    贾贵朝杨云行礼:“高人提点的是,我们把他当财神爷一样供着,谁想动他,就是动我们共同的钱袋子,非弄死不可。不过他是财神爷,您老就是玉皇大帝,总归你最大!有事尽管吩咐……”

    ……

    ……

    松梅随军,百般不情愿,却身不由己,这天黄昏时分,他和一帮弟子被节度使府派来的侍卫“请”去了城西校场,准备次日一早出发。

    杨云没去送行,也不打算翌日一早去校场践行。

    当晚王籍本想邀请杨云去参加雅会,被杨云婉拒,他到酒楼处理了一下账务,正要回家,却在半路被人截住。

    刘清媛带着十多名随从,挡住杨云去路,一脸气恼之色。

    今天刘清媛穿着一身白色的武士服,头发简单地扎成马尾,脸上薄施粉黛,短襟上衣,下面是肥大灯笼裤脚,显得精干简练,英气勃勃。至于她带的随从,靠前的是两名一身劲装的丫鬟,后面则是黑压压一拨短打小厮,俨然是上门挑衅来的。

    “说好了卖酸汤给我,这才几天工夫就反悔了?我没给够你钱?”刘清媛叉着腰叱问。

    杨云道:“这已经是七月,很快就是中元节,夏天很快就要过去,为何还要弄酸汤?再者你以为要在夏天造冰,是简单的事?冰用完了!”

    刘清媛不知道冰是怎么造出来的,只当是杨云用“法力”造冰,对身体损耗太大,又或者是去年冬天从成都西部的雪山里挖来放入地窖库存的冰块已告罄,当下不满地说道:“就算你造不出冰来,普通的酸汤也可以啊,本小姐在家中请闺中好友做客,跟她们夸下海口说随时都能弄到酸汤,这才几天就断供了,不是让我沦为笑柄吗?你分明是言而无信!”

    “呵呵。”

    杨云看刘清媛生气的样子,耸肩笑了笑。

    刘清媛一看越发气恼了。

    “认认真真跟你谈事,笑什么笑?”刘清媛气鼓鼓地问道。

    杨云笑道:“若是我把制作酸汤的秘方教给你,你觉得如何?”

    “当……当真?”

    刘清媛脸上的怒气顿时消失不见,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吐气如兰,脸颊潮红,神情非常激动,好像有了配方,能随时随地喝到可口的酸汤就是她人生的最高目标。

    杨云道:“我的秘方,千金不换,若是你有东西能跟我交换,我就给你,若不然……”

    “什么?给钱都不行?岂有此理!”刘清媛急了。

    杨云说了给秘方,却不收钱,要她拿东西交换,刘清媛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换到在成都世家大族小姐闺蜜圈里最流行的酸汤秘方。

    杨云道:“想必你也看到了,天下间只有我有秘方,拿出来卖了一个夏天,赚了个盆满钵满,若把秘方给你,我就不做这买卖了,在这益州之地会调制酸汤的就只有你一个,你想拿来做营生,或是自己享用,全凭你的喜好。”

    “果真只有你一人知晓?”

    刘清媛刚才还很生气,但想到酸梅汤的美味,再回忆自己之前每次拿出来请客,那些闺中姐妹欣然向往的模样,心中那得意自豪……

    “独此一家。”杨云笃定地道。

    刘清媛道:“那好,你开条件吧,只要我能拿出来,定答应你。”

    杨云不想跟刘清媛过多纠缠,总归他马上就要离开成都,就算把酸梅汤的秘方送出去也没什么大不了,这东西其实很容易被人研究出来,不过是用乌梅和糖一起煮,这跟蒸酒、火药秘方大不相同。

    杨云凑过去,在刘清媛耳边低声说了一番话,刘清媛听到后俏脸马上红了。

    “你……无礼。”刘清媛娇叱道。

    杨云笑道:“我的秘方只赠红粉佳人,花前月下一起品茗赏月,何等快哉?若小姐觉得我无礼,就当我没提吧。”

    杨云有意刁难一下刘清媛。

    就在他准备抽身离开时,刘清媛突然道:“好,你的条件我应允了,今晚二更时分,城西别院,我请你赏花品月。”

    “啊?”

    杨云没料到刘清媛居然会答应。

    刘清媛道:“是你自己提出来的条件,要是再爽约的话,你不是男人!”

    ……

    ……

    刘清媛对酸梅汤配方的热衷程度,大大超出杨云的预期。

    这让杨云觉得“有机可趁”,本来不是很成熟的计划,开始付诸实施。

    跟刘清媛约好夜会的地点,杨云拱手作别,回到家中,跟家里几个小萝莉交待一番。

    “师父,什么叫跑路啊?”

    等杨云把话说完,几个女孩都不解地望向他。

    杨云道:“跑路的意思,就是收拾好东西,前往他处,大概意思就是说我们要暂时离开成都,到新地方生活。”

    “哦。”

    因为杨云早前已说过要搬家的事,安伦、雅柔和雅清三姐妹对此并无异议,她们的心思就是杨云到哪儿她们跟到哪儿。

    乙丹却带着不舍地说道:“成都是我长这么大见过的最繁华的地方,而且……这里离家近,我们不走……行吗?”

    显然乙丹舍不得离开亲人,她跟杨云认识时间不长,平日吃得再好,杨云给她再多的尊重,心目中的地位也不能跟照顾她多年的松梅夫妇相比。

    现在松梅夫妇都在成都,她自然希望不走。

    杨云道:“现在一切安好,不过之后好不好就难说了……你叔叔婶婶跟随王节度使出征,可战场上的事谁能预料到?若前线兵败,我们想走都走不了。”

    乙丹螓首微颔,没有出言反驳,但杨云依然看出她眼中对家乡浓浓的眷恋。

    杨云叹了口气,道:“现在不是商议的时候,总归你们要听我的,今晚我不在家,你们先搬到东门那边的客栈住,马车已备好,我们随时都可以离开!”

第一〇三章 不同的前途

    杨云估摸王昱不会轻易放他走,他不能把希望都寄托到王籍身上。

    以王籍对他的推崇和重视程度,不可能不让他留下来辅佐王昱,打仗不离父子兵,儿子肯定偏向老子,最初杨云还寄希望于王籍能“网开一面”,但现在看来,只有另外想办法才能安然离开成都。

    傍晚时杨云带着四个女孩到神仙楼吃饭,王籍又来了。

    王籍本来正在参加雅会,得知松梅翌日要跟王昱一道出征,立即放弃吃喝玩乐,来劝说杨云跟松梅一起为国效力。

    “……高人您还是随军好,有您跟尊者双保障,想来攻取会野城不在话下,拿下这颗吐蕃顶在大唐咽喉部位的钉子后,功名利禄唾手可得,仅凭军功就可以直接做官,不比得到乡贡的身份后还要赴京赶考千军万马挤那条独木桥强多了?我大唐许多名将都起于微末,功成名就后显赫一时,青史留名。”

    王籍对杨云急于离开成都一事有所察觉,现在王昱领兵出征,王籍很怕父亲遭遇失败,尽可能地让有能力的人随军。

    如果没有姐姐杨玉环这条线,凭借军功做官未尝不是一条捷径。

    比如安禄山,此时还是草原上一个无业流民,靠偷鸡摸狗维持生计。张守珪出任幽州节度,安禄山偷羊被抓住,张守珪拷问他,准备乱棍打死,紧急时刻高声喊叫:“大夫不欲灭奚、契丹两蕃耶?而杀壮士!”张守珪见他长得白白胖胖,语言豪壮,就放了他。从军后安禄山屡立功勋,张守珪心喜之下把他收为义子,短短七年便做到平卢兵马使,又过两年出任平卢节度使,成为一方诸侯。

    但不是所有人都是安禄山,能遇到张守珪这样胆识谋略过人的上司,虽然跟王昱只是简单照过面,但杨云已确定王昱心胸狭窄,嫉贤妒能,从他轻视家道中落的女婿,任用公孙简、青鹤这等庸人便知不是良主。

    杨云微笑着说道:“有家师在军前效力,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难道以家师的神通,还不足以帮到王节度?”

    “这……多一个人,多一份力量。”王籍道。

    杨云笑了笑:“家师不推荐我随军……你知道我年岁尚小,会野城地处高原,乃穷山恶水之所,灵气缺乏,置身其间会折损修为,你也不愿意看到我打一场仗下来,法力全失吧?所以我还是留守好。”

    “没尊者说的那么玄乎吧?我父亲领军,三番五次去雅州西边的大山作战,也没什么啊,听说偶尔会有头痛、疲倦、呼吸困难等症状,但只要好好休息就没什么大碍,高人道行高深,更应该没问题才对。要不……高人跟我一起去见见家父,让家父知道高人的本事?”王籍仍旧不死心地劝说。

    见王籍如此执着,杨云非常失望……王籍现在不但不能帮助他离开成都,反倒成为阻碍,就像狱卒看守犯人一样时刻盯着他,让他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杨云满肚子火气不知向谁撒,见雅柔、乙丹她们吃得差不多了,摆摆手叫她们先回去,然后对王籍道:“君子不强人所难,况且我现在年纪还小,不足以承担大事。”

    王籍很着急,还在琢磨怎么才能劝服杨云。

    杨云不想跟王籍过多纠缠,道:“今夜我还有事,不能在此久留,改日再聊吧。”

    “有事?”

    王籍闻言好奇地打量杨云。

    杨云无奈地道:“刘家小姐邀我赴约……之前已答应下来了,不去不太好。”

    王籍惊讶地问道:“刘兄的妹妹?她……她那么任性,怎么可能邀请您……还是大晚上的……这孤男寡女共处一地,难道不怕惹人非议?不过佳人有请,爽约的话确实不怎么好!哈哈!”

    王籍刚开始还不理解,但想到刘清媛刁蛮任性,此番请杨云赴约或许另有目的,不由一阵好笑。

    杨云摇头叹息:“这也算佳人有约?”

    王籍见杨云如同斗败了的公鸡一般垂头丧气,乐得连嘴角都翘了起来,眉飞色舞道:“说起来这位刘家小姐年岁不大,比高人也就年长个一两岁,就算发展出什么来……呵呵,也是理所应当的,这男未娶女未嫁……哈哈。”

    见杨云眼神不对,王籍赶紧打了个哈哈便当揭过。

    杨云道:“我正为此事发愁呢,要不……王公子跟我一同赴约?”

    王籍赶紧摆摆手:“刘小姐既然单独邀请高人,我怎能掺和进去?不过这里提醒高人一句,就算刘小姐表现得……粗鄙无礼,您也要多担待些,刘兄到底是我们的朋友,不看僧面看佛面,小女娃子的心思很难懂,笑笑就过去了。”

    “哦?”

    杨云故作不解地望向王籍。

    王籍拍拍杨云的肩膀,煞有介事地道:“修行方面,高人您比在下强太多,但这男女之事,怕就不如在下了,毕竟您极少涉及红尘俗事,再者年岁……呵呵,如此我就不多打扰了,您只管去赴约便是。”

    ……

    ……

    王籍很“识相”。

    知道杨云佳人有约,立即自觉离开,生怕打搅杨云的好事。

    王籍出得酒楼,来到外面大街,走了几步向右一拐,进入一条曲巷,公孙简正带着人等候在那儿。

    “公子可有劝服他?”公孙简迎上来问道。

    王籍摇头:“他态度很坚决,就是不去。”

    公孙简阴测测一笑,道:“这小子分明是在推诿,连他师傅都随大帅出征,他凭何不去?”

    王籍瞄了公孙简一眼:“你为何如此巴望他们师徒去雅州前线?可是觉得只要他们不在,就不会惊扰你的好事?”

    公孙简急忙解释:“公子误会了,在下能有何事?”

    王籍冷笑不已:“鬼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其实杨道长说得很对,有他师傅随军,还要他跟着作何?就算他留在成都,也不会干扰你和青羊宫分配利益,他对这些琐碎的事情很不上心,你担心他作何?”

    “这……这……”

    公孙简被王籍揭破心思,一时不知该怎么为自己辩解。

    王籍道:“放心吧,他留在成都也没什么大不了,我会帮你看着他,不让他出来破坏你的好事,对于这一点你尽可放心,而且他留下来也不错,这样他们师徒分隔两地,前方和后方都能制造火符咒,一旦前线供应不上,成都这边也能及时补充……”

    王籍目光中带着憧憬,对于自己不能上前线,也能帮到父亲自豪不已。

    当然这一切都建立在杨云留在成都的基础上,若杨云不在,没人帮忙造火药,他也就没法立功了。

    公孙简问道:“是否派人盯着他?”

    王籍笑道:“不用了,今晚他有美人相邀,最好不要惊扰到他,不然大家面子都会很难看……杨道长已快到婚配年龄,在城中名媛中很受欢迎,说不一定会就此在成都生根落叶呢!”

    这话明显带着戏谑,王籍觉得杨云被刘清媛邀请夜会很好玩。

    而且杨云还接受了邀请,这是否意味着杨云眷恋红尘,有了声色犬马方面的需求?这符合王籍的预期,他希望能用吃喝玩乐的事将杨云栓住,为节度使府所用。

    公孙简则有几分不甘心,道:“总觉得这小子心怀鬼胎,公子还是派人盯紧了为好,以后也避免跟他走得太近,免得受他妖言迷惑,做出一些与身份不符之事!”

    “知道了。”

    王籍没好气地回了一句,钻进马车,回节度使府去了。

第一〇四章 夜会(上)

    杨云赴刘清媛的约,时间定在二更。

    因为各坊坊门会在上更时便关闭,杨云得提前出发,为避免耽误事,在确定没人盯梢后,杨云请来马车,先把四个萝莉和几大箱行李送到城东的客栈,这才动身前往别院所在的安青坊。

    刘家是益州豪门巨富,城中宅院众多,但风景最好的还是要数上次杨云来过的城西这个庄园。

    刘清媛作为已及笄的闺中少女,在这礼教并不森严的时代,不用守在闺房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可以自由在家中别院邀请好友相聚。

    当然为了避嫌,这种聚会邀请的都是闺蜜,只是当天赌气才请了杨云,但刘清媛也知道若消息泄露出去可能会败坏自己的名声。

    “我还没嫁人,夜里邀请个男子来,外面定会说闲话……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让外人知晓此事。”

    刘清媛暗自嘀咕。

    时值夏末,天黑得很晚,上更前半个时辰刘清媛便把自己的贴身丫鬟派到坊门附近的曲巷口等候。

    “咚咚咚……”

    坊门关闭的大鼓声响起,此时杨云刚好进入安青坊坊门。

    丫鬟探头往左右看了看,突然冲出去一把拉住杨云,然后快速地带进曲巷,把杨云吓了一大跳。

    “嘘,小道长,别声张,小姐叫我到这里等你,千万不要让人看到。”

    听到气喘吁吁的娇弱女声,杨云不由莞尔,道:“行,你在前带路吧……我来的时候已经留意过了,没人注意到我们。”

    丫鬟提着灯笼在前带路,杨云远远地跟着。从曲巷这边走,起码多走了一半路,绕道来到别院门前,丫鬟驻足左右观察了一下,发现没人,这才向与她隔着杨云五十步的杨云招了招手。

    等杨云进门后,丫鬟赶紧进入院中,再次折身探头左右看了看,确定确实没人盯梢,这才放心地关上房门。

    等门扣合上,丫鬟背靠着门板吐了口大气。

    杨云看到这一幕,又好气又好笑。

    到了自家府中,丫鬟终于不用再提心吊胆,引着杨云穿过几个院子,由一条长长的回廊来到一处凉亭前才停下脚步。

    “我家小姐说,公子在这里等候。”丫鬟躬身对杨云道。

    杨云看了看天色,笑道:“现在已到约定时间,还不见倩影,难道你家小姐想爽约不成?”

    丫鬟赶紧摆手:“我家小姐绝无此意,奴婢这便入内通传。”随即提着灯笼一路小跑而去。

    看丫鬟走了,杨云没有继续待在凉亭,四下走了走。

    刘家家大业大,同一个庄园,不同的院子,居然也有不同的景致。跟之前松井院南北混搭水天一色的景象不同,这个院子多假山、盆栽和怪石,然后引入一条小溪,溪底铺着一层白沙,流水潺潺,凉亭便建在小溪拐弯处。

    暑热难耐,杨云弯下腰,轻鞠一抔水,感觉一阵清爽,忍不住脱下鞋袜,光着脚到小溪里行走,无比惬意。

    就在这时,月门处传来一阵细碎的脚步声,刘清媛在丫鬟引领下来向凉亭行来,老远便朝正回首看来的杨云娇声叱责:“说好了二更天,是你提前到了,居然说我爽约?你一个大男人,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杨云仔细打量,只见刘清媛在两名提着灯笼的丫鬟引领下,踏着月色而来,今晚她穿了一件白色罗衫,外套浅蓝色半袖襦衣,双臂绕着一条红色丝帛,下身穿一条镶着金边的百褶石榴裙,配合着她本来就美得惊心动魄的容颜,让人心旌荡漾。

    刘清媛走到凉亭前,一把将其中一名丫鬟手里的灯笼抢过来,提到手上,娇声道:“你们先退下吧,这里由我招待。”

    “是。”

    两名丫鬟为免被迁怒,赶紧行礼告退。

    刘清媛步入凉亭,把灯笼往石桌上一放,气呼呼地坐下:“我依约前来,你可以把秘方拿出来了吧?”

    说着伸出娇嫩的玉手,目光如炬地看向十多米外的杨云。

    杨云坐在溪边的石头上,一边穿鞋袜,一边笑着说道:“小姐什么都没做,一来便要别人交出看家的秘方,实在太过唐突了吧?说好今晚饮宴赏月,现在莫说是美酒佳肴,连一杯茗茶都未奉上……这便是小姐的待客之道?”

    刘清媛腮帮子鼓得紧紧的,对杨云的质问很不满。

    她暗自琢磨:“这里明明是我的地头,怎么他谈笑自若,好像他才是主人,反客为主了呢?”

    杨云笑问:“赏月宴可以开始了吗?”

    刘清媛瞥了瞥头顶弯月,嘟嘴道:“那你等着,本姑娘这就去安排。”说完起身走出凉亭,到了月门前向守候在这里的丫鬟吩咐一番,这才折返回来,道:“酒菜得花费一段时间做准备,不过等会儿吃完酒宴,你可得拿出秘方来,不能再耍赖不给了。”

    杨云笑着摇摇头:“不行。”

    “怎么还不行?”

    刘清媛这回彻底恼了,可爱的双眸圆瞪,恶狠狠地望向杨云,声音都有些结巴了,“你……你可不能……太……太过分……这大晚上的本姑娘邀请你过府来,还单独跟你见面,传出去已有损本姑娘清誉……”

    “你是要怪我吗?”

    杨云摊摊手,一脸的无所谓:“其实这并非你清誉是否受损的问题,而是我用酸汤的秘方作等价交换,此番坐下来把酒言欢,乃是履行约定的其中一个重要环节,但我先声明,不能只喝酒,既然是宴会,总需要一点娱兴节目吧?”

    “什么节目?”

    刘清媛对杨云的无耻很惊讶,蹙眉不解地问道。

    杨云道:“诸如歌舞表演,又或者别的什么,这要看主人如何安排。”

    刘清媛气鼓鼓地道:“这么晚了,我上哪儿给你找歌舞姬?这不是难为人吗!”

    杨云再度摇头:“我说的安排,不是请歌舞姬,而是由小姐亲自表演,以示诚意。”

    “你……你……”

    刘清媛气得全身发抖,纤手猛一拍石桌,忽然感觉疼得厉害,但她好面子,还不能说出口,眼睛瞬间潮湿,泪汪汪地看着杨云,“你这小道士,可不能太过分了!”

    杨云道:“小姐如此说,让我心中好生难受……本是我用以赚钱的独门秘方,愿意跟小姐分享,只求今晚把酒言欢,如此要求不过分吧?却被小姐说得如此不堪……若小姐真这么认为,那我只好告辞了……不送……”

    说完站起来,整理了一下衣衫下摆,转身就走。

    “慢着!”

    刘清媛见杨云去意甚坚,赶紧喝了一声。

    刘清媛暗忖:“他分明是想反悔,故意给我设置难题,让我知难而退……哼,我都把他请来了,怎可半途而废?不就是歌舞表演吗,我多才多艺,还能让这小小的题目给难住?”

    “唱歌我不会,但本小姐师从舞蹈名家,学了十多年舞蹈,可以在这里表演,不过我有言在先,表演结束后你不能再提过分的要求。”刘清媛意识到杨云占尽先机,想努力争取回主动权。

    杨云驻足回首,看着刘清媛笑了笑,颔首表示同意。

    刘清媛稍微松了口气,心中在想,只需表演一曲舞蹈,就能完成约定,拿到梦寐以求的配方,怎么看都是占便宜的事情。

    而回到凉亭的杨云却暗笑不已:“这姑娘新莺初啼,对人情世故了解太少,光说不能提过分要求,关键是是否过分该如何界定?”

    刘清媛站起来走到凉亭边,显然凉亭里狭窄的空间让她施展不开手脚。

    她回首问道:“你想看什么舞?”

    杨云对于舞蹈没多少研究,问道:“不知有何讲究?”

    刘清媛横了杨云一眼,道:“我是问你,想看软舞还是健舞?看你就没见识,连听都没听说过吧?”

    杨云想了想,道:“所谓的软舞,应该是节奏舒缓、轻柔缓和的舞蹈,而健舞则是风格硬朗、曲风豪爽的舞蹈,我没说错吧?”

    “你……你竟然知道这些……?”

    刘清媛瞠目结舌。

    杨云心道:“光听名字就能分析出来的,这刁蛮丫头还真以为自己是方家,别人都是外行……不过对于唐舞,我还真是外行,以后倒是要好好研究一下,话说大唐有不少舞蹈名家,长安、洛阳这些地方以后总会见识到……“

    “我要表演了,你看不看?”刘清媛见杨云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气恼地问道。

    杨云道:“小姐请。”

    刘清媛摆开架势,想表演健舞,以她活泼好动的性格,最喜欢如此舞蹈风格,但即将开始时又有迟疑。

    她心想:“不行,今天穿着太过松散清凉,如果表演健舞,有可能会被他占便宜……”

    “我表演绿腰,不过没有乐曲匠人伴奏,我只能清曲表演。”刘清媛道。

    “好。”

    杨云笑着回应。

    刘清媛便在杨云面前,嘴里哼着曲调,扭动起腰肢,正式开始表演舞蹈。
本节结束
阅读提示:
一定要记住UU小说的网址:http://www.uuxs8.net/r30053/ 第一时间欣赏大唐杨国舅最新章节! 作者:天子所写的《大唐杨国舅》为转载作品,大唐杨国舅全部版权为原作者所有
①书友如发现大唐杨国舅内容有与法律抵触之处,请向本站举报,我们将马上处理。
②本小说大唐杨国舅仅代表作者个人的观点,与UU小说的立场无关。
③如果您对大唐杨国舅作品内容、版权等方面有质疑,或对本站有意见建议请发短信给管理员,感谢您的合作与支持!

大唐杨国舅介绍:
大唐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开元二十一年,玄宗宠信的妃子是武惠妃,杨玉环待字闺中,李白在安陆种田,杜甫游历吴越故地,安禄山只是一个偷羊的小贼。此时剑南道汉州什邡县,杨玉环的弟弟杨云,开始了他逆风翻盘的剽悍人生!大唐杨国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杨国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杨国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