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七一章 小院新成员
张高虽是掌教,但无嫡子,而张氏一门子弟颇多,若他这一脉没有继承者,张氏旁支将会从中获益,将掌教之位继承走。
至于张高把女儿送到杨云这里来拜师,是否有另有目的,只有张高自己清楚,李青观是不可能知晓的。
杨云这边,送走张高和李青观后,便回到内院,此时家里的小萝莉都在看一身男子打扮的张镜彦,很好奇家里为何会多出这样一个同门“师弟”。
若按入门早晚来排,张镜彦一定是“师弟”,可杨云不喜欢拘泥于形势,家里仍旧是按岁数来排,平时也没有刻意去排谁是师姐,谁是师妹,几个女徒弟之间都和睦相处,彼此之间也都是以姓名相称。
“不是让先安顿好她吗?哦对了,她没带细软来,怕是有不便之处,这样吧,吴元你去街口裁缝铺那里订制几套衣服,料子过些时候我让安伦送去。”
杨云对吴元说道。
吴元本是送张镜彦到内院的人,可张镜彦来到内院后,没有进里屋,显然张镜彦有别的顾虑,不可能就这么轻易融入新家庭。
现在杨云安排吴元去订制衣服,在吴元看来,大概是杨云有什么需要遮掩的地方,有意支开她。
不过她尚未走之前,杨云就把最大的秘密说出来:“这位张镜彦,平时称呼她镜彦便可,她是天师道掌教张高的弟子,也是张高的女儿……”
“啊?”
这下院子里炸锅了。
这个看起来英俊的小道士,居然是个女子?那不就是说,这并不是张高的儿子,而是张高的女儿?
而对此最惊异之人,当然就是吴元,吴元作为小院的“外人”,得知如此大的秘密,便等于说这件事被杨云公之于众。
张镜彦蹙眉:“为什么你要泄密?”
杨云道:“你进到我师门,如果我都不能把你的性别跟我的弟子们说清楚,以后还怎么相处?不过你放心,你的身份不可能被泄露出去,谁泄露就会以背叛师门的大罪论处……你们不会说出去吧?”
几个女孩大眼瞪小眼,张镜彦是男是女她们才不会在意。
泄露?
泄露给谁?
这其中最为难的要数吴元,她是长春真人的弟子,且在到这小院后还不断跟长春真人派系的人有来往。
而杨云的目光最后落在吴元身上,似在等吴元做最后表态。
吴元低下头,心知自己的形迹早就为杨云了解,沉声道:“弟子绝不会对外泄露半句。”
“那便是了,在这院子里,大家没有什么好顾虑的,仍旧跟往常一样,吴元你先去裁缝铺说事,回头安伦跟镜彦一起送料子过去,这段时间家里收的料子不少,你们谁缺衣服也可以说一声,顺带一起做了,不过要先量尺寸。”
杨云说着,目光打量张镜彦,“镜彦,你跟我进来。”
张镜彦顿时紧张起来。
现在杨云居然要她单独进屋,以她如今的年岁,对于男女之防早有了解,她在踟躇后还是跟杨云进到屋子。
到内才发现,这是间厢房,里面有桌椅板凳,还有床榻,床榻上竟有被褥,一切都布置得很整齐。
张镜彦紧张起来,心想:“他不会是想对我做什么吧?”
杨云在桌前坐下来,指了指对面的位置:“坐下来说话。”
“不……不必了。”
张镜彦不想靠近杨云,宁可站在靠近门口的位置,这样就算杨云有心侵犯,她也能随时夺门而逃。
“随便你吧。”
杨云神态悠闲,道,“你既进入师门,我们师徒间就要先互相了解一番。我介绍一下这边的情况,你的师公呢,是武尊真人,相信你早就从你父亲那听说过,不过并不是平时跟我一起进出的那个冒牌货,不能代表师门,现在师门在洛阳的大小事项都由我决定,你有何问题直接来问我便可。”
张镜彦没回答,杨云所说并不是她关心的内容。
杨云再道:“对于你师公的名讳,你无需理会,若有人跟你说他是武尊真人,你只当他是骗子便可,你真正的师公潜心修道,如今已是半仙之体,随时都可以白日飞升,不可能在尘世出现。”
张镜彦蹙眉问道:“师公未出现,那师傅你是如何承道受业的?”
“这就不需你来担心了,反正我现在已出师,可以自行收徒。外面几个女弟子,都是你的师姐师妹,你不用计较谁是师姐,谁是师妹,平时以她们的名字相称便可,这里是你的房间,以后你便住在这里,修炼则在后堂,晚上要修炼时你一起去,到时候我会教你一些提升修为的法门……哦对了,我对你的能力不是很了解,晚上修炼时,你展示给我看看。”
杨云说话时,张镜彦神色拘谨,她对杨云的防备心理很深。
昨天见面还像看仇人,今天就成人家弟子了,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她接受不了。
且没嫁人的女孩,对于娘家的依赖心理很重,突然让她换个环境,她也不适应。
杨云说完,站起身来:“这房间有什么需要的,你整理过后跟我打声招呼,我会让人置办……现在你过来,跟你几个师姐妹认识一下。”
“嗯?”
张镜彦见杨云要走,赶紧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同时提高警惕……她不觉得杨云会如此放过她。
当杨云走到门口时,突然转身过来,张镜彦心中一惊,屏息凝神,全力戒备,摆出一个不动如山的姿势,大概是要跟杨云死磕到底,这样就算杨云对她无礼,也没法把她从原地给搬到别的地方。
“哦对了,你几岁了?”
结果杨云只是问出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张镜彦又是一怔,支吾回道:“十五。”
“虚岁?”
杨云再问。
“嗯。”
张镜彦点头。
杨云笑着颔首:“那跟师傅我同岁,说不定你比我还大上几个月,在这里吴元的年岁最大,不过你们都是我的徒弟,女儿家懂事早一些,有不方便跟我说的,可以跟吴元说,她会替你置办一些物品。”
张镜彦有些迷糊,没听明白杨云在说什么。
等杨云出门后她面色一红,忽然醒悟过来杨云到底是在说什么。
毕竟男女有别,杨云想得很周到,知道她可能需要很多不好意思在杨云面前提出来的东西,告诉她可以把需要的物品通知吴元,这也算是杨云细心的体现。
至少在她父亲那里,她不会得到如此“贴心”的照顾,很多东西有需求但其实根本不知从何处买,也造成很多不方便。
之前师门中除了她外基本都是男人,而到了杨云这边,只有杨云一个男人,好像她更加自在了。
想到这里,她心中的那股拘谨不由减轻很多。
……
……
张镜彦简单收拾,特别是洗去了把脸部和手等裸露在外的皮肤染黑的油墨,从屋子里出来,发现杨云已不在院中。
吴元从裁缝铺回来,正在院子里等她,安伦则在库房挑选料子。
对于安伦这个小守财奴来说,把料子拿出去做衣服是铺张浪费的事情,毕竟这时代,绢帛也是货币。
“你选几个颜色,料子不用挑,都是上好的锦缎,这批布是上林坊董坊主送来的。”吴元对张镜彦皮肤突然变得晶莹如玉没有任何意外,毕竟她以往在民间行走,穿男装时也有意把皮肤抹黑,对此早已是见怪不怪,随意地招呼道。
张镜彦环顾一下四周,面色略有些为难,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吴元道:“你是想问师傅去了何处,是吧?昨日里河南尹请师傅过去说事,师傅没理会,今天府衙又派人来请,师傅为了等你们来,把时间延后了,现在才去府衙,大概要等午后才回来。”
张镜彦稍稍松了口气。
杨云走后,整个院子只剩下女孩子了。
从出生开始,张镜彦就没真正跟女孩子相处过,她面对这些女孩时,不由得有些紧张,就像个未曾见过世面,对异性懵懂、腼腆的少年。
“就这个吧。”
张镜彦指了指一匹青绿色的布料道。
吴元道:“选一套不够,还需要给你订制道袍,现在你穿的是常服,你平时不能穿女装是吧?那就以中性常服为主……”
张镜彦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穿女装,作为一个刚及笄的女孩,她对于美好事务早就有向往,也想过自己穿上漂亮的女装,可每次总会有罪恶感,就像是男子在想不属于自己性别和身份去想的事情,让她自觉地收敛。
到了杨云这里,好像一切事务都不需太过拘泥。
“需要为你订做女装吗?”吴元用征询的口吻道。
“不……不必了。”
张镜彦犹豫片刻,还是回绝了。
吴元向来都是听吩咐办事,既然张镜彦说了不要女装,她也就不必特意筹备,除非有人给她下指令非要去做。
吴元对安伦道:“我们一人搬两匹布去裁缝铺……镜彦,你也跟我们同去,需要量身订做……你放心,裁缝刘婆子,她跟我们的关系不错,不会将你的秘密泄露出去。”
说话间,吴元也往张镜彦身前打量,她发现这个据说是女孩的家伙,跟她有不一样的地方,身前很平。
张镜彦被人盯着看,微微着恼,道:“不是要去吗?我也帮你们抱一匹布过去……需要这么多吗?”
吴元道:“既然你不知道怎么选,那就一样做一身,反正这些布在库房里放着也是放着,师傅让给你做衣服,就多做几套好了。”
张镜彦面露惊讶之色,还有这么好的事情?
虽说她是天师教掌教之女,可张高并不是什么财大气粗之人,两年左右能给她做一身道袍就不错了,现在一次就做好几套衣服,幸福来得太过突然,她还有些接受不了。
第二七二章 舞台大师
张镜彦的衣服大概两天时间才能做好。
到了下午,杨云从刘衡政处回来,张镜彦正式“学艺”。
学艺首先就需要她把自己的超能力于几个女孩面前展露出来,就是她不动如山,类似于金钟罩、铁布衫一样的能力。
“跟乙丹倒是有几分相似,不过乙丹拥有的能力是力大无穷。”杨云点评一下,对旁边站着的乙丹道,“你过去打她一拳。”
“嗯!?”
乙丹有些莫名其妙,不过还是在众人注视下走过去,挥出一拳,打在张镜彦身上,力道十足,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但对方却没有任何反应。
杨云问张镜彦:“如果让你上台去跟本波泰宝斗法,而不是由你父亲出马,你可有获胜的把握?”
张镜彦略微有些生气,但还是摇头:“不知道,家父从未曾有过让我出战的打算。”
“哦。”
杨云明白了。
张高宁可让女儿在旁辅助,也不可能让女儿出来参与斗法,这算是对女儿的一种保护,既避免张镜彦受到伤害,也规避了女儿出风头受世人瞩目而暴露真实性别。
杨云没有继续追问,对旁边几个女孩道:“把你们的能力展现给镜彦看看,互相有个了解,晚上雅柔跟我出去一趟,你们继续留在家里练功。”
……
……
张镜彦本以为杨云的考校需要很久,谁知没过多久就结束了。
晚上杨云带着几个徒弟在醉仙楼聚餐,让张镜彦大饱口福。
毕竟醉仙楼的招牌菜是炒菜,这在大唐独树一帜,天师教并不忌荤腥,张镜彦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一时间狼吞虎咽,就着菜,连续吃了五碗白米饭,才惬意地放下碗筷,摸了摸肚子。
杨云暗自点头,看来张镜彦的超能力与乙丹很相似,需要大量食物提供能量供应。
吃过晚饭,杨云让几个女孩回家去练功,而他则带着雅柔往大空观夜市去了。
道家盛会这些日子,大空观周边很热闹,入夜后花灯招展,摊贩们都跑来凑热闹,比起北市还要热闹几分。
只是因为天气还稍微有些寒冷,游人雅兴没有想象中那么高,不过对于很多白天做工没时间参加盛会的人来说,晚上来这里走走看看,买一些道家镇宅的灵宝回去,也是不错的选择。
雅柔跟在杨云身后,不问出来的缘由,之前几次杨云单独带她出来,都是去皇宫接杨玉环。
这次杨云的目的也是如此。
不过时间尚早,现在皇宫那边若有宫宴的话,还没散席,宫里仍旧热闹非凡,这会儿接杨玉环出来并不是最好的选择。
“明天吐蕃国师挑战九天玄女,即便不在大空观举行,人们对此依然很关心啊。”
杨云在大空观前的夜市走了一圈。
街道两旁摆着不少夜食摊子,很多人围坐在小几前,就着美食谈论这几天发生的事,眼下人们最关心的莫过于明日吐蕃国师跟九天玄女的对决。
雅柔好奇问道:“我们明天也会进宫吗?”
杨云笑道:“只有我能进宫,你们需要留在宫墙外,到时候要全力配合我,具体情况明早我入宫前会跟你们交待清楚……总之一切要按照我规划的步骤来……”
杨云对来日斗法有些担心。
之前虽然远程操控过杨玉环御空飞行以及在洛阳皇宫的举动,但毕竟那时杨云有几个徒弟在旁相助,现在他要独自进宫,跟宫外联系中断,几个女孩何时使用超能力,怎样进行配合等问题,必须要提前规划好。
一直到城门快要关闭,夜市才逐渐散去。
杨云跟随人流回城,此时前面有人在谈论明日斗法之事,听说话人口气,分明是觉得吐蕃国师自不量力。
“跟仙人斗法,不是自取其辱么?”
这评价也是普通百姓的看法。
人神有别,人再厉害,跟神仙还是没法比,民间都只知九天玄女是上仙,要战胜个凡人和尚应该轻而易举。
这不由给杨云制造了一些压力。
也就是说明天不但要让杨玉环胜,还要胜得漂亮,最好有花头,既要让皇帝和百姓绝对相信九天玄女下凡是真的,又要把场面活做足,这就不但需要实力来支撑,还需要极好的舞台效果。
杨云心想:“脑袋瓜不灵,根本安排不好这么有难度的活。”
……
……
子夜过半,通过雅柔开启的空间门,杨云接了杨玉环出来。
杨云赶着马车,带杨玉环回上林坊。
别的坊门都已关闭,不过杨云在上林坊地位特殊,即便是半夜要进出只需跟守门的打声招呼便可,深夜通行也无多少麻烦。
“……四郎,明日要跟吐蕃国师斗法,姐姐很担心啊,万一打不过他怎么办?你一定要帮姐姐啊。”
杨玉环说起来紧张,但她对杨云的本事深信不疑,更多是向弟弟撒娇。
杨云驱赶马车,认真看路,笑着回道:“姐姐放宽心,我一定会安排妥当,不让姐姐吃亏……等回去再说吧。”
到了醉仙楼,后厨临时给杨玉环做了几道菜,这次杨玉环吃得不多,一看就是皇宫内伙食明显改善。
如今杨玉环被敕封,虽说只是虚衔,但无论怎么说,洛阳皇宫上下都看出皇帝对这个“九天玄清玄女”很在乎,自然不敢刻薄,伙食方面都是宫廷御膳,算是相当精美了,只是杨玉环没把这些改变告诉杨云,她有自己的小心思。
“明天上午就要斗法,吐蕃国师虽然厉害,但他的修为有一定局限性,可以有针对性地布局。不过姐姐,他的拳头确实厉害,对敌时要灵活机动,注意闪避,若被他击中身体,姐姐肯定受不了。”
杨云先向杨玉环表明明日斗法重点。
明天无论如何不能硬接本波泰宝的拳劲,就算有外力加持,杨玉环也会跟张高一样受内伤,杨玉环始终身单力薄,若在人前吐血,那不就证明她这个九天玄女是假的?
杨玉环支着头问道:“但若他追过来打我呢?我只能一味退却吗?”
“总归不能让他近你的身,不过他的身法非常厉害,瞬间就能从远处移到你跟前,你首先要表现出镇定,不能有丝毫慌乱,总之你记得你身前有道无形的墙,把你跟他阻隔开,闪避时有充足的时间和空间。”杨云继续安排。
杨玉环突然笑盈盈问道:“那我勾引他怎样?让他老老实实向我下跪,不就什么事情都解决了?”
杨云听了这话简直要吐血,杨玉环居然想用魅术对付本波泰宝?
“姐姐,你要知道,若人的定力极高,是不可能被你……吸引的,尤其是吐蕃国师这种出家人,定力高深莫测,这招注定行不通。”杨云严肃地说道。
“哦,知道了。”
杨玉环口中如此说,但却有几分不甘心。
每次都不能靠她自己本身的法术取胜,需要杨云从旁协助,她自尊心很强,毕竟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无是处,谁让她也身具异术?
杨云很怕杨玉环乱来,但想来若杨玉环用魅术不成,不会再继续,就算让她去碰钉子也没什么。
但若本波泰宝真被迷惑,也不符合他对这次演出的安排。
杨云暗忖:“有这么个拥有超能力的姐姐,也是件麻烦事,就怕她擅作主张,万一她乱来,最后出了偏差怎么办?不过皇帝也知道这个九天玄女只是**凡胎,并非是完全没有转圜的余地。”
“姐姐,你还是按计划进行吧,莫要任性,今天先跟姐姐预演一下,到时候我会在你旁边护法,姐姐若有不明白的地方,或者场面发生不可预测的改变,只管看我的眼色,见机行事。”
杨云务求提前把一切安排好,自然要跟杨玉环做一下演练。
杨玉环则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之前她提出要用魅术应敌被杨云拒绝,便有些小情绪,故意使小性子。
……
……
当晚杨云把杨玉环送回皇宫,便回家向几个女孩布置来日任务。
转眼到了次日早晨,家里女孩已经预演过几次。
吃过早饭,杨云先去跟松梅碰头。
当天松梅跟杨云一样,均受邀进入洛阳皇宫当护法,至于别的女孩也不能留在家里,要往西边洛阳皇宫方向走,必须要到靠近宫墙的地方,方便接收杨云的精神力指引,把场面活做足。
当天王籍无资格进到洛阳皇宫,但还是跟着杨云和松梅,一路到了洛阳皇宫左掖门前。
张高和李青观先一步到来,当天李青观也无资格入内。
“杨道友,这么早?”张高只是跟杨云打招呼,完全忽略旁边的松梅,大概是觉得没必要跟一个骗子打交道。
松梅覥着脸想凑上前,却被王籍拦住,王籍明白现在松梅处境尴尬,避免自取其辱。
杨云跟张高打了声招呼,也不提张镜彦之事,笑着问道:“不知今日有几位道友一同出任护法?”
张高笑道:“以贫道所知,除了我们两个,尚且有罗公远、长春真人、地珉道长,至于旁人,可能要等入宫后才知悉。”
杨云心想:“三位不是当日大空观修道像三人组?让他们三个当护法,除了能充作花瓶,在旁看热闹,还能做什么?真正有实力的应该是不空三藏金刚,不知他是否会现身。”
说话间,宫门里出来一个迎接使者。
杨云和张高收拾心情,跟随使者进入左掖门。
左掖门内是朝廷在洛阳的衙署,这里不是宫禁重地,尚且没什么阻碍,可进入应天门后,戒备森严,三步一岗五步一哨,一切都需小心谨慎,脚下步子不自觉加快。
进应天门,过乾元门,绕过含元殿,贞观殿前的空地便出现在眼前,此时千牛卫已将这片空地完全围起来,所有士兵都背身向后,当中用彩绸圈出一片空地,好似斗法用的擂台。
銮驾尚未出现,斗法双方也不见踪影,不过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
第二七三章 “巅峰”对决
皇帝未至,先到场的是王亲贵胄,来人不多,太子李瑛在列,李瑁、李琚等人也在其中,除此之外,杨云就不知谁是谁了,但那些小年轻估计基本都是李隆基的儿子。
第二批来人中,杨云见到咸宜公主的身影。
没过多久,太监将本波泰宝从宫门处带了进来,不见环侍周围的吐蕃士兵踪迹,但随同本波泰宝进来的有回纥、突厥等番邦使节,这是杨云没预料到的情况。
杨云心道:“皇帝难道不怕这次斗法出意外?让吐蕃人来挑战九天玄女也就罢了,现在连突厥和回纥使节也请来,是为何意?”
除了吐蕃人那边只有本波泰宝外,回纥跟突厥使团各有五六人,跟吐蕃人一样,这两方都派了所谓的“国师”前来,大概跟大唐的天师一样,会不会法术另说,至少能跟青鹤比一比,会一点障眼法不在话下。
本波泰宝作为当日挑战者,无疑是众矢之的,他到来后直接走到场地中央的彩绸前,并未迈过彩绸,似在等候皇帝跟九天玄女出场。
“回纥、突厥人到来,意味着今日之事必然要传扬域外。”
张高侧过头,对杨云说了一句。
此时二人尚不能抵近场地中央,杨云四处看了一眼,在场只见到地珉和长春真人,未见罗公远和三藏金刚,料想二人可能会跟李隆基同至。
等了很久,依然不见皇帝现身。
场地内开始焦躁起来,在场人心情不一,各有盘算。
大概巳时中,銮驾才出现在贞观殿一侧。
皇帝乘撵到来,随同皇帝前来的有数十宫女、太监和上百千牛卫将士,三藏金刚和罗公远分列銮驾左右,武惠妃的凤銮紧随其后。
这次李隆基出场带来的人很多,因是在自家内院举行斗法,李隆基非常慎重,把场面做得很浩大。
因场内有外邦使节,作为大唐皇帝,他很讲究脸面。
到此时,仍旧不见官员一行,除了李林甫和高力士陪同皇帝前来,没有其他大臣同行,连宰相张九龄也未得邀请前来。
“陛下!”
李隆基所过之处,人们皆躬身行礼。
现场并无鼓乐声,李隆基到了贞观殿前就从銮驾上下来,并未有下台阶到场地中央讲话嘉勉的打算,如此一来番邦使节距离他至少有五六十步,中间有千牛卫阻隔,对他没有任何威胁。
三藏金刚和罗公远一左一右分列台阶上,目视场地内众人,大有左右护法的架势。
杨云心想:“说是让罗公远来充当九天玄女的护法,其实还是保护李隆基周全,就算罗公远的确无甚能耐,可他到底声名大,只需站在那儿,对图谋不轨之人也有强大的威慑力。”
……
……
皇帝到来,意味着全场仅剩下斗法的另一主角九天玄女未到,全场都翘首以盼。
现场到底很多人没见过九天玄女,在九天玄女入洛阳皇宫后,其行踪和情况成迷,人们都想知道九天玄女是否还在洛阳皇宫内。
李隆基招招手。
高力士凑过去,很快到了皇帝跟前。
李隆基面授机宜,高力士会意领命,来到台阶前,对站在台阶下第一位的李林甫打了个手势,李林甫立即派人前往飞香殿,恭请杨玉环入场。
张高在杨云身边轻轻叹息:“如此怕是难护圣驾周全。”
杨云眨眨眼,问道:“张道长在担心什么?”
张高目光打量番邦使者一行,看来他并不担心九天玄女的安危,对李隆基的安全倒非常在意,听了杨云的问题,他只是神色紧促地摇摇头,并未正面回答问题。
过了许久,杨玉环一行到来。
如此全场焦点都落到贞观殿一侧。
杨玉环出场派头十足,显然是朝廷有意为之。
杨玉环出来之前,便有上百名身着道袍的宫廷女官开路,后有稚女充作的道童指引,数量也在几十人。
而当杨玉环一身七彩装束出现在众人眼前时,现场发出一阵惊呼感叹声。
主要来自于对杨玉环姿容,还有她仪态的赞叹。
别的不说,杨玉环气度绝对能坐实仙女的身份,她举手投足间所表现出的美态,不显妖娆,却带着一股致命的吸引力,让在场无论男女都忍不住去看她。
杨玉环身旁,八名同样身着华丽彩衣的女子,各自为杨玉环捧着宝瓶、拂尘等物,而杨玉环这一身装束,更多是当日大空观下凡服饰的翻版,显然是皇宫特地为她精心准备的。
……
……
即便杨玉环出场方式足够酷炫,可始终没有从天而降,气势只是凡人的巅峰,达不到威慑人心的目的。
当杨玉环来到空地边缘时,李隆基忍不住站起来往下看,要不是周围有人挡着,李隆基甚至想亲自下去为杨玉环引路。
本波泰宝见到杨玉环到来,马上屏息凝神,做出一副如临大敌的姿态,等见到杨玉环平平无奇,缓步走到场地中央的彩绸前,他开始迷糊起来,这就是下凡来的九天玄女?
神仙是这样的?
不会是大唐随便找个女人出来糊弄人的吧?
还是说大唐皇帝好骗,随便找个人就能冒充九天玄女?
李林甫踱步到场地中央,笑盈盈对在场之人宣布:“今日乃九天玄清玄女娘娘恩赐,才得以在凡人面前展露仙颜……还有仙法,诸位中有不少道家中人,今日之事不得张扬于外。吐蕃禅师,今天就由你来跟九天玄清玄女娘娘讨教……其他人不得进入场地中。”
本波泰宝闻言对周围人稍微施礼,随即跨步进入彩绸所围圈子里。
没有展现类似轻功的身法,此番本波泰宝表现得很普通,好似已跟李林甫以及大唐朝廷达成协议,不会在今日斗法中造次。
李林甫再去看杨玉环。
杨玉环仍旧用缓慢的步幅,走进场地中间。
到此时所谓的斗法仍旧平平无奇,现场观众都有些失望,这情景还不如外面随便找俩神棍,至少声光效果绝佳。
李林甫见斗法双方都进入场地,微笑点头:“讨教开始!”
然后便退了下去。
……
……
随着李林甫话音落下,现场一片寂静。
所有人都盯着场地中央,都想看这场“大战”如何发生,生怕因为自己眨眼而错过重要环节。
台上李隆基同样紧张起来。
这次斗法是他力主而行,若不能把九天玄女给请下凡来,反而让玄女肉身出现什么危险,既让他慕仙的期望破灭,还会让大唐在番邦人面前贻笑大方。
对李隆基来说,这场斗法不容有失,不过他不太担心,毕竟李林甫那边承诺得很好,即便不能请出玄女本尊,也能确保其肉身安全。
李林甫下达开始指令后,场地当中二人半天都纹丝未动。
杨玉环是不知怎么出手,她完全处于被动状态,只能等待。
本波泰宝则在细心观察,到现在本波泰宝仍旧没发现眼前这个玄女娘娘跟凡人有何区别,越是不同寻常,他越不会贸然出手。
半晌后,突厥使节那边发出声音:“作何还不出手?再不上,我们都要打瞌睡了!”
这话好似在训斥站桩一般的本波泰宝。
本波泰宝到底有宗师气度,不为这种质疑声干扰,他在寻找机会,或者说是在寻找破绽,等前面的“玄女”精神不集中时,突起发难,务求一击得胜。
但对面的“玄女”根本全身都是破绽,本波泰宝以至于无法选择什么时候动手机会才最好。
就在本波泰宝蠢蠢欲动时,杨玉环那边先“动手”了,她突然对旁边手持宝瓶的女侍招招手,那女侍走到彩绸前,似要将手里的宝瓶交给她。
在场人顿时看不明白了。
这算什么?
仙女还有这么拿东西的?
难道不应该来个隔空取物?
就算要人递东西,也不需转身看,难道不是随便一个手势就行了?
就在杨玉环侧过身,面对那女侍时,本波泰宝终于忍不住出手了,这在他看来是再好不过的机会。
他拿出之前对付张高那一套,直接一个闪身,用近乎闪现的方式突然逼到杨玉环身后,一拳朝杨玉环后背打过去,之前他吃过教训,知道可能会有人暗地里使绊,所以防备有人会途拦截。
可当他到了杨玉环身后,也没人干扰,杨玉环似根本就没反应过来,仍旧背对他。
千载难逢的机会,本波泰宝一拳挥出去,根本没有留手,发挥毕生功力,势大力沉打出这一拳。
“啊!”对于现场之人来说,只能发出一声惊呼的时间,那一拳已经要落到杨玉环后背上。
李林甫紧张无比,明明已跟这番僧把话说清楚了,为何下这么大的杀招?
护法呢?
赶紧出来阻拦啊!
本波泰宝显然不会为大唐留颜面,他打定主意,要把大唐塑造出来的神给一拳击碎。
“砰!”
一拳击实,声音非常大,有一种地动山摇的感觉。
让人惊异的是,面前的“玄女”果真被他打“碎”了,不过不是血肉模糊,而是尘土飞扬,到处都是石头碎片和尘土沫子。
靠近场地中央的道士,包括杨云和张高在内,全都往后退,免得被四处乱飞的石子给砸中,更避免被沙尘迷住眼。
第二七四章 二度下凡
一拳下去,全场沙土飞舞,尘烟弥漫。
很快烟尘散去,令在场人惊讶的是,没有血肉横飞,九天玄女已不见踪影,而之前被本波泰宝一拳打中的也并非九天玄女,乃是一块两人合抱的大石。
“发生什么事了?”
在场人回过神后,脸上全都是茫然之色。
九天玄女去哪儿了?
这块大石头哪里来的?
本波泰宝不可思议地退到场地一边,目光四处找寻,可跟所有人一样,刚才出现在他面前被大唐当作神明一样看待的九天玄女消失不见了。
但不管怎样,谁都看出本波泰宝的拳力很强,连巨石都被打得崩裂,虽未彻底散架,但缝隙清晰可见,若这一拳击打在普通人身上,怕真要五脏俱裂。
有人忍不住往张高身上打量,开始佩服起这个天师教掌教来,毕竟张高是在如此强劲拳力下可以硬撑三拳的男人。
就在全场有些迷茫时,突然天空中传来破空声响,所有人惊异地抬起头来,发现杨玉环正从天而降。
她身上穿着的衣服不再是之前皇宫为她准备的那一套,而是更为七彩绚烂的华衣,如当日在大空观下凡时所着一般无二,而她手上重新出现宝瓶,缓缓下降中,身体周围甚至带着七彩光线,璀璨至极,这一幕令全场为之哗然。
包括皇帝在内,都忍不住站起身来,看着眼前这令人惊叹的一幕,本波泰宝也是目瞪口呆。
先前所有对杨玉环轻视之人,都不自觉收起轻慢之心,改而用迎仙女下凡的姿态面对眼前的“九天玄女”。
“仙女下凡了!”
“果真是仙女啊!”
回纥跟突厥使节也对眼前这一幕惊叹不已,他们之前怎么都不相信会有神明下凡到大唐,现在他们可是亲眼所见,而以他们思维,想象不出这一幕用什么障眼法能施展出来。
随着杨玉环缓缓降落,距离地面已不到一丈,本波泰宝抱着拼死一战之心,面露狞笑,穷凶极恶,再次朝杨玉环扑了过去。
可这次他没有接近杨玉环的机会,在他一个闪身尚未出现,电光火石间,他的身体突然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包裹住,随即他的身体便不受控制,被一股无形的力道凭空托举起来。
半空中的本波泰宝不断挥拳,想把束缚他的屏障给击碎,但他发现无论自己的拳力多强,都好像打在水里一般,有劲也使不出来。
与此同时,杨玉环已降落地面,目光环视四周,双目带着令人拜服的威慑力,周围的人看了都一阵晃神。
空中飞来众多飞鸟,喜鹊、黄鹂、杜鹃、白鹭、翠鸟等不一而足,甚至有几支仙鹤,这些飞鸟在贞观殿前上空盘旋,发出好听的鸣唱,最后这些飞鸟都落在杨玉环四周,好似在向仙人下拜。
杨玉环仿佛是万物之灵的统治者,全场只剩下她这一个焦点。
“不可能,不可能!”本波泰宝还在几丈高的空中,此时他已完全放弃挣扎,可还是不愿相信眼前发生这一切。
本波泰宝到底跟别人不同,他是拥有强大实力的法师,根本不相信杨玉环是神明,但他却不能用常理去解释眼前发生的一切。
“玄女娘娘下凡了!”
李林甫激动起来,高声叫着,声音在空地内回荡。
李隆基站在玉阶上,磕磕绊绊往下走,没等走出两步,脚下不稳,干脆跪倒在了台阶的转接处。
皇帝都下跪,在场的皇子和王公跟着下跪。
……
……
杨玉环此时身体好似带着光圈,俨然如同神明降临。
只见她伸出手,本波泰宝从空中坠落,重重地摔在地上,不过本波泰宝并没有受伤,此时他似是觉得眼前看到的一切是幻象,爬起来后,直接盘膝坐在地上,闭上眼,嘴唇翕动,好似在念经,用强大的精神力消除眼前幻影。
杨玉环再次腾空而起,依然是缓慢上升,一直到半空,到了比贞观殿穹顶更高的地方,双唇轻启,道:“你们这些凡人,为何要打搅我清修?”
李隆基跪在那儿,神色激动,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好似个哑巴。
杨玉环随即目视李隆基,如同着恼一般,喝道:“你这大唐皇帝,不好好修行,却一直想如何让我再降临世间,让一个番僧对我无礼,你可知罪?”
在场人听了这话都一阵胆战心惊,居然有人敢向皇帝问罪?
李隆基张了张嘴,还是没说话。
李林甫抢着道:“玄女娘娘,这一切都是我的安排,跟大唐圣明天子无关,您要降罪就降罪于我吧。”
现场许多人都对李林甫一阵鄙夷,觉得这家伙这会儿主动跳出来承担责任,其实就是在邀功,不过他们自问不敢跟李林甫一样出来承认罪责。
这可是在仙人面前认罪!
仙人一伸手,你还不原地蒸发?
杨玉环不理会跪地认罪的李林甫,继续道:“大唐皇帝,从现在开始你必须潜心修炼道法,只有当你有所成就,我才会接引你上到天庭,若你执迷不悟,再度冒犯于我,我将不再庇佑你,你也从此失去晋升仙界的资格。”
杨玉环话音落下,开始急速升空,眼看往云端飞去。
在场人虽然全都跪在地上,可还是抬头盯着看。
杨玉环升空时,飞鸟全都围绕在她身周,盘旋鸣唱,场面非常之壮观,上升到一定高度,一团云彩飞了过来,落在她脚下,然后慢慢蒸腾,逐步隐去她的身形,待下一刻,整个云彩陡然消失不见。
所有人均怅然若失,呆呆望着天际,过了不知多久,杨玉环突然在半空中出现,不过她身上好似仙衣的服饰已换成之前出场穿的那一身,而她也好像昏迷一样,横躺着,缓缓从高空降落下来,最后若一片树叶般轻落在场地中央。
“玄女娘娘人呢?”
“这是怎么回事?”
在场部分人不明白其中道理,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过更多人却理解其中奥妙……九天玄女重新飞升回到天庭,而作为玄女化身的凡间女子杨玉环则从空中降落,现在已不是仙女,只是普通凡人一个。
杨玉环慢慢睁开眼,慵懒地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刚才配合演出一场大戏,脸上却做出稍微迷惑的姿态,不过身上所带雍容气度犹存。
李林甫怕在场人不解,当众喊道:“玄女娘娘回仙宫去了,现在只留下肉身为将来下凡所用。”
说着李林甫回过头,看向台阶上下跪的李隆基,此时李隆基正在高力士相扶下起身,他这才跟着站起。
“天佑大唐!”
“万岁!”
“玄女庇佑!”
在场王公贵胄和皇子、公主最是高兴,在番邦使节面前重新展现一次九天玄女下凡,也让所有人知道,原来大唐真的有神仙庇佑,当日九天玄女下凡之事并非伪造,而是真实发生过的。
李隆基一脸悔恨之色,赶紧对高力士面授机宜一番,高力士从台阶上跑下来,安排人把杨玉环送回飞香殿。
本波泰宝在事情结束后,终于睁开眼,当他看到眼前仍旧是凡间女子时,又起歹心,准备上前再度报以老拳,不过被杨玉环冷目一瞪后,身上那股精神气陡然消失,气机紊乱,整个人也变得垂头丧气起来,脸上全都是不可思议之色。
“朕受命于天,对上仙有不敬之处,望上仙宽宥。”
李隆基终于恢复说话的能力,他的话,好像是在对九天玄女忏悔,希望能得到玄女的原谅。
不过他也知道,下面那个女子已不是九天玄女,而只是玄女在凡尘的化身,但他坚信这些话一定能被九天玄女听到。
武惠妃此时也有些心神不宁,她看到李隆基身体颤抖个不停,连忙上前准备搀扶,却被李隆基一把推开,现在李隆基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下面的杨玉环身上,脑子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任何事物。
不过此时杨玉环对他完全不加理睬,转身带着道女、道童和侍从,往飞香殿走去,周围又有零星飞鸟赶来,不断有鲜艳羽毛的飞鸟在杨玉环头上盘旋,俨然把杨玉环当成仙人。
杨玉环消失于人前,在场人等才终于从看到仙人的极度震惊中回过神来,窒息的感觉稍微缓解。
……
……
九天玄女再一次下凡,还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连自诩法术高深的本波泰宝都没找出任何破绽,周围围观人群也无一人敢站出来质疑。
当然这一出好戏,是在杨云操作下完成。
本波泰宝准备发动攻击时,杨云早早就用精神力跟外面的几个女孩取得联系,用精神力作为指引,及时让雅柔在杨玉环身后开出了一道传送门。
如此在本波泰宝攻击一瞬间,杨云只需隔空用力,将杨玉环推进这扇门中,并由乙丹用神力往里面扔一块六七百斤重的大石头,便出现先前杨玉环突然变成石头,而本波泰宝一拳打在顽石上的情况。
杨玉环出宫后,马上换上早就为她准备好的衣服,中间出现时间空白,而后由雅柔用传送门将杨玉环送到场地上方数百米的高空中,再由杨云隔空发力,稳稳地接住杨玉环,缓缓将她给“托”到场地中,形成缓慢下落的假象。
至于她身边好似彩虹的七彩光线,则是通过水汽蒸腾来完成,需要吴元配合,吴元连物质的形态都能改变,更别说是在杨玉环身边蒸发一点水汽,形成光线折射。
杨玉环身边盘绕的飞鸟,则是雅清的杰作。
雅清在控制动物上已有很高的造诣,在她配合下,可以让杨玉环成为“万灵之主”,更增加场面效果。
第二七五章 仙凡联姻?
这场舞台剧,杨云作为编剧和总导演,并不亲自参与到表演中,就算旁边的张高都未发现异常。
所有一切结束,洛阳皇宫仍旧为“仙气”笼罩,空气中升腾着水雾,太阳光折射下来形成七彩色,在场人都啧啧称奇。
没有下雨,居然能见彩虹,这不正好说明先前是仙女下凡?
若说人行事能受他人支配,气象变化以及鸟雀又怎么可能会为人的意志所动?
这不是九天玄女娘娘下凡又是什么?
“陛下,大唐有神明护佑,千秋万世啊。”高力士在李隆基面前发出感慨,故意把话说得很大声,想为下面的人听到。
吐蕃国师本波泰宝抬头看向李隆基,眼神复杂之极,他显然已无能力出来挑战大唐的修道者,之前那场还可说是平手,这场就完全是他惨败。
人输给神仙,似乎并不丢人,但他在斗法时表现出不留余地的态度,却也被在场人清楚地看到,明明提前商议好不下死手,他仍旧这么做,事后一定会为大唐报复。
突厥和回纥使节都暗自庆幸,幸好没跳出来挑战大唐的权威。
大唐现在为神仙所眷顾,以后还怎么玩?
神仙一怒,天崩地裂,岂是人力能抗拒?
李林甫一看斗法结束,达到预期效果,志得意满道:“玄女娘娘已回居所休息,尔等能亲眼目睹九天玄女娘娘下凡,实属三生有幸,今日有人不自量力前来挑战,既已结束就请回去吧!”
李林甫的话说得很不客气,大唐跟吐蕃之间到底是敌对国家,战争频发,在这种场合根本就没必要给吐蕃人留颜面,更何况本波泰宝违背约定,等于是摆了李林甫一道,若是之前没有“玄女下凡”,那作为玄女化身的杨玉环很有可能会被本波泰宝一拳打死,李林甫罪责难逃。
如此一来,李林甫不记恨本波泰宝才怪!
本波泰宝走出“擂台”中央,却非往正南方宫门方向离开,而是往李隆基身前急走几步。
李林甫赶紧调度千牛卫官兵将其前路阻挡,喝斥道:“你要作甚?”
本波泰宝朗声道:“我要再跟玄女见上一面,望大唐皇帝给我这个机会。”
场内有笑声传来。
很多人自然认为,本波泰宝输了不想认账,想要重新斗法,也都看明白了之前玄女重新飞升,如今留下来的只是玄女在凡间的化身,跟一个凡人斗法他不是稳赢?
“别给脸不要脸。”
李林甫破口大骂,“我大唐天子已给足你颜面,既让你跟大唐道门天师斗法,又让你得见上仙,你既不感恩还想造次,分明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本波泰宝郑重地说道:“我见玄女,是想让她明白,大唐值得庇佑,但我们吐蕃也需神明庇佑,我要跟她讲道理。”
“哈哈哈……”
在场很多旁观的王公、皇子和番邦使节,听到本波泰宝如此幼稚的言语,全都哄笑起来。
本来当你是个有神通的法师,但听到你现在说的这番话,只能把你当神经病。
本波泰宝到底不是大唐子民,他的汉语本来就说得不甚流利,只是用简单的语言把他心中所想说出来,或是他真想跟玄女再见一面讲道理,也可能是想趁虚而入将玄女化身一举给击碎。
因为之前“玄女本尊”亲口说过以后不允许再打扰,也就是说“玄女本尊”不会马上再度下凡,正是击杀化身的最佳时机。
化身一死,玄女没了身体做寄托,说不一定就再也没办法下凡,如此一来很有可能会降罪于大唐。
李林甫怒道:“再不走的话,别怪我大唐将士用刀兵将你赶走!”
本波泰宝态度坚决,仍旧看向台阶上的李隆基,他明白只有李隆基才有权做最后决定。
李隆基这一刻还沉浸在“仙气”沐浴下,觉得自己距离得道成仙只差一步,对于无礼的吐蕃国师他没打算用强,举起双臂对着天空,好似是进行某种仪式,在众人不解目光的注视下,他保持这姿势良久才把手放下,满面春风,笑吟吟道:“吐蕃人,你回去吧,朕今天不为难你,但你以后也别想再见到上仙。”
“大唐皇帝……”
本波泰宝还想争辩。
李隆基抬起右手,打断本波泰宝的话,继续道:“朕决定了,要迎娶玄女,从此以后玄女只会庇护我大唐国运昌隆,千载传承,至于吐蕃……哈哈。”
话没说话,但意思很明显。
李林甫补充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们吐蕃索性早些归顺大唐,如此便能得神明庇佑。”
本来今日仙人下凡就是对吐蕃人极大的威慑,所有人都在想,如果能因此而令吐蕃臣服,那是何等好事,不费刀兵就能实现和平。
可在场还是有脑袋灵光者抓到李隆基说话的重点——他这个皇帝要迎娶玄女?
人要跟神仙成婚?
这是多荒谬的事情?
就算你皇帝想娶,人家玄女想嫁吗?
不过又想到另外一个关键点,那就是玄女本尊现已飞升,留在人间的只是玄女化身,难道说皇帝的本意是要迎娶化身,通过这种迎娶的形式跟玄女形成“夫妻关系”?
“陛下,三思而后行啊。”
武惠妃第一个跳出来反对。
亲临现场观看这场仙女下凡的表演,武惠妃心里一直不怎么舒服,联想到最近皇帝对一个虚无缥缈的仙女魂不守舍,茶饭不思,她作为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妃子,有着强烈的危机意识。
现在皇帝表明了一个极为大胆却不切实际的想法,更让她出离的愤怒。
皇帝娶仙女,不论别的,首先这仙女不能当妃子吧?
仙女肯定是要当皇后的!
若仙女当上皇后,那她以后在宫中是何地位?
关键是现在这个仙女是个虚无缥缈的人物,只有人间留下化身一名,皇帝到底娶的是仙女还是凡女?
很多问题,武惠妃都理不清思路,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便是若皇帝真把迎娶九天玄女的想法付诸实施,利益受到侵害最大的只能是她。
所以她一定不能让皇帝这么做。
可现在皇帝如同被勾走魂魄一般,完全听不进别人劝说。
李隆基笑着道:“玄女观建成那一日,就是朕迎娶九天玄清玄女的日子,到时候朕会诏告天下,让黎明百姓知道只有大唐才能得上天之眷,众卿家只等与朕欢庆便可!”
李隆基说完,根本就不顾任何人意见,好像这件事完全是他的私事,不需他人来参杂任何见地,说完一招手,等銮驾到身前,登上后不顾跟他同来的武惠妃,乘坐銮驾径自往洛阳皇宫內苑而去。
在场人等面面相觑。
皇帝说要迎娶九天玄女这件事发生得太过突然,事前也毫无征兆,仙凡成婚这件事始终不太好理解,众人也没法想象有何后果,只知道这是绝顶的大事,比之九天玄女下凡更为重要。
李林甫则兴奋地道:“诸位,既然今日之事已毕,你们先回吧,陛下迎娶九天玄清玄女娘娘之事已定下来,你们作为见证者,这是何等荣耀?礼成时只等普天同庆。”
在场多数人很高兴。
无论是否跟这件事有利益牵扯,皇帝迎娶九天玄女,到底是值得庆贺之事,可几家欢喜几家愁,总有反对和忧愁的。
首先吐蕃、回纥跟突厥人就不觉得这不是什么好事,以后大唐真跟神仙结成婚姻,那只要跟大唐有纠葛,神仙一个法术下来,那不是伏尸千里?
曾对杨玉环眷恋不已的李瑁,还有武惠妃派系的官员,以及朝中一些忠直老臣,都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
就算他们没法怀疑九天玄女下凡的真实性,可他们还是对皇帝的擅自决定抱有疑虑,他们能做的只能是事后请皇帝三思而后行,更多的谏臣会进言,阐述利害关系。
但眼下,他们只是观众,被动听到这消息,连皇帝都走了,他们只有回去跟各自派系的人商议对策,如此才好做下一步打算。
……
……
皇宫斗法结束,这场华丽的大戏却像才拉开帷幕。
连杨云都没料到,皇帝当众宣布要迎娶杨玉环,虽说他也曾有过设想,好大喜功甚至带着几分异想天开、自诩为半仙的李隆基会做出一些疯狂决定。
在皇帝宣布这件事后,最大的得益人变成杨云,因为杨云是玄女化身的亲弟弟,皇帝迎娶杨玉环,那不代表杨云就成了国舅?
杨国舅?
对,杨国舅!
而且从现在的情况看,皇帝很有可能会直接册封杨玉环为皇后。
连杨云都觉得李隆基在这件事上,体现出了狂躁型精神病的特征,做事完全不考虑后果。
“杨道友,恭喜了。”
出宫时,张高对杨云说了一句。
杨云略微苦笑,摇头道:“张道长莫要言笑,不知喜从何来?”
张高笑道:“这难道不值得道喜?陛下对仙家礼重,以凡人夫妻之礼迎玄女入宫,意味着你也将更进一步,连道门中人也觉得颜面有光。”
这话更像是打趣,杨云听了心中阴霾更甚。
“有那么容易吗?”杨云反问一句。
张高微微一怔,似也在想这个问题。
即便李隆基真能力排众议迎娶杨玉环,但到底不能以凡人夫妻的礼数对待,就好像敕封杨玉环为金紫光禄大夫一样,这夫妻关系很有可能只是虚有其名。
或许李隆基只是想用这种方式把杨玉环背后的玄女本尊给拴住,让天下人都知道大唐皇帝迎娶九天玄女,至于被迎娶的化身是谁,好似没那么重要。
第二七六章 劝谏
皇帝要迎娶九天玄女,此事在朝野一石激起千层浪。
张九龄在四方馆听闻这件事,当即站起来,几乎是怒不可遏道:“荒唐,荒唐,荒唐。”
连续三声“荒唐”,几乎是张九龄内心所有心情的真实写照,在他听来这件事太过于荒诞不经,都已无法用正常的逻辑去解释,只想早些入宫劝谏皇帝放弃如此筹划。
“令公勿要动怒,从长计议为好。”
张九龄身旁是刚调任京师为监察御史的周子谅,周子谅发现张九龄操之过急时,赶紧劝阻。
旁边还有几名谏官及四方馆衙署中人,见到这架势,面面相觑,随即低下头,没人跟周子谅一般挺身而出劝说张九龄。
张九龄到四方馆来,是以宰相之身规范四方使节行为举止,他正准备联合谏官上奏,劝皇帝疏远外番……几国使节入宫观摩本波泰宝跟九天玄女斗法,而大唐朝臣却多不允前往,这让张九龄大为光火。
现在皇帝居然打主意要迎娶九天玄女,更让张九龄怒不可遏。
至今仍不失为千古明君,开创出大唐盛世的皇帝,在对待仙家之事上却荒诞如孩童,怎不让张九龄这般忠直老臣感到灰心和绝望?
张九龄愤怒之下对皇帝做出“荒唐”的评价,但他稍微平复心情后,也意识到周边这么多人,很可能已将他现在的反应传入宫中,为皇帝所知,这并不是什么好事。
张九龄板着脸,冷声道:“为人臣子,若遇帝王不能维持正道,当即刻上奏劝谏,此方仁臣典范,尔等既为臣子,难道连这些浅显的道理都不懂?马上随我前往宫门,请见陛下收回成命。”
张九龄没有立即赶回衙署,是想让眼前这些官员跟他去应天门求见皇帝加以劝谏,甚至连下一次朝会都等不及了。
而他身边这些官员,级别远不如他,多数连入宫参加朝会的资格都没有,怎会为这么一件事跑去宫门口跟皇帝较劲儿?
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公然质疑皇帝的决定,张九龄这样级别的官员或许没什么,大不了贬官流放,他们这些低级官员很可能就是家破人亡。
张九龄眼见身边一帮人都带着回避之色,没有愿意跟他同行的,便瞪向周子谅,喝问道:“你回御史台,叫一些人来。”
周子谅属于张九龄派系的干臣,昔日张九龄按察岭南,奏表周子谅出任判官,就此青云直上,但周子谅在很多事上有自己的见解,不会人云亦云,更不会盲从,他没有张九龄那般火爆脾气,赶紧上前在张九龄耳边低语。
“令公若此时前去应天门,不正为朝中某些人所趁?九天玄女娘娘两次下凡,此乃众多人亲眼目睹,想必事情没那么简单。陛下面对番邦使节,定是想以与仙人联姻的方式加以震慑,至于迎娶与否,不也只是口上说说?谁能保证定会成行?”
周子谅竭力劝说张九龄,但此时张九龄却觉得自己身为宰相,身背劝谏皇帝的重要责任,已听不进任何建议。
就在张九龄准备亲自去各衙署跑一趟拉人壮大声势时,只见四方馆外有官员前来,却是刚从皇宫里出来的李林甫。
李林甫身边有吐蕃、回纥跟突厥三国使节。
“张令公,你竟也在此?那正好,在下有陛下御旨传达。”
李林甫见到张九龄很得意,难得自己在朝事上终于能压张九龄一头,只是他官职不及张九龄,只能拿出皇帝的旨意维持自己的威仪。
张九龄神色冷漠,道:“莫以为我不知,尔等在宫里胡作非为,竟怂恿陛下做出迎娶仙人的决定,可有想过满朝文武对此事的看法?大唐宗庙社稷可容尔等胡来?”
李林甫早就料到张九龄得悉内情后会有如此反应,笑着道:“令公何不先等在下宣旨后再有定论?”
李林甫如今已晋升朝廷核心层,在场大臣除了张九龄外,别人都要恭敬站到旁边,做出聆听圣谕的姿势,连周子谅都不例外。
张九龄四下看了一眼,心中生气,却只能微微拱手,头稍微低下。
李林甫面带得意之色,笑着说道:“陛下旨意,洛阳玄女观落成之日,即迎娶玄女娘娘,行成婚大典,着礼部、鸿胪寺筹备典礼……”
“你……!”
张九龄抬头怒视李林甫。
李林甫回视张九龄,丝毫也没有避让的意思,嘴里道:“张令公别跟在下动怒,这是陛下的决定,在下不过是传达圣谕,您若有意见,比如说联合朝中臣僚上奏劝谏,在下非常赞同,不过因此事乃陛下亲口嘱咐在下操办,联名之事上怕是无法跟令公站同一立场,望您能体谅。”
说完,李林甫对旁边的鸿胪寺卿于少帛道:“安置外邦使节之事,就由你来做,张令公在此,我作为下官不得不暂时回避……诸位,在下要务在身,先行一步了。”
本来李林甫跟到四方馆来,是想好好质问一下本波泰宝在皇宫内的举动,除了问责还要让他带来的军中猛士好好教训一下本波泰宝,但见张九龄在这儿,他也就没心思针对本波泰宝了。
认真说起来本波泰宝还成全了他,若非其出手不留情,或许不能逼玄女二度下凡,也就没有后来的事情。
李林甫转身将走,张九龄怒喝一声:“站住。”
李林甫驻足回首,笑问:“张令公有何事要教导在下?”
张九龄道:“我要你这就随我入宫一趟,跟陛下陈明此事之弊,若你不同行,我便上奏参劾,即便陛下要保你,我也让你在朝中无法立足。”
“呵呵。”
李林甫一点都不害怕。
如张九龄所言,无论他现在如何参奏,李隆基肯定听不进去,在迎娶玄女这件事上,李林甫绝对是第一功臣。
至于张九龄威胁的,让他无法在朝中立足,只不过是吓唬人的手段,大概是让朝臣疏离他,可李林甫同样知道,张九龄虽然能力卓著,也是治国良材,可在跟臣僚关系上却把亲疏远近分得很清楚,他拉帮结派之事一向为皇帝所忌。
而张九龄派系本来就跟李林甫不对付,而不是张九龄派系的官员也为张九龄疏远,怎会杯葛他?
但李林甫为人处世方面,明显要比张九龄老练毒辣,笑着道:“张令公既有此意,在下岂能不允?这便与您同往宫内,不过具体事项还要您跟陛下面陈,在下只在旁为佐,望您不要再为难。”
“行,跟我去宫中,剩下的事不用你操心。”张九龄就是要拉着李林甫一起去,不顾自己思虑不周,仓促成行。
……
……
皇宫内,李隆基接见张九龄和李林甫。
虽说李隆基决定迎娶玄女乃是一时意气,可他并非毫无顾虑,说话办事都会考虑清楚,作为皇帝他明白,事关重大,定会为朝中某些势力反对,但既然已做出决定,就要先平息这些议论声。
他没回避说不见,得知张九龄请见后,更觉得有必要跟这个丞相交交心,只要把张九龄说服,等于让朝中反对声平息大半。
“……陛下,自古以来,仙家之事都乃民间所传,史书上从未有过仙家下凡的确切记载,道家多用上不得台面的鬼魅伎俩冒充道术,其本身为江湖术士专诓骗市井小民……”
张九龄上来就先把仙家和道家事一通贬损,目的是要告诉皇帝,所谓的道术都是骗人的玩意儿。
李林甫站在旁边,摇头晃脑,用心倾听张九龄的进言,越听越是神清气爽,心中痛快至极。
皇帝亲眼所见并深信不疑的仙家下凡之事,你一句“民间所传”就想给推翻?
你把道家贬损得越厉害,越影响你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
皇帝面色平和,沉默不言,一直在听张九龄的话。
“……即便真有道法仙家之事,陛下也当派人查证,所需时日良多,不可贸然与传闻中的仙家结下姻亲,否则必为后世非议,望陛下三思而后行。”
无论张九龄多么理直气壮,可因未经深思熟虑,也没跟人探讨后再来觐见,理由显得牵强附会。
若说皇帝只见过一次,或许会将信将疑,可皇帝光是见九天玄女下凡就两次,各种异常的天相以及百鸟朝拜等事作为佐证,之前还有张果老那次仙踪渺渺,更让皇帝铁了心相信仙家事。
如此一来,除非张九龄能拿出九天玄女下凡为假的证据,不然在这里说再多都是徒劳。
“张卿家的心情,朕能理解,不过朕主意已定,跟仙家联姻,是为保我大唐盛世永存,也是体念百姓思安之心……你或有不知,斯时在皇宫内苑,吐蕃人曾有收拢仙家心意之举,朕便以如此方式让番邦知晓,仙家乃我大唐之仙家,番邦却是未开化之民,怎能得仙家之佑?”
李隆基没有生气,居然跟张九龄讲起了道理。
他的意思是朕没有胡闹,而是要牺牲小我,以朕的婚姻幸福来换得仙家对大唐的庇护,你作为凡人没朕这种境界,就不要来劝了。
“陛下……”
张九龄一听就要继续争论。
可李隆基到底不是李世民,对于劝谏一向就不感冒,他从未有要树立兼听则明皇帝形象的打算。
李隆基一抬手:“张卿家一片好意,朕能理解,也不想与你争论,可跟谁联姻,那是朕的家事,外人不容置喙,若你还要规劝,便带了仙家相拒之意来劝。”
旁边听到这话的李林甫心中窃喜。
皇帝要跟神仙联姻,除非神仙说不同意,不然你就是说破天,也是白搭。
皇帝比你想得周全,你连这件事的因果得失都没考虑清楚,来这儿劝谏不是自取其辱吗?
第二七七章 不得门路
张九龄在皇帝这里碰了壁,有理讲不清,旁边又无其他大臣帮腔,被皇帝给生生顶了回去。
皇帝以还要参悟道法为由,将张九龄赶了出去。
离开贞观殿,张九龄黑着脸出宫,他走在前面,李林甫一脸惋惜之色紧随其后。
“张令公,都跟你说过了,陛下正在兴头上,你去劝也属徒劳,反为陛下觉得你这个臣子无事生非……为何不及早收敛,亦或是回去找人商议清楚再来?经你这一遭,后面有言官再想劝谏,怕是连上疏的门路都要被堵上……唉,您也太冒失了!”
李林甫一副先知的姿态,教训张九龄劝谏时机不对。
张九龄懒得搭理喋喋不休的李林甫,出宫门后,见周子谅带着一众言官前来,一看就是来为他助阵,可因他提前进宫并为皇帝明言拒绝,导致后续再进谏已无可能。
“令公,不知陛下可有听取您的谏言,收回成命?”
周子谅见张、李二人出宫,着急地上前问询。
张九龄阴沉着脸,沉默不语。
一旁的李林甫揶揄道:“陛下未听张令公劝谏,看来此事暂且定下了,诸位若有意见最好先汇总后再行呈奏,免得类似的奏疏被陛下否决,断了后续上奏之人的言路……诸位能理解在下的意思吧?”
这番话更像是在消遣张九龄,告诉外人,其实就是张九龄操之过急才导致劝谏失败,后续再想向皇帝建言无太大机会。
张九龄一句辩驳的话都没有,径直往门下省政事堂去了,后面言官相互看了一眼,随即跟上,看似要进西台商议后续对策。
李林甫看着这些人背影,脸上笑开了花:“都说张曲江能耐了得,我看也不过如此嘛,做事莽撞不思虑后果,徒有办事的能力而无实际应对手段,这样的人才学再高有何用?让他执宰朝野,怕是没多久就要出乱子。”
……
……
张九龄劝谏失败,朝中对此就算有诸多反对声音,也只能被压制。
宰相进言不得,旁人就算再有面子,又能如何?
而此时杨云府宅,却来了很多道喜之人,皇帝迎娶杨玉环一事宣布后,很快就传到民间,一下子杨云就成为世人瞩目的焦点。
“师兄,这下我们师门可算发达了,您姐姐以仙女之身入宫,多半要当皇后,到那时您就是国舅了。”
杨云送走董奇容等士绅后,王籍兴奋地向杨云恭贺,似乎王家在杨云身上的政治投资马上就要取得回报,而他作为中间引介人也会获益匪浅。
杨云看着坐在门口板凳上闷闷不乐的松梅,摇头道:“此事是否能成,尚且两说。”
王籍笑道:“圣上当着王公大臣和番邦使节的面,把话撂下,还能收回去不成?嘿嘿,您可真行……还是天上的玄女娘娘有眼光,选中您姐姐做化身,大概是我们师门中有人位列仙班,跟玄女娘娘关系好,所以才选择跟我们师门有关系之人作化身……”
王籍对玄女下凡一事深信不疑,甚至自行联想事情因由,好像他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
杨云走到松梅面前,皱眉道:“眼下外间人对你这个武尊真人的身份产生诸多怀疑,有很多人去了青城山查证,比如说天师教的张高,还有陛下跟前的罗公远等人,知道你是假冒的……不知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松梅心中一紧,抬头瞪着杨云,道:“我说好徒儿,你可不能过河拆桥啊,利用完为师,助你姐姐当上皇后,就想把为师丢在一边?这可是不仁不义!”
杨云没好气地道:“谁说我要过河拆桥了?还有谁告诉你我姐姐将会成为皇后?”
“哼,明知故问,这还用得着为师来说吗?”
松梅生气地把头拧向一边,嘴里道,“总之为师不管,你既利用为师,帮助你师门,就要对为师负责,大不了你让为师进你师门,给你当师弟都成……”
松梅覥着脸,丝毫不觉得羞耻。
旁边王籍急了,怒斥道:“好你个没羞没臊的老东西,想进我师门?就你这半身入土的样子,就算让你进了你又能有何作为?”
松梅撇撇嘴,道:“用你管?”
“你……”
王籍马上就要挥起拳头往松梅身上招呼。
杨云一摆手,道:“别吵了,陛下宣布要迎娶玄女娘娘,多半是临时起意,此时尚且不能做准,你们先回去吧,后面有事我再找你们商议。”
王籍笑着点点头,拉了松梅一把,道:“想来师兄也累了,师弟我先回去准备一番,同时把这好消息告知在西京的家父……无论如何,您一定要收我六姐进师门……”
到这会儿,王籍越发在意把王家跟杨云绑在一起,本来王莲拜师一事都已放下,突然又旧事重提,大概就算杨云拒绝,王籍也会耍赖,就像他自认为杨云师弟一样,让王莲自称是杨云弟子。
……
……
终于送走王籍和松梅,院子里恢复了宁静。
不过杨云知道,应该马上又会有人得悉情况而来,眼下不过是短暂的安静。
“师傅,一切如您所料,天下人都认为师姑为九天玄女娘娘在凡事的化身。”吴元走了过来,神情古怪地说道,眼神略微有些闪烁,似乎并不想看到眼前之事的发生。
吴元从开始就是参与者,现在等于跟杨云捆绑在了一起,已没法松开,她觉得自己上了贼船。
杨云点点头,随即把家里的女孩召集到一起,先是夸赞一番,再是分润一些好处,每个人有几十上百文的零花钱不等,等于是赏赐。
吴元不依不饶地问道:“若圣上真迎娶师姑,以后为圣上知悉原委,那不是……”
杨云笑着摇头:“我们在方外修行,圣上怎知其中原委?还是说有人准备去通风报信?”
“师傅,您知道弟子不会对外乱说,弟子只是担心……”
面对吴元这样的直肠子,杨云无奈地叹了口气,安慰道:“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就已计划周详,只要你不对外说,就不会有人知晓,事情就算过去了。”
明面上杨云如此说,暗地里他其实还想说,就算吴元告密,他仍旧有把握控制局势,皇帝要迎娶玄女,不但是为了跟仙家联姻,也是为杨玉环色艺双绝,从见到杨玉环开始,他便沉溺于杨玉环的魅力不能自拔。
“接下来马上会不断有人登门造访,你们安心在内院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要出来,在陛下正式迎娶你们师姑前,就当不知有此事。中间会有多少变故,尚且未知,你们只管把心安回肚子!”
杨云下达最后的命令。
……
……
洛阳皇宫,武惠妃回到內苑,马上将咸宜公主和李瑁叫来,上来便是一顿斥责。
“……你们不是说那小道士可为我所用?为何现在他完全跳出手掌心,现在还跑到本宫头上拉屎拉尿?”武惠妃怒不可遏。
一个即将成为自己儿媳妇的女人,居然一跃而成为自己的情敌,换作以前她有足够自信能影响皇帝决定,甚至让皇帝收回成命,但这次皇帝事后连跟她解释的兴趣都欠奉,连她主动去问安都被阻挡门外,说明皇帝铁了心要迎娶杨玉环,对此她已无能为力。
咸宜公主瞄着眼旁边的兄长,道:“都是十八哥做事太过优柔寡断,我早就说姓杨的不简单,这件事八成是他的杰作。”
李瑁神色沮丧,整个人还未从失去心爱女人的痛苦中回过神来,处在失恋的阴影笼罩中。
爱人被当作九天玄女化身接进皇宫供奉已让他很郁闷,现在他父亲居然要迎娶心上人,这不等于说父亲抢了他的女人?
“十八哥,母妃问你话呢,哑巴了?”咸宜公主言辞灼灼。
李瑁抬头看了母亲一眼,轻轻摇头,脸上满是悲伤:“父皇既已决定,孩儿自当遵命。”
武惠妃对儿子的回答非常失望,转而看向女儿,道:“咸宜,你说这件事是那小道士所为?你可知他用了何等障眼法?”
武惠妃发现没法改变结果,只能想办法将九天玄女下凡的神话破灭,如此让自己的丈夫回心转意。
咸宜公主叹道:“这也是我猜不透的地方,说是障眼法,但当时那么多人……宫里也没什么准备,他不可能提前安置机关……这小道士或许真的拥有法术……总之我也不知他用了何等方法。”
李瑁道:“咸宜,你别多想了,上天选杨小姐为玄女肉身,那是她命中注定之事,父皇如此做也是为安定民心,同时震慑番邦外族,当时你在场,应知父皇用意。”
“我说十八哥啊,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咸宜公主听了一阵气急。
你这是窝囊到何等地步?
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
武惠妃看着女儿,道:“本宫去见陛下,未得传见……稍后你再去一趟,你父皇一向疼你,应会接见你,你把你所知的事跟你父皇说一说,至少让你父皇知晓其中有问题,把此事暂且放下。”
咸宜公主无奈地说道:“母妃请息怒,此事怕是我没什么好办法,说不一定会触怒父皇,您还是另寻它计吧。”
“怎么,连你都不肯帮本宫?”武惠妃朝女儿撒气。
“母妃请先好好想想,父皇已将此事公之朝野,此时收回成命岂非令万民耻笑?除非能找到小道士杨云作假的证据,我听闻,他带到京师的师傅并非真身,乃是个冒牌货,不如就从此人身上着手,由道门中人提出质疑,母妃再联络朝中有识之士联名上奏,如此方有让父皇回心转意之可能。”
咸宜公主分析得头头是道。
武惠妃气恼道:“还剩几日玄女观就要落成,时间可来得及?”
咸宜公主道:“所以我这就跟十八哥出宫找人落实,我要先去质问姓杨的,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第二七八章 当事者
咸宜公主与李瑁从宫里出来,李瑁愁眉苦脸,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
二人即将到各自马车前,咸宜公主打破沉默,劝解道:“若十八哥不甘心,可以去跟父皇提啊,把你跟杨小姐的关系与父皇说明,或许父皇会感念你们之间的感情,同意你们的婚事呢?”
李瑁回过神来,皱眉不已:“咸宜,你说什么胡话?我跟杨小姐……怎么还有可能?”
咸宜公主道:“父皇是当众说过要迎娶九天玄女,可没说是迎娶杨小姐,何况就算要联姻,也未必需父皇亲自迎娶啊,皇室联姻难道不行吗?你不争,就彻底没机会,若争的话还有些许希望,如此既不辜负杨小姐心意,又能帮母妃解决眼前困境,两全其美多好?”
面对妹妹的提醒,李瑁表现得十分怯弱,甚至未做思索便直接摇头:“父皇心意已决,再说也是徒劳,以后休得再提。”
“唉!”
咸宜公主重重地叹了口气,她对这个兄长的软弱非常不满,但当事者都不努力去争取,她这个妹妹又能如何?当下不再多言,咸宜公主径直上马车,却未如跟武惠妃说的那般去找杨云理论,而是先回府办自己的事。
……
……
杨云在家里不停接待客人,认识不认识的都想巴结杨云,尤其是那些各地来的道士,都想跟杨云攀关系。
刚开始杨云还能忍受,谁想客人越来越多,最后门前曲巷都快被闻讯赶来的道士给堵塞了。
如此一来,杨云受不了了,直接闭门谢客,登门造访的道友,十个有九个被阻挡门外,那些人也不客气,冲着门就是“啪啪”乱拍。
杨云一阵心烦意乱,他发现自己现在已成为众矢之的,因为他的居所对坊里人而言并不是秘密,为了不让外人打扰到宅院安静,他只能另外找个居所搬过去,先躲个清静再说。
杨云叫雅柔开了时空门到坊外,直接去找何五六,很快就把事情办妥。
院子位于洛河北岸,占地不大,前后两进,除柴房、伙房、茅房外真正的房间只有四间,甚至需要两个女孩挤一间,不过如此一来总算没人知道他住在何处,不用再担心有人突然杀上门来。
“真是人红是非多啊。”
杨云再次利用时空门,把家里几个小萝莉接到新家,一番折腾下来,心神俱疲,看着冷清的院子,不由摇头感慨。
吴元收拾完自己的房间,来到院子里,正好听到杨云的感慨,好奇地问道:“什么人红?”
杨云扬了扬眉,道:“螃蟹见过没?被煮过的螃蟹就是红的,人红的意思就人被煮了,是非能不多吗?”
吴元听了杨云的解释,微微侧过头,蹙眉思考其中蕴含的道理,可她怎么都想不明白,人为何跟煮熟的螃蟹做类比?
这时张镜彦也从房里走了出来,她刚到新师父的豪宅一天,现在突然搬家至此,有些不适应,尤其这边的条件比之前差多了,她需要时间适应。
“把东西收拾好,如果没有重要的事情,尽量不出门,若被人发现很可能会被跟踪,洛阳城到处都是修道者,他们一定会费尽心思寻找我们……食物我会从外面带回来,有缺的东西最好列个清单,我晚上回来前一并给置办妥当。”
杨云朗声说道。
吴元问:“师傅这是要出门?”
杨云点点头,道:“不能总躲着不见人吧?醉仙楼得经营,关一天就要亏一天的钱……赶紧把缺的东西汇总,有没从家里带过来的东西,就让雅柔开空间门去拿,都给我打起精神来。”
杨云心情还算不错,总之一切都在他控制范围内,至于杨玉环是以何等身份入宫,他都不太在意。
他清楚地知道,历史大潮不是他能阻挡的,既然没法改变,不如试着去接受,能成为历史的参与者,还是很有成就感的,管别人怎么想呢。
……
……
当晚杨云去了醉仙楼,那边也来了很多道友,但都不敢造次,乖乖地排队等候用餐。
杨云怕自己的出现影响酒楼正常营业,从后门进去,简单把生意上的事交待清楚,就又低调地离开。
有家不能回,有生意也只能交给别人打理,说是可以接受,可实际上他还是有一丝情绪。
“也就欺负我现在只是个普通道士,若真成了国舅,有了官邸,你们想来打扰还没那资格呢。”
杨云不敢在上林坊久留,从北坊门出去,拐到茹女经营的茶社暂歇,他一边喝茶,一边等何五六从醉仙楼把做好的食盒带来,捎给家里的小萝莉吃。
茹女捧着茶托过来,含笑道:“杨天师如今贵为皇亲国戚,以后奴家怕是连仰视您的资格都没有呢。”
杨云回头看了眼茹女,不明白她为何突然来这么一句。
茶托放下,杨云也不客气,从上面拿起杯茶抿了两口,茶水甘冽爽口,可他不懂茶道,再香醇也有如牛嚼牡丹。
杨云笑着问道:“不知茹当家最近奶茶卖得如何了?生意应该不错吧?”
最初茹女非要把茶水放到醉仙楼寄卖,可这玩意儿怎能靠寄卖盈利?
杨云便用茹女的茶水,加入羊奶做成奶茶,在醉仙楼只是作为辅助的饮品,几番推销下来也没打开市场,法会开始时杨云暂停酒楼生意,索性把奶茶配方交给茹女,由得茹女去折腾,这些日子茹女正热火朝天地开拓生意。
杨云来,除了找地方躲清静,也是想看看茹女奶茶卖得如何。
不是每样新鲜事物都拥有市场,大唐普通百姓对于奶茶这种东西并不接受,主要跟奶茶的制作成本相对高昂有关。
奶茶不是生活必需品,口味又不对付,除了有闲钱没处花的权贵,谁会试着喝奶茶?
“还好。”茹女在杨云对面坐了下来,开心地说道,“虽然没卖出多少,但利润还很可观的。”
茹女对于得到奶茶配方心满意足。
在她看来,这是从未有过的好东西,一定会赚钱,至于眼前生意的困难不过是暂时的,未来前途光明……
就算现在又忙又累,还不怎么赚钱,茹女也干得热火朝天,对杨云抱着感恩之心。
杨云看这架势,反而怀疑自己对市场的判断了,心想:“难道我看走眼了,其实经营奶茶是很好的买卖,我把好生意拱手让人了?”
有关奶茶生意,杨云不想继续问下去了,赚不赚钱也就那么回事。
茹女却面带期盼,问道:“不知杨天师还有何生意能关照?”
“关照?”
杨云听了一怔,随即摇摇头,道,“我自己不过是个开酒楼的,能有何好关照的?倒是茹小姐这边应该有不少身份尊贵的客人,可以往我那边介绍一些……呵呵,互利互惠嘛。”
杨云故意装出一副对茹女有所求的样子,让茹女明白,不是说所有人都要给你机会,你不能总想获得而不想付出。
茹女笑着敷衍:“奴家一直如此,就是您那边的生意……从来都座无虚席,何须旁人介绍客人?就是有人想去光顾,现在也预订不上位子,为何杨天师不想着开分号呢?”
“是有这想法,可最近的事情太多,先放放吧。”杨云说话时,目光往门外街角方向看,心里琢磨何五六为何还不来。
虽说现在醉仙楼生意忙,可杨云嘱咐了先为他做食盒,他自己饿着肚子没吃,准备拿回去跟家里的小萝莉一同分享,眼下天都快黑了,路上行人开始变少。
茹女不知杨云只是在期待晚上的饭菜,好奇地问道:“杨天师可是在等什么重要客人?”
杨云回头看茹女一眼,笑道:“我今天不打算会客……哦,来了。”
正说着,何五六提着食盒一路小跑过来。
茹女抬头看过去,见只是醉仙楼的伙计,眼神中满是失望,她本来还期盼杨云会在她这见什么重要客人,顺带让她结识贵客。
“当家的,后厨那边食材不太够,这些都是现买的,这两天北市提供的羊肉和猪肉太少,明日一早我会派人去南市买……”
何五六现在俨然是醉仙楼的管事,杨云不能出面,就需要有能力也信得过的人出来帮他打理酒楼生意,而从杨云到洛阳以来,何五六一直给他当帮手,对于酒楼生意早就门清,杨云也想不到不让何五六来当管事的理由。
何五六汇报完,才看到旁边站着的茹女,赶紧点头哈腰打招呼。
茹女微笑着回礼。
“这位是何当家吧?总听杨天师提及,何当家是漕帮的人,如今这洛水以北地界谁不知您威名?”
茹女上来就送了何五六一顶高帽。
这反而让何五六不好意思,他以前也就是个打杂跑腿的牙人,赚的是辛苦钱,而眼前这位茹女一脸高傲,一副贵不可攀的模样,不是他这种阶层的人能接触的。
何五六低着头道:“我出身卑微,当不起当家的称呼。”
茹女笑对杨云道:“杨天师手下能人辈出啊。”
杨云笑道:“老何,你这是有人欣赏,应该高兴才是……以后多跟茹当家的交流交流。”
“嗯?”
何五六不明其意。
杨云不过是顺口打趣一番,食盒在手,管他怎么样,回家吃饭要紧。
“我还有事,先走了,茹当家不用送客,告辞……”杨云说话很直接,提着食盒便走出茶楼。
茹女急追两步,道:“天师这就走?奴家……还有事跟您说。”
“下次吧,若是生意上的事,跟老何说也一样,他现在是我生意上的帮手,有关经营方面的事他能做决定。老何,这边就交给你了,我得赶紧回去,家里那边正嗷嗷待哺呢。”杨云说完,拍拍何五六肩膀,匆忙而去。
第二七九章 莫欺少年身
杨玄璬府邸。
杨云作为访客,跟主人杨玄璬一起迎接宫中派来的使者,从早晨开始忙碌了近两个时辰,临近中午时,刘衡政带领前来恭贺的府衙最后一批人离开,才算将迎亲事宜完成。
随即杨玄璬邀请杨云到了正堂,他一改之前长辈高傲的姿态,跟杨云说起杨玉环入宫之事。
“……到如今圣上也未说会赐给玉奴如何封号,别入宫后连个正式的名分都没有,她到底不是玄女娘娘本尊,陛下若久盼玄女娘娘而不得,怕是会对玉奴有所冷落。”
杨玄璬之前怪杨云自作主张,破坏了他给杨玉环规划好的联姻途径,不过现在能嫁到宫中,比他之前任何计划都要好,终于让他可以心平气和看待整件事。
杨云道:“九姐修过道,并非是为争宠而入宫,就算有邀宠之心,应该有她自己的手段和方法吧?”
“哦!?”
杨玄璬抬头看了杨云一眼,之前他从未对杨云提过杨玉环拥有超能力的事情,以为杨云不知,不过这种事岂能长期隐藏下去?
大概是想到自己欲盖弥彰,杨玄璬幽幽叹了口气,道:“若是以道女身份,入宫后便要困在玄女观,守着青灯过那清苦的日子……实在不知,玄女娘娘为何要借助玉奴的身体下凡?真是……唉!”
杨玄璬在对待杨玉环入宫的问题上,心情复杂,他解释不了九天玄女下凡是怎么回事,现在人云亦云,便觉得杨玉环是被上天选中,就像杨玉环拥有超能力一样,就这么莫名其妙,但又真实发生了。
或许杨玉环非凡人女子,不然不可能拥有令所有男人为之着迷的能力。
可面对跟皇室结亲这件事,杨玄璬又有些底气不足,怎么说杨玉环也只是个小丫头片子,面对宫内纷争,估计会束手无策,更何况现在宫里有武惠妃这个宠冠内宫的女人,非常难以对付。
这些话,他不会当着杨云这个小辈的面说出来,他始终认为以杨云的年岁,不会懂那么多。
杨云笑道:“既然玄女娘娘看中姐姐,那就说明姐姐是大唐几百甚至上千万女孩家中的佼佼者,只要姐姐入宫能让杨家重新崛起,不是好事一桩么?”
杨云不会给杨玄璬讲什么历史趋势,在杨玄璬这样久历宦海的人眼中,只要能让杨家崛起,比什么都更重要。
虽说杨氏是传承千年的士族之家,可到底支脉太多,他们这一脉早就势弱,若能凭借杨玉环晋升到朝廷核心层,不正是杨玄璬梦寐以求的事情么?
杨玄璬略微思索,赞同地点了点头,抬头望向杨云的目光中带着嘉许,似对现在的结果很满意。
杨云一看跟杨玄璬没多少共同话题,起身行礼:“叔父应该还要旁的事情要处理,侄儿告退,回去把生意打理好。”
杨玄璬笑道:“你姐姐都要嫁进宫了,你还要兼顾生意?该想想以后的出路,说起来,你现在是国舅爷了……不过你姐姐未来在宫里的身份未定,因此暂时无法得到朝廷庇护,若有人找你麻烦,你尽可跟我说,我会出面替你摆平。”
他想到杨云现在以平民之身获得“国舅”的荣耀,肯定会遭来其他外戚党的敌意,怕人别找杨云麻烦,所以关心地说了一句。
殊不知杨云现在的政治资源,比杨玄璬还要多,就算真有人来找麻烦,怕也不是杨玄璬能扛下来的。
不过这体现了杨玄璬的一种态度,将杨云当成一条船上的人,才会放出这些话。
杨云笑着应承并行礼,离开杨玄璬府宅,匆忙赶到河南府府衙,因为之前刘衡政来杨玄璬这个下属家时,暗中向杨云做了交待,让杨云中午到他那里吃饭,大概是要跟杨云说什么事。
不过杨云并没有把刘衡政的邀请告诉杨玄璬,难道他要跟自己的叔父说,其实你的顶头上司都拿我当贵宾,我有事直接跟你上司说比跟你说更方便?
杨玄璬怎么说都是长辈,还是别揭穿杨玄璬的清高自傲,免得自己这个侄子里外不是人。
……
……
杨云到府衙时,刘衡政带着夏夫人和几个从未见过面的男子出门迎接。
对于夏夫人依然留在刘衡政这里,杨云稍感意外,他早就看出夏夫人属于“江湖人”,照理说这种女人完成某些事后不该继续留在洛阳这风云际会之地,尤其是在官邸频繁出现,有违江湖儿女低调行事的风格。
刘衡政直接把杨云请到内堂,摆下宴席,将杨云当作上宾招待。
他给杨云介绍了在场的人,居然出自天南海北,属于有一定身家的富商,夏夫人来自扬州,有个叫苏宏简的四十岁左右的男子则出自岭南。
还有个叫张炳宁的相对年轻些,大约三十出头,目前正在草原跟胡人做买卖,引起了杨云的注意。
除此之外还有三人,分别来自关中、河北和山东,都很低调,没让杨云太过留意。
“今日宴席,是特地为杨天师而设……过不了多久就不能再称呼天师,应称一声国舅才行了。”
刘衡政有意把“国舅”二字落音很重,提醒在场人,杨云不是草莽道士,从此将是显赫的皇亲国戚。
夏夫人笑道:“早就听说杨天师器宇不凡,法术高深莫测,这才几天不见,就得圣上赏识,以后我等小民得仰仗天师。”
“来,向杨天师敬酒。”
苏宏简笑着举起酒盏,向杨云敬酒。
杨云拿起酒杯,跟在场之人一同饮了三杯,随即开始上菜肴,每个独立的案桌都有相同的一份,鸡鸭鱼肉都有,非常丰盛。
夏夫人突然道:“之前送到天师府上两名歌姬,听闻她们逃走不知去向,如今妾身已委托刘府尹查找,若找到的话必将她们狗腿打断。”
刘衡政责怪道:“夏夫人,这就是你的不是了,向天师送礼,一次只送两名女子,失礼不说,还让人跑了,是说你府上缺那几个人?还不快些把礼数补上?”
“妾身正有此意。”
夏夫人顺着话头道,“这不又备了个歌舞班子,皆是出自江南之地水灵钟秀的女子,年方及笄,更合天师年岁,只是为供天师茶余饭后消遣所用,另又在东都置办一处宅院,作为天师外宅,平时您修道累了,可以去歇息……”
夏夫人心意“十足”。
杨云听了夏夫人的话,暗忖:“我这还没怎么着,就给我送礼,看来这世间还是权力比较吃香。”
夏夫人把她的心意说完,笑着道:“望天师不要介意过往,妾身在此赔罪了。”
说着起身恭敬向杨云行礼致歉。
杨云暗中嗤笑,这夏夫人假得很,明明那两个女人是她派来当眼线的,因为被刻薄直接逃回去,说是治那两个女人的罪,其实是把人藏起来了。
刘衡政见杨云未有表示,笑着说和:“这件事由小官替夏夫人说一句,她的确是无心之失,天师若不满意的话,小官替您罚她,让她多吃几盏罚酒,再让她亲自登门谢罪……哈哈,您看如何?”
言语间明显带着暗示,大概意思是把夏夫人灌醉了让夏夫人单独向杨云赔罪,至于这罪如何个赔法,完全可以意会。
夏夫人脸上带着几分羞恼,白了刘衡政一眼,大概是怪刘衡政尽出馊主意,嘴里却道:“若能让天师平息怒火,妾身多饮几盏又有何妨?”
说着不忘抬头用妩媚风情的双眸望向杨云,大有暗示可深入交往的意思。
杨云暗自皱眉:“权力场上出没的女人,哪怕走江湖,也该熟悉规矩,这女人很彪悍,若跟她单独相处,非被她吃干抹净不可。”
“夫人言重,本就是您的馈赠,就算人走了,我岂能不知进退,怪责于夫人?夫人无需挂怀,此事就此揭过,以后不得再提。”杨云笑着回道。
苏宏简笑道:“夏夫人不是还有个美若天仙的妹妹?若让令妹向杨天师赔罪,就更好了。”
“哈哈。”
旁边几人都哄笑起来。
这宴会更像是私宴,名利场本来就酒色财气全沾,但官邸内举行的宴会终归不能太放肆,夏夫人作为宴会上唯一的女性,充当起了陪酒和陪笑的双重职责。
夏夫人笑道:“若是天师中意,那是舍妹的荣幸,就是不知天师意思如何,妾身有意回头让舍妹到府上送礼,到时候让天师掌掌眼。”
看似在戏弄夏夫人,其实是在给杨云出难题。
若杨云年长个几岁,说这种话完全没问题,可关键是杨云以眼下年岁,分明是一群老男人老女人拿后辈开涮。
杨云心道:“幸好我再世为人,什么都懂,也明白这只是你们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拉拢人手段,若换作普通少年,还是个于红尘外修炼、不谙世事的小道士,不被你们玩死?”
刘衡政似也觉得继续说这话不太好,他毕竟有旁的事要跟杨云说,又提起酒盏:“如何赔罪,就看夏夫人的心意,我等是外人,不好横加干涉,我们还是饮酒罢……这杯中全都是心意,夏夫人可要好好表现一番。”
第二八〇章 大阴谋
酒宴继续。
刘衡政把这些商贾叫来,明显有事。
酒席过半,刘衡政将他的用意说明:“……听闻杨天师在蜀地时,曾协助剑南道地方官府平蛮,用一种名叫火符咒的东西,听闻在加入天师所造符箓后威力无穷,以此在西川大破吐蕃兵马,可有此事?”
杨云微笑着点头:“确有此事。”
听到杨云肯定回答,宴客厅这些人眼睛全都在放光。
刘衡政道:“那不知天师是否可将火符咒配方相告……您别误会小官的意思,小官想的是,这北方边陲和地方官府都有抵御外贼和内患的差事在身,若是能将这么强的符咒送到各处军中,既是一笔好买卖,对守疆定土而言也是大功一件。”
“这几位都是各地商贾,他们背后财力和人力都颇丰,天师何不将这作为一门生意,跟在座几位好好谈谈?”
在刘衡政鼓动下,席桌上的人开始出谋献策。
苏宏简面带期许之色:“天师只要能告知配方,我等便会找人将材料找到,绝不会亏待天师您,您有何所求只管开口。”
“是,是。”
另外几人帮腔。
夏夫人面带似有似无的笑容,没有说话,全场她被针对的次数最多,好像这会儿没心思出来争,但杨云看得出其实在场中这夏夫人最难缠。
一群商贾,居然在打威力巨大的火符咒的主意,这东西落在朝廷手中,可作为抵御外敌之用,可若落到商人之手,后果就难以预料了。
这些人动机不纯,说是要赚钱,但其实各怀鬼胎,尤其杨云知晓刘衡政背景复杂,察觉夏夫人似也来者不善。
杨云没有当即回绝,微笑着说道:“这火符咒,确实是出自我手,不过配方中最重要的就是要加入符箓,否则只是普通可燃物,不能形成强大的威力。”
在场人等面面相觑,明显他们早就派人自蜀地打探过有关火符咒的事情,想获得配方。
不过杨云当初在制造火药时非常小心,既用了正确材料,也用了一些非常规手段,采购时加入很多无关紧要的材料,把配方比例给打乱,多余出来的材料都被雅柔用传送门送到别处储存,如此别人无法查知具体材料和比例。
以至于杨云走后,蜀地官府曾试着摸索配方,但并无进展。
刘衡政点头称是:“正如天师所言,小官从蜀地来人那里探听到一些消息,造此物最重要的就是天师所造符箓,只有加入符箓,才能成为威力巨大的火符咒。”
苏宏简道:“那不知这符箓如何制造?是用丹书画符?若能教普通工匠画……”
“苏当家,你在说什么鬼话?谁不知杨天师出自名门,有着强大的道法修为,才能画出符箓?若只是平常人拿着红笔在纸上画几下,就能有强大的威力,谁还去修道,干脆人人都能当天师了。”
张炳宁在旁用尖锐的口吻质疑。
苏宏简也不着恼,跟着点点头,神色略显惭愧。
刘衡政笑着问道:“若要造火符咒,必须要杨天师您亲自操刀?”
“嗯。”杨云点头。
刘衡政这次没有去看其他人,而是直接跟夏夫人进行眼神的交流,双方对视后好像达成某种共识,再由刘衡政问道:“那符箓制造出来,就算不用天师亲自用,加入材料中,也能成火符咒?”
杨云从他的话中,便知晓这个问题很有针对性。
成品火药运送起来比较复杂,可若只是运符纸,那就轻松多了,最好是火药材料在地方上制造,而从他这里购买“符箓”,免去了在洛阳制造需要大批量运送材料的麻烦。
杨云摇摇头:“加入符箓时,必须开坛做法。”
得到杨云的回答,在场之人脸上全都是失望。
如此说来,只有杨云自己能造,别人除非能得杨云真传,不然给他们配方让他们找到材料也没办法。
若是旁人如此说,他们会有所怀疑,可杨云是谁,连皇帝都认可的天师,等于是符箓方面绝对的权威。
刘衡政再次跟夏夫人交换过眼神,这才叹道:“那不知杨天师是否可制造一批出来,也好让在座之人开开眼?小官也是替人所请,诸位都是一片安邦定国的善心,望您不要见怪。”
得知没法异地制造火药后,刘衡政只能退而求其次,先见识一下传闻中火药的威力,再看是否有继续合作的可能。
杨云也看出来了,这群商贾明明有很多赚钱的营生可做,却非要盯着他研究出来的火药,说明他们并不是单纯为了利益。
“难道他们想乱国?或是把配方卖给外邦人?”
杨云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一群别有用心的商贾,却在大唐二都之一的府衙现身,处处透着邪气。
杨云微笑着点头:“只能回去看看是否找得到材料,许久未造过,怕是技艺有所生疏。”
刘衡政见杨云答应,面露笑颜:“杨天师法力高强,说是那符咒的威力,还不如说是符咒中蕴藏了您的法力,只是借助符咒给释放出来,我们都是凡人,想见见神通也是人之常情……哈哈,来来来,继续饮酒。”
或是怕杨云想清楚后回绝,刘衡政后面挂口不提火药之事。
一直到快走时,刘衡政亲自出门相送,才不忘提一句:“杨天师莫要忘了回头送些火符咒来让我等长长见识。”
“嗯。”
杨云微笑点头,走在前面到了府衙门口。
这会儿外面停着好几辆马车,车厢都用彩绸裹着,一看就是之前夏夫人提过要给杨云送歌舞班子的事。
夏夫人凑过来,香风扑鼻,笑盈盈道:“一点薄礼,都是些听话的小丫头,上得了厅堂为天师表演解乏,也下得了灶台端茶递水……”
这话分明是告诉杨云,上次我送的那两个太矫情,不合您心意,这次我干脆送一群既能歌善舞,又能打杂做俗务的女孩,跟你年岁相当,你随便使唤。
杨云仍旧保持来者不拒的姿态,神色间却有些为难:“好是好,但最近不太方便啊,夫人该知晓……”
他在暗示,最近忙着姐姐出嫁的事情,不能太过张扬,家中突然收个歌舞班子会惹人闲话,况且他暂时也顾不上这些。
刘衡政笑着道:“夏夫人不是说了,既有美女,也有良宅?不如夫人先把人送到宅子去,回头见到杨天师,将田宅契约一并奉上,这样天师只需抽空去解个乏便可,需要大张旗鼓带回家吗?”
要说姜是老的辣,显然刘衡政在这方面很有心得,提出的建议“合情”又“合理”。
夏夫人笑着欠身一礼,道:“那就听刘府尹吩咐,妾身这就安排把人送到宅子,地址奉上,天师随时都能前往。”
“哈哈。”
杨云笑着,脸上全都是开心的表情,行礼相谢,“夫人的美意我心领了,这就回去了,火符咒回头便让人送来。”
“慢走。”
夏夫人媚眼如丝,可当杨云转身而去时,马上改换脸色,冷冷地瞥了刘衡政一眼,似有所思。
……
……
杨云感觉自己又光顾了一回鸿门宴。
河南尹和地方商贾居然搅和在一起,似乎在酝酿一场大阴谋,这群人打定心思要利用他,无所不用其极。
“到底是什么人呢?”
杨云没想明白。
照理说现在大唐内部矛盾并不是很深,北方和西方边疆也算安稳,安禄山、史思明这些人刚发迹,完全没有威胁大唐江山社稷的可能。
但现在却有人一门心思寻找强大的火符咒,意图为何?
“不能给他们真正的火药,既然他们想试试威力,我就把火药比例稍微改一改,体现出可燃性,里面再加一些别的,你们若想通过这种方法来研究火药比例,那就是痴人说梦。”
杨云在政治方面完全就是小白,可他心思缜密,反正现在主导权在他这边。
我一个穿越者,能被你们这群土著给耍了不成?
回到家,几个女孩都在玩,没一个正经练功,连刚加入师门的张镜彦也在看安伦她们打牌。
吴元开门后迎杨云入内,顺带告知杨云一个消息:“何当家之前登门,说咸宜公主造访醉仙楼,指名道姓要见师傅,大概是去家那边未曾找到人,才到醉仙楼通知。”
“公主……”
杨云想到咸宜公主便一阵头大。
怎么说在九天玄女下凡这件事上,他当面戏弄了这皇室小妞一回,别人可能对什么玄女下凡之事深信不疑,可咸宜公主打死都不信。
跟咸宜公主见面,就算心理素质再好,也难免有些发怵,谎话解释再多终归不可能是事实。
现在怎么办才好呢?
杨云一阵懊恼:“唉,真不该提前告诉她我要替姐姐出风头,这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回头再说吧。”杨云道。
吴元道:“可公主还在醉仙楼等候。”
杨云怔了一下,随即无奈地点点头,道:“那好吧,你跟我一起去,顺带帮我办一件小事。”
第二八一章 再见还是朋友
醉仙楼二楼雅间。
咸宜公主立在窗口,看着外面街市熙攘,女官拉开门将杨云迎进来时,她都没转身往后看。
“公主殿下。”
杨云站在门口行礼。
咸宜公主闻言回身,似笑非笑地望了杨云一眼,一伸手示意让其不要多礼,随即便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以往二人算是朋友,多番见面,甚至参加法会都在一起,可如今重逢却有种再见已是陌路人的错觉,已完全没有当初那份无话不谈的默契。
“用茶吧。”
明明是杨云的地盘,咸宜公主却好似主人,语气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杨云虽然没有喝茶的兴致,仍旧举起茶杯,凑到嘴边小抿一口后将杯子放下。
咸宜公主双目如鹰隼般锐利地打量杨云,道:“以前跟你见面,我是公主,你是道士,彼此间并无利益纠葛,说话办事很方便。但现在……你姐姐要嫁给我父皇,那意思是我以后该称呼你一声舅舅?”
杨玉环嫁给李隆基,杨云就此成为国舅,作为李隆基女儿的咸宜公主,见到她小娘的弟弟,理论上要称舅舅。
“公主言笑了。”
杨云知道咸宜公主一向嘴上不饶人,不想跟小丫头一般见识,再者说了,他能把这小公主如何?
咸宜公主神色中带着一丝促狭,继续道:“我不问你,有关九天玄女下凡之事是否由你弄出来的,因为就算是你做的你也不会承认,况且两次我都在现场,并未发现你做任何小动作,跟我一样都是旁观者……”
这算什么?
公主主动替我开脱?
她这是不准备继续刨根问底了?
杨云心中不解,但听咸宜公主继续道:“我愿意相信你,可旁人不会相信,之前母妃对你很器重,以为你能辅佐我十八哥做一番大事,现在你姐姐进宫门,直接威胁到我母妃在宫中的地位,你这么做……有些对不起母妃对你的赏识啊。”
杨云故意装出一副为难的样子,摊摊手道:“很多事,并非在下能够决定,实在是形势逼人强……上天注定的事情,谁能轻易更改?不过这里我可以承诺一句,以后惠妃娘娘要差遣做事,在下义不容辞。”
“呵呵,你觉得还有合作的可能吗?”咸宜公主言辞犀利地问道。
的确不可能。
杨玉环嫁给李隆基,无论如何低调,都注定跟武惠妃成为情敌,也会是将来武惠妃在宫中最大的对手。
以武惠妃锱铢必较的强势性格,怎会用情敌的弟弟为自己办事?
道理是这样,可杨云不得不继续装下去,以体现出他不懂政治,不明派系之争,就当是麻痹对手。
杨云反问:“惠妃娘娘若有差遣,在下何以不受驱驰?”
咸宜公主冷笑一声:“你是真不懂还是故意装糊涂?以你那聪明的脑袋瓜,这些事用得着我来点醒你吗?你……真够可以的。”
这就是我知道你知道,但杨云非要揣着明白装糊涂,咸宜公主却拿他没办法,小姑娘家很无力,有种想打人的冲动,心中郁结却找不到发泄点。
“公主请在下来,不知为何事?若只是说这些……其实大可不必,公主应该清楚,圣上要娶的并非家姐,而是我姐姐代表的九天玄女娘娘,家姐不过是个刚及笄的小姑娘,以后在宫里也会守着玄女观,潜心修道,这桩婚事恐怕只是流于形式,不必太过当真。”
杨云眼下并不想跟武惠妃派系交恶。
虽说他有超能力足以自保,但他在政坛没有援手,显得势单力孤,他暂时搬离住所除了避开访客外,还有个重要原因就是避免被朝中政治势力清算。
武惠妃要对付他,无须亲自动手,只要稍微示意,有的是人为其赴汤蹈火,就算有一日他横死街头,别人也不知谁做的。
咸宜公主听到杨云的话,冷峻的神色稍微纾解,拿起茶杯,眨了眨好看的眼睛,问道:“你以后准备怎么做?”
杨云不解地问道:“公主的意思是……?”
咸宜公主没好气地瞪了杨云一眼,道:“我是问你,以后是打算继续修道?还是说准备入朝当官?你本来还说要参加科举,现在看来不用了,父皇随便赏赐你个什么官,你在朝中就有身份和地位……嗯,很可能父皇会把管理天下道士的差事交给你,正好利用你所长。”
此言终归还是打趣揶揄的成分多,杨云并不觉得这是诚心实意的话。
杨云叹道:“我的目标,当然是得道成仙,比之在人间享受短短几十载,能长生不老不是更好?家师道法高深莫测,我想追随家师的脚步,得窥天机,白日飞升。”
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杨云说得自己都快信了。
“说起你那师傅,哼哼,你没什么要对我解释的吗?”
咸宜公主突然又生气地问道。
杨云不再隐藏,笑道:“家师云游四海,行踪飘忽不定,这就是最好的解释吧。”
咸宜公主气呼呼道:“你可真行啊,找个师傅还是假冒的,居然敢带冒牌货进宫,意思是当日跟罗公远斗法,也是你背后耍手段?”
杨云赶紧解释:“这可没有,当日洛阳皇宫内斗法,不过是二人现场做的一番假象,哪里有什么斗法?道法这种事,本就虚虚实实,但凡成名已久的修道者,并不以斗法输赢来论定修为高低,旁人想看斗法,他们不过是配合表演一下。”
“什么?”
咸宜公主极度震惊,眸子都瞪圆了。
她以前并不觉得罗公远是骗子,可听杨云这一说,她不假思索便相信了。
在她看来,杨云在这件事上根本没理由骗她,而且杨云说得有鼻子有眼,解释合情合理,完全是自曝行业之短。
只是杨云没提到,其实当日有法术暗中较劲儿,但不是罗公远跟松梅,而是杨云跟不空三藏金刚之间。
杨云笑道:“这道法主要看心境修为,若只是斗法,就会流于舞台功夫,难道法术高强的人就会更早得道成仙?”
咸宜公主没说话,略微思索后,轻轻点了点头。
杨云眼见这小公主没之前那么怨恼了,笑了笑道:“公主今日难得来,就让我做东,好好请公主吃一顿,以后随时欢迎公主大驾光临。”
“看你如此诚恳的份上,本公主就给你这次机会,以后休想让我付一文钱!哼哼!”咸宜公主表面上很生气,但其实怒气已消,且听她的意思,以后还会来,并不会因杨玉环入宫而跟杨云彻底分道扬镳。
……
……
咸宜公主吃饱喝足后,乘坐马车回到翠绿小居,李瑁正焦急等她。
“你去何处?可是见过杨道长?你没为难他吧?”李瑁上来抓着妹妹的袖子,追问个不停。
咸宜公主意兴阑珊,道:“看把你紧张成什么样子……我去找姓杨的小子,你何故如此在意?”
李瑁松开手,支支吾吾道:“我……不过是关心此事罢了。”
“哼!你明知他姐姐嫁给父皇,以后跟我们不可能是一路人,母妃更是决意要对付他,你还拿杨小姐做你的红颜知己?醒醒吧,十八哥,以后你跟杨小姐八竿子打不着,她的好坏以及她弟弟的好坏跟我们毫无关系!”
咸宜公主在兄长面前显得异常强势。
李瑁被妹妹喝斥一通,马上耷拉起脑袋,一脸郁郁寡欢生无可恋的模样。
这让咸宜公主更加生气了,她心想:“母妃一直想让兄长当太子,可他这怯弱的样子,能行吗?”
李瑁半天后问道:“那……咸宜,你没为难杨道长吧?”
“我能怎样为难他?不过是见上一面,问了些有关玄女下凡之事,可他还是跟我装糊涂,以为我不知道一切就是他搞出来的?”
咸宜公主想到杨云,小拳头便握紧,牙齿有种痒痒的感觉。
李瑁道:“那你准备如何跟母妃说?”
“切,我又没确凿的证据,能怎么说?况且就算是那小子搞出来的,你觉得父皇会相信吗?光天化日之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而他又没什么动作……若真是他干的,说明他有很强的法术,这种人你得罪他干嘛?吃饱了撑的慌?”
咸宜公主看似在贬低杨云,其实也是对杨云的“回护”。
大概意思是,无论杨云本事如何,以后都不要针对杨云。
李瑁对咸宜公主的意见非常赞同,点头道:“我也是如此认为,杨道长本领高强,跟他作对没什么好处,只是不知该如何跟母妃说。”
咸宜公主不屑地道:“我看你就是不想开罪杨小姐,还有她弟弟,为自己找个借口开脱而已,你跟杨小姐的感情以后不可能有进展,还一心维护,真不知该怎么说你……算了,有关杨家姐弟的事,回头我跟母妃说,省得你为难。”
“好。”
李瑁想都不想便答应下来,脸上表情轻松许多。
咸宜公主再瞪兄长一眼,无奈中叹了口气,径直往内院去了。
……
……
华灯初上,洛阳宫,飞香殿内。
杨玉环对着锦衣华服,双眼冒小星星。
李隆基当众宣布要迎娶她后,内宫尚服局把婚礼所用之物都送过来,眼下摆在飞香殿的架子上,全都是她喜欢的衣物。
“能进宫真好,有这么多好东西,以后锦衣玉食岂非是享之不尽?”杨玉环手摩挲着蜀锦织就的衣服,喃喃自语。
突然一个声音在她耳边响起:“那他真是你想嫁的人吗?”
这声音好似从心底响起,把她吓了一大跳,她四处张望不见人影,心中越发恐惧,直接跌坐地上。
第二八二章 仙家的警示
“你是谁?在哪儿?是四郎吗?”
杨玉环心中极度恐惧,偌大的飞香殿只有她一人,偏偏那声音好似在心底响起,比之前杨云在她耳边传音还要来得可怕。
就好像有两个自己,自己在对自己对话。
半天没回应,杨玉环四处找了找,确定没人后,才稍稍松了口气。
突然那声音又传来:“回答我的问题!”
“啊?!”
杨玉环惊呼出声,顺手抄起一个烛台,人缱绻到大殿一角,游目四顾,面带恐惧之色。
那声音又道:“你不用怕,我就是你,你只需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
杨玉环四下张望很久,发现没人后,恐惧到急促呼吸,断断续续道:“我……我不知……知道你在说……说些什么。”
那声音道:“你想不想嫁给皇帝,你自己还不知道吗?你假借我的名义下凡,还以我的身份嫁给唐朝皇帝,我没想过就此带走你,而只是想问问你内心的真实想法,你还犹豫什么?”
“啊……你……你是……玄女娘娘?”
杨玉环紧张得全身虚汗直冒,继续四下张望,试图找出声音的来源。
“是的。”
那声音又在杨玉环心中响起。
杨玉环稍稍安定了一些,道:“娘娘请恕罪,我……我不是故意假借您的名义,我只是……想出风头……”
“是吗?”
那声音道,“我现在问你,你想嫁给大唐皇帝吗?”
“我不想,他……他太老了,可是我没得选择,是皇帝自己决定要娶我的,我完全不知情,我只是想要荣华富贵,改变寄人篱下受人歧视的命运!”杨玉环在对待这问题上显得异常坦诚。
那声音道:“既然你不想,就不能违背自己的意愿,更不能亵渎我的名声,你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吗?”
“我……我不懂。”
杨玉环紧张兮兮道。
那声音指点:“你只能跟大唐皇帝做名义上的夫妻,暂时不能发生实际关系,你要供奉我的神像,好好修道,争取早一日位列仙班。”
“好。”
杨玉环这会儿只想把这个可怕的声音打发走,没有丝毫犹豫就答应下来。
“那你立誓吧。”
那声音咄咄逼人。
杨玉环犹豫一下,随即举起手来:“我杨玉环立誓,不做违背玄女娘娘的事情,不能亵渎玄女娘娘的名声,还有……不跟大唐皇帝有夫妻之实。”
“嗯。”
那声音似乎很满意,“好好修道,当你有所成就,就算你改变主意,我也不会追究,但现在你必须谨守誓言,一旦违背将会会遭受五雷轰顶!还有,你不能将见过我的事情告知他人,记住我跟你沟通的方式,有人假借我的名义跟你说话,只要不是这种方式,就非本尊。”
“啊……民女知道了,不敢违背。”
杨玉环害怕得闭上眼睛。
那声音就此消失,半天后,杨玉环终于鼓起勇气,睁开眼四下张望,大殿里一片平静,目光搜寻一圈也没找到声音的来源。
“太可怕了,是谁呢?不会真的是玄女娘娘吧?”杨玉环心中仍旧很恐惧。
“四郎也是,非要让我扮玄女,这下好了,真惹上神灵了……如果不是神仙显灵,那声音怎会不是用耳朵听,而是用心去感悟?”
杨玉环跪坐地上,半晌没回过神来。
一直临近半夜,她都不敢睡觉。
……
……
这声音的来源,正是杨云。
杨云用通过心灵沟通的方式跟杨玉环说话,这也是杨云第一次尝试如此方式。
因为距离太远,杨云让雅柔把他送到皇宫飞香殿外的隐蔽之所,然后用这种方式跟杨玉环交流,而他除了警告杨玉环不要放纵自己,同时也是给杨玉环一个警醒,防止有人用同样的方式套杨玉环的话。
杨云想到的最无语的露馅方式,就是杨玉环自行招供,否则别人很难从几次下凡的表演中找到破绽。
让杨玉环主动承认,也是揭破玄女下凡真相的最佳方式,杨云先把自己站在敌人的角度思考这个问题,然后有了眼前的举动。
还有一点,杨云想在杨玉环心中播下一个“信仰”,不能让杨玉环肆无忌惮随心所欲行事。
他明显感觉到,现在的杨玉环自认有法力通神的弟弟撑腰,又是玄女下凡,又是进宫嫁给皇帝,简直无所不能,俨然把自己当成神明,正沉浸在这种肆无忌惮获取利益的兴奋中,还准备继续破坏规则行事。
用玄女吓唬杨玉环一下,既能让杨玉环收敛,也能通过这种方式不断规范杨玉环的行为。
只有杨玉环担惊受怕,才会按照自己给她定下的规则办事,否则以杨云这个亲弟弟的身份根本管不住,她定会更加胡作非为。
眼下是杨云首次假借玄女的身份跟杨玉环沟通,见到杨玉环恐惧的样子,杨云对这结果很满意,说明杨玉环还是信了。
他一直观察到后半夜,这才出宫来,重新让雅柔把杨玉环接出宫墙,这也是李隆基宣布婚事后,杨云第一次跟杨玉环见面。
“四郎……”
杨玉环见到杨云后很激动,过来抱住杨云,好像找到依靠,此时她娇躯颤抖个不停,却不说为什么。
一个小女孩被如此吓唬,能保持到杨玉环这种状态已算不错了。
“九姐,你没事吧?可是宫里有人欺负你?”杨云故作不知,关切问道。
半晌后,杨玉环松开手,站在那儿沉默不语,似是记起之前那声音的警告,不能把此事告诉别人,最后选择噤声。
杨云故意装糊涂,笑了笑道:“姐姐一定是因为陛下宣布要娶你,觉得要嫁人了,舍不得我,是吧?”
“是……”
杨玉环点点头,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杨云赞叹不已,这完全是个演技派啊,我跟你演,你反过来也跟我演,反正就是拼演技,看谁比谁更假?
杨云笑道:“有关婚事,我们回去后慢慢说,快上马车。”
说完扶着杨玉环上了马车,亲自赶车往醉仙楼去了。
……
……
醉仙楼内,杨玉环坐在满桌菜肴前,有些闷闷不乐,显然还在想之前玄女警告她的事情。
杨云则一脸人畜无害的神色,不停给杨玉环夹菜。
“四郎,你觉得……我应该嫁给圣上吗?”
杨玉环突然抬头问了杨云一句。
杨云放下筷子,反问道:“姐姐怎会如此问?嫁给皇帝光宗耀祖,我杨家也跻身外戚之家,这不是好事吗?”
杨玉环螓首微颔,道:“如果我说不想嫁给圣上,那是不是……圣上会翻脸,以后……我们杨家也不会落得好果子吃?”
杨云对杨玉环说的这句话多少有些安慰,至少姐姐反思这段感情是否合适了,这也是杨玉环身上难得三观正常的时候。
“圣上要娶姐姐,是想到姐姐是九天玄女在凡间的替身,也因姐姐魅力十足,沉溺其中不可自拔。但以我说呢,圣上年岁……稍微有点大,何况宫里那么多女人,姐姐嫁到宫中必定会吃不少苦头,锦衣玉食不在话下,但这并不是姐姐欠缺的啊,我这个弟弟就能保证姐姐有如此生活……一切就看姐姐怎么想了。”
杨云以公允中立的态度,跟杨玉环做一番分析。
杨玉环听完杨云的话后,重重点头,显然她也同意杨云的说法,最重要的一条,就是李隆基年岁太大。
不过她可不是什么追求爱情不计较后果的懵懂少女,自幼生存的环境决定了她必定要找一个强势的男人保护自己,选择一个可以当自己父亲的老男人,对别的女人来说不可接受,可在她这边,接受度反而会高一些。
“如果姐姐嫁给圣上,而不……不当妃子呢?”杨玉环试探地问道。
“嗯?姐姐的意思我不太明白,不当妃子?当皇后吗?”杨云笑着问道。
杨玉环神色间颇有些为难,言辞闪烁道:“就是……不跟圣上发生……那个,还是当道姑……一直住在玄女观……”
杨云作出恍然的姿态,惊讶地道:“本来圣上说要娶姐姐,也只是为了跟仙家联姻,姐姐不一样住在玄女观?”
“不一样,真不一样……圣上的意思是一回事,万一他真要想得到姐姐我……要到玄女观来……我是说……我有资格拒绝吗?有什么办法?”
杨玉环目光热切地望着杨云,根本就不觉得如此跟自己弟弟探讨男女之事有何不妥,她现在是毫无头绪,只能求助弟弟。
杨云想了想,一脸认真回道:“只要姐姐不同意,圣上根本就勉强不得……你就跟圣上说有神仙示警就行了,只要圣上对姐姐有所敬畏,就必定不敢冒犯姐姐。”
“哦,那就好。”杨玉环听了杨云的话,心安定下来,玉手轻抚一下胸口位置,似是落下心中大石。
杨云故作不解地问道:“姐姐为何要如此问?是说姐姐想拒绝这桩婚事吗?”
杨玉环轻叹:“姐姐没有权力拒绝这桩婚事,但姐姐不想如此葬送自己的青春,姐姐想过一点正常女孩过的生活,就算在宫里,在玄女观,也想清心寡欲好好修道,争取能成仙得道。”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杨云大概琢磨了一下。
杨玉环好似在说,她既想要婚姻带来的荣耀,又不想对婚姻负责,不想尽当妻子的义务。
好似是他在帮杨玉环,其实这正好符合杨玉环对这桩婚姻的预期。
杨玉环乐得如此。
第二八三章 凑个热闹
杨玉环没提及有关九天玄女给她警示之事,除了心里害怕她不敢说外,大概也有自己的小心思……她觉得自己能跟神明联系上,以后未必需要事事依托于弟弟。
通过这件事,杨玉环似乎定下了修道成仙的志愿,不过这总比她之前想的要在宫里混吃等死当个祸国殃民的杨贵妃要好多了。
杨云也在琢磨这件事:“历史上杨贵妃下场很悲惨啊……我来到这个世界,又是你的亲弟弟,怎么都要改变一下你的性格,不能让你当大唐兴衰转折的罪人,进而连累我的名声。”
杨玉环出来后时间不长又得回去,对她而言不太开心,毕竟每次出来都是在晚上,就好像牢房里出来放个风,没有机会接触到洛阳城的繁华。
“宫里太过苦闷,就算要修道,也不能天天这样,我真想出来好好游逛一番,大空观的法会还没结束吧……”
她一有机会就在杨云面前诉苦,言语间非常希望杨云帮她实现过那种既进宫门又不被束缚的生活。
杨云耐着性子听她说了一阵,道:“玄女观不是要建成了么?以后姐姐在玄女观内,应该有更多自主权吧?到时候姐姐给自己安排个密室修炼,不让外人打扰,如此便可随便出来,现在的话……还是先等等吧。”
杨玉环凤眼放光,惊喜地道:“好啊!四郎,还是你主意多,到时候白天你就找个人假扮我,把我替换出来,你觉得怎么样?”
杨云真想开骂,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小女儿家不想困在宫里能理解,也是因为他有这能力把杨玉环接出来,杨玉环才会如此看重,想想这也算杨玉环对自己的一种依赖,不然她进宫后获得权力,以后想束缚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杨云笑着点了点头,道:“这只是权宜之计,若不成的话,到时再给姐姐另行安排。”
……
……
把杨玉环送回宫中,已接近五更天。
杨云跟雅柔一起回来,雅柔已在马车上睡了一会儿,到了院子,因为这边地方拥挤,洗漱都不方便,加上雅柔实在太困了,直接进屋睡觉去了……现在一间屋子住三个女孩,雅柔的房间除了她和妹妹外,还有就是乙丹。
雅清年岁小,若晚上姐姐不在,她只相信力大无穷的乙丹,这可以给她一种安全感,乙丹也是这小院最受欢迎的存在,主要在于她没多少心机。
“师傅去何处了?”杨云打水洗完脸,正准备进房,吴元走过来,向杨云递了张干布。
杨云接过干布,一边抹脸,一边看向吴元,笑问:“这是没睡,还是醒了?”
吴元道:“师傅晚上出去,应该是接师姑出来吧?所以才要带上雅柔……即便是宫墙,也挡不住师傅的神通,若师傅当刺客的话,怕是天下之间没人能防备。”
“呵呵。”
杨云对吴元所提的“刺客”这种想法感到很新奇,他不是没想过自己的超能力有多可怕,但最重要的不是他有什么能力,而在于他心术很正,既然没有起过杀人的心,又怎会去当刺客?
吴元再道:“哦对了,师傅,你一直没见刘家小姐,她在洛阳已等候多时,师傅真不打算见她吗?”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杨云最近一直在回避刘清媛的问题。
可刘清媛从蜀地逃婚出来,在洛阳属于飘零的浮萍,作为曾经的朋友,若一直不管不问,显得太过冷酷。
但问题是,杨云心中对刘清媛的感觉很复杂,他有些逃避见那个女孩。
“多送一些东西过去,我会让何五六把她的居所安顿好,让她可以在洛阳平平安安生活……”
杨云正说着,突然发现吴元的目光不太对劲,立即收声不语。
吴元补充了一句:“之前见她,她说要跟我一样修道,从此不问世事。”
“咳咳……”
杨云咳嗽一声,小姑娘家涉世未深,就以为自己看破红尘,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都没这么深的领悟!
连情情爱爱的东西都还没看懂,就想学别人当道姑,一辈子不嫁?
杨云心想:“不会回头把她终生不嫁的责任也推到我头上吧?虽说我跟她之间有一点瓜葛,当晚相处我对她也有一些想法,可始终那谈不上是感情,只是男女间最本质的诱惑……别最后说是我害了她的终身幸福?”
“想出家的话……”
“师傅,不是出家,是入我道门。”吴元纠正。
杨云没好气地道:“不管怎么说,以她这年岁,断不至于走上歧途。”
吴元的眼神又不太对,好像杨云在说她跟小院这些女孩都“误入歧途”。
杨云道:“回头跟她好好谈谈,就算她不想出嫁,也该跟家里好好谈一谈,非要走极端,结果必定是适得其反……”
“她也没别的办法。”吴元无奈地说道。
现在是刘家要跟新任剑南道节度使进行政治联姻,即便刘清媛在家里很受宠,可在涉及家族生死存亡的问题上,刘家绝对不会给她选择的机会。
杨云微微冷笑,摇头道:“就算要嫁,一定要嫁入剑南道节帅府?这两京权贵就没有合适的?”
吴元怔了怔,小嘴微微张起,道:“师傅是说,要给刘家介绍两京世家名门联姻?”
“这又不是不可以,总之让她把心安回肚子里,凡事都有可能……你帮我盯好了,别让刘家人找到她,进而把她带走……这件事就拜托你了!”
杨云说完拍拍吴元的肩膀。
吴元正支着头发呆,被杨云一拍才稍微回过神,用不解的目光望向杨云。
显然她对杨云疯狂的想法感到震惊。
还可以这样?
“早些休息,明天是法会最后一天,怎么都得过去凑个热闹,别忘了我们也属于道门的一份子。”杨云道。
……
……
道家盛会到了最后一天,之前的热闹已平息,最后一天仍旧是民间法会的狂欢。
大空观会场已对普通人开放,当天会场内有几场**事,说是朝廷发起的,以此来祈祷国泰民安。
杨云一听,就觉得这是李林甫的行事风格,假借道门的名义向皇帝献媚。
换作以前,相信这能促进国运的人不是没有,但很少,可自从有了九天玄女下凡之事后,道家信众数量攀升一大截,很多不信神的百姓也来到道家法会现场,可以说杨云一手推动了道家走向兴盛。
杨云在大空观外逛了一圈,发现几天下来,就连镇宅求平安的灵符都有了创新。
市场有需求,生产者就会迎其所好,而且为了打开市场,会对商品进行改进。
“这剑穗挺有意思。”
杨云拿起路边摊木架上挂着的红绳穗子看着。
摊主是个三十岁上下看起来很机灵的男子,纠正道:“这位公子,这哪里是剑穗?这是平安绳,经过大空观的道爷开光,买一个回去可以祈福保平安。”
这天杨云和几个女孩都没穿道袍,没人看出杨云是道士,这摊贩居然向杨云推销起他的商品来。
吴元很生气:“道门又不是佛家,哪里有开光一说?这么个东西就能保平安?这不是骗人吗?”
摊主听得一愣一愣的,道:“几位若不买,可别诋毁,这好东西最近卖得最多,不信的话买个回去,一定有用。”
吴元还想争论,却被杨云阻拦。
杨云笑道:“人家做小本生意,再者百姓买回去也是图个心安理得,何必介意?这东西不错,我买了,多少钱?”
“三个铜板。”摊主开了价。
这价格绝对有些虚高,这时代铜板是市面硬通货,三个铜板能买架子上所有红绳,杨云不想计较是否摊贩狮子大开口,买个回去挂在桃木剑上,倒是像那么回事,反正他现在手头也不缺钱。
“买了。”
杨云说完,后面负责带钱袋的安伦很不情愿把三个铜板递上,等拿到红绳后直接交给雅清。
雅清在这个小队伍中就负责“收破烂”,有没有用的先给她,准能讨得个笑颜,小孩子家最喜欢这些花花绿绿的东西。
走出集市,往大空观正门去,吴元有些不高兴:“师傅,我们是否太过纵容那些商贾了?他们这么做是骗人。”
杨云笑道:“道门的事情,十之**都跟骗有关,世上哪里有那么多真的?只要卖的开心,买的高兴,不就皆大欢喜?”
吴元对于杨云的歪理大为不悦,可她没争论的意思,等转头看去,果然发现正在把玩红绳的雅清,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大概就理解了杨云的话。
只要能让小妮子高兴,花三文钱就很值,至于这东西是不是有祈福的功效,并不是那么重要。
“真是奇怪。”
吴元嘟哝一句,抬头看大空观门口,发现那边有人设卡收门票。
今日跟往常不一样,因为大空观内有祈福国泰民安的活动,想进内就要交钱,连道士也不例外。
即便如此,很多想搭顺风车求个家宅平安的洛阳百姓,还是趋之若鹜,即便进场一人的门票钱便高达十个铜板,门口还是排起了长队。
“小安,把钱拿出来,数数人头,准备交入场的钱。”
杨云没回头,直接对安伦招招手。
安伦一本正经把人头数过,然后掏出七十个铜板,让雅柔帮她拿着,本来鼓囊的钱袋瞬间瘪了下去。
可还没等到门口,就有值守的官员认出杨云,直接过来迎接,这下连门票钱都省了,一行直接入内。
第二八四章 三绝
杨云本以为是出自河南尹刘衡政的安排,跟着官员进内,走了一段路到了地方才知是咸宜公主相邀。
咸宜公主一身男装,站在场地中央,看着临时搭建的高台上正在举行的祈福仪式,杨云上前见礼后,她回头笑着看了杨云一眼。
“很奇怪吗?我早就让人在外盯着,把你叫来一起参加仪式。”咸宜公主道。
杨云走到咸宜公主身后,旁边同样着男装的女官自觉退到一边,不妨碍咸宜公主跟杨云对话。
杨云抬头看了一眼。
所谓的祈福仪式很单调,一个道士举着桃木剑,东刺一下,西刺一下,嘴里念念有词,空有仪式感,本身并没有实在的东西,正在作法的这位也不是出名的道士,所以相当单调乏味。
现场没有王公贵胄和高官,好像朝廷已把这场法会给遗忘了,李林甫和李瑁也未现身,只有咸宜公主到来,还是着便装旁观,显得极不慎重。
过了一会儿,那道士还在那儿舞剑,什么声光效果都没有,连咸宜公主也觉得枯燥乏味,对杨云一招手:“走,这里有些吵,到旁边说事。”
杨云让吴元等女留在原地,他跟咸宜公主到了广场一角,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咸宜公主大大咧咧坐到女官提前放好的胡凳上,随即招呼杨云也坐下。
“今天仪式,乃是李夕郎主张操办,未跟父皇通禀过,我也是在今早听闻,本以为有热闹瞧,到了地方才发现不过如此。”
咸宜公主脸上满是失望之色。
在她看来,真正的热闹必须是官府、道士和百姓三方同在,创造出与民同乐的热闹景象,而今天的仪式就算人再多,因无官府参与,便显得不够正式,也乏善可陈。
“看看这些百姓,什么都不懂,只是听闻九天玄女下凡,便以为这仪式能令他们安居乐业,所以说百姓是愚昧的,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求的是什么。”
小公主好像智者一般,对蜂拥而至的百姓指指点点。
杨云看着场地中高台周围顶礼膜拜的百姓,心中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大概就是李林甫想展现给朝廷乃至皇帝看的,既要让皇帝对道法充满期待,也要让皇帝知道百姓的诚心,让皇帝感受到万民拥护。
咸宜公主突然侧过头看向杨云,道:“你怎么不说话?”
杨云道:“我在仔细品味公主的言论,暂未消化,一时竟忘记如何对答。”
“噗哧。”
咸宜公主忍不住灿烂一笑,突然意识到如此有些失态,赶紧用手掩住樱桃小口,稍微平复后才故意板起脸来,道,“你几时学得如此油嘴滑舌?我本以为,只有那些狂蜂浪蝶才会如此说话。”
杨云撇撇嘴道:“我跟那些人没区别啊。”
咸宜公主没好气地白了杨云一眼,道:“我知道你故意这么说,其实我不想听到你的评价……我是想通知你一声,你姐姐正式嫁进宫前,会有一场招待外宾的宴会,就在洛阳皇宫,父皇亲自主持,届时你也会受邀出席。”
“嗯?”
杨云微微皱眉,这消息对他来说,有些劲爆。
皇帝居然会邀请他参加宫廷宴会?
咸宜公主道:“这也算父皇对此番前来洛阳参加法会的道门中人的礼遇,届时会邀请一些道家名人前往,而你姐姐即将成为皇室一员,当然也会有你……你的席位会非常靠近主桌。”
杨云大概琢磨一下就了解是怎么回事了。
皇帝邀请的并非他一人,终玄宗一朝,宫廷宴会非常多,这跟明清后皇帝多深居简出、臣子难得见面大不相同,也不是说谁有资格去宫廷宴会就代表平步青云得到提拔,甚至很多人根本就是临时邀约前往,并不算什么。
玄宗宫宴很有讲究,很多翰林、内官便是专门为宫宴所准备,比如说李白,当官后只是服务于宫宴,作为皇帝常随,但永远只是个随官而已,无法跻身朝堂。
杨云心道:“宫宴请我去,并让我坐在靠近皇帝的位置,大概把我当成跟罗公远和三藏金刚相仿的人物,需要保护皇帝的安危,毕竟这次宫宴上会有番邦使节乃至有法力的国师出席。”
“公主也会去吗?”杨云问道。
咸宜公主笑看杨云,问道:“你希望我去,还是不希望我去?”
这问题让杨云有些发懵。
公主是怎么回事?
为何会用这种口吻跟我说话?
“呃……”
杨云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咸宜公主又是轻快一笑,道:“我会去,到时候需要我配合你吗?比如说在场面上帮你说几句话,在外邦人面前介绍你一下,亦或者用别的方法来表现你的能力?”
杨云苦笑:“公主言笑了。”
咸宜公主突然板起脸来:“你可以轻松参加这场宴会,可本公主不行,你必须答应我一件事,我才能让你安稳从宴会上退出来。”
既然参加宫宴不是由朝廷派人通知,而是出自咸宜公主之口,杨云就料到小公主肯定会给他出难题,现在果然验证了。
杨云料到可能跟之前道家盛会上发生的事情有关。
咸宜公主不等杨云一口回绝,直接道:“我让你帮我在道家法会上露脸,你未能成行,现在却是你姐姐名震天下……我要你在宫宴上帮我一把,让他们知道我不是吹牛……”
“公主的意思是……?”
杨云神色非常为难。
咸宜公主撅着嘴,好似小女儿家生闷气,瞪着杨云道:“不用你施展多么神通的本事,就是一些小把戏,让那些人知道我会法术就行……这总难不倒你吧?”
换作以前,杨云完全可以一口回绝,可若是如此小小的请求都不答应,以后怕是跟咸宜公主没朋友做了。
“恭敬不如从命。”杨云行礼道。
咸宜公主面露喜色,随即白了杨云一眼,道:“总算你识相,这次你帮本公主,以后我也会帮你,若是玩砸了本公主决不轻饶。”
……
……
来一趟大空观,杨云得知要参加宫宴,还答应帮咸宜公主于宫宴上立威,杨云觉得出来这一趟亏大了。
之后咸宜公主不想留在大空观,便带人离开,而杨云则带着这些女徒弟在大空观四周逛了一圈,出观门后又到附近的集市买小吃,等吃饱喝足才回去。当天是法会最后一天,这场东都道家盛典将就此结束。
杨云先让小萝莉们回家,而他去了醉仙楼,没等入内,何五六便火急火燎迎出来,气喘吁吁道:“当家的,出事了。”
杨云不紧不慢,神色平和,心中琢磨难道是有人来砸场子?
“何事,详细道来。”杨云随口道。
“今日早些时候,来了个狂放不羁的书生,一来就点了一桌子酒菜,不停喝,周围有几桌客人,他非要跟人家斗酒,结果喝趴一群人,现在他正拿着笔到处写字呢。”何五六苦着脸道。
杨云皱眉:“狂放不羁的书生?没劝阻吗?”
何五六摸着脑袋道:“当家的您看,我这脑袋被他用剑柄敲了一下,冒起个大包……他剑法很是了得,几个伙计上去劝,都没办法啊。”
“嘶。”
杨云吸了口凉气,随即快步进入醉仙楼。
刚进入一楼大堂,就见一个白衣书生,一手提着酒坛子,一手提着毛笔,到处“泼墨挥毫”。
这人腰间佩剑,英姿飒爽,更让杨云惊叹的是,这人他见过,正是曾在张九龄府门前有过一面之缘的李太白。
“我遍寻他不得,他倒主动送上门来了,居然还跑到我的店里喝酒,砸场子?”杨云心中欣然,这可比见大臣、公主有意思多了。
千古流传的诗仙,就在眼前?
可他不太确定,这时代的登徒浪子不是一两个,或是同名同姓,再或是那日张九龄府上的人搞错了呢?
“让一让,当家的回来了。”何五六往那儿一站,很有气势地大喊一声,随即店里的账房、伙计、厨子等人赶紧让开。
所有人都放心了,神通广大的店主回来,随便给这狂生来一下,这家伙就吃不了兜着走。
白衣男子听到何五六的话,好奇看过来,看到是杨云时,明显皱了一下眉头,显然对当日在张九龄府门前见到杨云印象深刻,不得志的愁绪顿时涌上心头。
伙计跑过来道:“当家的,就是他,头晌就来闹,午市了都没几桌客人,客人见到这煞星远远避开,只有二楼坐了几桌。”
本来午市是醉仙楼最热闹的时候,可现在一楼桌子大多空着,门口有人往里面张望,说明这狂放书生的到来的确影响到了醉仙楼的生意。
杨云笑着摆摆手:“无妨,也就几十桌客人而已,我还亏得起。若有大才前来,就算只请一人,也是我之荣幸。”
白衣男子脸上带着几分笑意,有一种壮志未酬的萧索和自哀,却豪放不羁地说道:“你就是这醉仙楼的主人?敢称醉仙之酒,本以为有多烈,饮来不过如此,连人都不能醉,何以醉仙?”
何五六凑过来道:“当家的,此人已喝了有六七坛酒,换了平常人早就酩酊大醉,倒地不起,可他……除了有点狂,还能写东西……怎么都撂不倒。”
杨云心想:“古往今来都说李白诗剑双绝,在我看来只能用诗剑酒三绝来形容……他作的诗多出自半醉不醉的状态,应该就是现在这模样……他的酒量居然如此好?”
第二八五章 斗酒之约
“能否醉仙,仁者见仁,智者见智,还未请教阁下……?”
杨云走过去,坦然面对。
白衣男子目光中透出一抹豪迈:“在下李白是也。”
简单的自我介绍,透露出大气豪迈,狂放不羁中却有几分苍凉,好似自惭这名字不为太多人知晓,可在杨云听来,这简简单单一个名字就足够振聋发聩,一腔汹涌澎湃的豪情在心底滋生。
“李太白,久仰,久仰。”
杨云拱拱手道。
李白多少有些好奇,问道:“哦?你听说过我?”
“何止听闻,鄙人对阁下才学多有向往,你所著诗作多在世间流传……当日张令公府门前我们有过一面之缘,阁下可还记得?”
杨云面带善意的微笑,问道。
李白脸上多少有些不悦,当日他在张九龄府门前被阻挡于外,而杨云却顺利入内,如今他都有些耿耿于怀。
杨云又道:“张令公对阁下的才学多有称赞。”
李白眼睛里瞬间有了神采,一扫之前阴霾,连宰相都知他的才名,这是何等荣光?好像之前没能去拜谒张九龄也就不算什么了。
“不过今天先不忙谈才学,你在我的地头品鉴我的酒,我这个主人怎么都得过问一下……我酿的酒很烈,不知太白兄能喝多少?”
杨云一副自来熟的模样,直接跟李白称兄道弟,反正不管李白对他态度如何,作为后世人,能见到李白,对杨云来说是莫大的荣幸。
李白指了指桌上的酒坛,道:“这些酒还醉不倒我。”
“那好,不如我们相约比一次酒,我带上五十坛酒,谁先喝倒算谁输,如何?”杨云感觉到眼前的李白说是没醉,但其实人已经有些发飘。
这会儿跟李白谈再多,回头对方也未必记得,不如约个时间喝一次酒,增进一下了解。
能跟酒仙比酒量,对杨云来说未尝不是人生一大际遇!
既然他把酒楼称为醉仙楼,真正的神仙不可能来品酒,先把诗仙给醉倒也是极好的事情。
李白微微皱眉:“你请我喝酒?”
“没错,时间地点由你来定,我只管带上美酒跟你同饮,不醉不归。”
杨云既要跟李白约定饮酒,那就得先把对方给稳住,眼下李白继续留在这里只能添乱,要饮酒找个安静的地方喝多少都行,终归不能影响他开门做生意,不然靠什么来赚钱酿酒?
李白面露笑容:“你很有趣,那就定在明日吧……你带上五十坛酒,我自然不能空手,我便请当世最好的舞者作陪,跟你斗酒。”
最好的舞者?
难道是公孙大娘?
杨云之前曾去春风巷拜访过公孙大娘,但没有如愿。
之前公孙大娘曾入宫在皇帝跟前献艺,后面公孙大娘便神龙见首不见尾,东都城内想见公孙大娘舞剑的世家名门排队能从城北排到城南,公孙大娘不会为了区区钱财而向谁献艺。
杨云问道:“你说的最好舞者,可是公孙大娘?”
李白脸上浮现一抹得意的笑容,道:“正是她,你带酒,我请人,自不会让你觉得我有所轻慢……明日午时春风巷,我等你前来赴约。”
说完李白从怀里掏出颗银锞子,大约两三两重,扔到了桌子上,也不问酒钱,径直往外走。
杨云可不想收李白的酒钱,既存心请李白喝酒,自然不能丢面子。
杨云一伸手,桌上的银子缓缓升起,在对方惊讶的目光中,飞到了李白面前,然后稳稳落入他手上。
“这几坛酒,就当是跟太白兄交个朋友,不用付钱。”杨云笑着说道。
李白一怔,好似想到什么,喃喃自语:“果真是有道行的小天师,世人诚不欺我,今日太白领教了。”
杨云笑道:“明日午时,春风巷,不见不散。”
……
……
李白走出酒楼门口,这次杨云没有直接放李白走,马上安排何五六派人跟踪,探明李白如今落脚何处。
何五六不问情由,马上叫了伙计过来,安排盯梢。
“当家的,这人前来捣乱,您还请他喝酒,这是何故?”吩咐下去后,何五六这才不解地看向杨云,一脸不情愿的样子。
醉仙楼内,美酒从来都是供不应求,杨云说要一次拿出五十坛酒来,他作为醉仙楼的管事当然觉得心疼,想的是这些酒能留在店里售卖多好。
杨云叹道:“此人的才学举世闻名,注定会流传千古,我今天能见到他,请他喝上几坛酒,那是我的荣幸,我想交他这个朋友,所以没法吝啬。”
“他才学很高吗?”
何五六对诗赋之类的东西没什么研究,茫然地摇摇头,随即见伙计开始收拾大堂,赶紧招呼,“把他写的东西抹掉。”
“慢!”
杨云吆喝一声,摆手示意伙计退到一边。他先到四壁看,李白留下几首诗,但并非是流传后世的名作,又来到一张桌子前,只见好好的桌面被李白用毛笔在上面写满了字,字迹很潦草,仔细辨认下发现也非熟悉的李白名篇,估计是醉酒后的随兴之作。
杨云心想,要是能把这些墨宝拿到后世,一定是无价之宝,可他也明白这东西保存不了太久。
“用绸布把所有字迹遮掩起来,把提满字的桌子也给撤换下去。”杨云吩咐道。
何五六看到杨云古怪的举动,摇头道:“墨迹很难擦干净,等哪天请来工匠处理掉。”
杨云笑道:“不用那么麻烦,墙壁上的字我会找人拓下来,这桌面上的字也要好好保存……直接到后院拿新桌子替换即可。”
杨云如此慎重,何五六非常不可思议,但还是照办。
……
……
过了很久,出去跟踪的伙计回来,告知李白如今在南市靠近春风巷的一处民院落脚。
李白虽说也是官宦之后,但到底不是显贵之家出身,不过他的处境明显比杜甫好,至于李白到洛阳来的目的,杨云不是很清楚,但估计跟求官有关。
知道李白住在何处,对杨云来说跨出历史性的一步,他非常高兴,来日能跟李白斗酒,同时能在酒桌上探讨一下诗赋文章,就算不白来大唐玄宗朝走一遭。
就在这天下午,府衙派人前来通知,说是皇帝的酒宴定在来日晚上,他也在受邀者之列。
“中午要跟李白斗酒,晚上进宫参加宫宴,时间很紧啊……怎么什么事都凑一块儿了?”
杨云有些懊恼,想到来日不但能跟李白把酒言欢,还有机会见到赫赫有名的公孙大娘,便觉得入宫参加宫宴不算什么,还是明日中午的酒席更加重要。
杨云正准备回去做准备,张高突然来访,张高也是来日宫宴的受邀者,他提前来跟杨云通个气,想商议一下明天入宫的注意事项。
二人到了醉仙楼二楼雅间,杨云让人备好酒菜,张高神色波澜不惊,对口腹之欲似乎并不看重。
“陛下宴请番邦使节,还邀请道门中人一同赴宴,听闻朝中重臣也会与席,杨道友是否准备在宫宴上有所作为?”
张高笑眯眯望着杨云问道。
杨云很清楚,张高也是对九天玄女下凡之事持极大疑虑之人,不过张高作为道门翘楚,前辈高人,不会想怎么才能揭穿他。要知道如今对方都把女儿送到自己门下当徒弟,等于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不会主动交恶。
杨云道:“本来不可说,但张道长毕竟与我关系不同,这里我就直言了……之前咸宜公主私下相邀,商谈在明日宫宴上,我会帮她展露一点小法术。”
“咸宜公主?”
张高颇为好奇,问道,“可是惠妃之女?”
“正是。”杨云点头。
张高摇头叹息:“早有传闻,说杨道友跟惠妃娘娘走得很近,可如今公主作何还要相邀?莫不是有何不为人知的想法?杨道友可要防备些才是。”
杨云明白张高的顾虑。
谁都知道杨玉环入宫后,杨云不可能再加入惠妃派系,眼下咸宜公主请他帮忙露脸,很可能就是武惠妃精心设计的阴谋,目的是证明杨云有暗中帮别人呈现“法术”的能力,从而将九天玄女下凡的神话破灭。
可杨云很清楚,咸宜公主在这件事上并无利用他的意思,且在没有实质根据的情况下,只是使一些简单的隔空取物等“法术”,如何能证明他有伪造九天玄女下凡那么大场面的能力?
连武惠妃也不会贸然用如此拙劣的方式来揭穿九天玄女下凡的真相。
说到底,只是满足咸宜公主这小姑娘一点争强好胜之心,可杨云没法跟张高解释太多,就像他没法跟张高说,其实早前他帮咸宜公主在宫宴上出彩,把张九龄吓得闭门谢客,低调行事。
杨云点头道:“多谢张道长提醒,在下会注意的。”
张高道:“那明日便跟杨道友一同入宫,有事你我也好商议,令师……松梅也在受邀之列,如今外面有人在传他冒充令尊师之事,怕有人会在明日宫宴上借题发挥。”
杨云笑着摇摇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若真有人想拿松梅的身份做文章,我只好承认之前的事,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张高想了想,随之点了点头,对杨云行事的手段有几分佩服。
若换作以前,找人冒充师傅或许会严重影响杨云的名声,可现在情况不同,杨云姐姐成了九天玄女化身,马上要入宫嫁给皇帝,杨云已成为皇亲国戚,至于什么师傅不师傅的,没人会在意。
大概只有武惠妃的人才可能拿这件事做文章,其实能够借题发挥的余地相当有限。
此时皇帝还在就要迎娶九天玄女的兴头上,没人敢逆龙鳞行事,一切以求稳为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