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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天子     大唐杨国舅txt下载     大唐杨国舅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八六章 突发奇想

    翌日一早,刘衡政在府衙得到杨云送来的火药,马上将夏夫人叫来,单独于密室私会,并以火绳引燃,以查验火药威力。

    但结果并不尽如人意。

    “除了燃烧快一些,没什么特别的,跟之前所得配方制出来的火符咒并无太大区别。”夏夫人脸色满是失望,本来她紧攥着包裹着黑色药粉的黄纸,如若珍宝,如今也被她随手掷于地上。

    刘衡政笑道:“早就说过,未必有用,若这玩意儿真有传闻中那么神奇,会野之战前剑南节度使王昱何至于战败?初时一战得手,不过是吐蕃人掉以轻心,还有王昱手下江明冲果敢勇猛罢了。”

    夏夫人摇头:“可为何我听闻,江明冲不过乃酒囊饭袋之徒,本身并无多少本事,江家早就无人了呢?”

    “呵呵。”

    刘衡政摊摊手,指了指桌上的火药包,大概是问,这该作何解释?

    夏夫人道:“是否有可能,姓杨的小道士有意不给真正的火符咒,拿这些东西冒充?”

    刘衡政脸上仍旧带着自信的笑容:“你见过他几次,觉得如何?那小子很机灵,知分寸,识大体,手底下又有真本事,对于功名利禄这些东西一直看得很重,他会拿这么重要的东西欺骗人?”

    “别不把这火符咒当回事,普通柴薪可无此爆燃的威力,若用在攻城略地上,或有奇效,短时间内就可引燃一片城墙……何况还可以将其包裹在密闭的物体中,会产生剧烈爆炸的效果。”

    即便刘衡政对眼前黑不溜秋的东西带着推崇,可在夏夫人看来,这玩意儿实战意义近乎于无。

    “别吹嘘过甚,先带等我带回江南,详细验证后再说吧。”夏夫人道。

    刘衡政问道:“不知夫人几时动身?可要我送你一程?”

    夏夫人抬头打量刘衡政,目光中带着几分鄙夷,道:“我几时走,不用跟你请示吧?你还是想怎么跟主公通禀……你现在已是正三品的高官,不要到头来背叛主公,甘心做唐室鹰犬。”

    刘衡政并不介意,微笑着说道:“夫人为何恶意中伤?还是好好想想回去后如何跟主上禀报……近些年生意不景气,好不容易遇到个法力高深莫测的道士,可以捣鼓些新玩意儿,结果还被朝廷收编,送再多的钱财和女人去,也无济于事……”

    “无须刘府尹担忧。”

    夏夫人将剩下未引燃的半成品火药用布袋装起来,径直往外走去。

    刘衡政本想上前阻拦,才踏前一步,就感觉一股冷风袭来,赶紧往后避退。

    夏夫人手上提着把刚出鞘的锋利青钢剑,回过头,不屑地冲着刘衡政冷笑一声,跨步出门而去。

    “这女人,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刘衡政见夏夫人走出门口后,冷声自语。

    ……

    ……

    洛阳皇宫。

    李隆基一早便跟朝臣商议国事,坚持了近一个时辰,倦意袭来,不住打呵欠,便让张九龄继续主持议政,自己先一步回寝殿。

    武惠妃带着咸宜公主早早等候,同时带来的还有一个酒坛。

    “父皇,您这么快就下朝了?我还以为要等上一阵子呢。”

    咸宜公主很得宠,在李隆基面前,她可以发挥自己未嫁女儿的天真烂漫,随意撒娇,让李隆基无从招架。

    武惠妃则神色拘谨,站在那儿恭敬向李隆基行礼……即便她宠冠内宫,可还是要保持足够礼数,以体现出她母仪天下的雍容气度。

    等李隆基到席桌前,高力士已给李隆基摆好坐垫。

    李隆基坐下来,笑问:“咸宜又给朕带来好东西了?”

    咸宜公主俏皮一笑,道:“这是父皇念念不忘的美酒……知道今天父皇要设宴款待外邦使节和大唐知名的道长,便给父皇搜寻了一些来,数量不多,父皇别贪杯哦。”

    李隆基将酒坛拿过来,将上面的泥封揭开,顿时酒香扑鼻。

    武惠妃用埋怨的口气道:“你这丫头,总带一些宫外的东西进来,也不怕出问题。”

    “母妃说什么呀,女儿还能谋害父皇不成?”咸宜公主摇着武惠妃的肩膀不依道,也就是她,旁人可不敢在皇帝面前如此造次。

    李隆基很喜欢女儿这般口不择言,也正是因为咸宜公主在他面前率真直爽,才令他更加宠爱这个女儿。

    李隆基点头道:“朕若不相信咸宜,怎会让她带宫外好吃好玩的东西回来?还是咸宜知朕心意,有这美酒,也能让外邦人知道,我大唐物华民丰,好东西层出不穷,不是他们边陲弹丸之国可比。”

    咸宜公主很高兴,无论她在皇帝面前如何放肆,总能得到父亲袒护,这让她有一种自豪感。

    “父皇,女儿今晚也想出席宴会。”咸宜公主请示道。

    到此时,她还未获准参加,而她早先对杨云告知与会,是她对自己有足够的自信,知道提出请求基本不会被李隆基回绝。

    李隆基道:“你想出席?那么多道长和外邦人,你一个未出嫁的公主抛头露面,朕舍不得呢。”

    “正好让蛮夷知道父皇生了我这样一个好女儿,我还想在他们面前好好出一回风头呢。”咸宜公主双颊红扑扑的,言语间带着几分兴奋,好像自己马上就要露脸,为世人称颂。

    “哦?”

    李隆基好奇地看着咸宜公主,脸上全是不明所以。

    武惠妃埋怨:“你这疯丫头,不知又要搞什么花样。”

    李隆基将酒坛放下,随即笑着摆摆手:“孩子爱玩,就让她玩去,朕之前一直没问你,咸宜,那日宫宴上你向张令公讨教的那首诗,是何人写给你的?听来颇有文采,朕之后细细思索,寓意十足啊……朕问过翰林,他们都说不知情。”

    咸宜公主一脸得意之色,笑道:“就不许是女儿自己所作?”

    “父皇问你话,还不如实回答?”武惠妃在旁为李隆基帮腔。

    咸宜公主道:“是我身边收的一个幕僚,他才学不错,不但擅长作诗,还会很多东西,那日我闲来无事便问他讨了一首诗,假称是我作的,在宫宴上吟出,别是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吧?”

    “哈哈。”

    李隆基笑道,“也是朕新近才得知,张令公听了你那首诗,以为是朕属意,一直小心谨慎……能让心高气傲的张曲江小心翼翼,咸宜你还真是顽皮,你所说的幕僚,朕觉得很有趣,回头引介让朕见识一下他的文采。”

    咸宜公主脸上带着慧黠笑容:“父皇既然说了,回头定引来给您见识见识,他性子很野,就怕唐突父皇。”

    “没事,这草莽中人,朕见过不少,不在乎多见一个。哦对了,力士,你可将宫宴之事安排妥当?”

    李隆基看向侍立一旁的高力士。

    高力士笑盈盈道:“陛下只管放心,所有事项都安排好了,今天外邦使者进宫,要防着他们生事。”

    李隆基想到什么,问道:“那个什么吐蕃国师,是否也会出席?”

    “陛下,这种穷凶极恶之徒还是不要请的好,否则会威胁陛下安危……吐蕃蛮夷之邦,能让他们面圣一次,已是给足了面子。”高力士道。

    李隆基点点头,心里却稍微有些不满,觉得不请本波泰宝来,会显得他这个皇帝很没气度。

    “还是请来吧,若他能来,朕想当面问问他有关九天玄女之事……这人本领大,若场面合宜,朕想让罗天师跟他斗斗法,朕要让他知道,不是非要用上仙才能令其折服,朕这边能人异士辈出,大唐最不缺的就是高人。”

    李隆基突发奇想,也是在他得知本波泰宝在大空观内跟张高斗法,说是平手其实占据绝对上风有关。

    李隆基爱面子,更喜欢以理服人,想让罗公远站出来为大唐道门挽回颜面。

    高力士恭敬地道:“陛下有命,老奴这就去安排。”

    “好,不能再让吐蕃人有放肆的机会,朕只等看好戏。”李隆基满面笑意。

    ……

    ……

    本波泰宝本未在宫宴邀请名单中,谁知收到请柬,而且有可能参与抵达洛阳后的第三次斗法。

    作为吐蕃国师,本波泰宝到洛阳后遭遇车轮战,俨然他才是这场道家盛会的主角。

    杨云得悉内情时,已准备动身往南市赴李白斗酒之约,感觉李隆基有点孩子心性,心里觉得十分不妥,却不能改变什么。

    “罗公远看起来就是个花架子,没有实力,也有可能是他隐藏得很深……不过不管怎么么说,跟本波泰宝斗法讨不了好,就算有人背后相助,也没有像张镜彦一般,可以提供千斤坠、铁布衫一样护体神功的帮手,别一拳下去,罗公远就提前飞升。”

    杨云心里琢磨晚间宫宴的情况,载着五十坛美酒的马车停在了春风巷门口。

    并未见到李白的身影。

    春风巷周边可说是不夜城,但白天略显冷清,毕竟是娱乐场所,大白天就算豪门望族中人,也有营生要做,不可能早早便跑来光顾。

    “东家,这酒卸到何处?”

    押车伙计见杨云站在春风巷门口,过来问询。

    “你们先等等,回头我告诉你们送到哪里。”

    杨云不打算继续在春风巷巷口枯等,准备入内去看看。

    好歹之前来过,对于春风巷内的环境他有几分熟悉,就当故地重游,存访幽揽胜之心,或许能看到不同的风景。

第二八七章 李太白

    白天的春风巷,异常冷清,很难从略显孤寂衰败的巷口联想到这里是东都洛阳最繁华的花街柳巷。

    上次来,还有人给杨云进内观察制造麻烦,可这次来春风巷,连个值守和巡逻的人都没有,好像因为皇帝来东都,再者东都如今正在为道家盛会而忙碌,连春风巷的日常运作都受到影响。

    “阁下……为何在此?”

    杨云站在巷子中间,看到关门闭户的宅院和铺子,正有些发怔,忽然听到李白的声音,转头一看,李白从巷内一个挂着红灯笼的宅院走了出来,堂堂诗仙昨夜似乎就是在春风巷内歇宿的。

    杨云笑着看向李白,近前后说道:“我自然是来赴约的。”

    “赴约……哎呀,看我……昨日回来,竟一觉睡到现在……这酒后劲儿可真不小。”

    李白昨日刚刚宣称醉仙楼的酒不能醉人,结果回到家就大醉一场,如今脸颊还有些红,显然酒劲儿尚未过去。

    杨云昨日也在想,就算李白是酒仙,可从来没喝过高度酒,六七坛高度酒加起来怎么也有近十斤重,喝这么多高度酒能不醉?

    现在终于知道了,其实就是李白酒劲儿比别人来得晚,以至于归家后才发作。

    杨云问道:“太白兄昨日回来便来此地歇息?”

    以派来跟踪的人回报,李白先回了自己的居所,而现在对方却在春风巷出现,显然这里并不是李白暂居之所,那就只有一个解释,他昨晚来见过公孙大娘,不是被留宿就是酒劲儿发作,不得不滞留于此。

    李白苦笑着说道:“你那酒可真烈……不过我虽然喝醉了,可昨天的事都还记得,回来后稍微洗漱,便去找今日献舞的舞者,结果见到她刚说完,便一醉不起,今日醒来才发现当时醉得连家都不得回。”

    “原来如此。”

    杨云笑着点头,指着巷口道,“我带的五十坛美酒就在外面,今日要跟太白兄不醉不归。”

    “五十坛……”

    昨日喝醉的李白何等豪迈,简直当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神仙,指点江山激扬文字,充满自信,可在宿醉醒后,已然意识到这酒的度数有多高,自诩千杯不醉的他都一觉睡了十多个时辰,若再多喝几坛,怕是直接醉死。

    李白面露难色。

    杨云立即意识到,喝醉酒的李白跟不喝酒的李白完全是两个人,现在的李白更加理性,思考问题更全面一些。

    杨云过去拉住李白的衣袖,笑着道:“不管喝多少,就当是在下交朋友的馈赠……太白兄不是说要请在下欣赏最好的舞蹈?何不让人把酒带进来,我们一边品酒一边闲话?”

    “这个……也好。”

    李白点头,随即招手将随从叫来,跟随杨云一起出巷口搬酒。

    ……

    ……

    李白见到满满一马车酒水,神色中带着几分惊喜。

    本以为只是无心一说,在他想来五十只是个形容词,谁知杨云还真带来五十坛酒。

    李白见杨云招呼伙计搬酒,连忙上前阻止:“阁下,这酒价值不菲,在春风巷几乎可以卖一贯钱一坛,而且有钱都难求,你带这么多来,一时哪里喝得完?”

    因为杨云的饥饿营销策略,使得高度酒在洛阳并不通行于市井,而春风巷作为寻花问柳之所,这里是美酒天然的销售市场,对于高度酒有很大需求,李白到洛阳后便落脚于春风巷附近,平时经常来光顾,自然知晓这酒的行情。

    杨云微笑着摇头:“我自己酿的酒,不是想要多少就有多少?只是以往怕有人拿我的酒谋利,便没有大肆售卖,其实窖藏不少,这酒越陈越醇。”

    李白两眼冒光,道:“阁下也好酒?还未请教阁下大名?”

    “太白兄不知我是谁?”杨云反问。

    李白面色多少有些尴尬:“有关阁下名讳,我略有耳闻,只是道家称号跟寻常人名讳终归有所不同。”

    杨云笑道:“杨云就是我本名,我出身弘农杨氏,机缘巧合随仙人修道,如今在道家混得几分名声,但那都是虚名。”

    “弘农杨氏?名门之后啊……小小年纪修道居然有如此造诣,真是不同凡响……杨兄弟对酒水有研究?这酿酒之术,可是出自家传?”

    李白对于杨云出身并不太在意,因为他自己也不是门阀子弟,更在意的是酒。

    杨云环顾四周,笑着道:“不如我们找个地方坐下,一边品酒一边谈?这里真不是谈话的好地方。”

    李白面带歉意,道:“说好今日在下做东,岂能亏待杨兄弟?走,我们到里边,一边品酒,一边欣赏公孙大娘的剑舞。”

    ……

    ……

    杨云随李白到春风巷一处小楼,上了二楼,在女侍招待下,进到专门的雅间,坐在地席上,马上有茶点奉上。

    两人面前各自摆了一坛酒,这是他们顺手从马车里拿来的,这里并不忌讳自带酒水。

    “地方有些小,一会儿观舞,怕是要到楼下去,此刻大娘还在歇息,过午时她才会起来。”

    李白提到公孙大娘,言语间非常自然,好像跟公孙大娘无比熟稔,随便预约一下就能把当世最富盛名的舞者给请出来单独表演。

    杨云很清楚现在的公孙大娘是何身价。

    在大唐想见识公孙大娘舞技的人如过江之鲫,豪门望族花重金都要提前预约很久,而李白明显不是能出得起高价之人。

    那就说明,李白跟公孙大娘间的私交非常好。

    二人倒酒后,先喝上几盏,李白瞬间感觉换了个人,神清气爽,眼睛熠熠生辉,脸上的气色也好了不少,言语间平添几分豪气。

    杨云道:“说起来在下跟太白兄有几分渊源,曾有人于在下面前提及兄台,乃是一名叫松剑的剑者。”

    “松剑?你说的是松师伯?你居然认识他?”李白听到这话,颇感意外,连酒都顾不上,一脸好奇地看向杨云。

    李白学剑师从裴旻,这在历史上并不是秘密,松剑自称裴旻同门,若松剑没扯谎的话,他跟李白认识也就不稀奇了。

    杨云点点头,道:“正是。”

    李白将酒盏放下,感慨地说道:“我松师伯剑法出神入化,可说当世无敌,我只是听闻他的名声,但从未有机会与之谋面,却未曾想杨兄弟竟然认得他,不知你们有何渊源?”

    见李白不相信这世间会有人认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松剑,杨云笑了笑,便大概说了一下自己跟松剑认识的过程。

    李白听完感慨地说道:“我这师伯,一辈子好打抱不平,行走天下以仁义为本,遇到不平之事岂会袖手?不想竟能巧遇杨兄弟,真是奇缘……他那人好酒,若得知有如此美酒而不流连,那就不是他了。”

    本来杨云跟李白之间并无多少话题,现在提到松剑,感觉彼此关系拉近很多。

    李白对松剑崇拜有加,大概是向往松剑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

    杨云也点头笑道:“说起来,我也是跟他以酒为媒才相识,到洛阳后,跟他有过一面之缘,后来却不知去了何处。”

    李白道:“听坊间说,师伯往大漠去了,似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原来如此。”

    杨云心里在想,松剑这是去了西方还是北方?这时代的大漠,应该是指北方草原,那就是去了突厥地界,现在突厥尚未覆灭,但已是日落黄昏,杨云突然想到一个可怕的问题,松剑不会是去草原刺杀谁吧?

    历史记载,突厥王朝最后一位还算兴盛之主的毗伽可汗,正是在开元二十二年死于毒杀,而恰巧这个时代大唐最强刺客就在草原,二者是否有联系?

    李白对杨云的热情提高几分,拿起酒坛向杨云倒酒,嘴里笑着说道:“能为我松师伯赏识之人,定是当世豪杰,在下不才,曾想跟随他老人家行走天下,以长剑荡尽妖邪,奈何世事蹉跎没有机会,今日便以酒跟杨兄弟言欢,相约将来一同游历四方。”

    杨云心中也多了几分豪情,笑道:“男儿正当如此。”

    二人举起酒盏,相敬后各自一饮而下。

    “爽快,爽快啊!”

    李白喝起酒来豪情满怀,不断向杨云倒酒,但只字不提斗酒之事,只是对饮,并无相争之意。

    ……

    ……

    几十盏酒喝下去,杨云这边有点吃不消了。

    这大中午跟人狂饮,晚上还要不要参加宫廷宴会?

    他不由佩服起李白来。

    诗仙也是酒仙,李白这酒量真不是盖的,以杨云真实的酒量根本无法跟李白相比,似乎只能使用一些别的手段才能化解当前场面的劣势。

    李白豪情万丈,一喝酒谈兴也起来了,天南地北胡侃一番,从蜀地说到江南,又从江南说到河北,辽东,再说关中和西域的风土人情,将他多年来游历天下的经历一说,简直是跃然于杨云眼前。

    杨云心想:“李白的诗才,正是来自于他见闻的广博,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将天下间名川大山游览一遍,壮志豪情以及对他自身怀才不遇的感慨,才有了那么多流传千古的佳句,我不能刻意改变他的人生轨迹,历史需要的是诗才鼎盛的诗仙,而不是一个从政的庸碌政客。”

    杨云很清楚,李白的造诣在作诗,而不是当官,所以他不会勉强非要让李白走仕途。

    这朋友可交,但要适度,不能以自己的想法改变李白。

    随性才是真性情。

第二八八章 当世两大家

    李白酒量堪称当世无双,一坛酒一斤多,盏茶工夫就喝光了。

    杨云感觉这么喝下去肯定是自己输,虽说输赢他不在意,可刚见面便在千古留名的诗仙面前丢人输阵,难免让杨云觉得颜面无光。

    不过可能李白自己也不想喝太多,第二坛酒喝得久多了,半个时辰过去才见底,这时李白突然想起他曾向杨云夸下海口,邀请公孙大娘为他们表演剑舞。

    “我这就去催催她,不知大娘为何现在还未起来。”

    李白说话间就要站起来,却陡然发现没人帮助他要起身非常困难,左右看看,最后扶着背后的墙壁起身,身形摇摇晃晃。

    见此情形,杨云心里稍微舒服些,看来李白只是表面上没醉,但跟昨日一样只是强撑,如今酒意已然上头。

    李白走到房门前,突然外面有脚步声传来,随即听到一名女子的话声:“李相公,我家主人已起来,正在梳妆,很快便来献艺……请您跟贵客前往宽厅稍候。”

    “好。”

    李白折身对杨云道,“杨兄弟,大娘已准备好,我们可以过去看表演了……呶,把酒带上。”

    临去看公孙大娘表演舞蹈,也不忘捎上酒,足见李白酒瘾之大。

    此时桌上已摆了七八个酒坛,李白抱了个尚未开封的,随即对杨云灿烂一笑,大概是提醒杨云也带一坛过去。

    杨云拿起正在喝的半坛酒,跟在李白身后,一路穿过长长的走廊,在女侍开门迎候下,进入一个宽敞的大厅,这里没有设置案桌,只有一片一片拼接在一起的地席,显然这里是观赏表演的地方。

    为了方便接纳更多客人,房间布局大为简化。

    “大娘怕是有几年未曾在此处献艺了?今日甚是难得,又可以看她表演。”李白说着,大大咧咧在靠前的地席前坐下,然后将酒坛开封。

    杨云在李白旁边的席位跪坐下来,抬头看了一眼,前面供表演的舞台很小,长约四米,宽约两米,显得有些寒碜。不过想到若能跟公孙大娘以如此距离相见,观看表演,也算是人生乐事。

    真有那么容易吗?

    杨云一直觉得公孙大娘不可能轻易出来献舞。

    那么多名门望族都求见不得,李白只是醉酒后做个邀约,就能带他这个陌生人来看表演?

    就在杨云琢磨时,突然感觉舞台后有少许动静,随即脚步声传来。

    就在杨云准备用精神力探测一番时,李白拿起酒坛,道:“杨兄弟,我们边饮酒边等待如何?”

    说着,李白竟直接对着坛口喝了起来,看起来放浪形骸,但他的动作很轻巧,酒水进口,一滴也没洒出来。

    杨云侧头看李白时,舞台上突然传来长剑破空声,迅即一名舞者现身,没有任何伴奏,手中长剑开始舞动,如同鬼魅一般,眼前一阵眼花缭乱。

    “好。”

    李白只是看了一眼,便大声叫好,“大娘技艺不同凡响,开场便让人惊叹。”

    喝过酒处于半醉状态的李白,如同登徒浪子,洒脱自如,极尽张扬。

    舞台上的舞者并不为李白的叫好声所动,继续挥舞长剑,一时间台上皆为剑影笼罩,寒光凛冽,慑人心魄,但杨云从中看不到一丝一毫实战的影子,很像后世的武术套路表演,又似舞者在刻意隐瞒什么。

    最初杨云没看清舞者容貌,就在好奇的时候,舞者飞跃而起,足足腾空三四米,身体诡异地在空中停滞片刻,一个回眸,透出几分妩媚,却又带着一抹杀气,看起来极为矛盾,但有是那么真实。

    就在这一瞬间,杨云看清楚了舞台上表演者的面庞。

    跟杨云想象中的公孙大娘有些不同。

    面容没有姣好到惊世骇俗,已然有着岁月风霜的痕迹,不过苗条的身材以及矫健的动作,冲淡了红颜老去带来的遗憾,尤其是三十来岁成熟女人的风韵,让人怦然心动。

    “美是美,但这美却有不足。”

    这是杨云对舞者的初步印象。

    舞者继续表演,这时琵琶声响起,声音带着几分肃杀,舞者的每一个动作都踩在节点上,看起来惊心动魄,但在杨云眼里,曲调还是稍显单薄,无法跟舞蹈做到相得益彰,以至于眼前精妙的剑舞减分不少,甚至于杨云还觉得没有伴奏舞台效果会更好。

    不过李白似对这琵琶声很陶醉,甚至闭上眼聆听,等忍不住想要欣赏舞蹈,与音乐合拍时,才又睁开眼,双目如炬盯着舞者。

    “裙子太长,不利于展现舞者优美的身段,照理说大唐不是保守的朝代,怎会出现如此情况?至于这舞蹈,空有其形,不是杀招的剑法,看上去就是花架子,她明明有更好的表现方式,为何要隐藏起来?”

    杨云两世为人,见识不凡,后世综艺节目推陈出新,什么《舞动奇迹》、《舞林大会》、《舞蹈风暴》等等,使得他对舞蹈产生兴趣,从网上搜集了各种舞蹈来看,使得他对于各种舞都有所了解。

    像这种独舞更应该表现舞蹈的内在,而不是徒有其形。

    最初的惊艳过后,杨云开始研究起剑舞来,甚至有一种自己就是舞蹈老师,能给对方提意见的想法。

    舞台上突然发出“噔”的一声,舞者用长剑一下子将前方案桌上的烛台挑断,杨云这才看清楚,舞者手中的长剑是精钢宝剑,而且开过锋,也就是说对方是拿真剑表演。

    “难道说是考虑到用真剑表演会有危险,才故意有所收敛吧?”念及此,杨云多少有些释怀。

    随着琵琶声突然停下,舞台上的表演就此结束。

    经过一场激烈的舞蹈表演,舞者甚至连气息都未有少许混乱,足见如此一场表演对她来说真的是小儿科。

    “好。”

    李白见表演结束,站起来拍手叫好。

    杨云跟着起身鼓掌,却没有像李白那样表现得喜形于色,只是仔细打量舞者。

    舞者微笑着走下台子,如此杨云能将她的面庞看得更清楚,的确是个三十来岁长得极为美貌的婀娜女子,之前杨云还以为她精心装扮过,现在才看清楚,对方身上并无铅华痕迹,似平素邻家美妇。

    杨云想了下,若这位真是公孙大娘,以其成名数十载,怕是已年过五十,能保持如此姿容实属不易。

    “见过李相公,杨道长。”

    女子走过来,躬身行礼,甚至不用杨云自我介绍,这足以说明她早就知道杨云的身份,这多少让杨云感觉意外。

    李白笑道:“大娘风采不减当年,说起来我有两年未曾见过大娘献艺。”

    女子微笑道:“却不知杨道长是否满意呢?”

    杨云没有直接回答她这个问题,问道:“你就是当世最好的舞者,公孙大娘?”

    杨云还是觉得见公孙大娘太过容易。

    昨天刚见到李白,今日又见公孙大娘,幸福来得太过突然,之前求之耳不得,现在人家主动送上门,还表现出如此亲密的态度。

    作为穿越者,杨云当然想把这时代所有名人都见上一圈,眼前这两位,可都是他来到大唐后定下目标一定要见的对象。

    李白笑道:“杨兄弟这是怎么了?我还能诓骗你不成?这便是公孙大娘,我孩提时,便曾见过她舞剑,这多少年都未曾变过模样,恍如昨日之事。”

    听李白如此说,杨云更加确定了舞者的身份。

    李白如今都三十多,他说自己孩提时便见过公孙大娘舞剑,说明公孙大娘至少要年长他七八岁到十几岁。

    眼前也算是“冻龄”的美女。

    一如后世容颜不老的冯程程、小犹太。

    “在下杨云,见过大娘。”杨云不知应该称呼公孙大娘为小姐还是夫人,只能跟李白一样称呼“大娘”。

    历史上对于公孙大娘婚配与否没有任何记录,虽说公孙大娘在这时代赫赫有名,是个大明星,可到底只是舞者,社会地位不高,这也使得公孙大娘的私事越发隐秘。

    公孙大娘微笑着向杨云施礼,显得极有风度。

    李白笑道:“大娘来了,何不尝尝美酒?”

    公孙大娘往酒坛看了一眼,笑道:“醉仙楼的酒,在春风巷可是紧俏货,不过这酒美则美矣,太易醉人,还是让李相公自行享受吧。”

    李白讶然:“大娘真不想试试?”

    公孙大娘巧笑嫣然地摇了摇头,妙眸重新落到杨云身上,跟杨云对视。

    “之前小徒十二,曾与杨道长会面,献艺中有不足之处,还望海涵。”公孙大娘道。

    杨云想了想,难掩震惊,暗忖:“难道说此前表演剑舞的小娘,是李十二娘?”

    李白笑问:“十二是谁?为何之前不曾见过?”

    “她性子有些野,平时都在外游历,未跟李相公会过面。”公孙大娘解释。

    杨云明白了公孙大娘话中透露出的意思。

    “十二”并不以舞剑娱人,至少到现在还不是靠这个维持生计,而是跟松剑一样喜欢行走天下,多做那仗剑行侠仗义之事,只是当日因缘际会,听说米家兄妹宴请他,才会现身表演。

    之前松剑曾提过这件事,而以当时松剑的口吻,似跟这位名叫“十二”的女子很熟稔,说明他们是一路人。

    “不叨扰两位,今夜洛阳皇宫内有圣上赐宴,妾身将前去献舞,这就要退下筹备。”公孙大娘道。

    杨云这才知道,原来晚上受邀者中也有公孙大娘,不过公孙大娘是属于表演者那一类,而他则是请去的宾客。

    李白赞叹:“如今大娘怕是只有到宫中才能时常一见了。”

    公孙大娘笑着看向杨云,道:“杨道长,那就晚上见。”

    “嗯?”

    李白看着杨云,好奇地问道,“杨兄弟今日也要进宫?”

    杨云微笑点头:“正是。”

    李白啧啧称奇:“你要入宫,还来跟我斗酒,实在是……唉!只是可惜我虽有才华,却无用处,百无一用是书生啊……今日不能耽误杨兄弟的正事,我们早些结束这宴会,也让你回去做入宫准备。”

第二**章 甲胄赴会

    李白得知杨云晚上要进洛阳皇宫参加宫宴,既羡慕又感慨,而后豪情消减,二人简单对饮后告辞,各自回府。

    杨云一天内见到两位当世大家,一个是公认的舞蹈第一名家,一个是流传千古的诗仙,心神激荡,半天没回过神来。

    回到住所,杨云仍旧在回味之前会面时的情景,吴元走来,一脸不解地问道:“师傅这是去见何人了?”

    杨云笑着摇摇头,反问道:“安排你做的事,可有眉目?”

    “已办妥。”吴元道。

    “那就好。”

    杨云满意地点了点头,面对吴元仍旧很好奇的目光,神色淡然道,“马上就要入洛阳皇宫,既受邀前往,不能去得太晚,家里这边就交给你了。”

    吴元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师傅如此大费周章让弟子去办事,为何不亲自出马呢?不怕事与愿违?”

    杨云笑道:“你做事,我有什么不放心的?”

    说完给吴元一个肯定的眼神,随即进内沐浴一番,洗去浑身酒气,入宫还得换上一身干净点的衣衫,既是以道士之身受邀入宫,只能换上道袍,表现出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至于入宫后如何自处,则完全不在意。

    杨云心里对自己有一个清晰的定位。

    “我是道士,还不是国舅,要把我摆在如何位置上,那是皇帝老儿需要考虑的事,我只需要扮演好道士这角色就行。”

    ……

    ……

    入宫一切顺利。

    华灯初上时,集贤殿前,宫宴早早就设下,邀请参加宴会的宾客相继在内侍引路下进来,每个人都是单独的席位,杨云的席位相对靠后一些,跟张高坐了个对桌,没法私下交流。

    随着宾客到来,杨云发现自己其实并不在道士席位那一边,因为被邀请来的地珉、长春真人都坐到对面,而他这边基本是王公贵胄。

    李林甫早早到来,正在安排宫宴事项,本来鸿胪寺管的事情,被他这个黄门侍郎给接手了。

    杨云一直期待有什么重量级的人物出现,不过一直等到席位快坐满,也未见到张九龄等重要大臣。

    突厥、吐蕃和回纥三邦使节已到来,本波泰宝也赫然在列,不过本波泰宝的席位更加靠后,也是安排在道士一边,本波泰宝后面只有回纥正使。

    如今草原还是突厥人的天下,回纥名义上依然依附于突厥,而突厥使节的席位对面,相对靠前一些,杨云对此不太关心。

    “公主来了。”

    旁边一名四十岁左右的武将说了一句。

    这武将看起来相当低调,络腮胡子,来到席位后很紧张,大概不经常参加宫宴,抻着头看咸宜公主时,目光中精光迸露。

    杨云心想:“这家伙是谁?见到公主为何如此大反应?”

    咸宜公主到来,先去跟李林甫打招呼,对入坐席位提出要求。

    杨云揣测,大概是咸宜公主之前未被安排席位,所以要临时安插,但因场地非常大,增加席位并非难事。

    而后咸宜公主四下张望,似在找什么人,在场无论王公贵胄还是文臣武将,都奇怪公主的举动,等咸宜公主发现杨云时,视线不再挪移,随即面带笑意往杨云这边指了指,李林甫惊讶地看了过来。

    不多时,内侍过来,到了杨云身边,小声道:“杨天师,公主请您到前面,在公主旁席位就座。”

    大概是咸宜公主想到晚上要借助杨云出风头,怕杨云隔得远没法交流以及做配合,所以才把杨云的席位换到靠近皇帝的位置。

    这一来,甚至比很多王公的席位都更靠近皇帝,若换作礼教森严的时代,必定属于僭越之举,可大唐民风开放,再者像今日的宴会本来就很随意,君臣间无隔阂,更何况一个席位?

    杨云起身,在内侍的引领下往公主身旁走去,那边正好有一个空席。

    而之前提醒“公主来了”那名武将小声嘀咕:“这是何人?如此大的派头?”

    ……

    ……

    杨云在咸宜公主旁的席位坐下。

    咸宜公主对杨云微微一笑,问道:“怎么,不想跟我靠得太近?”

    左边是咸宜公主,杨云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右边,一双仇视的眼睛正瞪着他……咦,这不正是历史上咸宜公主的夫君杨洄?

    因为武惠妃之前有意招揽杨洄为驸马,所以有意把咸宜公主跟杨洄的座位安排在一起,可咸宜公主自作主张换了个座位,这样她和杨洄中间便空了一个位置,正好让杨云坐下去,此举让杨洄气急败坏。

    “杨兄,久违了。”

    杨云对杨洄打了个招呼。

    杨洄板着脸道:“你我虽然都出自弘农杨氏,可你我身份天差地别,别以为可以跟我平起平坐。”

    这话清楚地落到咸宜公主耳中。

    咸宜公主皱皱可爱的瑶鼻,道:“都是弘农杨氏,同为大唐子民,出席宴会,怎不能平起平坐?某些人把自己定位得太高了吧?”

    杨洄听到公主言语中带着讥讽,赶紧解释:“公主,我只是教训这小子。”

    “别小子小子的叫,这位小道长可是我父皇认可的杨天师,地位远在你之上……若说不能平辈论教,应该说你身份在他之下。”

    咸宜公主用严厉的口吻教训道。

    杨云在中间听得很不对味,感情咸宜公主把我叫来,是拿我当挡箭牌?

    杨洄这小子一看就是个阴险狡诈之辈,历史上配合武惠妃搬倒太子李瑛,后因牵扯谋反落罪而死,可不是省油的灯。

    别是公主故意给我找麻烦,给我树个对手吧?

    杨云感觉感觉气氛很紧张,正要出言开解一番,恰在此时,李隆基偕同武惠妃进场,顿时所有人神色一肃,殿内顿时变得安静下来,所有人均起身相迎。

    高力士走在前面,把李隆基扶到正中的主位前。

    李隆基看似正常,但杨云却感觉这位大唐皇帝走路下盘不稳,脚步很飘,身体似乎有些发虚,至于为何会如此,暂且不得而知。

    “陛下,可以开席了吗?”

    李林甫上前请示。

    这次杨云距离皇帝很近,以至于李林甫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

    李隆基摆摆手示意让在场之人皆落座,而后问李林甫:“人都到齐了吗?”

    “几位王子尚未到来,太子殿下……也未列席。”李林甫道。

    李隆基脸色有些难看,一拂袖道:“不等了,开席吧。”

    “是。”

    李林甫得令后正要回头宣布宴会开始,就见一行人从南边广运门而来,正是太子李瑛和光王李琚等人,这些人皆未着常服,而是一身甲胄,腰间佩剑,俨然一副上阵杀敌的模样。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太子要造反。

    不过来人数量不多,后面也没有兵士相随,李林甫在震惊之下赶紧让千牛卫把李瑛等人挡下来。

    “荒唐,荒唐,这是作何?”

    李隆基皱眉骂起来。

    李林甫迎上去跟李瑛打招呼,一向老谋深算的李林甫在李瑛面前毕恭毕敬,但他越是如此,李瑛越没好脾气,一照面就把李林甫骂了个狗血喷头,声音大得殿内都清晰可闻。

    而后李林甫快步回来,到李隆基面前道:“陛下,太子得知今日有番邦使节在,那吐蕃国师或对您不利,这才跟其他王子一样,着甲前来护驾。”

    李隆基一脸恼火:“朕用得着他护驾?这么多侍卫干什么的?让他把铠甲卸了,除去佩剑,才许入席。”

    大概李隆基做了妥协,想到自己儿子孝心,再者有番邦使节在,也就没发作,只是折中让李瑛等人卸甲。

    可这种事,到底有辱国体,毕竟在场有外邦使节在,被人看了必定要流传出去,引为笑柄。

    李林甫回去通传皇帝的意思。

    李瑛表现得很愤怒,可能是觉得李林甫假传旨意,竟一把将李林甫推开,不管周围千牛卫阻拦,提着剑一步步向殿内走来。

    一下子宴会的气氛就变得微妙起来,很多王公贵胄都站起身,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一幕……李瑛这是要公然造反吗?

    不过到底皇帝身边侍卫众多,尤其大殿周围潜藏有很多千牛卫以防不测,李瑛提剑入殿,还没走到李隆基席位之前,便已被突然出现的千牛卫死死拦住,若李瑛还想靠近,只有将面前的数十千牛卫官兵当场格杀。

    “让开。”李瑛怒喝道。

    千牛卫可不管别的,他们只负责皇帝安危,这会儿更有外邦使节在前,没有任何退缩之意。

    李隆基起身喝斥:“太子,为何造次?”

    李瑛喊道:“父皇,儿臣前来护驾,这些人不识好歹,阻挡儿臣拳拳之心,望父皇将这些不长眼的兵士屏退。”

    李隆基怒道:“若你想过来,除非用你的剑刺穿朕的喉咙。”

    这话令在场宾客大哗。

    如果说之前只是太子造次,那现在皇帝明显动了真怒,丝毫不给太子留情面。

    后面那些皇子听到皇帝的话,都赶紧把手上的兵刃放下,连身上的甲胄也一并卸了。

    而李瑛却一往无前,高声道:“既然父皇不肯领受儿臣的心意,那儿臣不参加这宴会就是!”

    说完他转过身,身着甲胄提着剑,径直往广运门而去,走得极其坚决,简直到了目中无人的地步。

第二九〇章 真正比试一场

    目送太子离开,很多人松了口大气,作为大唐臣子,自然怕皇帝跟太子间发生剧烈冲突,这是涉及大唐社稷安定的大事。

    李隆基未继续发作,主要是今天有外邦使节在场,皇帝很看重面子,不想在外人面前出糗。

    剩下的皇子不像李瑛那么有个性,老老实实在太监引领下到自己的位子就坐,但他们在卸下甲胄后衣冠不整,还没法整理,显得有些狼狈。

    杨云在这些人中,并未发现李瑁的身影。

    随着李林甫宣布宴会开始,殿中的气氛开始变得热烈起来,但许多人心里都在打鼓,很担心大唐重演宫闱之变。

    宴席一上来就是敬酒环节。

    李林甫好似没事人一般,张罗着让王公大臣向李隆基敬酒,祝酒辞中最重要的就是恭贺李隆基跟仙家联姻。

    在场宾客,既有外邦使节,也有大唐富有盛名的道士,这次更像是皇帝跟道家人一次联谊聚会。

    “……朕一向崇道,如今终得回报,上仙九天玄清玄女下凡到世间,朕有幸成为人世间第一位跟上仙结秦晋之好的皇帝,何等荣幸?尔等都是朕的臣子,接下来应普天同庆。”李隆基几杯黄汤下肚,有些飘飘然,站在那儿,拿着酒杯摇头晃脑说着话,眼睛微闭,陷入某种遐思中。

    他不坐,在场的人也不能坐。

    “哼——”

    恰在此时,突然席间传来一声很不和谐的冷哼,声音之大,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做臣子的,理所当然地选择充耳不闻。

    不管是谁不识相,总不能在皇帝面前表现出诧异来。

    李隆基睁开眼,四下张望,饶有兴致地问道:“有谁不服吗?可是外邦使节有何不同看法?”

    众人顺着之前冷哼声音看了过去,入目处是末席端坐的本波泰宝……殿内所有人站起来的情况下,就他端坐不动,显得太过特立独行,今日大唐所有列席的人都对他怒目相向。

    又是这家伙!

    吐蕃人果然不是善茬,到了大唐的宫廷宴会还想捣乱!?

    不知“死”字怎么写?

    李林甫见皇帝没生气,作为主持宴会之人也显得态度谦和,笑着问道:“吐蕃国师,我大唐天子礼重你,才让你前来参加宴会,你非但不尊重当今天子,还以如此态度示人,可是想在宴上惹起事端?”

    都以为本波泰宝会出来挑衅,谁知他却站起身,双手合什,态度谦和:“不是我发出的声音,怎会说我对大唐皇帝不敬?”

    这下人堆炸锅了。

    明明就是这家伙,在场所有人都站起来了,就他不动如山,声音也是从他那边发出来的,这番僧怎么好意思抵赖?

    李林甫也未料本波泰宝会如此说,照理本波泰宝以吐蕃国师的身份,断不至于做了事情不敢承认,但他又觉得必是本波泰宝所为。

    “陛下,您看……”

    李林甫不好表态,只好转过身,请示李隆基。

    李隆基笑了笑,道:“既是误会,便罢了,酒席继续,上节目吧。”

    李林甫提起精神,不再把本波泰宝捣乱当回事,笑道:“诸位落座,马上有精彩的表演,为诸位助酒兴。”

    ……

    ……

    乐曲声起,六十名身着白色长裙的舞姬如仙子凌波而来,伴随着悦耳的磬钟和箫悠扬的笙箫,在大殿中缓缓起舞,身姿妙曼,舞态婀娜,数十歌姬轻吐朱唇,优美的曲调在大殿上回荡。

    美人如玉,醇酒甘甜。

    乐声似跳珠撼玉,曲调如天籁之音,大殿中数百宾客如醉如痴,摇头轻晃,整个大殿都沉浸在虚无缥缈的仙境中。

    一曲罢,又是一曲,连续四曲过去,乐声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公孙大娘于众多舞女中,突然提剑而出,明晃晃的宝剑慑人心魄,但有心人却能看出,那只是一柄有反光效果的装饰剑,并不是金属打造。

    这次公孙大娘的表演可说尽善尽美,发挥非常出色……她可以轻巧地跳上其他舞女的头顶,又在高台和地面间来回飞跃,同时手上的宝剑不断挑出一个个剑花。

    空中传来“唰唰唰”的破空声,即便长剑是假的,仍旧营造出不亚于真剑的气势,冷冽的寒光反射周围烛火,令现场气氛变得无比紧张。

    杨云却很轻松,放开身心,欣赏眼前代表大唐最高艺术成就的舞蹈表演。

    他不自觉拿眼下的表演跟中午见过的剑舞进行比较,觉得眼前的表演特点更为突出,公孙大娘举手投足间,严丝合缝,仿佛剑幕展开,水都泼不进去,但他又隐约又觉得这剑法并不完善,明明很多招数可以大开大合,一击毙敌,却别扭地作收势,若临敌的话很可能会被敌所趁,而招式中的格挡原本作为防守所用,但出招后身前却露出数个空门。

    杨云心想:“难道说公孙大娘的剑舞只是花架子,之前我多心了?”

    一场盛大的宫廷组舞表演下来,在场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尤其是到最后的**部分,即便是以剑术见长的武将,也对眼前公孙大娘表现出的高超的剑法充满钦佩。

    公孙大娘当世第一舞者的称号果真是名不虚传。

    等公孙大娘表演完毕,今日宫廷舞蹈表演便宣告结束,在场人都报以热烈的掌声,连李隆基也神色欣然,起身向在场宾客敬酒。

    皇帝敬酒,又迎来一圈恭维之词。

    那些王公大臣出来说了一堆拍马屁的话,频频提及李隆基跟九天玄女联姻乃大唐盛世的具体表现,让李隆基得意洋洋,有一种飘飘欲仙的快感。

    “父皇,孩儿感念您对道家的推崇,特地找名师学了几招道术,想为您和在场宾客展现一番。”

    咸宜公主沉寂很久,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自告奋勇地说道。

    李隆基满脸笑容,显然他早就知道女儿要出来献艺,笑问:“在场这么多道术方家,还是不要班门弄斧了吧?”

    咸宜公主一脸自信:“良机难得,正是有这么多名道汇聚,咸宜才想跟在场方家请教一番。”

    “嗯。”

    李隆基点点头,同意了女儿所请。

    李林甫高声道:“咸宜公主要用一些小道法,向诸位道家名师请教,公主殿下,您请到前面来。”

    咸宜公主未停留在席位上,往外走时,特地看了杨云一眼,暗示他帮忙。

    其实咸宜公主根本就不会任何法术,在这么多人面前,若夸下海口而无表现,定会很丢脸,她的目光其实也是在警告杨云,答应了我的事情就必须全力配合,否则我不好过,你也别想舒服。

    众人瞩目中,咸宜公主走到李林甫身旁,也是客首位置,突然抬起手,指着末席方向的本波泰宝,娇声道:“吐蕃国师,今日我就要用自己所学一点道法,跟你比试,你可敢应战?”

    “啊?!”

    一言差点惊掉在场人下巴。

    都以为咸宜公主不过是出来用个小障眼法,博大家一乐,然后大家伙不管看懂没看懂,都会附和说很神奇,然后在心领神会中把事情揭过。

    小公主的虚荣心满足了,大家面子上也过得去,其乐融融。

    谁知小公主太不安份,并不是表演什么障眼法,上来就挑战本波泰宝……这不是自找麻烦吗?

    “公主殿下,不可,万万不可!”

    李林甫站在咸宜公主身旁,听到公主的话,急忙阻止。

    武惠妃的声音也从咸宜公主身后传来:“咸宜,不得胡闹。”

    咸宜公主脸上满是坚毅之色:“我乃大唐公主,父皇的女儿,大唐社稷安危跟我休戚相关,今日有吐蕃国师对我大唐君臣无礼,我便要替父皇和大唐子民出来教训他一番,哪怕输了,我也算尽了一份心力,说明我大唐子民没有退缩怕事的。”

    这话说得相当漂亮,在场人都觉得公主年龄虽小,但有骨气。

    可问题是,谁都知道咸宜公主不是本波泰宝的对手,且也知本波泰宝根本就不识相,在跟九天玄女在时间的替身交手时便违背约定,痛下杀手,失败后还试图劝九天玄女庇护吐蕃人。

    这货绝对不是什么佛法高深,行事正大光明的有为禅师,很多人看来,这根本就是个卑鄙无耻的小人。

    若公主与之对战,输了很可能是会有生命危险。

    “吐蕃国师,你不敢应战吗?”

    咸宜公主用咄咄逼人的口吻喝问。

    本波泰宝在众人注视下于末席起身,往前走了两步,周围千牛卫如临大敌,今天他是宴会上最不安定的因素,宫廷侍卫早就将他当作危险分子看待,片刻不得松懈,现在见他有异动,都不敢大意。

    “大唐公主,你为何要为难我?你不是我的对手。”本波泰宝并不想应战。

    明摆着的事情,这是个输赢都不讨好的活。

    赢了不能证明什么,反而成全公主忠义的气节,他还不能下痛下杀手,不然他自己出不了这宫门。

    输了则颜面扫地,更不为他接受。

    并且他每次出手身周都有一股一往无前的冲力,连他自己都无法及时收手,这意味着,一旦跟咸宜公主斗法,非要拼出个胜负不可。

    “那你过来,跟我父皇下跪,我便当你认输,这件事就此过去了。”咸宜公主继续步步紧逼。

    “哈哈。”

    在场有人笑出声来。

    真是大涨士气啊,不管输赢,总之大唐的面子找回来了,能让这不识好歹的番僧骑虎难下,就让人无比痛快。

    这就相当于先打个嘴炮,用精神胜利法单方面宣布自己赢了。

    本波泰宝却不吃这一套,大声道:“既然大唐公主坚持,那我只能得罪了。”

    说着真的走到场地中央,要跟咸宜公主对战。

    李隆基见此状况,赶紧叫停:“咸宜,你的心思朕明白,可此事应由道家中人应对,绝对不该是你,朕不能让你有任何差池。”

    咸宜公主回过头,笑着对李隆基行礼:“父皇,您一直都很宠爱女儿,外人都说,女儿是生在温室里未经风霜的娇花,当不起您如此宠爱,今天女儿就想证明,我既是大唐公主,就要承担起公主的责任,哪怕今天真出了意外,我身死当场,那也只能怪女儿学艺不精,还望父皇成全女儿一片赤诚之心。”

    “啊?”

    李隆基怎么都没想到自己刚及笄的女儿会如此慷慨陈词。

    “若父皇不同意,外邦的人会说,我大唐言而无信,反倒会落大唐的威风,今日我便要用自己所学,跟吐蕃国师真正比试一场,输了也不丢我大唐的脸。”

    咸宜公主神色坚定地说道。

第二九一章 公主的高傲

    小公主态度异常坚决,连皇帝都拉不回,其他人就更不要说了。随即李隆基便向罗公远和三藏金刚使眼色,示意他们要确保自己女儿的绝对安全。

    在场道士都站起来,都有护驾护航之意,杨云跟着起身。

    本波泰宝走到大殿中央,傲然地环视周遭一圈,千牛卫迅速出动,将场地包围出来,意思很明显,万一本波泰宝有对皇帝不利的举动,或是伤了公主,侍卫就要上前去拿人。

    咸宜公主闲庭信步一般走向本波泰宝,在其面前三丈开外驻足。

    “大唐公主,若我出手伤了你,只能先说一声抱歉……我出手从不留余地,若你不想受伤,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本波泰宝言语间满是威胁。

    你这个唐朝公主不是要逞能吗?我现在就严正警告你,我不会留手,你个小姑娘家想仗着天朝皇室的威严以及身在洛阳皇宫占有主场之利,就想让我认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就问你怕不怕?

    咸宜公主微微一笑,道:“吐蕃国师客气了,同样的,我出手也不会留情,到时候伤了你,别怪我大唐失礼。”

    “嗯!?”

    本波泰宝闻言立即谨慎起来,他似是想起什么不堪的往事,之前满脸倨傲之色顿时消失不见。

    因为第一次他在大空观跟张高斗法时,就发生过让他琢磨不透的事情,当时本来已能将张高一举击杀,可暗地里有人相助,不仅功败垂成,他还受了暗伤,只是别人看不出来罢了。此时他见唐朝公主有恃无恐,立即想到那个隐身暗处的高人或许会出手。

    可他没有退路,立即摒弃所有杂念,提起拳头,在咸宜公主尚未有任何反应的情况下,突然一个闪身,朝咸宜公主身前掩杀而去。

    现场人还在等李林甫站出来宣布斗法开始,谁曾想作为前辈高人的本波泰宝居然未有任何提醒,突起发难,毫无名家气度,因为事发突然,没人反应过来,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本波泰宝电光火石般冲到咸宜公主近前,瞳孔中的人影陡然放大,本波泰宝砂锅大的拳头已然朝咸宜公主身前招呼过去。

    “卑鄙!”

    “无耻!”

    这是在场人第一反应。

    咸宜公主也未料到本波泰宝会偷袭,而且出手这么果决,动作还非常快,她一时间完全来不及做反应,她毕竟不是什么高手,在如此境况下根本无法保持之前的从容淡定,身体稍微一倾,下意识地躲避,但此时拳头逼近,哪里还来得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本波泰宝以为大局已定,心中暗喜时,前方人影陡然消失,他挥出的这一拳虽势大力沉,但并没有砸到咸宜公主身上,诡异地落空了。

    咸宜公主的身体如同陀螺一般,突然原地加速旋转,擦着拳风,堪堪避过这必杀的一拳。

    “呼!”

    本波泰宝全身力道都集中在拳头上,由于没有接触实物,他控制不住身形,踉踉跄跄向前冲出五六步才勉强止步。

    本波泰宝没料到咸宜公主不硬接他的拳头,而是选择躲开,因此当他站稳回望时,整个人都很狼狈。

    咸宜公主惊魂未定。

    她身体没来由急速旋转,整个人也有些发懵,停住时有些天晕地旋,不由四下张望,视线正好跟本波泰宝羞恼的目光对上,来不及想自己怎么做出这些动作的,她赶紧站定,正对本波泰宝,因为她很清楚第二波攻击很快就要来临。

    “大唐公主,你为何要躲?”

    本波泰宝生气地质问。

    我应了你的挑战,跟你斗法,你居然躲闪我的拳头,分明不讲规矩!

    咸宜公主到底是大唐皇帝的女儿,见惯了大场面,稍微压抑心中的不适感后,笑着回道:“吐蕃国师,你可真会言笑,本来就是斗法,各凭本事,谁规定我一定要站在原地硬吃你一拳?”

    “嗯!?”

    本波泰宝的怒火稍微平息,冷静思考一下,好像这话没毛病。

    明知道你拳头硬,我还不能躲闪,必须要硬接你拳头?

    这是斗法还是找虐?

    “对,公主说得没错,分明是你这妖僧不讲规矩在先。”杨洄突然跳出来,为咸宜公主声援,高声喝斥。

    本波泰宝心中一阵烦躁,侧头怒视聒噪的杨洄,突然一伸手,足下丝毫未动,一股强大的气浪朝杨洄扑了过去。

    杨洄吓得赶紧往一旁扑倒,勉强避过气浪的袭击,但他坐的席案已被那股气劲直接震碎,酒盏和碗碟等破碎一地。

    杨洄扑倒的地方不是别处,居然是杨云身后。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杨洄几乎没有想太多,本能地做出这个反应。其实本波泰宝并不是想杀他,只是嫌他多嘴多舌,准备给他一个教训。

    杨洄发现只是席位碎裂后,从杨云身后爬起,以杨云的身体做挡箭牌,探头探脑地喝问:“你想要干什么?”

    李林甫也很生气,喝斥道:“阁下太过无礼了吧?为何要对宴会宾客无礼?”

    本波泰宝板着脸道:“我只是想教训一下这个口不择言的家伙,并未有冒犯大唐皇帝的意思。”

    这话说出来没人相信,根本就是攻击咸宜公主一招没得手,被人教训后恼羞成怒对场外人撒气。

    当着大唐皇帝的面搞这些,风度尽失,更是不给与会宾客的面子。

    换作别人,就算突厥和回纥使节,也不敢如此无礼,可偏偏这位是吐蕃国师,大唐跟吐蕃间连年战争,两国本就属于敌对国,以大唐朝廷的尿性,就算本波泰宝真的对皇帝和大臣无礼,也不会就此翻脸,生怕被番邦人说大唐没风度。

    咸宜公主生气地道:“你跟本公主斗法,为何要袭击无关人等?有本事朝我来。”

    本波泰宝转过身,冷目扫过咸宜公主俏脸的脸庞,眼睛里杀意满盈,他根本就不准备讲理,竟真的依言朝咸宜公主冲杀过去。

    这次他出手更快,而且为了防止咸宜公主闪避,双拳齐出,封住咸宜公主所有闪避的路,甚至做好随时换手攻击以及拳头折向的准备。

    他脸上露出阴冷的笑容,足见认为这一击应该十拿九稳。

    眼见自己已冲到咸宜公主面前,咸宜公主毫无所动,说明公主这次真的是黔驴技穷,已没有任何办法躲避。

    “砰!”

    一声闷响响起。

    在场人都不敢正视,谁都知道本波泰宝的拳头可以将数人合抱的大石击得粉碎,咸宜公主那小身板根本经不起如此一拳。

    就在所有人以为这声音是本波泰宝一拳打在咸宜公主身上发出时,却见咸宜公主右臂居然也抬起,握紧拳头,居然先一步打在了本波泰宝身上,本波泰宝的身体突然僵在空中,无论是冲势还是拳劲,瞬间消弭于无形。

    “嗯?”

    作为当事人的本波泰宝整个人懵住了,他低头看了自己被击中的胸口一眼,再看面前近在咫尺却无法伤到分毫的唐朝公主,眼神中充满费解和不甘,然后在短暂错愕后,身体倒飞出去,在空中足足飞出十多丈,才重重摔落地上。

    “噗通!”

    这下本波泰宝摔得非常惨,嘴里吐着鲜血,再没法像以前斗法那样可以马上盘坐调息,而是捂住胸口,不停“哇哇”吐血。

    作为当事人,咸宜公主也惊讶于眼前发生的一切,毕竟刚才的举动并不是她自主意识做出来的反应,抬手臂是别人帮她完成,打中本波泰宝瞬间,她甚至感觉不到自己手臂在用力,显然真正击中本波泰宝的力道不是来自于她的身体,她只是配合地摆了个造型而已。

    不过作为斗法的一方,现在她已得胜,当然知道该怎么应付面前的场面。

    咸宜公主缓步往本波泰宝身前走去,本波泰宝吓得赶紧用手肘往后挪几步。

    或许是本波泰宝之前做过很多赶尽杀绝的事情,他想当然地以为,大唐公主想趁他受伤的时候取他性命。

    “吐蕃国师,先跟你说声抱歉,本公主之前说过,出手不会留余地,但既然斗法有了结果,我也不会赶尽杀绝……对了,你输了不会不认账吧?”

    咸宜公主脸上带着得意而自信的笑容,她对眼前取得的结果非常满意,小姑娘家当着在场这么多知名道士和大唐君臣的面,狠狠教训了目中无人的吐蕃国师,小女儿家的成就感和虚荣心都爆棚。

    这甚至比当日用诗来压张九龄一头更过瘾。

    尤其现在这么走上几步,就看到不可一世的本波泰宝吓得往后爬,她配合地用高傲的语气威胁一番,感觉自己人生已到了巅峰。

    本波泰宝这会儿没有丝毫脾气,咳嗽两声,吐血道:“大唐公主,你赢了。”

    “好!”

    在场与会之人,尤其是大唐王宫贵胄和朝臣,都拍手为咸宜公主叫好。

    咸宜公主满意点头,转身往李隆基跟前走了过去,在李隆基惊愕目光的注视下,恭敬行礼,道:“父皇,女儿并未给大唐丢脸,现已将吐蕃国师击败,这都是您平时在道法上教导有方。”

    李隆基勉强笑了笑,他很清楚自己没本事教出如此优秀的女儿。

    他看了看旁边站着的三藏金刚和罗公远,心里很奇怪,难道是这些人在暗中相助自己的女儿?

    但他又隐约觉得不对,因为女儿在这件事上一直都信心十足,好像真是习得高深的法术,有恃无恐跟本波泰宝斗法。

    “咸宜,你做得很好,朕要赏赐你……对了,你要何等赏赐?”李隆基看了眼远处被抬走的本波泰宝,笑着问道。

    咸宜公主抬起头,一脸高傲的神色:“女儿不需要父皇赏赐,女儿只是想以后更多跟道家高人接触,学习更为高深的道法,望父皇恩准。”

    李隆基笑着说道:“这算什么请求?既然你有心向道,朕恩准便是。”

    “陛下……”

    武惠妃想到什么,赶紧提醒李隆基。

    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大唐女子学道,基本都是为了避嫁,皇室公主入道门就意味着不会再嫁人,若咸宜公主说一心求道,那不就等于是就此成了道姑,那婚姻大事该怎么办?

    这是武惠妃万万不能接受的。

第二九二章 天下第一

    咸宜公主脸上全都是灿烂的笑容,并不因说出崇尚道家要潜心修行而烦恼,也不知她是早就想好要以此躲避嫁人,还是说根本就不懂其中关节。

    李隆基并不太在意此事,即便想到了,也打从心底里不想把自己宠爱有加的女儿早早嫁出去,故意装糊涂。

    这可急坏了武惠妃。

    可眼下正值女儿力压吐蕃国师,为大唐赢得一场外交上的辉煌胜利时,君臣都沉浸在巨大的喜悦中,她想跟丈夫说清楚,李隆基也没给她机会。

    高力士凑过去,小声劝告:“娘娘放宽心,大可待宴会散去后跟陛下说清楚,无需操之过急。老奴也会适时提醒一二,不必此时惹陛下不开心。另外,公主或许只是随心一说,您别太在意。”

    高力士深谙圣意,他提醒武惠妃别坏了皇帝的兴致,有事可以回头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替你言明。

    且小公主很可能是赢得斗法的胜利,有些飘飘然,想表达一下对道家的尊崇,未必是真想加入道门,您别太担心。

    武惠妃想了想,倒是这么回事,回去可以教训女儿,让女儿放弃邪念,准备嫁人,于是重新坐了下来,陪李隆基饮酒。

    ……

    ……

    咸宜公主赢得满堂彩,突厥和回纥使节都面露忌惮之色,为大唐公主表现出的卓绝实力而惊惧不已,他们生怕被大唐针对,本来有效仿吐蕃国师,从族中挑选勇士来向大唐军民挑战的打算,眼下都摒弃这个念头。

    咸宜公主志得意满返回座位,满含深意地望了杨云一眼,目光中透露出嘉许和感激,她很清楚刚才正是杨云全力配合她,暗中发力,她才能大出风头。

    “很好,本公主记你一份情,回头好好答谢。”咸宜公主坐下后,凑到杨云耳边,小声说了一句。

    此时刚在新搬来案桌前坐下的杨洄,见公主跟杨云说悄悄话,表现得很亲密,心中愤然,想凑过去听,谁知没等他靠前,公主已把话说完。

    咸宜公主用略带奚落的目光望了杨洄一眼,似在嘲笑之前杨洄的表现,令杨洄觉得颜面无光。

    “大唐盛世,百姓安居乐业,今日陛下赐宴,我等臣子当敬陛下……”李林甫极尽献媚之能事,又开始号召在场宾客向李隆基敬酒。

    李隆基豪情万丈,女儿为他赢得最在乎的脸面,不用再费脑筋思索让什么人去跟本波泰宝斗法……由咸宜公主赢得这场斗法,比谁出来得胜都让他有面子。

    接下来的酒宴,越发热闹了,但大唐表现出的强势注定了不会再有大事发生,杨云只当自己是个看客,别人遥相敬酒,他也举起酒杯示意,别人起身过来敬酒,他也会凑趣地站起来回礼……

    殿内没人注意杨云,只有一旁的咸宜公主时不时就笑盈盈看着他,俏脸红扑扑的,媚眼如丝……这大概是咸宜公主这辈子最风光的一天,而咸宜公主对杨云出手相帮也心怀感激,看他的目光跟平时截然不同。

    酒宴差不多快结束时,李隆基借口不胜酒力,起身告辞。

    这基本是惯例,皇帝入席比别人晚,走得也要比大臣早一些,以体现出皇帝的尊贵。

    众大臣起身恭送,李隆基携武惠妃和高力士离开后,现场越发热络,几名王公过去向李林甫敬酒,都觉得眼下李林甫正得宠,还以为今日公主跟吐蕃番僧斗法一事是由李林甫安排,所以都涌过去跟李林甫攀亲近。

    “公主……”

    眼见皇帝离开,杨洄再也忍不住,起身绕过杨云,到了咸宜公主席桌前准备搭话。

    咸宜公主一脸生分,瞥了杨洄一眼,扁扁嘴道:“今天你替本公主说话,算你有勇气,不过事前不掂量一下自己的本事,贸然跳出来,丢人现眼,实在是给大唐抹黑……这种事传出去,于你,于大唐脸面都有损。”

    杨洄什么都没说,上来就被公主教训一顿,心中非常懊恼,可他毫不气馁,还想凑近乎,却直接被咸宜公主伸手阻止。

    “多余的话不必多说,现在酒宴马上就要结束,你该准备一下出宫去了。等下本公主要跟杨天师同行,顺便探讨一下道法,别来烦人。”咸宜公主语气冰冷道。

    之前咸宜公主不提杨云还好,现在提到杨云,杨洄终于找到发泄点,怒指杨云:“你说这小子?他懂什么道法?有关道法之事,我比他强多了。”

    旁边过来一名二十出头的武将,本想跟杨洄打招呼,听到杨洄的话,先是一怔,然后拍了拍杨洄的肩膀,指指席位相对靠后的那些道士,即便什么话都不说,意思却很明了。

    在这么多大唐知名道士面前,你老哥就别吹牛了,连我听了都觉得寒碜,公主更会对你生出恶感。

    咸宜公主起身,摇头笑了笑,道:“看来你对道法很有研究,那改天本公主跟你探讨一二……杨天师,我们出宫路上边走边聊?”

    杨云看了看杨洄,旁边那年轻武将向他点头示意,他拱手道:“杨公子,这有这位将军,告辞了。”

    在杨洄愤恨的目光中,杨云随同咸宜公主一起出殿,往广运门走去,隔着老远还听到杨洄咋咋呼呼,似有谁招惹到他,正大发脾气,不由再次摇摇头。

    ……

    ……

    “这家伙,仗着是皇亲国戚,一直都很嘚瑟,每每在杨道长面前失礼,望海涵。”咸宜公主向杨云道歉。

    杨云问道:“公主是说杨公子?”

    咸宜公主抿嘴一笑,眼睛眯起,呈月牙状,眼神中全都是笑意,道:“不是他还有谁?刚才谢谢你了,我都没反应过来,就把本波泰宝给打败了,看来你的修为又有提升啊……”

    杨云心想:“哪里是我修为有提升,这次能顺利把本波泰宝给解决,主要原因是已非首次跟本波泰宝过招……自己对于本波泰宝的招数早就烂熟于心,刚碰到可能会仓促应对,胜负参半,两次就能从容,三次就完全把主动权抢过来。”

    “公主怎知我出手?在场那么多人,这功劳我可不敢冒领。”杨云谦虚地说道。

    咸宜公主收起笑容,白了杨云一眼:“还在装?你当我不知是你出手?哪怕当时你什么动作都没有,可我就能感觉到,那力道是从你身上发出来的。”

    “啊!?”

    杨云愣了一下,此时他才知道,原来咸宜公主跟本波泰宝对战时,还分心留意他的反应,这也是小公主狡黠的地方,想从一些细节判断之前九天玄女下凡之事是否为杨云一手操纵。

    可杨云却觉得,咸宜公主不可能直观感受到他暗中出手,这大概又是小公主在耍小手段,引诱他把实情说出。

    “公主这么喜欢往在下脸上贴金,那在下就厚着脸皮接受了。”杨云一副毫不在乎的表情,没说承认,但变相接受了咸宜公主的说辞。

    “你啊你。”

    咸宜公主头侧了过去,继续看向前方,语气非常无奈,不过更多是埋怨,而且是关系亲密者之间的埋怨。

    走了一会儿,咸宜公主不说话,好似在生闷气,杨云侧目看她一眼,她正好也侧过头看杨云。

    二人视线撞上后,咸宜公主仓皇地把目光收了回去,显得很心虚。

    杨云道:“公主,快到长乐门了,在下该告辞了。”

    咸宜公主没好气地道:“这么不喜欢跟我同行?这才出内宫,外面还要出端门,以你的身份又不能骑马,这一路要走很远,路上多说几句不好吗?非要让我跟父皇请示,让你来当教授我道法的师傅,你才肯与我多说两句?”

    杨云暗自为难,小公主今天怎么了?虽说刚才帮她在人前立威,可以说是一个很大的恩情,可也不用赖着不肯走吧。

    难道说想拜我当师傅,就此跟我学法术?

    可你根本没有修炼法术的资质,我找的都是有超能力的女孩,你明显不合适。

    出了长乐门,咸宜公主见杨云缄默不语,以为刚才说的话不妥,又道:“若你不想陪我走,或者有紧要的事情,那我们回头再说……张道长跟你一起来的吧?”

    咸宜公主老早就发现张高一直坠在两人身后不远处,不时打量这边,大概猜想杨云有事跟张高说,而她这边的活已忙完,再者二人身份地位差距巨大,短时间内找不到共同话题,相处有些尴尬。

    杨云点头:“若有事的话,回头谈为好,现在时间不早,在下不想耽误公主您回去休息。”

    咸宜公主脸色略微有些难看,觉得杨云这是赶她走。

    但她是公主,心高气傲,明知人家不欢迎,自然不会死赖在别人身边。

    “那好,你在醉仙楼等着,我改天登门拜访……今天你完成承诺,帮了我如此大的忙,我不会亏待你,一定要让你知道本公主诚意满满。”

    咸宜公主先给杨云画了个大饼,说是要报恩,还表现得很有诚意,可杨云实在想不出她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回报。

    咸宜公主先一步离开,杨云站在原地,等张高靠近,然后跟张高见礼。

    张高侧头看了公主的背影一眼,笑着问道:“这是否意味着,先前都是杨道友你出手相帮?能在公主身后不动声色便搞定吐蕃国师,想来天下道术第一的名号,非杨道友你莫属了。”

第二九三章 特殊谢礼

    张高给杨云戴了一顶高帽。

    若是旁人戴也就罢了,张高可是天师教的掌门真人,拥有数百万信众,竟对一个小辈说出如此恭维之言,着实让杨云吃惊不已。

    “张道长,饭可以乱吃,话却不能乱讲,公主只是跟我探讨一下道法,并非是因为我相助她斗法胜过吐蕃国师……至于她取胜的缘由,我也不太清楚,应是陛下不想让吐蕃人全身而退,找了个道门高人暗中相助,方令公主得胜。”

    杨云一来就把事情推开,表明跟自己没关系。

    张高脸上似笑非笑,他根本就不信杨云所言,但杨云矢口否认,他不好继续就这个话题说下去,当即点头:“公主说有意钻研道法,想来杨道友给了她不少指引,方有今晚战胜吐蕃国师的壮举……看来我大唐又要多一位道法高深的皇室中人。”

    杨云愣了一下。

    这话是什么意思,需要他仔细琢磨,张高极有可能是在暗示什么,杨云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因为杨云从未打算把自己的利益跟咸宜公主捆绑在一起。

    张高非要如此说,杨云也不会跟他深究,随即便揭过这话题,谈了一下有关张镜彦修炼之事,出端门后两人各奔东西。

    ……

    ……

    一晚过去,有关咸宜公主在皇宫斗法战胜吐蕃国师本波泰宝的事传得街知巷闻,有人添油加醋胡说一通,把咸宜公主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甚至把她形容得足以跟九天玄女媲美,而本波泰宝作为反面人物,再一次当了故事的背景板。

    杨玉环和咸宜公主短短几天内两次把本波泰宝打败,极大振奋了大唐百姓的心,更为这次道家法会划上圆满的句点。

    这天下午,杨云在醉仙楼内见到来访的咸宜公主。

    咸宜公主特地换上一身女装,并非华丽的宫装,而是普通的仕女服,一袭紫色六幅长裙将她身材衬托得曲线婀娜,裙上刺绣着精美的图案,双臂环绕红帛。

    她头梳云鬓,戴着一朵艳丽的绢绸牡丹,容颜娇美白皙,秀眉修长,双眸如两泓深潭,目光深不可测,鲜红的嘴唇丰满不失棱角,嘴角挂着迷人的笑意。

    想起上楼时四下里投来惊艳的目光,咸宜公主觉得自己用美貌同样可以慑服世人。

    “公主殿下。”

    杨云恭敬地行了礼,在咸宜公主示意下,杨云坐到了她对面。

    咸宜公主笑道:“我说过会登门感谢就不会食言,我知道道普通礼物你未必喜欢,无论金钱还是美女,以你现在的条件都不缺,不如给你一点实在的。”

    杨云想了想,小公主又在搞什么古灵精怪的东西?

    比金钱和美女还实在的东西?

    那是什么?

    “公主大可不必。”

    杨云摇头笑笑,表现得很随意。

    管你答不答谢呢,我不过是举手之劳,唯一担心的是帮你有被人揭穿底牌的风险,一次已算仁至义尽,只要你以后别再来找麻烦便可。

    咸宜公主道:“你一定以为,我给你的东西,你不会放在眼里,对吧?其实不然,我要给你的,是替你向父皇请示,让你来管理大唐道门,从此之后你就是大唐的国师,大唐有关道家事务都由你一手操办,你意下如何?”

    杨云明白,咸宜公主是要给他权力,但不是治国的权力,而是统领那些牛鼻子老道的权力。

    有个屁用啊!

    杨云心里对这权力根本不稀罕,再世为人,他只是把道士当作掩饰自己具有的超能力的外包装,根本就没想过以后要以这身份治国。

    他真正的目的是改变大唐,成为引导历史走向的人,当道士再牛逼也就到张果那地步,亦或者长生不老……

    可杨云知道,自己的超能力中并不包括延年益寿,什么长生不老都是骗人的,至于得道成仙更是扯淡。

    “怎么,不喜欢吗?”咸宜公主见杨云没有任何表示,甚至脸色有几分尴尬,有些好奇地问道。

    在她看来,男子汉要么好酒色,要么贪恋权财,既然杨云现在除了权力其它都有了,给杨云治理天下道士的权力,应该欣喜若狂才对。

    可杨云的表情说明,他对此并不热衷,甚至有些发愁。

    杨云苦笑道:“公主殿下,道门中人都在以各自方式修炼,或是隐居深山,不问世事,或是做法事赚钱,养家糊口,或是行走天下,行堪舆玄空之术谋生,或是广布道义,与人为善,或是传承宗门,将教派发扬光大……为何凭空指派个人,干涉他人修行?”

    “嗯?”

    咸宜公主作为金字塔顶部那一小撮人,根本就没想过如此深刻的社会问题。

    杨云再道:“在下谢过公主好意,只是我对管理道门不感兴趣,作为修道者,讲究清静无为,若要眷恋尘世间声色犬马,怕就难以维持道心,进而法力衰退。至于帮助公主,只是为之前一个承诺,公主不必挂在心上。”

    咸宜公主微微蹙眉,气恼地道:“我给你争取到这么好的条件,你都要拒绝?那你为何之前说自己要求学?求学不就是为了做人上人?”

    杨云道:“学问永无止境,儒学和道学相辅相成,互为表里,在下求学不过是为检验学问,同时完成家师嘱托。”

    只要是解释不通的事情,就推给虚无缥缈的武尊真人,反正世间没这个人,咸宜公主无法求证。

    咸宜公主有些生气,沉默半晌摇摇头道:“既然你不喜欢我的安排,那回头我另外找个谢礼给你便是,只是希望到时候你别再拒绝。”

    ……

    ……

    这次会面,几乎是不欢而散,公主撅起嘴,发起了小脾气。

    苦心为杨云安排的“升迁”大计,杨云一口回绝不说,还被他数落,说了一番大道理,咸宜公主最好面子,作为大唐公主她不希望被人说不识相,心里非常委屈,这不是好心当成驴肝肺?

    杨云下午去见了松梅和王籍,刚进松梅所住院子,松梅本来趴在窗口,看到杨云进来,立即从窗口离开,然后在房里摔东西。

    “怎么回事?”

    杨云见王籍出迎,指了指松梅的房间问道。

    王籍撇撇嘴:“昨晚就发过疯了……没得传召入宫,正恼火呢,见到师兄来还不变本加厉?师兄昨夜进宫,见到圣上了吧?”

    “嗯。”

    杨云一边跟王籍说及有关昨夜入宫之事,一边跟王籍进了旁边的院子,不管松梅在屋里发什么疯,杨云和王籍都不太往心里去。

    现在明摆着的事情,松梅的身份已没法隐藏,外面越来越多的人知道真相,连朝廷邀请知名道士参加宫宴的名单中都没有松梅的名字,这代表松梅在道家的名声彻底毁了。

    本来杨云会直接受到影响,可问题是现在他已经贵为“预备国舅”,而且他还施法证明过自己,没人愿意为了个神棍跟他撕破脸皮。松梅想通过发疯让杨云照顾他,可被揭穿身份后他已无任何价值,杨云不可能再无底线的帮忙。

    “……今天市井都在传公主在宫宴上战胜吐蕃老和尚,师兄亲眼所见,是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是不是有人在背后帮公主?”

    王籍没机会进宫亲眼见证斗法,只能问出席过宫宴的杨云。

    杨云摇头:“大殿里黑灯瞎火的看不太清楚,只知道吐蕃人仓皇落败,吐血后被兵士抬走。”

    王籍神色振奋:“我早就说那老东西一定会遭报应,大空观欺负我大唐道家无人,现在他该知道厉害了吧?对了,师兄,您过来有何指教?”

    杨云指了指松梅住的院子:“我准备尽快把他送走,离开洛阳,别干扰我这边正事进行。”

    “师兄说的正事……不会是令姐跟圣上的婚事吧?其实不送他走也没关系,我这边保管看住他,不让他出去捣乱。”王籍笑嘻嘻道。

    杨云叹了口气,微微摇头,不准备给王籍留下商量的余地。

    明摆着的事情,现在很多政治势力对他很敌视,现在风尖浪口没人会如何,但等热度冷下来,肯定会在其他方面做文章。松梅是杨云曾经找来假扮师傅的,若有人拿这件事向他发难,难保不会对他有所影响。

    最好的办法是把松梅送走,给他一些钱财防身,等于用完了这个人,可以让他自生自灭了。

    王籍看杨云态度,大概明白什么,想了想道:“那就将他送回蜀地,他原本就是蜀地的道士,给他买几间道观,再送一些田地,让他开坛作法,总有无知的信众以为他有大神通,继续他招摇撞骗的生涯。”

    杨云笑着拍拍王籍的肩膀:“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安排,回头我送一些银两过来,打发他走。”

    “明白,明白。”王籍连声道。

    ……

    ……

    二人从院子出来,松梅已不再摔砸东西,大概是发现没有作用,人累了也需要休息一下。

    松梅在窗口见杨云要走,赶紧招呼:“好徒儿,你赶紧过来,为师有话跟你说。”

    杨云回头笑了笑,没说什么。

    王籍没好气地道:“还敢自称师傅?现在外边的人都知你是个冒牌货,以你这模样,就算给你龙冠也不像龙王,年前就已到人人喊打的地步,茅坑里的石头就别冒充黄金!”

    这话说得很不客气,松梅脸色一阵青一阵白,面子挂不住,可偏偏他连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谁让他是自己作死,一步步把自己折腾到今天这地步?

    王籍送杨云出门,又提了一句:“朝廷刚有调遣,家父调任朔方,整军抗击突厥人南下,今年突厥人不老实,朝廷只能调遣家父去,也是看重家父治军的能力。”

    杨云心想,王昱不过是个资质平庸的将领,好大喜功且听不进忠言,有什么能力可言?

    “那就祝令尊战场上旗开得胜。”

    杨云随口说了一句,告辞后转身离开。

第二九四章 杨国舅

    洛阳皇宫,李隆基已在为迎娶杨玉环做准备。

    为了能顺利跟仙家结亲,李隆基在处理这桩婚事上显得异常谨慎,生怕哪个环节出现偏差,为九天玄女本尊所不喜。

    一切都是以娶皇后的礼数进行,但涉及到杨玉环具体封号的问题上,就有些为难了,负责此事的李林甫不敢擅作主张,只好前来请示李隆基。

    “……陛下,您看这仙人入宫,该以何名分?若低了,对仙家不敬,可若是以皇后之尊……请恕臣冒昧,此事着实难办。”

    李林甫小心翼翼做俯首帖耳状。

    李隆基旁边只有高力士作陪,这件事就是三个人关上门商议,不与外人道。

    李隆基自己也有些踟躇,喃喃自语:“直接敕封皇后不行吗?”

    说话间,他看向一旁,想听取高力士的意见。

    高力士察言观色,看出皇帝对这件事非常犹豫,便拿出相对中立的态度,道:“陛下,皇后要母仪天下,若仙家做了皇后,这管理内宫事务……怕是不那么方便,另外惠妃娘娘那边……是否会反对?”

    即便高力士偏向皇帝,属于皇帝信任之人,但还是要顾虑跟武惠妃的关系。

    杨玉环进宫,更像是个具有象征意义的符号,皇帝过了这股新鲜劲儿,终归还是要回到武惠妃身边,现在帮杨玉环,等于是开罪武惠妃,不是给自己找不痛快么?

    李隆基皱眉道:“此事跟惠妃有何关系?朕那么多妃子,她能顾得过来吗?”

    话是这么说,但李隆基自己也犹豫不决,他是个痴情种,虽说现在对杨玉环动了心思,可心中对武惠妃终归有牵绊,历史上李隆基也是因为武惠妃死了,需要慰籍,才会移情别恋杨玉环。

    李林甫问道:“那陛下,是否敕封玄女娘娘为皇后?”

    “这个嘛……”

    事到临头,李隆基实在难以做决定,继续看向高力士。

    这下高力士算是彻底看明白了。

    皇帝不想直接封杨玉环为皇后,因为名不正言不顺,最好既能体现杨玉环身份尊崇,又不至于影响皇宫内苑安稳。

    “不如封玄女娘娘为贵妃?”高力士试探地问道。

    李隆基用力地吸了口气,脸上为难之色稍微宽解,好像这提议既符合他的预期,也能平衡宫内各方关系,实在是再好不过。

    但李隆基没有马上答应,又问李林甫:“李卿,你如何看?”

    李林甫乃是人精,哪里看不出李隆基的意思,赶忙笑道:“高公此议甚好……宫中不设皇后久矣,即便以贵妃之位,也必定荣冠内帷,不会折损陛下对仙家的尊崇,也能让仙家感受陛下的诚意。”

    这话明显属于违心之言。

    众所周知,只有皇后才算是皇帝的合法妻子,别的妃子生下的孩子都不能算是嫡出。自从开元十二年,李隆基废王皇后为庶人,后宫便无主。既然现在要跟仙家联姻,你没有皇后,当然是直接封后才能体现出诚意。

    但现在只是封个贵妃,再隆宠充其量也就是妾侍之首,这不但是在糊弄臣民,更是糊弄神仙。

    真正有九天玄女下凡的话,听到这番对话,估计会直接降下一串雷,把君臣三人劈个粉身碎骨。

    但现在高力士和李林甫的意见,却正中李隆基下怀。

    这位日渐昏聩的皇帝才不管什么臣民和仙家的意见,在他看来,赐封杨玉环为贵妃,既能体现自己对仙家的尊重,又能让自己内宅安稳,可说是完美无缺的建议,剩下就不用再做思虑了。

    “那此事就这么定了,力士,你立即安排人去办。”李隆基微笑捻须,道,“李卿,玄女观还有几日落成?”

    李林甫一看皇帝心急了,就算工期很赶,他也只能硬着头皮道:“最多不过三日。”

    “那好,迎仙入宫就定在三日后进行,诏告天下臣民,让他们跟朕一起为此向苍天祈福,朕要让他们知道,朕跟仙家联姻,全都是为天下黎民百姓,绝无私心。”李隆基大言不惭地说道。

    李林甫赶紧领旨,突然又想到什么,问道:“陛下,这玄女娘娘……在人间有个弟弟,就是那位曾多次入宫的杨天师,您看此人……该如何安排?”

    高力士白了李林甫一眼,似是觉得对方不该在此时提到杨云,就如同杨云是个无关紧要的小人物。

    既然杨玉环是以仙家之身入宫,那她在人间的弟弟就微不足道。

    可李林甫有他的私心,现在朝中他正面临张九龄派系的围堵,论献媚高力士是挡在他身前的大山,非要培植自己的势力才能跟朝中这些对手抗衡,而杨云作为新贵妃的弟弟,将来的大唐国舅,以后也必然是大唐政治势力中的新贵,若能一早就跟杨云建立好关系,以后不就多了一个强有力的帮手?

    李隆基不会顾及臣子间的派系纷争,李林甫提到杨云,他想都没想便道:“既是贵妃的亲弟弟,那就是朕的小舅子,国舅是也……既然是国舅,当然要赐官封爵。暂时就让他领个侍御史的差事,让他多学学吧。”

    皇帝的话,让高力士和李林甫都吃惊不已。

    本以为皇帝随随便便赐给杨云一个近臣的官职,不会太高,足够荣耀就行,谁知上来就赐个“侍御史”。

    唐朝侍御史隶属于台院。

    御史台分台院、殿院、察院,台院是执掌纠弹中央百官,参与大理寺的审判和审理皇帝交付的重大案件的监察机构。

    台院有侍御史六人,掌纠察百僚、弹劾不法,审判皇帝特命的案件,并与门下省的给事中、中书省的中书舍人分直朝堂,受理冤讼,号称“小三司”。侍御史还有专人分管御史台官署的日常杂务,在诸御史中地位最高,职权最重。

    皇帝赏赐给杨云的第一个官,就有监察百官的权力,且他还是国舅,那不用说以后当官的都要巴结着点杨云,尤其是身上不干净的,必定要跟杨云建立起良好关系,如此才能避免被参劾。

    李林甫听到皇帝的话,心中窃喜不已,觉得自己的目的已达到。

    高力士则有几分疑惑:“陛下,一上来就给杨天师如此高的官职,是否会引起下面人的不满?他并无风闻言事的能耐,也无这方面的经验。”

    “所以才让他学,朕让他姐姐当贵妃,若对他有所刻薄,外人会如何想?此事便如此定下,照章办理便可。”

    李隆基拿出不容商议的口吻,摆摆手意思不必再提,仿佛就算是这个官职对杨云来说也是一种亏待,想早早就把事情揭过。

    ……

    ……

    李林甫高兴万分,他看出皇帝对杨云的器重,若杨玉环在宫里如鱼得水的话,很容易就把武惠妃的威势压下去。

    如此一来,这个时候他再在武惠妃身上押宝就没太大意义了。

    毕竟杨玉环身上有个雷打不动的符号,那就是九天玄女在人间的化身,就算武惠妃用尽手段也不可能让杨玉环失宠,反而杨玉环年轻貌美再加上仙家身份撑腰,随随便便就能把年老色衰的武惠妃给压下去。

    “我若是将此消息告知姓杨的小道士,他对我还不得感激涕零?以后不乖乖听我命令行事?”

    李林甫回到宅邸,心中琢磨要不要亲自去找杨云,忽然觉得不合适。

    “我跟这小子见面不过三两回,之前到大空观看斗法的事情上,我还把跟他相约之事忘了,这小子不会记仇吧?”

    李林甫已经意识到,其实他“得罪”过杨云,张高和本波泰宝斗法那天,他先是表现出足够的礼重,邀请杨云次日同往,这分明是加分项,可由于他贪恋小妾的温柔,第二天起床晚了,出门太过匆忙,竟然把约定忘了,直接动身前往大空观,等于说是未兑现承诺。

    这比没去找杨云,没跟杨云事前约定还要糟糕。

    “父亲,听下人说,您要亲自去见杨姓的小道士?若您真的有事,为何不派人把他给叫来?”

    李空儿听说李林甫回宅,还安排马车准备出门,便过来询问。

    李林甫皱眉道:“你怎还以小道士相称?现在他姐姐就要做贵妃了,以后他就是大唐的国舅,不得无礼。”

    李空儿不以为然:“国舅算什么?大唐国舅比比皆是。”

    “你懂什么,大唐除了他姐姐,还有别的贵妃吗?就凭他这身份,在朝中就是一等一的尊贵,况且陛下还赐他侍御史的官职,以后连为父见到他,都要忌惮三分,你可别对他有所不敬,影响为父大计……好在他的身份和官职都是为父替他争取来的,想来他会卖为父三分薄面。”李林甫得意地说道。

    “啊?听父亲话中之意,您以后准备跟这妖道交往,甚至准备跟他结盟?”李空儿震惊无比。

    李林甫一怔,随即骂开了:“混账,让你不提道士,你竟变本加厉起来?不过为父现在去见他有所不便,你今日没事的话代替为父前往,把是我在陛下跟前替他争取到的荣耀一事告知他。”

    李空儿不情愿了:“女儿不想去。”

    “不去也得去,你别小瞧了他,他既是陛下推崇有加的道家天师,又是玄女娘娘在人间替身的亲弟弟,如今还当上国舅,刚进官场就身居高位,这几层身份都非常尊崇,以后为父想跟他进一步建立起亲密关系,不能让张曲江他们抢得先机。”

    李林甫提到张九龄,握起拳头咬牙切齿。

    李空儿蹙眉道:“父亲还有什么办法能跟他进一步建立起亲密关系?”

    李林甫闻言打量李空儿,眼睛微微眯起,好像心中已然有了主意。

    李空儿看到这眼神,突然感觉后背一阵发凉,不等李林甫做出解释,赶紧行礼:“父亲既有吩咐,女儿照办便是。”

第二九五章 向往的生活

    有关杨云被皇帝敕封为侍御史的事,不用李林甫特意叫女儿去通报,宫里已有人到杨玄璬家报喜。

    杨玄璬马上安排下人把这个好消息告知醉仙楼。

    李林甫以为自己做事很麻利,知道因势利导,但高力士比他动作更快。

    高力士在皇帝身边这么多年,什么风浪没见过?以前神龙政变、唐隆政变和李隆基登基前后跟太平公主争锋时,情况比现在险恶多了,不都被他逐一化解?眼见李林甫闪烁其词,他就知道李林甫有什么花花肠子,早一步派人到杨家通传,抢先表功。

    如此一来,杨家只以为是高力士居中运作,才换来杨氏一门富贵,感激的对象只能是高力士。

    李林甫再想用对付韩休那套,依靠提前泄密来换取结盟,已然行不通。

    杨云得到杨玄璬传来的消息后,亲自到三叔家拜见,这回终于能在杨府正堂跟主人见面。

    “未曾想,你竟一步登天,一当官就是侍御史,看来你要弟凭姊贵了。”杨玄璬说这话时还想保持长者的尊严,可话到嘴边,已没了以往的强势,他忽然意识到,杨玉环如今贵为贵妃,与她关系最紧密的始终是杨云这个亲弟弟。

    杨云笑着说道:“多蒙叔父这些年养育之恩,又全力栽培,才让九姐姿容气质俱佳,艳绝人寰,对道法也有着深刻的理解,方获得九天玄女娘娘青睐。”

    杨玄璬并未因此而感觉宽慰,长叹一声后说道:“以后你在朝为官,有不懂的地方,多跟人问问,实在不行来问我也行,切不可乱来,你也知你非科举出身,属于幸进之臣,盯着你的人太多,而你所处位置又十分之碍眼,必须得谨小慎微。”

    之前杨云为了争取自己的利益,处处跟杨玄璬对着干,现在尘埃落定,他表现得十分恭顺,始终做洗耳恭听状。

    让杨玄璬享受一下长辈的荣光,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情,杨玉环到底是杨玄璬一手培养出来的,杨云属于采摘现成的果实,后发先至拿下最大那块蛋糕,自然也得让自己的亲叔叔分润一部分利益。

    也许是考虑到以后同朝为官,而杨云还是国舅爷,比杨玄璬这个名义上的国丈更有地位,以至于杨玄璬在杨云面前实在硬气不起来。

    叔侄二人坐下来谈了约半个时辰,杨玄璬想留杨云在府上吃饭,被杨云委婉拒绝。

    “叔父请见谅,最近府上事情太多,我都不敢住在府里,生怕招惹麻烦,所以另寻住处,现在得知要当官,诚惶诚恐,想回去好好准备一下,免得因礼数上有差池,惹来不必要的闲话。”

    杨云的意思是现在只是宫中派人来通知,正式委任官职的文牒没下来,若说官府来人而杨云未予迎接,或许会被人攻讦。

    总之就是找个理由先走。

    杨玄璬却能理解杨云眼下谨小慎微的态度,点头道:“那你先回去,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时常来看看,无须通传,若有不决之事可到衙门找我,你我名为叔侄,实乃父子,一家人别说两家话。”

    此一时彼一时,杨云想到自己刚到洛阳时,带杨玉环出去参加个宴会都要被杨玄璬指着鼻子教训半天,便觉得恍如隔世。

    这才过了多久?什么事都改变了,杨玄璬不再端着架子骂人,而是要和和气气跟他商量事情。

    “再就是,你找个时间把令师请来,我从未招待过他,必须当面感谢他栽培出你这个好徒弟。”杨玄璬意有所指。

    杨云皱眉。

    外面传得纷纷扬扬,以杨玄璬交游广阔,想来早就知道松梅是冒牌货,有何必要设宴款待?

    这不是故意找麻烦吗?

    杨云撇撇嘴:“还是等家师下次来洛阳再说吧。”

    反正要把松梅送走,这世间并没有武尊这个人,只要今天把事情揭过,管他以后怎样,没有师傅还非让他变个师傅出来不成?

    ……

    ……

    到了家里,杨云把自己要当官的事一说,小院里的女孩们似乎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连张镜彦对当官也是懵懵懂懂。

    唯独吴元了解一些,问道:“师傅要进御史台吗?”

    杨云笑道:“以后我就是正儿八经的言官,不用科举也能穿上官服,以后有自己的官邸,走到哪里都会带上几个官差撑撑场面。”

    “师父,我要穿官服,当官差。”

    年龄最小的雅清叫起来。

    在她看来,穿上官服很有面子,走到哪儿都可以嚣张跋扈,简直是横行于市的通行证。

    乙丹笑了笑,道:“以雅清这年岁,穿上官服也不像官,不过……师父的年岁也不大,真要当官,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是啊,师父,我们以后跟着你,是当官差,还是继续修道?”安伦对这个问题很感兴趣。

    杨云没好气地道:“以为我当官了,你们就能偷懒,是吧?好好在家修炼,以后想在官场混,没个正经的本事不行,道法就是我通行官场的凭靠,你们以后既是道士,也是我的帮手。”

    吴元想了想,不解地问道:“御史言官也要用到法术吗?”

    杨云瞄了她一眼,道:“谁规定御史不能用法术?我要查个贪官,随便就能把他的家宅翻个底朝天,他跟什么人见面,是否行贿受贿,休想瞒过我。”

    这话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说出来的,但看吴元脸色,似乎当真了,因为以她的了解,杨云真的有这个本事,若把法术用在稽查贪官污吏,参劾政敌上,简直是无往而不利。

    “行了,把东西收拾收拾,今晚我们到醉仙楼吃,好好犒劳犒劳你们。为师今天心情好,亲自下厨,想吃什么赶紧点菜。”杨云笑着说道。

    “我要吃肉。”

    乙丹的诉求最简单。

    “我要喝酸梅汤,最好是冰镇的。”

    “师父,我能吃糖醋排骨吗?上次吃过,很好吃……”

    小萝莉们听说晚上有好吃的,一个个都活泛起来,对她们而言有吃有喝,有高床暖枕,就是向往的生活,大概只有吴元和张镜彦有一些更高层次的追求,但跟吃香喝辣什么的没冲突。

    ……

    ……

    晚上醉仙楼二楼靠里的雅间,小萝莉们吃完饭,叽叽喳喳谈论有关杨云当官的事情。

    这可是家里一等一的大事。

    杨云当官,意味着以后有人给她们撑腰,这年头有官府做靠山,等于说不再受欺压,连做生意都不用怕别人来闹事。

    杨云并不在雅间里,他在楼下会见董奇容和一些士绅,当晚这些人斥资把醉仙楼一楼给包下了,庆祝杨云做了国舅,名义上当然是庆贺杨玉环即将入宫做贵妃。

    董奇容以前只是因为杨云法力高深又有官府背景而推崇,现在不一样了,杨云是皇亲国戚,不出意外弟凭姐贵,将来绝对是朝中叱咤风云的大人物,以前他就想巴结权贵让自己从坊主直接做官,现在机会就在眼前,巴结杨云就行了。

    一群士绅对杨云也是一通恭维。

    几名从朝中退休下来的老臣,之前对杨云不屑一顾,这次也主动前来参加宴会,跟杨云攀关系。

    好歹同住上林坊,华夏人最重乡土情结,以后出去说新国舅出自上林坊,外人都要给上林坊士绅几分面子……谁知道这些人跟新国舅的关系如何?万一是生死之交,得罪了上林坊的人不就等于得罪杨国舅?

    杨云自从来到大唐,从什邡县令到剑南节度使,再到河南尹,迎来送往,什么场面没见过?对于官场那一套阿谀奉承之言早就熟悉,这天晚上的宴会没什么好说的,一群人向杨云敬酒,自报家门的同时跟杨云拉家常,把之前配合杨云一起抗震救灾的事说了,俨然一家亲。

    等送走所有客人,已是戌时末,外面的街道已经安静下来,杨云回到楼上,雅间内安伦、乙丹和雅柔正在玩叶子牌,张镜彦跟吴元坐在窗口说话,雅清靠在姐姐怀里,昏昏欲睡。

    “时间差不多了,该回去了。”杨云招呼一声道。

    几个女孩放下手上的牌,站起身来,簇拥到杨云身边,吴元问道:“那今晚是回原先的家,还是回租住的小屋?”

    即便吴元跟别的女孩不一样,是半道加入师门的,且只有一年期限,可她也把杨云的住所当成了自己的家,因为她的老家在蜀地,在洛阳没别的地方可去。

    而且杨云身边归属感很强,几个小女孩间建立起不错的关系,互相间知根知底,同时都拥有超能力,有着共同语言,不用藏着掖着。

    杨云道:“今天回我们自己的家,看看谁敢来捣乱……明天一早安排人把所有东西搬回去。”

    杨云现在担心的反而不是武惠妃的人,而是杨洄,之前他跟杨洄闹得很不愉快,算是跟这个历史上的咸宜公主驸马有了直接冲突。

    以他对杨洄的了解,此人不是正人君子,再者杨洄也是皇亲国戚,自然会想到在杨云正式成为国舅前,好好报复一番。

    “今晚乙丹和吴元你们两个盯紧点,我可能要跟雅柔出去一趟,若有人来闹事,你们不用客气,只管用手段,让他们知道前来捣乱的下场。”杨云用恶狠狠的口吻道。

    乙丹很听话,连连点头:“知道了,师父。”

    而吴元却隐约觉得不妥。

    当知道杨云又要带雅柔出去,吴元能够猜想这个便宜师父要去跟什么人会面,但吴元不能多问,只能在应声后跟几个小萝莉一起下楼。

    “老何,你去召集点弟兄。”

    杨云指了指门口正在指挥清扫杂物的何五六,叫过来道,“现在我当官了,总要有自己的班底,你去漕帮叫几个相熟的人,必须要身家清白,以后跟着我办事,我会付他们工钱,走到哪儿稍微有点样子,遇事不用总躲开。”

第二九六章 夜半招贼

    醉仙楼。

    杨云再次于深更半夜见到杨玉环。

    今晚的杨玉环,神色平静,举止雍容,经过两天时间消化,她对于“九天玄女”暗中跟她的对话已能接受。

    见到杨玉环后,杨云表现得很高兴,恭喜道:“听说姐姐要封贵妃了,大唐只有姐姐一位贵妃娘娘,就连寿王和咸宜公主的母亲也只是惠妃……以后在宫里,可说是无人能压得住姐姐。”

    杨玉环白了杨云一眼,道:“看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姐姐都没觉得怎样,你高兴什么?就算是皇后,也只是名义上的,何况只是贵妃?我跟这人世间的皇帝的婚姻,怎可当真?别人又怎么会把我当成真正的贵妃娘娘看待?”

    她言语中透露出一抹洒脱,好像已经完全看开了,心中有了定计,一副誓要将假夫妻进行到底的节奏。

    对李隆基的称呼,变成了“人世间皇帝”,俨然她真的是神仙,对于人间的皇帝居然都带着几分轻视。

    杨云过去问道:“姐姐真的不打算跟陛下有……夫妻之实?这……未免不太好吧?”

    他当然不会说,这其实就是来自于他的谆谆教导,用特殊方法引导杨玉环思维,才让杨玉环有了如此坚定的信念。

    杨玉环道:“我是仙女,跟凡人皇帝本就天差地别……你别笑,你真以为我没机会得道成仙?只要我一心求道,肯定大有希望,你也知我天赋异禀,有超越常人的能力,你不也一样吗?”

    这是真把自己当盘菜了?

    当然,杨云不会把杨玉环的期冀泡沫给刺破,杨玉环这么想,算是树立起了正确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

    “我尊重姐姐的决定……哦对了,白天有皇宫里的人来传话,说我马上就要当国舅,也是托姐姐的福,还赐给我一个什么侍御史的官职……我都不知道这是干什么的……”杨云装作欢喜地说道。

    “国舅嘛,我嫁给皇帝了,你就是国舅,做官不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吗?不过我跟皇帝之间徒有其名,你现在是得了个官,但将来怕是没机会更进一步。”

    杨玉环想了想,又道:“至于你当的那个什么侍御史,姐姐也不知是什么官,想来不会比三叔的官大,皇帝不可能无缘无故提拔你……”

    杨云笑了笑,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挠了挠头,故作迷糊地看向杨玉环。

    吃过杨云亲手烹饪的美食,杨玉环感觉肚子有些吃撑了,放下筷子,喝了口酸梅汤漱漱嘴,又道:“哦对了,以后我要在宫里潜心修道,怕是不能随便出来,你每旬第一天试着问问我,若我说出来再接我,若你派去的人发现我正在修道,不管怎样都不能打扰,只管离开就是……知道吗?”

    杨云心想:“她这是想干嘛?怕我经常找她,打扰她跟九天玄女交流?还是说她真的有心修道成仙?”

    杨云转念一想:“现在她心血来潮,所以才觉得修道成仙有前途。等她在宫里闷坏了,郁郁寡欢的时候,必定会求我带她出来……”

    “姐姐想修道,弟弟怎会不成全?那我就按姐姐所说,每月只跟姐姐沟通三次,由着姐姐的意思来。”杨云道。

    杨玉环满意一笑,媚眼如丝:“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嘛,听姐姐的话才有好果子吃,以后姐姐真的得道成仙了,也会提携你一把……现在你全听我的就行。”

    ……

    ……

    真是个不切实际的姐姐,掉进圈套还不自知,沾沾自喜,以为找到人生目标,却不知人生就要陷入泥潭了。

    送杨玉环回去后,杨云也在思索这个问题。

    想让杨玉环一直受掌控不太容易,随着杨玉环年龄增长,见到宫里的奢靡后,难保她会继续这么意志坚定。

    随着时间推移,杨玉环发现自己在修道路上举步维艰,自然而然就会打退堂鼓,总不能一直吊着杨玉环,让她做那虚无缥缈的神仙梦?

    “以后的事,谁能想得到?走一步看一步吧。”杨云想开了。

    杨玉环年岁不大,干嘛非要规划那么长远的路?只要让她现在坚定心思,一心放在问道上,等真正成年才考虑前途,大概就是当前最好的选择。

    凌晨时分,杨云带着雅柔回到自家院子。

    院子里很安静,他四周探查一下,并未发现有不速之客,好像政敌没打算对他动手,或者正在酝酿中。

    “师傅担心的事并未发生,却不知何人会来闹事?”

    吴元守夜到杨云回来,她也想知道杨云带雅柔到底去做什么,见到杨云前来,便过来问询。

    杨云道:“我得罪的人太多了……我当上国舅,那别的国舅是否会眼气?尤其是惠妃,是否会暗地里报复?还有那些道士,眼见我飞黄腾达,他们会甘心?”

    吴元摇头道:“师傅在这件事上,似乎有些太过杞人忧天了,那些人知道师傅刚上位,陛下正惦记,怎会此时前来闹事?必定是以后在师傅从政时再找麻烦,至于到府上闹事……这招太过下做,而且师傅门下有那么多能人异士,他们来不是自找麻烦么?”

    杨云笑道:“做人还是谨慎一点好,我们永远也不要低估敌人的狡猾和凶残。”

    ……

    ……

    杨云本是无心一说,谁知一语成谶。

    快天亮时,杨云从床上惊醒,发现有人在府宅周围聚集,一种强烈的危机意识在心底生成。

    “师父,不好了,雅清说窗外的猫头鹰告诉她,有坏人。”

    雅柔忙着前来敲门,神色紧张。

    院内女孩都起来了,紧张兮兮地跑到杨云的房间来,这才是回来住的第一晚,本以为会太平无事过去,谁知麻烦真的找上门来了。

    吴元仓皇出来,有几分衣衫不整,不过她足智多谋,道:“我们赶紧出去把人拿下,免得被他们抢占先机,若是在外边堆柴薪放火就不好了。”

    杨云面色轻松,笑道:“事情没那么严重,捉贼要捉赃,不拿到他们动手的证据,我们怎么抓人,然后将人移交官府?”

    这下女孩们都好奇地看着杨云,这可是杨云自己的宅子,结果他却是最淡定、看得最开的一个,莫非早就胸有成竹?

    等几个女孩按照杨云吩咐,各自在神通相助下爬上院墙,看到外面一群正在商议动手的笨贼,她们也就跟杨云一样心安了。

    杨云现在的宅子不小,放火他们也不知从何处放,所以商议出的对策是装作劫匪来劫掠一番,吓唬一下杨云,至于对杨云有什么神通他们似乎完全不知情,完全就是被人拿来当枪使的路人甲。

    他们在商议时,完全不知有几双大眼小眼盯着他们,一举一动都被人掌控。

    “你们两个,从正门撞进去,提着刀吓唬他们,让他们把金银珠宝交出来。”

    “当家的,那门不太好撞,我们叠人梯从院墙翻进去是不是更好?”

    “对对对,俺也觉得从院墙走更好,刚才从正门走过,那门外层贴了层铁皮,轻易撞不开,咱又没器械。”

    “那好,就从院墙翻进去,就这儿吧,进去后我跟老五、老六去后宅,你们几个去前宅,不过上面说了,这里没护院,大可放心,都是一群生瓜蛋子,反不了天。”

    “凭啥老五、老六可以跟当家的进内院?里面有女眷吧?”

    “有内眷又如何?真把自己当成匪徒了?进去后最多抢些银子出来,恐吓一番。”

    “若他们反抗呢?”

    “反抗的话……打一顿,伤筋动骨也能接受,总之不能把人弄死,再者说了咱不是真的土匪,不能做欺辱妇孺的事情,谁不守规矩我把他给剁了。”

    “好。”

    “好。”

    一群人商议妥当,七八条汉子往院墙这边走来,正准备搭人梯,还在探讨谁在下面当垫背的,就听院墙上面传来声音:“需不需要给你们递根绳子,帮你们一把?”

    “那感情好……咦,谁在说话?”

    当家的随口应了一句,随即发现情况不对,四下打量,发现弟兄都在抬头往院墙上看。

    这一看不打紧,就见杨云和几个女孩正饶有兴致看着下面,院墙也就两人高,双方视线一下子撞上了。

    “靠!这谁啊?”

    “这么快就惊动主家了?当家的,咱撤吧?”

    “撤你个大头鬼,没看到就是一群瓜怂?赶紧上去把人给打下来,我的刀呢?”

    杨云手里提着一把刀,笑着问道:“你在找这个吗?”

    “我的刀怎么到墙头上去了?谁给扔过去的?”

    “不知道啊,刚才还在您腰间挂着的。”

    “不对,我的呢?”

    几个看似凶恶的匪徒,发现自己腰间的佩刀都不见了,这次杨云怀里抱的家伙事有点多。

    “还是朝廷配备的制刀,看来诸位身份不简单啊……说吧,哪个衙门的?衙门的人来打家劫舍,不想活了么?”杨云的话没刚才那么和气了,冷笑声中很有威严,下面几个黑衣人都有些吃不消。

    “当家的,怎么办?这小子好生邪乎,咱的刀都被他弄去了。”

    “我看到了,好像有一只手在我身边拿走的,‘嗖’的一下就不见了。”

    “确定是被人偷走的?他们没下来,谁干的?”

    带头大哥以为有内鬼,环视一圈,才想到跟这家人压根儿就是素味平生,弟兄们怎会出卖自己人?

    那只能说明,这里真的闹鬼?

    “撤。”

    带头大哥有几分见识,眼见敌人难缠,马上想到溜之大吉。

    可旁边弟兄们提醒:“当家的,走不了,咱的刀丢了,回去怎么交待?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刀拿回来啊。”

第二九七章 来而不往非礼也

    这群人虎视眈眈盯着墙头上的主人家,没了刀护身,他们的气势没刚来时那么足,一门心思琢磨怎么才能把自己的佩刀拿回来。

    “弟兄们上啊,就是几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谁不上谁是怂货。”带头大哥自己不上,却怂恿周围人上。

    “当家的,要不您给打个头阵?”

    “是啊,当家的不上,我们手下怎敢上?您的拳脚功夫不一向是我们中间最好吗?衙门里的人谁是您的对手?“

    “滚你娘的,胡说八道什么?什么衙门?”

    没人往前冲,自己人先起了内讧,也是这些家伙处在低处,若是想动手非要爬墙头,而兵刃在对方手上,若强闯民宅,人家用刀杀了他们属于白杀。

    就在双方僵持,没人动手时,墙头上杨云问道:“你们知道这是哪里?”

    “管你是哪里,开罪了……上官,有你好活的?”带头大哥喝道。

    杨云道:“我猜你们是姓杨的找来的吧?是不是那个卫尉少卿杨洄?”

    下面的人面面相觑,带头大哥愣了一下,没有回答。

    杨云再道:“你们以为受长宁公主的儿子指派办事,就有恃无恐?可知我姐姐如今要嫁到宫中,圣上钦封贵妃……你们这不是被人拿来当枪使么?”

    “贵妃?本朝哪儿来的贵妃?”

    “不对啊,当家的,昨儿听说衙门里有文书传来,说是陛下要封九天玄女娘娘当贵妃,就在这几天。”

    “玄女娘娘的弟弟?那不是闻名洛阳的小神仙杨天师?”

    “什么?他是杨天师?”

    一群人都瞪着墙头上的杨云,他们不相信身前就是大名鼎鼎的杨云,在洛阳城,就算没亲眼见过杨云,也知道杨云的名气,从预警地震到大空观修复道像,杨云是洛阳百姓公认的小神仙。

    杨云突然一个翻身,从墙头上下来,把刀往地上一丢,道:“想拿走刀,把来历说清楚,否则我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黑衣人相互瞥了一眼,眼冒精光,显然不想遵守规矩。

    “愣着干嘛,抢啊。”

    带头大哥一声令下,一群人朝杨云扑来,可这群人根本就是酒囊饭袋,杨云都不用动手,只需要一点小小的手段,冲在前面的那个家伙摔倒在地,后面的接连被绊倒。

    没等人近前,已然倒下一片,最后两人见状赶紧撤回几步,随即俯下身体去搀扶同伙。

    “哎哟,哎哟……”

    一群人捂着腰,看着前面的杨云,心里都有些胆怯。

    “这家伙别真是杨天师吧?不然怎么这么邪门?”

    带头大哥心头一沉,忽然招呼,“风紧,扯呼……”

    一群人想跑,发现身后已有人堵住去路,却是刚才在墙头看热闹的吴元和乙丹。

    一人想冲过去,把两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孩抓住作为人质,谁知没等他近身,又被摔了个狗吃屎。

    “完了,果真是杨天师!”

    “这下无路可逃了!”

    “杨天师,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您大人有大量,别为难我们啊。”带头大哥一看就是市侩之徒,一看进进不得,想跑也跑不了,也不负隅顽抗,“噗通”一声往地上一跪,开始求饶。

    形势转变之快,杨云瞠目结舌。

    那群黑衣人也全部跪倒在地,眼见对方果真拥有无上法力,顽抗没有任何意义,不如识相求饶,指不定人家看在他们是官府中人面子上,把他们放了。

    吴元走过去,厉声喝问:“你们还不老实交待,是谁派你们来的?想被移送官府究罪吗?”

    这话听起来威势十足,杨云却觉得杀气略显不足,这群人本来就是官差,肯定希望能被送到官衙,有长宁公主府照应,必能得到袒护。

    杨云手一抬,地上一把刀顿时飞入他手中,他摸了摸刀锋,道:“不如干脆全部拉去城外,通通解决了,免得被人以为我这个新出炉的国舅好欺负。”

    “杨天师,您老不是开玩笑吧?您可是神仙,怎会跟我等微不足道的小民一般见识?”带头大哥心里发寒,人虽跪着,但眼睛却瞥向身前不远处撒落一地的钢刀,看样子只要杨云不放过他们,就准备奋起一搏。

    杨云一伸手,跪在前面的带头大哥立即被一只无形的大手从地上抓起,缓缓升到半空中,无论他怎么挣扎,身体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束缚住,无法动弹分毫,见此情形,所有黑衣人都吓傻了,磕头如捣蒜。

    杨云手一落,带头大哥从半空中摔落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哎哟。”

    带头大哥发出一声痛呼,忽然发现自己身体已恢复行动力,但此时此刻哪里赶跑?顾不得全身疼痛,再次跪倒在地,哭着脸哀嚎:“杨天师,正如您所料,确实是杨少卿指派我们来的,他跟我们的上峰打了招呼,派我们几个来捣乱,没说杀人放火,就说要教训您和家人一下,给了个地址,并不知您老人家住在这儿,若知道的话……就算打死小的,也不敢来骚扰您啊。”

    带头大哥这话倒不是虚言,但凡知道杨云事迹之人,都笃定杨云是有道行的半仙,怎敢来造次?而且杨云现在的身份是国舅,从地位上来说,比杨洄高多了,来杨云这里捣乱那不是找死?

    杨云心想:“杨洄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难怪历史上被人宰了,除了会献媚和投机取巧外,他还会做什么?咸宜公主如此佳人,嫁给这么个东西真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

    吴元走到杨云身边,小声道:“师傅,不如把此事通知官府,由他们出来指证,看贼人如何收场!”

    听起来把人交给官府,追查杨洄的罪责,是当下最好的选择,但杨云仔细思索后,便知这招行不通。

    别说现在这群人行凶未遂,就算成功了,杨家这个皇亲国戚还未坐实,皇帝不可能为了他去动姐姐家的孩子,反倒是杨云会成为众矢之的,让人认为他是个刺头,以后想在朝中有所作为,也会引来忌惮的目光。

    可就这样把人放走,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

    抱歉,杨云自认没那么好的脾气,干脆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你杨洄不是喜欢暗中报复吗?那我就给你来个照葫芦画瓢,但不是让这些人去,而是亲自动手,不落人罪证。

    “你们把地上的垃圾带上,滚吧!”

    杨云厉声喝道。

    黑衣人如蒙大赦,赶紧俯身从地上捡起兵器,一哄而散。

    此时天快亮了,杨云看了看天色,道:“现在我心情很不痛快,需要发泄一下,你们谁愿意帮我?”

    说完才发现这话有歧义,不过除了吴元和张镜彦外,其余几个女孩没有任何想法,都兴冲冲想听杨云会说什么。

    杨云道:“趁着天亮前,我们去长宁公主府宅放把火,熏熏这群王八蛋。”

    ……

    ……

    杨云现在不需要收敛。

    自己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还要忍着不成?

    大不了鱼死网破!

    以他和身边这些女孩的能力,杀人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更何况只是去别人的宅院放一把无名火?

    佛晓时,杨云已完成放火之举,公主府此刻正被熊熊大火包围,他已经带着女孩们回来了,回在院子便开始探讨这次行动得失。

    “师傅,现在看来您真的被人给盯上了,若他们知道是您纵的火,怕是不会善罢甘休。”吴元很担心,以她对那些权贵的了解,别说这件事是杨云做的,哪怕只是被怀疑,也肯定会再来报复。

    下一次很可能是硬碰硬,直接通过朝廷的力量对付杨云,比如说把这件事捅到皇帝那里。

    杨云笑道:“吴元,你很机灵,但有些事却只是一知半解,今天这事,就算杨家人知道是我干的,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

    吴元皱眉:“师傅,此言何解?”

    杨云微笑着摇摇头:“现在你们师姑即将要嫁到宫里,受宠与否那是后话,但至少目前为止,谁都知道我是新贵,怎会轻易触眉头?杨洄年轻不懂事,可他家里的长辈不可能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

    “就算他们不识相,真要来报复,但既知我轻易便将他们的阴谋戳破,又能神不知鬼不觉在他们家里放火,实力差距之大可谓天差地别,况且我们做事隐蔽,就算他们捅到陛下那儿也是查无实证,最多是派来不良人监视查探,可回头他们要承担的后果就要比今晚可怕十倍甚至百倍。”

    “我现在只是警告他们,别以为我好欺负,这次只是小惩大诫,若再胡来,我让他们府上鸡犬不宁。”

    吴元想了想,觉得杨云言之在理,可有些地方还是想不通。

    不过身为弟子,地位上天然占劣势,没敢继续跟杨云争论。

    此时何五六带人来了,天光大亮,何五六按之前杨云吩咐,从漕帮找了一群魁梧汉子来,就算没提刀却也拿着棍棒,加起来十六人,用来看家护院倒也气势十足。

    “师傅不是说,不担心他们乱来么?”吴元不解,既然杨云说杨家人不敢声张,为何还要找护院?

    杨云没好气地道:“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明面上他们不会乱来,可暗地里呢?若是晚上有人跑到醉仙楼纵火,或是老到家里骚扰你们,而我又恰好不在,或者你们单独出去的时候遭遇不测,岂非不妙?这些人找来就是为了起到恐吓的效果。”

    吴元道:“师傅请放宽心,有我们在,家里和店里都不会有事。”

    杨云叹道:“我知道你们有本事,可旁人未必知道,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他们总觉得我们家都是老弱妇孺,不把我们当回事,有这群护院在,武力高低是一回事,至少让人知道这院子有人,就算再不济,平时当个门子盯着门口,或者干脆杵在那儿当个门神,也能让府上少很多前来打秋风的苍蝇!”

第二九八章 谈崩了

    杨云的府邸开始像豪门大宅了。

    可惜这里终究不是官邸,只是在民宅中算是比较好,可跟正经的官邸相比,那就没眼看了。

    家里多了很多护院,出门颇有点前呼后拥的意思,杨云并未觉得此举太过招摇,如今他已经贵为国舅,就要对得起这个新身份,那些紧盯着他的人自然而然就会知道,想找他的麻烦不容易。

    家里固定安排八名护院值守,四人一班,前后门都盯紧了,再分出人手到院子周边巡视,显得颇为正式。

    醉仙楼也增加了护院,暂时只负责后院安全,到底酒楼是做生意的地方,不能表现得像是江湖草莽聚集之所,不能打扰客人消费。

    “当家的,若有人上门生事,是直接打呢?还是先请示您?”何五六有些吃不准,洛阳乃天子脚下,在这种地方大打出手显然不合适,以前没人敢上门来找茬,主要是因为杨云跟坊主和官府关系密切,黑白两道听到小天师的大名都自动绕开。

    但今后敢来生事的,必然背景雄厚,不会把河南府衙和漕帮放在眼里,何五六就有些吃不准该怎么办了。

    杨云没好气地道:“把人请来,就是看家护院的,谁来捣乱打谁,这叫正当防卫,懂不懂?”

    何五六得到吩咐,立即硬气起来,挺直腰杆道:“当家的请放心,谁来打谁,若弟兄不够临时还能找人凑数,只要一个招呼就能叫上几十号人。”

    杨云满意地点了点头,心想:“果然没招揽错人,何五六这家伙看起来胆小怕事,其实也是个狠角色,如今他在漕帮地位直线上升,若真有人不讲规矩前来捣乱,或许真会被群殴!到时候就有热闹可瞧了!”

    ……

    ……

    中午时分,李空儿找上门来。

    李空儿直接到的醉仙楼,经人传报,等了很久才见到杨云,她已经很不耐烦了。

    “杨道长好大的架子。”

    李空儿出言讥讽,冷目相向。

    杨云对李空儿非常冷漠,这小妞虽然长得很漂亮,但几次三番找他的麻烦,他已经有些厌烦了。

    不过二人之间虽然龌蹉不断,但在杨玉环正式成为贵妃前,他不想跟李林甫发生直接冲突,所以只能选择暂时虚与委蛇。

    “什么风将李小姐吹来了?难得大驾光临,请到里面坐。”

    杨云笑着招呼道,以主人家的身份发出邀请,嘴上还一个劲儿道歉,“贵客上门,请恕招呼不周,我那些伙计真没眼力劲儿,怎么能让您这样的贵客在外等候?”

    李空儿板着脸道:“不用了,本小姐不喜欢这种乱糟糟的场合,有话外面说……咦,你为何还不出来?”

    她的话有如命令,似乎杨云必须要听她的,表现出一种你不跟我合作我就要你好看的强势。

    可这根本吓不倒杨云。

    杨云之前用实际行动证明,蓄意跟他作对的下场就是被打脸,直至颜面扫地,对此李空儿深有体会。

    “这大中午的店里正忙,在下作为东家,必须看着,请恕不能陪李小姐出去,楼上有清静的雅间,李小姐可以屈尊坐一坐。不然的话,你就先回府去吧,等我有空了你再来。”

    杨云说完,拿出一种你不进店就滚蛋的姿态,转身而去。

    这下李空儿不乐意了,我来你这个破地方主动相约,在门口空等半天,结果你就这么个态度?

    分明是不把本小姐放在眼里!

    “你!”

    李空儿怒视杨云的背影,似要翻脸,可骂人的话刚到喉咙就咽了回去,气得用力地跺了下脚。

    明摆着的问题,现在不是杨云求着她,而是李林甫打算跟杨云之间建立起亲密关系,她带着使命而来,从中穿针引线,若杨云就是不给她面子,她也没辙,回去还没法跟她老爹交待。

    杨云回身笑问:“李小姐还有事?”

    李空儿冷声道:“进去就进去,到你这儿来,当然是你做东,宴请我,若招待不周,本小姐以后再不见你!”

    “呵呵。”杨云听到如此威胁,大觉稀奇,连以后不再相见都能拿来要挟人?就像谁想见到你似的?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啊?

    ……

    ……

    到了二楼雅间,李空儿气呼呼坐下,本来她怒气满盈,不过见到二楼雅间布局后,不知怎的心态忽然平和下来,冷若冰霜更多是强撑着装出来的。

    醉仙楼经过杨云精心装修,在洛阳城内所有酒楼中独树一帜,这里一切布局都讲究宽敞明亮,给人一种赏心悦目之感,布局参考了后世大行其道的酒楼格局,雅间装饰豪华,至于他用来招待客人的雅间,更是布局精妙,用以装饰墙壁的山水画都有好几幅。

    “墙上挂着什么东西?看不出来嘛,你还是个文化人?”

    李空儿语气仍旧不善。

    杨云笑道:“都是从市面上买来的不值钱的书画,附庸风雅的,李小姐应是个中行家吧?不如指点指点?”

    李空儿瞥了杨云一眼。

    虽然她嘲讽杨云,可她自己对于字画赏鉴这些不是很了解,那不是她经常触碰的东西,生怕被杨云为难,转而起身,来到窗前看了看外边洛水的风景,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到桌前坐下。

    杨云给李空儿倒了一杯茶,问道:“李小姐亲自登门,想来是有什么要紧事,便直说了罢。”

    李空儿瞄了眼杨云,神情非常复杂,但还是轻启樱唇:“恭喜你啊,陛下敕封你姐姐为贵妃,你也马上就要当国舅,陛下还赐你一个侍御史的职位。”

    “哦。”

    杨云笑意盈盈,“原来李小姐是来通知这件事?我昨日便已知晓,李小姐现在才来通知,是否有些迟了?”

    李空儿冷笑不已:“昨天你只知道事情结果,而不知情由,你可知你姐姐是如何被陛下赐为贵妃的?而你的官职又如何来的?”

    杨云好奇地问道:“莫非是令尊在背后斡旋?”

    “嗯!?”

    李空儿呆了一下,她没想到杨云会把话说得如此直接,她不知朝堂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趾高气扬道,“知道就好,若非家父在背后出大力,你姐姐何以成为贵妃?难道你不该感谢他吗?”

    杨云心想:“李林甫派这个刁蛮任性的女儿来跟我搞好关系,初衷是好的,以为年轻人之间有共同话题,尤其是少男少女间,可问题在于我跟李空儿间有很大的过节,听李空儿说话的口气,哪里像是来结盟的?根本是来寻仇的好伐!”

    杨云道:“这件事,还是直接感谢陛下比较好,或者感谢九天玄女娘娘也可,乃是九天玄女娘娘慧眼识珠,选择我姐姐当作化身,至于令尊……人中翘楚,我实在不敢跟他扯上关系。”

    “你……你这话是何意思?”

    李空儿怒目圆瞪。

    话说到这份儿上,李空儿完全不能接受……李林甫主动降低身段,派她来商议结盟之事,在她看来杨云应欣然应允才对。

    可杨云却真心不想跟李林甫扯上关系。

    管你李林甫将来如何飞黄腾达,道不同不相为谋,你这小妞需要我把话说得再直白一些吗?

    “我的意思是……李夕郎府第门槛太高,不是我一介小民能高攀的。”杨云语气冰冷地说道。

    “你!”

    李空儿一听,又气又急。

    气的是杨云不识相,她都亲自上门通知,给足了面子,杨云还是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根本是不给她,不给李家面子。

    急是她想到自己带着父亲的嘱托来的,以她的心高气傲当然不想铩羽而归,若跟杨云谈不成,回去在父亲面前如何交代?

    再者,她想到昨日李林甫跟她说话时,那闪烁着充满深意的眼神,让她意识到,若杨云不识相,很可能她要被李林甫当作拉拢杨云的筹码。

    以她对李林甫的了解,李林甫为了利益可以不择手段,别说是她这个女儿了,就算更珍贵的东西,李林甫也舍得拿来交换。

    杨云道:“李小姐不用着急,回去后直接把我的意思转达给令尊便可,我刚到洛阳不久,连道家事务都未能搞清楚,对于朝事就更不明白了,当差的话必定是错漏百出,若我跟李夕郎扯上关系的话,那是丢他的脸,所以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相互捆绑。”

    “给你脸不要?”

    李空儿明明知道不能把关系搞得太僵,可想到杨云的无礼,还有眼下这种不识相的态度,心中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本来她遇事很冷静,懂得思考和变通,但面对杨云时却完全失去这些优秀品质,变得冲动易怒和不顾后果。

    杨云笑了笑,道:“在下身为修道之人,被世人误解已非一天两天,修道之人若脸皮不厚,怕都不好意思出来闯荡,李小姐的总结真到位啊。”

    李空儿愤怒起身,正要拂袖而去,可想到就这么把事情办砸了,实在不甘心,她侧过头看着杨云,问道:“说吧,怎样你才肯答应我的条件。”

    “你的条件?什么条件?”

    杨云不解地问道。

    “就是……你归附我父亲,供我父亲驱驰!”

    李空儿把话说得很直接。

    杨云惊讶地问道:“李小姐莫不是在开玩笑吧?我现在已经是国舅了,算得上皇亲国戚,怎么突然要受令尊驱驰?就算我当官了,令尊跟我不同衙,我见到他也只是会恭敬地称呼他一声李夕郎,至于归附之事……勿要再提。”

    把话说到这地步,二人已然谈崩了。

    李空儿怒火中烧,可面对态度坚决的杨云时,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刁蛮任性的丫头,遇到杨云这样油盐不进的老油条,就像秀才遇到兵。

    “回去跟令尊转告一声,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同殿为臣,我会充分尊重他的意见,但若涉及朝事,还是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为好。”

    杨云微笑着把话说完,起身送客。

第二九九章 最后的机会

    李空儿很生气,却又无可奈何,她不想低下头跟杨云商议,既然人家不乐意结盟,她不想热脸贴冷屁股。

    “早晚有你的好果子吃。”

    李空儿发出一句无力的威胁,气冲冲下楼去了。

    李空儿走出醉仙楼后就开始后悔,本来跟李林甫答应得好好的,以为这次不会遭遇什么困难,谁知道会铩羽而归。

    一想到杨云的样子,李空儿便恨得牙痒痒,心中的悔恨顿时烟消云散。

    “这种人,还是少接触为妙,父亲怎能跟这种投机取巧之徒来往?”

    笃定心思后,李空儿返回家中,等到李林甫回来,她略微犹豫,还是硬着头皮去书房把见杨云的经过说出来,以为父亲能理解,却发现李林甫脸色异常难看。

    李林甫额头青筋迸露,几乎是吼出来:“亏为父以前还觉得你很有能力……昨日便让你去通知他,结果拖延到今天你才去,还给谈成这模样……哼,为父看错了你,太让人失望了!”

    如此刺耳的评价,让李空儿心中满怀委屈,她很想说杨云有多么不识相,倾述她跟杨云见面时被奚落的种种,还想把此前在杨云那儿受到的种种委屈跟父亲抱怨,可话到嘴边,她选择了缄口。

    她很清楚,现在不是讲述自身困难的时候,事情没办好是事实,父亲的责怪只是对她做事能力的评价,并不涉及父女骨肉亲情。

    “我主动派人去跟他谈,他居然如此干净利落便拒绝了?可是你刁蛮任性,谈话的语气和方式不对?”

    李林甫稍微琢磨后,语气稍微缓和一些,皱眉问道。

    李空儿噘嘴道:“姓杨的道士根本是油盐不进,看来他并不想投奔父亲,很可能早就跟张令公谈好了,不然为何之前张令公会单独召见他?”

    李林甫认真想了想,神色肃穆:“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之前张老头找他,我就感觉情况不对,现在看来真有此可能。”

    李空儿心中一喜,继续道:“父亲不该把责任都推到女儿身上,女儿尽心尽力跟他谈,身段放得很低,他却不屑一顾。分明是个靠姐姐上位的草包,却如此不给父亲面子,父亲根本没必要把这种无耻小人放在眼里。”

    “你懂什么!”

    李林甫黑着脸道,“这小道士在朝中地位非常特殊,他可是‘仙女’的亲弟弟,陛下对他很器重,从一上来就赐其侍御史之职就看得出来,以后朝中必定是一号人物……若现在不跟他打好关系,以后他投靠张老头,肯定会成为巨大阻力,到那时我如何更进一步?”

    李空儿闷声不语,心有不甘。

    李林甫眼睛眯成一条缝,嘴角上翘,道:“这次的事就当委屈你了,我没想到这小子如此不识相,你先回屋去吧,剩下的事不用你来操心,为父亲自去会会他。”

    李林甫展露出的阴森笑容,李空儿看了心里直发毛,直觉告诉她父亲有针对她的阴谋。

    “父亲作何打算?”

    李空儿紧张地问道。

    李林甫瞥了一眼女儿,阴测测地道:“你不用关心这些,总之这小子是朝中新贵,又是道门中人,就算再有道行,也摆脱不了酒色财气的影响,不然他开酒楼如何?哼,我就不信这世间有我收拢不到的人!”

    李空儿打了个寒颤,突然觉得自己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不出意外的话,父亲就是要坑她的那个人。

    ……

    ……

    杨云跟李空儿不欢而散,有人留意到了,正是位极人臣的张九龄。

    近来洛阳举行道家大会,各处街巷都乱哄哄的,对此极为不屑的张九龄很少在外抛头露面,但这并不代表他置身事外,作为大唐的宰相,他很清楚这件事对朝廷的影响。

    杨云作为事件的主角,一直都被张九龄留意,得知杨玉环即将成为贵妃后,张九龄试图进言让皇帝收回成命,结果却被皇帝毫不留情地赶出寝殿,张九龄意识到,在杨玉环成为贵妃这件事上,已无多少转圜余地。

    “……李夕郎派人去跟杨道长见面,就在醉仙楼二楼的雅间,乃是一名美貌的女子,据查是李夕郎的女儿,谈完后此女回到李府便再未出来,杨道长吃过午饭,于下午未时二刻左右去府衙见过河南尹……”

    探子调查得很仔细,把杨云的一举一动都告知张九龄,而在张九龄身旁倾听的,除了儿子张拯,还有孙子张国器、孙女张瑜。

    探子通禀完便被屏退,而后张九龄默不做声,似在认真斟酌。

    张拯道:“父亲,看来李夕郎已出手,他想借陛下宠信新贵妃这当口,把新贵妃的弟弟收拢到身边,跟父亲周旋……李夕郎为人狡猾,父亲不得不防。”

    “是啊,祖父,眼下城内都在谈论新贵妃和新国舅之事,百姓对他姐弟二人非常推崇。”张国器在旁补充。

    父子接连说话后,张九龄依然沉默不语,显然这并不是他想听到的分析。

    半晌后,张拯看了看自己的女儿,似乎觉得只有张瑜的意见才能搔到张九龄痒处。

    张瑜思索良久,道:“李夕郎一向跟祖父不对付,就算他跟杨道长合谋,只要陛下对祖父信任,祖父完全不必担忧……有关九天玄女下凡之事,蹊跷太多,极有可能是杨姓道长自编自演,如此一来,祖父应防备的不是李夕郎,而是心机叵测的杨道长。”

    张瑜说完,张九龄抬起头来,诧异地打量孙女,显然他心中的确有这层顾虑。

    至于要防备李林甫和杨云勾结,这事不用儿子和孙子提醒,他早就知道,而且思虑比张拯和张国器更为周全,也有应对措施。

    “瑜儿的话,不无道理。”张九龄点头道。

    张拯见女儿切中父亲心中担忧,微微松了口气,随即好奇地问道:“父亲准备如何应付那姓杨的小道士?他现在是东都人人瞩目的天师,他在大空观成功修复道像,就让人记住了,现在又有个‘神仙’姐姐,别人更是把他当成小神仙。”

    张九龄道:“自古凡人不跟仙家争,为父能如何?”

    “什么仙家,根本就是江湖道士坑蒙拐骗那一套。”张国器扁扁嘴道。

    张九龄冷笑一声,喝问:“如此说来,你有确凿的证据?”

    张国器吓得赶紧退后两步,不再多言,张拯接过话头,道:“若有证据的话,早就呈报给陛下了,这可是欺君的大罪,但如今看来,说他坑蒙拐骗,却也未必……毕竟那么多双眼睛看着……”

    “查,还是要查,坚决地查下去,直到找出真相!”张九龄在心里盘算很久后,给出个笼统的答案。

    这话一出,在场几个晚辈都没法接茬。

    谁都知现朝中上下调查九天玄女下凡一事者比比皆是,至少利益受损的武惠妃就如坐针毡,不可能不派人调查,连两都道士圈想刨根问底者也不在少数,可就是没人能拿出实质性的证据。

    张瑜突然道:“其实也好,如此正好证明,杨道长跟惠妃没有勾连,今后双方甚至有反目成仇的可能!”

    “咦!?”

    张拯闻言呆滞一下,随即想到什么,道:“之前不是说,咸宜公主还在跟姓杨的小道士见面么?且之前宫宴中,咸宜公主斗败吐蕃番僧,是否是那小道士在背后搞鬼?看起来,两方并不像分道扬镳,莫不是一切都是惠妃在暗中主使?”

    “别乱猜了!”

    张九龄抬起手,打断儿子的话,叹道:“惠妃妒心很重,怎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在宫中树立个年轻美貌的竞争对手?至于咸宜公主跟姓杨的小道士来往,其中有何内情,尚需瑜儿去查一查。”

    也许是张九龄知道孙女跟咸宜公主之间私交甚厚,便想让张瑜跟进此事,调查杨云跟咸宜公主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孙女知道怎么做了。”

    张瑜颔首领命。

    张九龄再道:“后天就是新贵妃入玄女观的日子,公卿大臣都会入宫观礼,或许还有神迹出现,若要查明因由,找一些道法高深、见地非凡之人观礼,不失为上策,这件事你们立即安排,过了后天,再想改变局面便无可能。”

    ……

    ……

    杨云已然是众矢之的。

    眼看杨玉环就要正式成为贵妃,而他也要以国舅的身份入朝当官,羡慕嫉妒恨的人比比皆是,但他的心态依旧很平和。

    外人以为他风光无限,此时应该小人得志,到处耀武扬威,但他却低调行事,每日都在家和醉仙楼两边走,少有跟外人接触。

    “历史上杨玉环入宫,武惠妃已死去,太子李瑛更在早一步便被武惠妃扳倒,属于玄宗朝的下半场,但问题是现在上半场还没到终段,就让杨玉环提前进入历史舞台,面对的阻力可想而知。”

    杨云很清楚,开元末期这几年,大唐发生的事可比天宝初年多多了,现在一切都未尘埃落定,杨玉环便粉墨登场,很可能会改变很多事。

    尤其他现在于暗中对杨玉环形成影响,让杨玉环不接受贵妃的实质身份,意味着李隆基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把注意力放在杨玉环身上,不存在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情况。如此一来,武惠妃在宫中的地位不至于受太大影响。

    “一个新欢,一个旧爱,分庭抗礼,现在新欢还不给皇帝面子,刻意疏远,那皇帝还不得把注意力全放在旧爱身上?”

    杨云这几天都在思虑改变历史后会有什么影响,简直一个头两个大。

    这天下午,宫里送来有关两日后请他入宫观礼的请柬,到时候他会跟王宫贵胄和文武大臣一样,亲自出席并观摩杨玉环入住玄女观的盛大庆典。

    到时不但洛阳皇宫,东西两京甚至天下各州府都会有相应庆典。

    这次邀请名单中,包括一些道家名人,毕竟杨玉环进驻玄女观,属于道门盛事。

    杨云迅速意识到,很可能有人会借助这次庆典,做“殊死一搏”,想方设法揭破杨玉环假玄女的身份,这也是杨玉环获得贵妃封号前最后的机会。

第三〇〇章 入宫观礼

    转眼到了杨玉环正式入住玄女观并敕封贵妃的日子。

    这天杨云起得很早,身边几个女孩他只能带一人进宫,这次他没选择吴元,而是让张镜彦穿上道袍,跟他一起入宫。

    别的女孩都想进宫去长长见识,奈何杨云身份不高,在宫中没有门路,也就没法带更多人进宫。

    杨云带着张镜彦到了端门,等候前来迎接的侍者,却有个小太监一路小跑过来告知,让他等候李林甫过来,说是李林甫特地交代过要跟他一起入宫。

    杨云心想:“李林甫之前已坑了我一次,这次不会故技重施吧?我在这里等他半天,万一他不来,不是错过了参加杨玉环入主玄女观的典礼?”

    但碍于情面,杨云还是稍微等了一下,不到盏茶工夫便见李林甫前来。

    这次李林甫穿一身紫色冕袍,腰缠金玉带,看上去喜气洋洋,还在半道便主动跟杨云打招呼,非常的亲热,似乎完全不记得上回约杨云去大空观却放鸽子的事。

    “杨道长今天气色不错,想来是为令姐入宫而欢欣吧?大唐就要多一位贵妃,以后宫里宫外,杨道长要多多照应啊。”

    言语间李林甫对杨云多有抬举,大概是觉得杨云就要当国舅,急于跟杨云建立起不错的关系,完全就是自来熟。

    杨云笑道:“在下何德何能,能帮到李夕郎的忙?应该是您老多多照应才是。”

    “哈哈哈。”

    李林甫笑道,“杨道长虽然道术造诣很深,可初入仕途,到底全无头绪,需要人点拨指引。此番陛下赐你侍御史之职,你若有什么不明白之处,只管来问,我绝对不会藏着掖着。走,我们一边往里走,一边说?”

    “好。”

    杨云点头,跟李林甫一同往应天门行去。

    ……

    ……

    此番洛阳皇宫观礼,宾客非常多,基本王公贵胄和在京六品以上官员都在受邀之列,加上从民间请来的道士,合起来有两三千人。

    李林甫跟杨云同行。

    沿途有不少勋贵和官员前来打招呼,李林甫逐一把杨云介绍给这些人,一副熟络的模样,他就是要给人制造一种错觉——他跟杨云是一伙的!

    杨云之前没同意加入到他麾下,李林甫便用如此方式逼迫杨云站队。

    “杨道长年纪轻轻,一表人才,不知可有婚配人家?”

    快到应天门时,李林甫突然问了一句。

    杨云感觉李林甫这个问题意有所指,摇头道:“修道者不问尘事,在下从不曾考虑过这些。”

    李林甫不解地问道:“怎么会呢?道门中成婚者比比皆是,又不是佛家,讲究什么六根清净,连那位上台接受吐蕃国师挑战的张高道长,不也有儿子吗?天师教便是这么一代代传承下来的……”

    “杨道长不会一心求道,以至于凡尘俗事全都不管不顾吧?正所谓阴阳调和万物皆明,女人乃是这世间最灵验的仙丹妙药,或许你品味过其中乐趣,对修道大有助益呢?”

    杨云听到这话不由皱眉,这是什么歪理邪说?

    得道成仙还要有女人充当灵丹妙药?

    李林甫似乎也觉得这话很扯淡,又道:“看破红尘嘛,你不看破,怎么随缘渡劫?这红尘中事,不接触,又怎么看破呢?”

    “呵呵。”

    杨云笑了笑道,“李夕郎高见。”

    李林甫对杨云这种“虚心向学”的态度十分满意,继续笑着说道:“杨道长如今已贵为国舅,荣华富贵享之不尽,怎能一直孤家寡人不解风情?我有一女,对道家事非常推崇,不如你跟她多多相处,探讨一下道学,若有缘的话,走到一起岂非一桩佳话?”

    杨云对李林甫的“热心肠”感到很奇怪。

    这位怎么说也是历史上一号人物,把控朝政十几年,现在居然跑到他这个新贵面前兜售自己的女儿?

    这是要卖女求荣么?

    可问题是,就算你把女儿卖了,你也在我身上讨不了好,我跟你这个奸臣道不同不相为谋!

    李林甫见杨云不表态,皱眉问道:“杨道长应该见过小女,不知对她印象如何?”

    杨云摇头道:“令千金姿色绝美,但在下跟她之间……可能存在诸多误会,每次见面都会生出龌蹉来。误会需要慢慢消除,至于一起探讨道学,也不是不行,但更深层次的探讨和交流就不必了。”

    这话已有明确回绝之意,杨云本以为李林甫顾忌面子,肯定会就此罢手,不曾想李林甫居然不依不饶。

    “有误会就解除嘛,何必羁绊于心?道家不讲究一个随心吗?我对道门不太了解,可小女却对修行非常向往,若是她能在与杨道长相处中学到一些道法精髓,成就一番仙家缘分,那就是天赐良缘了。”

    对于杨云明显表露出的抗拒,李林甫不为所动,绕来绕去,始终不忘撮合杨云和自己女儿的姻缘,这时二人已走到了应天门前,已有宫中执事前来接引。

    按照规定,受邀的道门中人跟朝官不能走一道,以防止草莽在洛阳皇宫内有唐突后宫佳丽的冒失举动。

    杨云趁机拱手:“令千金美若天仙,但脾气确实不太好,此事以后再说吧。”

    说完往接引太监走去,李林甫听到这话,脸色立变,看着杨云的背影,脸色越来越难看,眼里射出凶狠的目光,杀机迸露。

    ……

    ……

    杨云并非第一次进洛阳皇宫,这次前来观礼,他心情还算轻松,带着张镜彦往里走,不时转头四下打量。

    张镜彦也在观察周边环境,对于一个长居山中的小女孩来说,能到洛阳皇宫这样富丽堂皇之所,算得上是一种无上的荣幸。

    杨云在路上仔细思虑李林甫的话。

    对于李林甫想跟他结亲,杨云能想到,却没把事情往深处想,怎么说李林甫也是一等一的朝官,如今已进入朝廷核心,很快就有问鼎宰相的资格,照理说不屑于跟他攀附关系。

    可问题是,李林甫此人非常善于钻营,这也是历史上其能在朝兴盛十几年的根本原因所在。

    这么一想,李林甫这番有着未雨绸缪意味的结亲举动便在情理之中了,怎么说他杨云也成了新贵,乃是炙手可热的大唐国舅,还是九天玄女的亲弟弟。

    “以后我要在大唐有所作为,就不能跟口蜜腹剑的李林甫穿一条裤子,否则被坑死都不知道……他想用一个李空儿,就把我套牢?”

    杨云想想李空儿,容貌绝对是一等一,仅仅次于他姐姐杨玉环,跟张瑜是春兰秋菊各有所长,可惜就是太过刁蛮任性,根本不是正妻的合适人选。

    尤其李空儿小肚鸡肠,根本就是个惹祸精,把这种女人娶回来,家宅能安宁?

    “我不能为了美色,连基本原则都不顾,管李林甫如何招揽,我就是要跟他划清关系,你能把我怎么着?”

    杨云再想到自己相对倾向一些的政治派别,好像只剩下张九龄可选择,他心里又是一阵别扭。

    张九龄这个人能力是强,历史上也以清流自居,可问题是对方做人太注重出身来历,当宰相不懂灵活变通,就算他去投奔,张九龄也未必会接纳他,而且未来张九龄多半要因那臭脾气而为皇帝不喜,早早就被踢出朝廷权力中枢。

    “看来暂时中立为好,两边都不沾,先混一段时间,看看太子那边是什么状况再说,我就不信皇帝能一再容忍庶子出身的太子李瑛胡作非为,等这件事过去,我再想怎么选择政治派别的事情吧。”

    杨云感觉到自己考虑这些为时尚早,张九龄就算真的很好,可也跟他没关系,历史大势不会改变,那未来朝局的变化也会向张九龄势弱而李林甫在朝登顶发展。

    ……

    ……

    典礼举行的地方,位于飞香殿和庄敬殿之间,这里摆开了祭台,眼下宫中太监和宫女正在准备一些祭天的物品。

    皇帝和王公都没出现,不过来了很多官员和道士,宫中执事来的也很多,至于杨玉环要入主的玄女观建在洛阳皇宫內苑,处在历史上上清观的位置,这里不是外臣可以随便进去的。

    所以观礼活动只限于飞香殿前,等把杨玉环送到內苑,这场观礼就等于结束了。

    只有皇帝和一些受到特别邀请的人才能进去,眼下杨云并没有得到通知。

    张高早一步前来,见杨云带着自己的女儿来,笑着点了点头,招呼道:“你们来了?”

    张镜彦穿着男装,见父亲看她的眼神很古怪,顿时撅起嘴……自己明明可以在父亲身边安心求道,却被送到别人门下,远离师门保护,何苦来着?

    “张道长,看来今天道门来的人不多啊。”杨云本以为道家受邀的人很多,但到了地方,才发现来的道士很少,只有零星几个。

    穿道袍的倒是入目可及,但都是宫里临时找来的假道士,穿着道袍,滥竽充数地撑个场面。

    张高笑道:“生平能到洛阳皇宫走几趟,对于道门中人来说,足慰平生。”

    显然张高不愿探讨有关政治以及道门内部纠葛的话题,只是感慨能有机会多次进皇宫来观礼,随即目光看向飞香殿方向,似是期待杨玉环出来。

    杨云见状,也识相地不再深谈。

    不多时,王公大臣越聚越多,女官将飞香殿后面廊道两侧封住,不让外人通行。

    随即有彩旗从远处过来,銮驾一行正往此处靠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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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杨国舅介绍:
大唐物华天宝,人杰地灵!开元二十一年,玄宗宠信的妃子是武惠妃,杨玉环待字闺中,李白在安陆种田,杜甫游历吴越故地,安禄山只是一个偷羊的小贼。此时剑南道汉州什邡县,杨玉环的弟弟杨云,开始了他逆风翻盘的剽悍人生!大唐杨国舅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大唐杨国舅,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大唐杨国舅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