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四一章 来去无踪
张高未从杨云这里探出想知之事,转身而去。
咸宜公主皱眉道:“这位张真人,为何要说张果张仙师用的是障眼法?莫非其中有诈?”
杨云叹道:“道家之事,很多解释不清,几乎所有道士都会故弄玄虚,许多表现手法巧夺天工,在下真的没看明白。”
“你倒挺实在的。”
咸宜公主白了杨云一眼,道,“你自己不也是道家人?算了,你证实不了,我替你去求证一番,正好我也想亲眼见识一下这个张果是否真是下凡的仙人。”
说完咸宜公主便告辞。
她本来还想邀杨云一起入宫,却被婉言谢绝。
洛阳皇宫可不是普通人想去就能去的地方,没有皇帝邀请而单单是公主邀请,就算上了公主的马车到宫门前也会被御林军赶下车来。
……
……
张果和咸宜公主相继离开大空观后,大空观内大多数人还在议论之前发生的一切,议题主要是张果之前表现出的神通,当然不时有人质疑这是某种障眼法。
因为张果的出场方式未有太过特别的地方,御空飞行在道家不算什么稀罕的法术,只是张果能在晴空万里、众目睽睽下御空而来,则显得有几分神通。
“四郎,你怎么回事?公主邀请你去宫里见仙师,你为何不去?你忘了怎么答应我的?”杨玉环很着急。
她知道自己离家出走未必能持续很长时间,很可能下午回去就要被杨玄璬派人将她给带走,她的机会可能只有这半天。
张果的出现,已注定当天所有人关注的焦点都在张果身上,若她不能体现出绝对的神通,没人留意她这样一个刚及笄的小姑娘。
杨云坦诚相告:“公主邀请,其实只是随口一说,若无御旨颁下,你我有何资格入宫门?”
“那怎么办?我没机会了吗?”
杨玉环目光楚楚地望向杨云,眼神别提有多委屈了,瞬间就把魅术施展出来,似想通过这种方式让杨云“就范”。
可现在杨云的精神抗力也非从前可比,在他有防备的情况下,杨玉环根本没机会魅惑他。
杨云心里盘算个不停。
张果的出现,的确打乱了他的计划,但杨云又隐约觉得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杨云突然眼前一亮:“姐姐是否想跟刚才的张果一样,被世人当作仙女?”
“可以吗?怎样才可以?”
杨玉环目光热切。
杨云对旁边的吴元道:“带你们师姑先回去一趟,换上一身衣服,我准备在人前好好展现一番,不过就是不知是否会有天时地利相助!”
……
……
杨云先对吴元低声交待一番,再让吴元带杨玉环暂时离开大空观。
杨玉环带着迷惑不解离开,不知杨云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杨玉环此去,暂且回不来。
眼看快到中午,法会仍旧一片混乱,没个主题。
所有人都在期待张果能回来,无论是想跟张果手下见真章的,还是真想膜拜仙人的,总之张果的出现成为法会唯一的亮点。
“师兄,可算找到你了。”
王籍一路小跑到了杨云面前,气喘吁吁。
杨云瞄了王籍一眼,问道:“你怎不在他跟前盯着?”
王籍笑道:“我让几个穿上道袍的侍卫看着,不会出事的,我来是想问问,下一步我们该怎办?这个张仙师太了不得,直接从天边飞来,一看就有真本事……我们不会跟他斗法吧?”
杨云摇头:“就算你想,有机会吗?”
王籍认真琢磨了一下,点头道:“你的意思是……圣上不会给我们斗法的机会?可圣上不是说过会亲临法会现场吗?”
杨云没回答王籍的问题,只是嘱咐道:“现在你的任务就是看好松梅,别让他惹事生非,此次盛会所有人都在关注张果,只要我们不出问题,于师门名声无损,就是最好的结果!”
“哎呀,还是师兄高瞻远瞩。”
王籍先给杨云戴了顶高帽,然后凑上前,自以为是地低声分析,“师傅没来,就一个假货,想跟张天师媲美不可能,只要无损于师门,我们师兄弟就算圆满完成任务了,是吧?”
“正是如此。”
杨云肯定了王籍的想法。
王籍转身一路小跑往观礼台方向去了,他终于确定自己的职责就是看住松梅别惹事,至于这次法会谁能出彩,已无关紧要。
……
……
晌午居然没人管饭,场地边倒是有人送水。
只是二月天,但暖阳当空,阳光洒在身上很舒服,有道士出言抱怨,也只能无可奈何到旁边找水喝,也有想离开大空观去找饭馆吃饭的,但却担心场地内突发事件而就此错过。
杨云坐在胡凳上休息,只见咸宜公主快步回来,脸上带着几分慌张。
“公主?”杨云起身相迎。
咸宜公主走过来,略微有些气愤:“真是的,以为能一睹仙人真容,结果我到宫里,仙人已经走了!”
“哦?”
杨云眯眼打量,脸上满是疑问。
咸宜公主道:“我也是听人说的,父皇在宫里亲自接见仙师,但那仙师好生无礼,不进殿门,非让父皇出来迎接他,且在空旷之所相见!”
杨云点头,大概想到,若一般表演魔术的,肯定不会到不熟悉的场合,至于表演露天魔术,对光线和场地有很高的要求。
杨云抬头看了看太阳,莫非张果的障眼法跟这刺目的阳光有关?
“……父皇对他已算礼遇,可他不讲礼数,我父皇问他,你既然是仙人,何故齿发衰朽?你猜怎么着?他当场就把自己的牙齿敲掉,头皮撕破,一转身,头发和牙齿都完好无损,活脱脱就一年轻道士。”
咸宜公主并未亲眼所见,说的这些均出自旁人转述。
这一部分,杨云自然认为张果有替身,这也是魔术的一种——大变活人。
“再后来,父皇问他有何仙法,他让身边随从于布袋内拿出一张纸,折成一头驴的形状,吹了口气,那驴变成了活驴,正是之前他骑的那头,那驴在宫闱禁地乱蹿,待回到他跟前,他吹口气,那驴就又变成了纸驴。”
杨云听到此处,未觉有多惊奇,因为这已经是张果第二次施展这种手法,见咸宜公主面有不悦,继续问道:“后来呢?”
咸宜公主撅着嘴道:“后来更可气,父皇龙颜大悦之下,赐其‘银青光禄大夫’,赐号‘通玄先生’,他居然不谢恩领授,说自己是仙人,不在意凡尘名声,父皇说要将皇姑许配给他,皇姑你也见过,貌若天仙,难道配不上他一个糟老头子?结果他说自己无福消受,还唱什么‘娶妇得公主,十地升公府,人以为可喜,我以为可畏’。”
杨云心道:“听公主如此说,倒是跟史书上记录张果见玄宗的细节极为相似。”
“这种不识相的家伙,真是少见,以为自己是仙人就可以目无君上?之后父皇问他有关仙丹之事,结果他拿出纸驴,又吹一口气,纸驴变成真驴,他骑着往天空飞去。父皇紧忙追问他往何处,他也不答,径直而去。”
咸宜公主说到最后,瞪着杨云问道:“你说他是不是不识相?”
杨云无奈摇头:“既然说了是仙师,他的处事方式也就非凡人能体会。”
“哼,父皇说了,怎么也要等到他回来,本来父皇要等明日才来此处,今天被他一气,下午就会到大空观来。”咸宜公主恶狠狠地道。
本来咸宜公主对张果充满敬畏,可在发现张果不奉朝廷征召,还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她老爹难堪,小姑娘生气了。
杨云笑道:“正好。”
“什么正好?”
咸宜公主蹙眉问道。
杨云没有解释,指了指观礼台方向,问道:“陛下到来后,是否会到那高台上,准备迎仙?”
“迎仙台?你还挺有花样的,寿王很快过来,你跟他说吧。”咸宜公主指了指大空观门口。
杨云侧头望去,只见李瑁正带人进观门,此时李瑁眉头紧皱,脸色阴沉,像是受了极大的挫折。
前日李隆基没追究张果失踪之事,可今天张果来去无踪必定令李隆基动怒,李瑁挨批的可能性很大。
李瑁进观后,有人告知他公主和杨云所在方位,便往这边走来。
“杨道长,事情有变,我不知该怎么处理。”李瑁一脸求助地望向杨云,却又顾忌咸宜公主在旁,不想在妹妹面前丢脸。
咸宜公主识趣,借口找徐峤问询张果之事,暂且离开。
李瑁这才拉着杨云的手臂,将宫里发生的事大概说了一遍,跟咸宜公主转告的大同小异。
“当时寿王在场吗?”杨云问道。
李瑁苦着脸摇头,“父皇并未准允我等旁观,我也是听他人说及。”
杨云不知其中是否有以讹传讹的成分,既非亲眼所见,定会夸大其词,人性如此,张果的神秘感愈发减弱。
“父皇要来此等候仙人,说一天等不到,就等一天,两天等不到就等两天,总之会一直等下去……父皇也不知被什么迷住了。”李瑁道。
杨云暗忖:“这还用问?你老爹当然是被张果返老还童的手段给镇住了,当皇帝的当然想活个千秋万世,现在好不容易见到个活的仙人,还不赶紧拿出诚意,不然凭何去讨长生不老的仙丹?”
杨云给李瑁一个自信的笑容,道:“你放心便可,只要陛下有诚意,仙人必定感动来见,寿王负责之事也可圆满。”
第二四二章 仙女下凡?
皇帝确定要驾临大空观,观内戒备立即加强,任由道士进出的观门第一时间关上,街路也封了起来,内外联系瞬间中断。
李瑁和咸宜公主去跟官府中人沟通迎銮细节时,杨云没有走开,而是选择留下等候。
“师父,师姑怎么还没回来?”
安伦一脸关心地问道。
杨云笑道:“你师姑那边暂时不需要回来,只要我能随时跟她保持沟通就行……雅柔,你过来,随时听从我的号令。”
“哦!”
雅柔应了一声,乖巧地走到杨云身边。
随着时间推移,大空观内道士都得知皇帝即将现身的消息,精神为之一振。
很多人跋山涉水来洛阳,就是为了出风头,若是能面圣,就算没能扬名立万也是不虚此行,回去可以吹嘘一辈子。
从观门到观礼台下一段路铺上了红地毯,地毯两边御林军排成队列,自动形成一条宽大的通道。
道士活动空间迅速被压缩。
除此之外,道观围墙、建筑物和观礼台四周出现大批身着甲胄的弓兵,一旦发现谁对皇帝不利,立即狙杀。
“銮驾来了……”
靠近观门的道士喊了一声,外面街路上早已喧闹起来。
李隆基的銮驾从洛阳皇宫来到大空观,一路畅行无阻,沿途百姓都下跪叩拜,犹如之前膜拜仙人。
李瑁携咸宜公主,还有六部官员到观门前迎接。
先进门的是千牛卫仪仗,其后是常伴御侧的名道罗公远和佛家高僧三藏金刚,而后是皇帝銮驾。
皇帝并未走下銮舆,直接被抬着进入大空观正门。
至于后面跟随的人中,当首是高力士和张九龄,二人几乎是并肩而行,后面是李林甫和一些杨云不认识的大臣,再后面则是太监和宫女组成的队伍,各色旌旗遮天蔽日,浩浩荡荡。
只是不见上次在大空观见过的武惠妃。
皇帝到来,众道士恭敬迎接,但方外人无需下跪,连躬身行礼的礼数都省了。
皇帝也不在意这些小礼数,銮驾停在观礼台前,高力士上去扶李隆基走下步撵。
李隆基有几分疲惫,走下来抬头仰视一下观礼台,随即在高力士、罗公远和三藏金刚三人的陪同下走上观礼台。
现场出奇的安静。
那些平日骄横跋扈的道士此时只能小心谨慎。
谁都知道皇帝身边的三藏金刚和罗公远是高手,没有人敢上去威胁皇帝安全,也没人毛遂自荐,能耐如何自己心里知道,这种万众瞩目的场合上去又无法证明自己实力,只会自取其辱,能否活着离开大空观都成问题。
李隆基站在观礼台上,罗公远挥挥衣袖,观礼台供桌上的香烛自动点燃,随即李隆基上前进香,在单独为他准备的套黄色座套的蒲团上盘膝而坐,手心向上,如同静修一样,闭上眼,嘴里念念有词。
很多人不解其意,却不敢随便议论。
杨云知道,李隆基这是在观礼台上等张果重新出现,他做出如此虔诚的举动,只是为让张果感受到他的诚意。
但如今张果已把仙人的派头摆足,皇帝信以为真,他在民间的威望高涨,怎么可能还会现身?
杨云心道:“人家场面活做足,取得预期的效果,皇帝、朝廷和众道士都当他是仙人,何必再出来抛头露面,露出破绽?就算有超能力,也怕被人暗算啊!”
高力士上前,凑在李隆基耳边说了什么,旁人茫然不明所以,杨云却能靠敏锐的五感查知内容。
高力士劝说:“陛下,如此等或是徒劳。”
李隆基摇头轻叹:“你还有更好的办法?”
高力士颇为无奈,在皇宫里未将张果留住,任其腾空飞去,现在再想让张果现身,已是难上加难。
如此一来,在场道士谁都没辙,毕竟没人能把张果变出来,只能陪皇帝干等下去。
……
……
皇帝可以坐着等,台下的道士们只能站着,就算广场四周有胡凳也没人敢坐。
李瑁和咸宜公主先在观礼台下等候,半天不见有效果,二人到场地边找杨云,想让杨云拿出对策来。
李瑁着急道:“杨道长赶紧给想办法,如何能让张果张天师快些现身?父皇此番决心十足,可高台上风吹日晒,怎能让父皇受苦?”
杨云心想:“你老爹求的是仙丹,想要长生不老,稍微理智点的人都知道这东西不可能存在,可你老爹怎么听得进去劝?”
“十八哥别太着急,杨道长不也在想办法?这件事跟你没有多大关系。”咸宜公主安慰道。
可李瑁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着急下似真要去为皇帝把张果找来,杨云对此非常无语,或许这就是愚孝吧。
你对你老爹忠心耿耿,可你老爹什么时候把你看在眼里?如果历史没有改变,你老爹会抢你媳妇儿,你将就此沦为千古笑柄。
“会来的。”
杨云轻描淡写说了一句。
李瑁心中重新燃起希望,问道:“几时会来?”
咸宜公主白了杨云一眼,怪责杨云利用李瑁的信任妄加欺骗。
杨云笑而不语。
咸宜公主道:“父皇那边随时可能会传召问话,还是别问他了……十八哥,你赶紧回去,有事我替你问清楚。”
毕竟李瑁是有希望当太子的人,咸宜公主不想让兄长荒废时间待在杨云这里,赶紧让兄长到观礼台前等候,而她则选择留下,准备质问杨云。
……
……
李瑁去后,咸宜公主没好气地道:“你明知仙师不会再来,为何要骗我十八哥?你可知他现在对你有多信任?”
杨云微笑着反问:“公主怎知仙师不会来呢?莫非你知道张果的行踪?”
这下咸宜公主更加气恼,不过这倒不是她真正动怒,更多是小女儿家的羞愤,使小性子使然。
“你姐姐呢?”
咸宜公主突然想到杨玉环,问道,“怎未见到她?”
杨云耸耸肩,道:“早些时候家姐说口渴,我便让人陪她去喝水,后来陛下到来,封闭观门,现在我也不知家姐去了何处,只能等戒备稍微松懈些再去找寻。”
咸宜公主皱了皱可爱的鼻子,环首四顾,最后道:“你说过要帮你姐姐扬名,你会不知她去了何处?”
杨云摊摊手,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样子。
咸宜公主白了杨云一眼,真就死赖在杨云这边不走了。
“公主不去陛下那边,以备传召?”杨云问道。
咸宜公主一脸自得地道:“父皇今日怎会想到我呢?如今父皇眼里只有仙师……你姐姐不在,不如帮我扬名如何?”
当咸宜公主说出这番话时,眼睛里闪现异彩,好像这句话她早就想说而一直碍于杨玉环在场而没说,现在终于可以一吐为快。
“嗯?在下不解公主之意。”
杨云收摄精神,装作一脸不解的模样。
咸宜公主满怀期待地道:“你可以帮你姐姐,帮我想来也不在话下,你姐姐不在,帮我不过分吧?你放心,我绝不会亏待你。”
“呵呵。”
杨云笑了笑,摇头道,“在下真不像公主想的那样,有通天之能,有些事……还是不得勉强为好。”
……
……
咸宜公主生气了,但她没办法。
谁让她没有杨云这样的亲弟弟呢?
她是有地位,可在这种事上,真勉强不得,就算再有权势,也没法逼人帮忙装神仙。
就在咸宜公主想如何措辞时,突然会场内一阵骚动,远处天空一个五彩斑斓的东西往大空观上空靠近,好像是张果去而复返。
“仙师回来了?”
会场内的道士不顾皇帝在场,纷纷惊呼起来。
就算真的破坏现场的安宁,那也是彰显皇帝的诚意感动天地,皇帝听了必定龙颜大悦。
“陛下,真的来了。”
高台上的高力士喜极而泣,完全将自己代入皇帝的悲喜中。
李隆基闻言睁开眼,先是往天边看了看,随即迅速从蒲团上站起,一脸期冀地望着自远处天空飘来的物体,而李隆基身前的三藏金刚和罗公远则是一脸戒备之色,此时两人暂时充当了御前侍卫的角色。
当天空中的物体稍微靠近后,人们才发现跟之前张果现身不同。
“咦?好像不太一样啊……”
咸宜公主若有所思说了一句。
等空中五彩斑斓的东西更加靠近,不管是大空观内的人,还是外面围观的百姓都发现,来的不是倒骑驴的张果,而是一个身着五彩斑斓衣衫的女人,只是距离太远,看不太清楚。
越是靠近,那女人身上的服饰越是显眼,周围飘着长长的绸带,好似彩虹一般,身体周围萦绕着一圈氤氲的水汽,给人一种朦胧的虚无感,有着仙人腾云驾雾的神秘。
“不是仙师!是仙女啊!”
“仙女下凡了!”
在场道士无比震惊,许多人嘴巴都合不拢了。
大空观这么多人,除了极少数女子外,基本都是大老爷们儿,他们对于仙师的兴趣,远不及对仙女的兴趣大。
普通百姓对于仙女也更加热衷。
那身着五彩斑斓霓裳的“仙女”飘到会场正上空,缓慢往下降落,却不是往观礼台上降,而是落在大空观老子道像的头顶。
此时人们终于能看清楚,“仙女”身着七彩衣衫,身边云裳飘带,随风飞舞,手拿一个好似风水瓶的东西,瓶子里插着柳枝。
“那是什么?”
咸宜公主怔怔问了一句,这话是问杨云的。
杨云心想:“幸亏你不是生在后世,没见过电视剧里观音大士出场的效果,不然就用不着我来解释了!不管是佛家还是道家,总归是拼凑在一块儿现学现卖,只要能体现出神秘和尊贵就行!”
第二四三章 九天玄女
从天而降的仙女不是旁人,正是经过一番装扮的杨玉环。
而完成这一切壮举的,正是杨云跟他的几个女徒,配合得天衣无缝。
杨云看似平静地站在那儿,其实背地里却在帮杨玉环完成这一切,杨玉环不过是一个舞台表演者,被杨云的念力托着从高空降临,落到老子像的头顶。
面对咸宜公主的提问,杨云并未作答。
因杨玉环距离有些远,不能完全将杨玉环的容貌辨认清楚,咸宜公主不能确定那就是杨云的姐姐。
“陛下,是仙女,仙女下凡了啊。”观礼台上的高力士激动起来,他过去扶着李隆基,神色激动地喊道。
李隆基的目光落在高大道像上的杨玉环,就再也挪不开双目,面对高力士的提醒也无动于衷。
“陛下?”
罗公远提醒了李隆基一句。
声音振聋发聩,一下让李隆基回过神来,李隆基双目仍旧凝视“仙女”,指了指问道:“那是上仙降临吗?”
罗公远无法回答。
高力士则激动地回道:“陛下,那就是天庭降临到大唐的仙女啊。”
“不是张果仙人吗?”
李隆基有些迷惑了。
自己在等张果现身,向他求取长生不老的仙丹,怎么突然冒出来个仙女?
李隆基兀自不解,那身着七彩衣衫的“仙女”再次腾空而起,往观礼台这边飞来。
李隆基神色激动,而他旁边的三藏金刚和罗公远脸上全是戒备之色,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此时高台上的弓弩手早已撤下,皇帝的安危系于两人之手,由不得他们不慎重。
……
……
台下,翘首以望的道士们全都惊呼起来。
本都以为仙女只是落在老子像的头顶,现个身就走,谁知还要降临地面!
随着“仙女”靠近,咸宜公主终于认出来,这分明就是杨云的姐姐杨玉环,联想到之前杨云告诉她,要帮姐姐扬名,顿时有一种受到欺骗的挫败感,瞪着杨云质问:“那不是你姐姐吗?”
杨云煞有介事眯眼打量一番,疑惑地道:“你还别说,这位仙女的姿容,倒是跟家姐有几分相似。”
咸宜公主急了:“装什么糊涂?这分明就是你搞出来的!”
说话间,咸宜公主回看“仙女”,又看杨云,来回仔细观察,发现杨云这边表现很正常,不像是在施法。
杨云装出一副无辜的样子,摊摊手道:“公主可不能随便诬陷人,这跟我有何关系?再者这仙女怎可能就是家姐呢?”
咸宜公主很气恼,不过她顾不上跟杨云争论,继续看那“下凡的仙女”,只见“仙女”御空缓缓往观礼台而来,最后稳稳落在台上,跟李隆基距离不过三丈远,“仙女”跟皇帝如此近距离接触,之间只隔了罗公远和三藏金刚。
“分明就是他姐姐!”咸宜公主咬牙喃喃自语一句。
……
……
高台上,李隆基难掩心头激动,想往前走,距离“仙女”更近一些,却被三藏金刚拦下。
李隆基忍不住开口问道:“是张仙师让你来的吗?”
这问题很唐突,此时同样激动的杨玉环如同没听到他的问话,还在环视当场,希望从人群中找到弟弟,以获得一种心理上的慰籍。
“她……怎么不回话?”
李隆基紧张起来,不会是人仙之间没法沟通吧?
高力士赶紧追问:“请问……您是仙女吗?”
三藏金刚不等杨玉环回话,往前走两步,准备试探杨玉环的实力,却未料跨第三步时,一股强大的力道袭来,硬生生将他逼迫连退两步。
“咔嚓!”
三藏金刚脚下的木板有断裂的迹象。
罗公远大吃一惊,往三藏金刚脚下看了一眼,回头对李隆基道:“陛下,没错,是九天玄女下凡。”
“啊?”
这话不但李隆基听到,也被高力士和要上观礼台“保护”李隆基的李林甫等人听到,甚至连靠近高台的道士也都听到这话。
罗公远作为皇帝身边最受信任的道士,也是公认的道家天师,由他口中说出来,好像是给“仙女”的身份定性。
“什么九天玄女,根本是个骗子!”
台下有道士希望能接近皇帝而受宠,眼看先出了个张果,后又有个女人,出场方式都如此离奇,心里一阵吃味。
张果早就声名在外,自知不敌,可眼前这位一看就是个小姑娘,对付起来应该不太难,就算开罪也没什么问题。
可此人的话音刚落,脚下突然一个不稳,居然被人原地“抬举”起来,飞到空中五六米高后,突然又摔落地面,发出“噗通”的巨响。
周围空出一圈,不像是有人主导这一切,自始至终此人出丑都是在“仙女”目视下完成,就像“仙女”教训一个不识相的凡人,来个简单的下马威。
李隆基再也忍不住,不顾罗公远和三藏金刚阻拦,一步步往前走。
就在距离两丈远时,“仙女”侧目过来,跟李隆基一个对视。
李隆基突然感觉自己的魂被人勾走了,精神一阵涣散,再也无法从对“仙女”惊艳中挣脱出来,脸上带着花痴一般的笑容,正要往前走,却被三藏金刚用身体给挡住。
“护驾!”
三藏金刚喊一声,但无济于事。
……
……
杨玉环并非第一次见到皇帝。
上回见皇帝时,是在跟杨云一起修复道像时,那时候的她,因太过紧张,忘了自己也有超能力,没能用“魅术”吸引皇帝的注意,等皇帝离开时便恼恨起自己来。
这次她早有准备,而且“蓄谋已久”。
当她跟李隆基对视时,将自己的“魅术”发挥到极致,一下子就让丝毫没有防备的李隆基着了道。
高台上,只有三藏金刚头脑清醒,不过他出自佛门,跟道家是两回事,这会儿皇帝已完全沉迷于仙女降临的虚幻中,再被杨玉环的魅术迷惑,根本听不进三藏金刚的提醒。
“九天玄女下凡尘!”
“仙女降临了!”
台下一些不明真相的道士高呼起来,他们本就对得道成仙充满向往,眼见真的有仙女到来,发现无法用凡世间的方法揭破眼前一幕后,立即选择了相信。
道士们蜂拥往高台靠近,好在有千牛卫将高台围住,不然这些人早就把台子给拆了,让仙女无处可站,只能落到他们面前。
就在场面陷入混乱时,李隆基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台上,对着杨玉环连连叩拜。
这场面太过诡异,以至于台下的道士都瞪大了眼睛,忘了往前挤。
“陛下?”
高力士想去扶李隆基,却无济于事。
李隆基一脸虔诚之色,双手合十,喃喃道:“九天玄女上仙,弟子乃大唐皇帝,凡夫俗子,早前不知上仙要降临,因而有所冒犯,望上仙见谅。”
杨玉环之前把场面做足,用了魅惑术成功吸引李隆基的注意力,可面对如此场面,她心里顿时一阵慌乱。
皇帝向自己下跪,这是一个平民百姓能承受得起的?
再者,杨云只是告诉她模仿张果从天而降的过程,却没教她如何面对如此场面。
眼见皇帝要得到她这位“上仙”答复,可她却不知如何应对。
随着时间推移,场面有些怪异,杨玉环的神色无法始终保持高贵和冷静,就在杨玉环内心那根弦快要绷不住时,脑海中突然响起一个声音:“按照我说的话说出来,现在说——平身!”
这声音很突兀,杨玉环正没有主意,当下如同抓着根救命稻草,鼓足勇气,按照提示说道:“平身!”
……
……
九天玄女开口了,只有短短两个字,乃是直接对皇帝说的。
天下间敢接受皇帝跪拜,还敢对皇帝说“平身”的,怕也只有她了。
李隆基欣喜异常。
旁边高力士以及刚上台的李林甫想搀扶他起来,李隆基却未接受。
“上仙指示,弟子不敢接受,弟子望能拜上仙于殿前,以作供养。”
自古以来,传闻中有神仙落凡尘的记录,可自称见过的却少之又少,皇帝亲眼所见,眼前是第一个。
因为没有古来案例可循,神仙下凡后该怎么接待,这是个大问题。
李隆基想到的方法,就是把神仙“供养”起来,建一座道观,让神仙住在里面修炼,这样自己可以随时去问道,有机会求得灵丹妙药。
杨玉环并未直接回答,听过心底的声音指引后,道:“凡尘太过嘈杂纷乱,入宫再谈吧!”
就在李隆基想询问细节时,突然见“仙女”腾空而起,不是往天上飞去,而是裙带飘飘飞往洛阳皇宫方向。
“上仙……”
李隆基仓皇间站起,生怕仙女跟张果一样就此离开,可惜却没把仙女叫住。
杨玉环的“仙踪”消失于天际时,在场人都一阵晃神,一天能亲眼目睹两次“仙迹”,这是何等荣幸?
大多数道士都以坑蒙拐骗为生,没想到自己居然有机会亲自领略仙人风采,眼前这一幕可不能用常理揣度,他们甚至跟普通百姓一样,只愿相信这是仙人所为。
“陛下,那……上仙说是去宫门了,赶紧回去或能遇上。”高力士提醒。
李隆基已顾不上其他,匆忙往高台下跑去,走得太急差点摔下台阶。
“回宫!移銮回宫!”
高力士高声喊着。
本来皇帝应该乘銮回宫,但李隆基嫌太慢,当即喝道:“牵马来,朕要驰马而归,此番再不能让上仙走,朕要用尽一切办法将上仙留下!”
第二四四章 上仙和凡人
洛阳皇宫,贞观殿前空地上,杨玉环站在那儿,她已从之前的激动中平复过来,此时内心带着几分胆怯。
杨云不在身边,她不知下一步要如何应对。
宫廷侍卫早就将她围起来,虽没有近身,但都是虎视眈眈的样子,杨玉环心知自己要离开皇宫不易。
“都怪我想扬名,现在好了,闹出这么大的乱子来,怎么收场?”杨玉环懊恼地望向周围的侍卫。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马蹄声,却是李隆基一路骑马进入洛阳皇宫。
不知为何,杨玉环见到李隆基后,目光里平添几分坚定,之前的惧怕减轻许多。
“上仙果然在此。”
李隆基如同虔诚的信徒,隔着老远就翻身下马,快步跑到距离杨玉环不远的地方,这次他没有跪下来行礼,而是用热切目光望向杨玉环。
杨玉环失去脑海中的提示音,一时间不知应该如何应答。
突然远处又传来马蹄声,来的却不是从大空观一路跟随而至的侍卫或大臣,却是太子李瑛。
李瑛大喝一声:“父皇,如此妖孽,且不可轻信。”
李瑛没有随同李隆基前往大空观,听说此事后,急忙骑马而回,竟学着李隆基纵马进入宫门。
但李瑛到底不是洛阳皇宫的主人,没等接近他父亲,就被侍卫拦下来,马匹受惊后原地人立而起。
李瑛尽力安抚马匹,没有第一时间从马背上下来。
李隆基往儿子身上看了一眼,眼神中透出些许恶色,而后他又望向杨玉环,赔笑道:“上仙于大空观未有启示,如今入宫门,可是有何仙训,让朕替您完成?”
杨玉环正不知所措,脑海中又响起提示声,心神一松,照本宣科道:“我本非尘世中人,到凡尘要借助**凡胎,你对道家推崇,教化万民,令国富民强,仙界早就传扬你的名声,你有成仙的潜质,但修炼之途漫漫,非帝王之身能受之。”
李隆基激动地道:“上仙之意,朕有成仙的机会,是吗?那不知该如何修炼?若大唐社稷耽误朕的修行,朕可将朝事委以他人,绝不辜负上仙的赏识和栽培。”
李瑛此时已下马,听到李隆基的话,大声喊道:“父皇,大唐不能没有您啊,别听这妖孽蛊惑人心的言论!”
李隆基压根儿就没听儿子的提醒,目不转睛望着杨玉环,只要跟杨玉环对视,他的眼神就挪不开。
杨玉环说话时,尽力用自己的魅术吸引李隆基,这毕竟是她唯一能主动施展的超能力。
杨玉环沉默良久,李隆基以为她在思考,但其实杨玉环只是在听从提示。
而后杨玉环开口道:“要成仙得道,要看你的仙缘和感悟,我在尘世不能久留,若你证道可随时感召上苍,我会再对你的仙缘做出指点。”
说完杨玉环腾云而起,飞到半空中,突然身体一阵抖动,但见一道七彩光华往天空飞升,而杨玉环身上披挂的七彩绸缎凭空消失,随即杨玉环身着一身华服,从空中缓缓降落,最后力不能支,跪坐在地。
……
……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李隆基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当他再去看杨玉环时,杨玉环仍旧不忘用魅术吸引他的注意。
正在此时,高力士带着千牛卫侍卫赶了回来,一路小跑到李隆基近前,凌乱的脚步声在李隆基身后响起。
“陛下……”
高力士喊着,到了李隆基身侧。
李隆基此时不顾一切,一步步走到杨玉环面前,而杨玉环已得到提示,缓缓低下头,不复之前傲视苍生的九天玄女,更像是个普普通通的邻家女孩。
“你……你是上仙?”
李隆基自己也不确定,问了一句。
杨玉环用娇怯的声音道:“民女……民女并非仙人,之前……也不知发生何事,怎突然到了此地?”
高力士走过来,指着杨玉环道:“你怎不是上仙?莫非你用了什么不可告人的障眼法?”
李隆基训斥道:“不得无礼!”
高力士感受到李隆基的愤怒,往后退了两步,不敢再言语。
李隆基冲着杨玉环叹息道:“上仙的意思是……暂时借用了你的身体,将她的仙示通过你之口传达给朕,她说过会再降临人间,不过要等朕有所感悟之后……你是谁?朕好像见过你!”
高力士眼前一亮,他也觉得眼前这女人有些眼熟,只是之前沉迷于九天玄女下凡的壮举,没心思细想。
可让他想何时见过此女,心中却无任何头绪。
杨玉环红唇轻启,楚楚可怜道:“民女本姓杨,道号青莲。民女曾在助舍弟修复道像时,与圣上见过。”
李隆基突然想起来,惊喜交加地道:“你是当日小天师的姐姐?朕想起来了,我们初次会面也是在大空观……快起。”
说着,李隆基伸手要扶杨玉环。
杨玉环犹豫再三,将自己的纤纤玉手伸出,任由李隆基扶她起来。
李隆基和杨玉环终于正面相对,他上下打量杨玉环,而此时的杨玉环一边巧妙运用自己的魅术,时不时魅惑李隆基,却表现出一副欲拒还迎的样子,显得娇羞无比,螓首微颔,并不主动去跟李隆基对视。
高力士走过来,小声建议:“陛下,此为民间女子,并非上仙,还是送她回去为好。”
李隆基的目光仍旧在杨玉环面颊上打量,一脸痴迷,摇头道:“她就是上仙在人间的**凡胎,将来上仙还会寄于她身,怎能轻慢待之?”
高力士再度提醒:“可陛下将她迎进宫门,始终名声不好……”
他说话时,目光往贞观殿台阶上打量,大概意思是提醒李隆基有人来了。
脚步声传来。
李隆基没有回头看,便知来者是他最得宠的妃子武惠妃。
武惠妃一来就看到皇帝正拉着一个不知从何处来的女子,脸上是武惠妃非常熟悉的痴迷之色,说明皇帝对这女孩非常喜爱。
“陛下……”
武惠妃在洛阳皇宫如入无人之境,径直走到李隆基面前,稍微欠身一礼,说话很大声,把当事二人稍微惊了一下。
李隆基见杨玉环花容失色,赶紧柔声安慰:“上仙不必惊惶,此乃朕的妃子,惠妃。惠妃,这位就是从天而降的九天玄女!”
武惠妃看清楚杨玉环的容貌。
以女人对女人的戒备,她马上察觉这女孩姿色非凡,而且身上带着一股奇怪的妖娆妩媚,令她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她很快收摄心神,马上想起何时见过此女:“陛下,这不是曾跟随杨道长在大空观作法的那位女道?”
李隆基未料武惠妃会清楚记得此女。
也是女人间特有的感应,武惠妃对所有接近皇帝的漂亮女人都会留心眼儿,自然也记得曾有过一面之缘的杨玉环。
更让她记忆深刻的,是她儿子李瑁曾不止一次在他面前提过此女,还说要迎娶其进门,但她没想到,一个以为可以随她捏拿的未来儿媳,会出现在洛阳皇宫,还跟自己的丈夫如此亲昵。
“就是她了,不过今日上仙是借助她的身体来到人间……”李隆基发现自己还抓着杨玉环的双臂,尴尬一笑,将手放下。
武惠妃道:“既然上仙已返回天庭,陛下应将此女送归才是……高公公以为何?”
高力士旁人都敢得罪,唯独不敢开罪武惠妃,低头道:“老奴也有此意,只是一切要看陛下心意。”
李隆基虽对杨玉环有几分留恋,可始终他更关注的是杨玉环身上那九天玄女光环,而现在杨玉环不过是个普通民女,不存在放不放走的问题,都在大唐,逃得了和尚还能逃得了庙?
“那就让力士送她回去……”
李隆基不情不愿说了一句。
杨玉环脸上出现一抹失望之色,演了这么场大戏,以为自己荣华富贵唾手可得,可以长久留在宫中,谁知背后主导这一切的杨云突然改变风格,把她打回民女的身份,这让她心中很不是滋味。
杨玉环心想:“为什么不让我继续当仙女?这样谁都会对我毕恭毕敬,连皇帝都会对我下跪呢!”
可她理解不了杨云的想法,此时不能自行加戏,只能低着头,跟随高力士往宫门方向去了。
李隆基回头看着杨玉环,眼神中的不舍显而易见,待发现杨玉环回头看自己时,心都像是碎了。
而这一幕,都清楚落进武惠妃的眼中。
……
……
杨玉环走出洛阳宫应天门时,正好前去大空观的一行官员和随从回来,其中便有李瑁和咸宜公主。
李瑁最早于大空观场地内认出杨玉环身份,见杨玉环如此走出宫门,他还不知发生何事,着急地上前去问询情况,却被咸宜公主拦了下来。
在李瑁和咸宜公主目视下,有马车前来,高力士亲自送杨玉环上了扯,安排人送杨玉环离开皇宫。
待马车远去,没等李瑁上前,李林甫已上前去问询情况:“高公,不知陛下可有见到上仙?刚才这位……”
高力士笑道:“陛下如愿以偿,在宫内跟九天玄女上仙探讨成仙之道,方才得知上仙是靠附身凡人身体下凡,如今上仙已回天庭,还许诺若陛下修道有所成,会接陛下到天庭,位列仙班……”
李林甫惊喜不已,道:“有如此喜事?那上仙必定降下修仙之道了?”
高力士想了想,当时李隆基跟所谓的上仙到底说了什么,他也不知,但还是笃定地点头道:“这是当然!”
第二四五章 玄女归府
“九天玄女下凡”这一盛况的出现,完全将之前“张果倒骑驴降临洛阳”的事件给遮掩住。
洛阳城百姓都在提有关九天玄女之事,各种猜测纷至沓来。
这天也成为道家铭记于史册的一天,大空观内的道士终于找到努力的方向,原本早已麻木的信仰再度被激活,得道成仙成为实实在在的可能。
有质疑者,但也因为当时的场面太过震撼,质疑的声音被崇拜者的狂热所掩盖。
杨玉环离开洛阳皇宫后,没有返回大空观,而是回到上林坊杨云的住所,她有意让送她回来的人知道她住在何处,方便之后皇帝找到她。
在杨玉环回来时,杨云已带着几个小萝莉回到家中,连之前协助杨玉环完成下凡壮举的吴元也已回来。
“弟弟。”
杨玉环见到杨云,神色激动,高兴中又隐约透出一抹失落,患得患失的心态让她略显迷茫。
杨云打发走宫廷来人,回到院子,让人将院门关好。
一下子院里的氛围古怪起来。
在场的大小萝莉都很清楚,之前杨玉环下凡的场景,是由杨云一手炮制出来的,她们中大多数人都参与这场大戏中,充当着不可或缺的角色。
“姐姐在宫里可见到圣上?”杨云明知故问道。
其实之前他通过雅柔开启的时空门,到了皇宫附近,近距离指导杨玉环的举动,对于宫里的情况也掌握得一清二楚。
杨玉环点点头,神色略显失落:“你为何让我回归凡人?继续当九天玄女不好吗?圣上已经相信了,说要供奉我……我不想当凡人。”
吴元想到什么,欲言又止,只能看向杨云,听取杨云的解释。
杨云神色严肃,问道:“那姐姐是真的九天玄女吗?”
杨玉环撅着嘴摇摇头,神色不虞。
风头出够了,可最后归于平凡还是让她觉得有些美中不足,现在她所追求的已不单是出风头,还有更为锦绣的前程,只是她没法解释清楚心中的想法,但一切早就落进杨云眼中。
杨云道:“现在我认真问一句,姐姐想入宫吗?”
“你……你在说什么?”
杨玉环眨眨眼,有些反应不过来。
杨云解释道:“姐姐是想当九天玄女,永远被人供奉,还是想嫁给皇帝当妃子?再或者当寿王妃?”
“这……我……我不知道。”
杨玉环心中有想法,可从未总结归纳过,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让一个后世读初中年岁的女孩子想清楚有些强人所难。
吴元提醒道:“师傅,您让师姑以九天玄女附身的**凡胎身份出现,会不会被朝廷知晓?若朝廷追责的话……”
杨云摇摇头:“这个你们尽管放心好了,这件事我早有考虑,不会出事的。”
有些事杨云没法对这些小萝莉解释,哪怕对于复杂的朝堂有所了解的吴元,也没法理解其中奥妙。
杨玉环可不单纯是个傀儡,她有超能力,还是对男人威力空前的魅术,只要能把李隆基魅惑住,那外人再多的质疑声都是徒劳。李隆基不可能放过让他着迷的美女,何况这美女还是九天玄女在凡尘的代表。
眼下最重要的,是问清楚杨玉环内心真实想法,杨云尊重姐姐的选择,如此才好为其规划之后的路。
但事到临头,杨玉环自己也迷茫了。
“姐姐回房后仔细考虑清楚,是要进宫,还是嫁给寿王,事关姐姐的终身大事,我希望得到姐姐确定的答案。”
杨云认真对杨玉环说道,“把衣服换了吧,接下来会不断有麻烦事到来!”
……
……
杨玉环在雅柔的陪伴下进屋换衣服,把那花里胡哨的华服换成普通道袍。
仍旧让杨玉环以普通道姑的身份出现。
吴元本有很多疑问想求教杨云,可还没等她问,门口就传来敲门声,却是王籍前来拜访。
王籍不知道下凡的“九天玄女”就是杨云的姐姐,他到来只是问询师门下一步动向。
“师兄,今天的场面实在太过震撼,九天玄女都下凡了,以师兄的见地,应该能判断那是真是假吧?”
王籍为自己见证两次仙迹而心情激动,说话时声音稍微有些颤抖。
就在问话时,杨玉环已换好普通道袍,从后院出来,王籍突然想到什么,指着杨玉环,结结巴巴地问道:“这……这不是……九天玄女吗?”
杨云向吴元使了个眼色,吴元立即过去将杨玉环带回后院,王籍想追过去求证却被杨云给拦下了。
“师兄,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一切,不会是您弄出来的吧?”
王籍意识到什么,瞪大眼睛,无比震惊地问道,“那……张果张仙师的事情不会也是您……”
杨云没好气地道:“你当仙家中事,是我一介凡人能主导?”
“这个嘛……今天的事情太过诡异,完全解释不通啊,刚才那位……是师兄的姐姐对吧?”王籍问道。
杨云点点头。
王籍咋舌不已:“事情大条了,请恕师弟我一时不能消化这些情况……如果师兄能对我详细解释一下就好了,不过看来,师兄不打算对我实言相告?”
杨云板着脸道:“不是我不想对你解释,而是根本解释不清楚,因为现在连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接下来你最好不要有任何异动,就当什么事就不知道,否则会带来无穷无尽的麻烦,知道吗?”
“师兄也不知情?”王籍再次震惊。
杨云不想对王籍多做解释,因为此时门口又有人到来,这次是皇宫派来的使者,却是高力士安排前来“认门”之人。
……
……
“这里是上仙的住所吗?”
门口传来嗓子尖细之人的问话。
杨云带着王籍走到门口,只见有一名太监,带着十几名千牛卫将士出现在门口。
杨云问道:“几位是?”
站在前面的太监约四十岁上下,穿着大方得体,走过来行礼:“这位想必就是誉满东都的小天师吧?咱家乃宫中执事,前来问询上仙的情况,并送来一些礼物……”
王籍惊讶地望向杨云,目光好似在问:“一切都是真的?”
杨云点头道:“阁下客气了,东西先留下,但无功不受禄,请回去问询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太监笑道:“小天师不必意外,咱家只是前来打头阵的,咱家先不急着走,会带人在这里候着,您做您的事情便可,就当咱家不存在。”
说完那太监果然不走,让千牛卫把门口看住,一来是防止有人前来打扰,二来是谨防里面的人走了回去后不好交差。
有侍卫把东西抬进院中,随后恭敬地退出门口,好像这院子异常神圣。
等院门关好后,王籍终于忍不住问道:“师兄,这下可以对我说清楚了吧?”
杨云厉声喝道:“都跟你说了不要问,也别想求证答案,如果你非要求个子丑寅卯只管离开,否则就请闭嘴!”
王籍马上把自己的嘴捂住,心情激动,比之前更甚,这会儿他打定心思要赖在此地,看看会发生什么事情,怎么都不肯走。
……
……
洛阳皇宫,贞观殿,此时一场争执正在发生。
先到的李瑛、李林甫、武惠妃等人,以及后来赶至的张九龄、李瑁和咸宜公主等人,正在就九天玄女下凡真伪一事争论不休。
李隆基到此时仍旧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坐在席桌前,神色恍惚,旁边武惠妃几次跟他说话都没得到回应,下面的人争吵声却越来越响亮。
太子李瑛的声音很大:“……分明是无良的道士所用障眼法,这世上怎会有仙人?手段跟之前的张果同出一辙,父皇怎能轻信这种人?应该将其捉拿下狱,仔细审问,看看是谁在背后主导!”
即便李瑛的话很无礼,可李隆基仍旧没什么反应。
高力士劝道:“太子息怒。”
张九龄却附和太子的话:“陛下确实应详细查明此事。”
李林甫冷笑着问道:“张令公这话是何意?当着全东都百姓的面,圣上亲临现场,有人能堂而皇之用障眼法?那这里我就想问一句,天相变化,人御空飞行,几乎横穿半个洛阳城的天空,这是何等障眼法?”
张九龄怔了怔,我几时说这是障眼法了?我不过是提醒要详细查明?怎么李哥奴的矛头指向我?
张九龄也不是吃素的,他对李林甫的成见很深,厉声还击:“世上道家之事,本就有许多怪力乱神的阴谋,经不起详查,李夕郎的意思是连查都不查,便就此轻信?”
李隆基本来对下面的争论无动于衷,但听到此话,突然抬起头看了张九龄一眼,目光中露出几分憎恶,随即将头拧向一边,并未表态。
高力士察言观色,马上道:“先有张果张仙师降临,后有九天玄女娘娘下凡,若说在大空观内还有可能是障眼法,但在戒备森严的洛阳皇宫,谁能随便造次?这是所有人亲眼目睹,在这里争论是否有仙人是何意思?难道说全天下人都被蒙蔽了?”
高力士的话很有权威性。
至少他提醒了在场人等,皇帝相信有仙人存在,无论你们再怎么理性,也不能把皇帝的希望给浇灭,人臣就要守规矩,不能反对皇帝。
如此一来,张九龄沉默不语。
而李瑛仍旧不依不饶:“仙家之事,向来都是骗人之说,非要将其揭破不可!”
说完气势汹汹转身就去,似要揭破真相。
“太子勿心急……”
高力士拔足欲追,又觉得不对,回头看向李隆基,见李隆基未有任何表示,只能低头退到皇帝身后,任由李瑛胡来。
第二四六章 何为心腹?
李隆基愁容满面,两次见仙人均铩羽,想成仙而不得,怅然中还升起一股追摸不透的心思,顾虑多也就无从做决定。
贞观殿的人在等李隆基下旨。
半晌后,李隆基挥挥手道:“时候不早,你们先回去吧,朕乏了。”
众大臣还有想提建议的,高力士急忙扬了扬拂尘,朗声道:“诸位先回吧,陛下要休息了。”
张九龄最想发言,但见此状况,也不得不暗自叹息一声,躬身告退。
一行人陆续退出殿外。
李隆基突然朝落在后面的李林甫招招手:“李卿家留下,朕有事跟你谈。”
随后李隆基看了武惠妃和高力士一眼,意思是二人在场也有所妨碍。
武惠妃和高力士对视之后,老老实实跟在场大臣一般离开贞观殿,不过二人却是退往内殿。
……
……
大殿内仅剩下李隆基和李林甫。
李林甫略显紧张,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跟皇帝召对。
李隆基问道:“李卿,你对今日之事如何看?”
李林甫犹豫不决,心想:“两位仙人降临洛阳声势何等浩大,别说官员了,就连普通百姓都知晓,陛下作何要问我意见?还要私下问?”
李林甫稍作盘算后说道:“以臣所见,自古以来仙人只有于盛世才降落凡间,今日两位仙人降世,乃大唐之福,彰显陛下治国伟略,天下百姓均为此感到无上荣光……”
李隆基不耐烦地摆摆手,显然这不是他想听到的话。
“朕问你,应作何对策?”
李隆基面色不悦道。
李林甫越发迷惑了,恭维话皇帝都听不进去,这到底是想听何对策?有什么建议非要我来提出?
李林甫试探地问道:“陛下是对九天玄女降落凡尘之事……不知应该如何应对?”
李隆基眼睛里多了几分神采,点头道:“确实如此……朕本要留她在宫里,可惜她并非真正的九天玄女,只是仙人附身的**凡胎,留个民女在宫于理不合,宫里宫外难免会有流言蜚语。朕怎能做那于法理不合之事?”
李林甫终于听到皇帝的心里话,窃喜不已,同时也弄明白了李隆基的顾虑。
如果真留下凡的仙女在宫里,外面绝对不会有任何非议声,因为这彰显了皇权的权威性,大唐皇室也会更受天下臣民崇拜。
可问题是现在仙女只是暂时寄于凡尘民女之身,如今真仙已回归天庭,留民女在宫中,既怕朝中清流及宫外人非议说皇帝贪恋美色,也怕宫里的武惠妃等一众妃子吃醋。
李隆基既是帝王,也是痴情种,在对待女人尤其是武惠妃的问题上,显得畏首畏尾。
李林甫笑着说道:“此乃陛下家事,外人怎敢妄自评论?”
李隆基叹了口气,说道:“朕不愿坏了清誉,朝廷的颜面也很重要,才请李卿留下商议对策。”
李林甫进一步猜想,皇帝连高力士都不问,大概是觉得高力士素来与内宫交好,碍不过武惠妃的面子,遇到这种既涉内又涉外的事情,皇帝实在信不过,转而才特意询问他的意见,这足以说明他的时代即将降临。
如此一来,那就一定要献一个好对策,让皇帝对他刮目相看,才会被皇帝当成值得信赖的股肱之臣和绝对心腹。
李林甫道:“陛下既然要为日后九天玄女再度降凡尘做准备,就必须得慎重,不妨在宫内建一座迎仙的道观,取名玄女观,到时将玄女寄身的民女迎进宫里,以供奉玄女的礼数待之,如此就算外人知晓,也只当是陛下对仙家的尊重,内宫那边自不会起波澜。”
“哦!?”
李隆基眼前一亮,随即笑容满面,连连颔首,“这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李林甫再次分析:“届时陛下只需安心参悟道法,若有所成,则必为上仙感应,再降尘世,届时陛下便能跟上仙见面,得其点化,就此得道成仙。”
李隆基喜不自胜,拍着膝盖道:“这确实是个好主意,不过这道观修筑耗费时日颇多……”
李林甫心想,皇帝对于迎玄女肉身进宫很是迫切,居然连重新修筑道观的时间都等不了。
念及此,李林甫道:“不如先将飞香殿做一些布置,礼成可将玄女所寄身之女子接入宫门,再命工部修筑玄女观?”
“就如此!”
李隆基一口答应下来,点头道,“此事就由李卿你全权负责,旁人不得过问。再便是太子那边……你去劝阻,莫让他唐突了仙人。”
李林甫恭敬领命:“臣遵旨。”
……
……
李林甫奉召出贞观殿时,心中很是得意。
拿到皇帝的御旨,等于说是钦差大臣,官职不高但在“迎仙”这件事上,已由他全权负责。
领命后李林甫不着急去找李瑛进行劝阻。
李瑛做什么事他不想理会,心中迫切想把工部在宫里修筑玄女观之事先落实下来,便赶往工部。
此时杨云的住所外,李瑛骑马杀到,他不是一个人前来,通行的还有平日跟他交好的光王李琚。
二人下马后便往杨云府门冲去,却被奉命在此驻守的千牛卫官兵拦下。
“太子殿下,您怎到此来了?”负责把守杨府府门的太监很害怕,太子他开罪不起,可但也不能任由太子进去捣乱。
李瑛怒道:“那妖孽在里面,是吧?本太子定要让她现出原形。”
说着抽出佩剑,提剑径直往杨府大门走去。
太监和千牛卫士兵都不敢阻拦,面面相觑,但还是硬着头皮尾随在后,光王李琚见状也将腰间佩剑抽出,指着周围一圈人道:“谁阻拦就跟妖孽一个下场!”
此时正从门缝偷看外面情形的王籍发现不对劲,赶紧回头对院子里坐着的杨云道:“师兄不好了,有硬茬来了,自称太子。”
“太子?”
杨云跟李瑛之间并无交集,突然来这么个大佬,让他不好应对。
“砰砰砰!”
此时砸门声响起。
这下连王籍都不敢往门口行去,生怕太子进来先给他一剑。
而杨云则心平气和过去,把门打开,正对怒气冲冲的李瑛。
杨云跟李瑛算不上第一次相见,不过之前打照面隔着太远,他对李瑛的印象就是此人嚣张跋扈,性子张扬,做事没有分寸感,大冬天带着人在城外围猎,扰民不说还不把朝廷法度看在眼里。
因为杨云清楚皇帝不喜欢这个儿子,这个太子的性格也不对他胃口,所以杨云没有跟李瑛结交的打算。
“妖孽何在?”
李瑛怒视杨云喝问。
杨云笑着反问道:“阁下所谓的妖孽,不知是何?贫道怕是帮不上忙。”
李瑛身后的太监赶紧出言提醒:“小天师,这位便是当今太子殿下,太子……这位是曾在大空观修祖师像的那位杨小天师,他还进过宫门……”
“什么小天师,不过是个招摇撞骗的臭道士罢了!以为会一点障眼法,就喜欢在人前故弄玄虚,还不把妖孽交出来?”
李瑛口中如此说,但还是很谨慎,没有马上冲上前,大概是杨云的名声,以及杨云身上的道袍有一定威慑力。
李琚冲到前面来,剑尖指着杨云大声道:“跟他费什么话,直接拿下便是!”
说完李琚竟直接提剑,往杨云脖子上招呼……当然他也不是要砍杨云,而是想用剑架在杨云颈部,逼迫其就范。
可就在剑身距离杨云不到三尺时,李琚突然感觉到手中的剑被一股强大的外力拉拽,虎口一震,那长剑横空飞了出去,插进门框内。
“啊?”
李琚完全没想到有此异变,措手不及之下,脚步不稳,连续后退数步才勉强站定,目瞪口呆望向杨云。
李瑛打量弟弟,问道:“你怎么回事?”
李琚咳嗽一声,脸色有些难看,走到李瑛身边,附耳低声道:“不知怎的,那把剑就飞出去了,我可没跟他串通,真是奇了怪了。”
李瑛这下更不会上前乐,他把杨云身周打量一番,杨云只带了王籍一人,门框上那把剑兀自晃悠个不停,未寻到有人暗中搞鬼的迹象。
此时杨云微笑行礼:“太子莅临,本应是贵客,不过一来就动刀动枪,实在说不过去,贫道乃方外人,从未有冒犯朝廷之举,太子作何说此处有妖孽?若是说家姐的话,家姐如今在内休息,太子进内与其相见便可。”
执事太监走过来提醒:“太子殿下有所不知,之前下凡的九天玄女,是借助这位小天师的姐姐……的肉身降世,高公让我等前来值守,说后续还有会安排,您实在不宜进内。”
“又是高力士,这件事很可能就是他捣鼓出来的!”
李瑛对高力士言辞极为不屑。
这架势,让杨云看了直皱眉,心道:“怪不得历史上会有三庶之祸,这李瑛出身低,关键脾气还不好,一副我就是大唐半个主人的姿态,你那自诩为千秋第一帝的老爹会容许你这么嚣张?看你弟弟李亨多低调,对高力士俯首帖耳,便知他何以能上位了!”
就在李瑛准备带着李琚向杨府发起强攻时,突然远处又有马蹄声传来。
杨云瞥了一眼,却是李瑁和咸宜公主骑马带侍卫赶到,兄妹二人料想到这边太子生事不好收场,从皇宫出来后便纵马狂奔,赶来帮忙说和。
“臣弟参见太子。”
李瑁一来,没等马匹停稳,便从马背上跳下来,单膝跪地,向李瑛行礼。
李瑁比别人都关心府上的情况,因为他心爱的女人就在里面,他不能让李瑛伤害杨玉环。
第二四七章 贪慕虚荣
李瑁突然杀出,令李瑛愤怒异常。
朝中都知兄弟二人恩怨,武惠妃宠冠后宫,以无冕之皇后自居,李瑁又是武惠妃长子,武惠妃想让李瑁当太子之事早就不是什么秘密。
李瑛怒不可遏:“你……你算什么东西?本太子前来揭破妖孽,岂容你在此放肆?”
李瑁眼看没法劝回李瑛,起身上前几步,拦在杨府门前,重新单膝跪地。
李瑛往前走,有意往李瑁身前凑,到了李瑁跟前突然一脚踹了过去,正好踢在李瑁的下颚上,顿时将李瑁踢翻在地。
“太子……”
光王李琚看出李瑛借机报复打人的心思,上前提醒,发现李瑁嘴角和鼻间均已见血,显然刚才李瑛含愤之下踢出的一脚太过用力,令李瑁受伤。
李瑛本来很愤怒,可当他看到李瑁脸上见血,气势顿时弱了。
咸宜公主冲过去扶起李瑁,抬头蹙眉望向李瑛,喝问:“太子作何要伤害我十八哥?”
李瑛知道咸宜公主是皇帝跟前最得宠的公主,心下略微有些慌乱,道:“明……明明是他上前挡路,你们可都看到了?”
这话他是对执事太监和千牛卫官兵说的。
可此时围观的人哪敢随便掺和进去?
一个是太子,如果此时李隆基暴毙,便可以立即登基,成为大唐皇帝,号令天下;一个是皇帝总带在身边宠爱有加的闺女,维护的对象又是当前最可能接过太子位置的皇子,只要选择错误,那么就是个身死族灭的下场。
因此,所有人都低头噤声,装作没看到没听见。
“我非要将此事上告父皇,让父皇主持公道。”李瑁性子懦弱任由欺负,可咸宜公主不同,声色俱厉地警告李瑛。
天不怕地不怕的李瑛,此时脸上竟露出畏惧之色。
杨云看到这幅情形,不由暗忖:“李瑛对兄弟凶神恶煞,恨不得置之死地,对他那个父亲却充满恐惧,这是有个强父而自己出身低微导致的严重自卑,进而产生暴力倾向,说白了就是欺软怕硬!”
李瑛此时进退两难,进怕咸宜公主告状,退则自己颜面不保。
李琚上前劝说:“此事尚要由父皇定夺,太子还是先回宫等候父皇指示吧。”
“哼!”
李瑛轻哼一声,看似大为不屑,但其实内心很虚,把李瑁给打了,被李隆基知道定少不了一通责骂。
“我们走着瞧,非要让妖孽现原形便可!”
李瑛恶狠狠说完,转身从跟过来的侍卫手里牵过马匹,上马后策马扬长而去。
……
……
李瑁受伤,杨云有些过意不去,请他进入院子休息。
李瑁和咸宜公主带着几名随从进来,坐在几张竹椅上,李瑁伤势并不严重,简单止血后便无大碍。
“一定要把太子行凶之事告知父皇。”
咸宜公主心有不甘道。
李瑁却摇头:“太子没做错什么,是我硬要挡在他面前,他不小心撞到我的,没什么大碍。”
如果说之前李瑛的凶狠不为杨云欣赏,李瑁的懦弱也不为杨云所喜,这兄弟二人的性格中的弱点都太过明显。
“杨小姐可在里面?”
李瑁突然抬头,用热切的目光望向杨云。
照理说他被打,杨玉环应该出来探视,可到现在杨玉环都没露面,他心中记挂之人没见到,心头的大石头便无法落地,有些空落落的。
杨云无奈道:“家姐怕是不方便出来相见。”
“唉!”
李瑁重重叹了口气,神色间无比失落。
咸宜公主立即瞪向杨云,怒斥道:“都是你干的好事,你姐姐怎会凭空变成什么下凡的九天玄女?根本是你在故弄玄虚。”
杨云摊摊手,道:“随公主怎么说,到现在我都还没把事情想明白……其实让我选择的话,我宁可让姐姐做普通人,而不用承担那么多的麻烦……瞧瞧,这才多久,连太子都招惹来了……”
“少骗人,你可说过要帮你姐姐扬名的……”咸宜公主继续质问。
杨云叹道:“事情远远超出想象,绝非人力可为……当时公主就在我身边,该看清楚我是否参与其中才是。”
“你!”
咸宜公主虽然觉得就是杨云所为,可完全找不到证据。
李瑁略带沮丧,道:“妹妹别怪杨道长,其实杨小姐能成为九天玄女在人世的化身,为东都百姓所推崇,不也是好事吗?现在全东都的人都在谈论这件事,他们只是不知杨小姐的身份,不然这门槛前都要为道家信众踏破。”
咸宜公主没好气地道:“十八哥现在还为他说话?你跟杨小姐……唉!”
别人看不懂,咸宜公主却一清二楚。
现在杨玉环被看作是九天玄女在人世间的化身,连皇帝都如此认为,那杨玉环的婚姻嫁娶再不可能跟以往相同。
李瑁跟杨玉环的婚事,本已**不离十,却因此变故而变得遥不可及,李瑁在这桩婚事上已彻底失去主动权。
杨云道:“多谢公主好言提醒……家姐眼下尚未从之前的突发事件中平复,望二位不要打扰到她休息。”
“嗯。”
李瑁知情识趣,眼见杨云有意要避忌他跟杨玉环见面,识相地起身道,“只要太子没来找杨小姐的麻烦,我就放心了……咸宜,你跟我回去吧,刚才的事别对他人说,我不希望母妃因此向父皇告状,让我跟太子之间再生隔阂。”
真是个老好人,好到没朋友。
杨云对李瑁又多了几分别样见识,这真是个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好儿子、好弟弟,可不能维护自己的利益,这些好品质有何用?
咸宜公主怒视杨云一眼,依言跟随李瑁离开,到最后杨玉环也没出来送行。
而李瑁出门口时还在频频回望,心中的失落显而易见。
……
……
杨云在送走李瑁和咸宜公主兄妹后,关上门回到院里。
王籍咋舌不已:“师兄,现在麻烦大了,我们开罪了太子,以后可有好日子过?”
杨云问道:“我们跟太子有正面的冲突吗?”
王籍想了想,红着脸争辩道:“怎没有?您可是把太子身边那个年轻人的剑给打开了,太子说要诛妖孽,说的不就是令姐?我们师门以后怕不为太子所容。”
杨云实在懒得跟王籍多言,没好气地道:“现在你必须回去给我看住松梅,别让他出去惹事,今天就先到此,你不走我也要送客!”
“别这样嘛……”
王籍不情愿离开。
可见到杨云严厉的脸色,王籍知道留下来定不会有好果子吃,只能悻悻开门出去。
杨云回到后院,进入杨玉环的闺房,杨玉环脸色平静,好像并未因之前所发生的事而挂怀。
“姐姐,寿王走了。”杨云说道。
“嗯。”
杨玉环拨弄了一下自己的衣角,漫不经心道,“走就走了吧。”
杨云这下迷惑了,姐姐之前不是跟李瑁私定终身?怎么现在提到李瑁,就好像提到一个路人?
吴元在旁盯着,杨云摆摆手,让吴元先行出门。
杨云这才正式问道:“姐姐不觉得今天的事发生后,你跟寿王的婚事……怕是横生波折?”
杨玉环眨眨眼,问道:“四郎是说,我有机会嫁给圣上,从此之后做皇妃?”
杨云差点要吐血,这姐姐脑回路还真是……
清奇!
“那姐姐的意思是?”杨云之前让杨玉环回房好好思索未来的道路,现在这姐姐好像想“透彻”了。
杨玉环白了杨云一眼,道:“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如果有机会进宫,我当然希望当皇帝的妃子……你说嫁给寿王有何好处?他不过是个皇子,你也知道太子容不下他,将来太子登基,他指不定会怎样……”
真是会给自己找借口啊,这不是贪慕虚荣吗?
“若是寿王当上太子呢?”杨云问道。
杨玉环摇头道:“不可能的,他成不了大事……就知道儿女私情,你看太子多有魄力?我听说刚才寿王被太子踹了一脚也不敢吭声,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圣上怎会把太子之位传给这样的窝囊废?”
杨云本想继续追问,到此他终于明白了,杨玉环成为杨贵妃并非是历史的偶然,而是必然。
这就好像后世问普通女生是否要嫁给马爸爸一样,她们中大多数人的回答是肯定的,哪怕年岁不相当,也哪怕生活模式天差地别,在任何时代,贪慕虚荣并非女人的专利,这跟男人争名逐利是同一个道理。
“姐姐既然想清楚了,我也就不再多问,以我的估计,姐姐很可能要入宫门,剩下的路就要靠姐姐自己走了。”
杨云说出了自己的分析。
杨玉环则带着期冀道:“圣上会召我进宫吗?我会成皇妃?还是让我继续装九天玄女?如果是进宫当道姑就没意思了……”
……
……
当天下午,李林甫问清楚了杨玉环的出身背景等情况,随即亲自登门拜访杨玉环的“法定监护人”,也就是杨云的三叔杨玄璬。
杨玄璬对李林甫登门造访非常意外,他对自己侄女身上发生的神奇事情也一无所知,只知道侄女离家出走,谁知竟成了世人口中下凡的九天玄女,皇帝还下御旨召杨玉环进宫!
李林甫见杨玄璬不过是例行通知,礼节性的照会罢了。
谁敢跟皇权作对?
随即杨玄璬急匆匆带人到杨云这边,发现杨云府门外聚拢的千牛卫官兵愈发增多,这里俨然已成为大唐的道教圣地。
通报过身份后,杨玄璬顺利入内见到杨云和杨玉环,而后劈头盖脸道:“胡闹,真是胡闹!”
他到底是长辈,照理说长辈训斥晚辈,晚辈就该俯首听着,杨云却显得无所谓,耸耸肩问道:“三叔,你在说什么?”
杨玄璬道:“九天玄女,是不是你搞出来的?玉奴她几时成了仙女?你当朝廷中人都好蒙骗?”
未等杨云发言,杨玉环便抢白道:“叔父,这是真的,当时我真的被九天玄女附身了,我还进到皇宫,见到圣上……”
杨玄璬震惊不已:“什么……这种事……可由不得你开玩笑……李夕郎亲自登门,说陛下要召你入宫,还说要给你修建道观,把你供养在宫里……你以为宫门是由你随意进出的?此等大事也岂是你们两个小辈能做主?”
第二四八章 神仙撑腰
杨玄璬言语中满是惊怒,似在怪责杨云和杨玉环自作主张。
杨玉环平时很有主见,可面对如此盛怒的三叔,便有些茫然无措,这也是寄人篱下受制于人来自骨子里的惧怕。
杨云却平和一笑,道:“三叔如此说,便是质疑九天玄女下凡不对,不该附身在九姐身上?”
“嗯!?”
杨玄璬又是一怔。
换了别的小辈,被他训斥,只有老实挨批的份儿,可杨云却在跟他辩驳,也在告诉他,这件事并不受人为控制,也不像他说的那样是两个小辈自作主张。
“你是何意?”
杨玄璬脸色极为不悦。
杨云道:“九天玄女下凡到家姐身上,惹来如此多麻烦,我跟姐姐也是不胜其扰,三叔一来不问缘由却说我姐弟二人自作主张,怕是有所不妥吧?”
杨玄璬气恼道:“你还有理了?”
杨云云淡风轻一笑。
我姐姐是寄养在你家里四五年,可我又没吃过你家的大米,你也不是我的监护人,我凭什么听你的?
“如今圣上要接九姐进宫,此乃好事,我们杨家将就此晋升为外戚之家,家族也可以得到振兴……莫非三叔有别的打算,想让姐姐另寻他处,或是跟谁联姻?”杨云的语气也变得有些不客气了。
以前对你好声好气,那是看在你是我亲叔叔的份上。
可你们家里人,接连欺负我们姐弟,不管杨玉环是否有刁蛮任性的成分,可她一次次受委屈,能为她撑腰的只有我一人。
我不替她说话,谁替她说话?
杨玉环在旁听得睁大了眼,越来越震惊,自己的弟弟居然敢跟三叔顶撞?是不是要出大乱子了?
可当意识到杨云是自由身,并不受杨玄璬控制时,她又觉得杨云说的都是她的心里话,十分解气。
“你……你……”
杨玄璬被杨云当面顶撞,面红耳赤,竟然找不到反驳的理由。
杨云道:“侄儿很感谢三叔这几年对九姐的照顾,可现在她已长大成人,该有她自己的选择,何况现在根本就由不得她自行选择,三叔更应成全才是……侄儿若有冒犯之处,还请三叔见谅。”
杨玄璬怒气冲冲,可此时此刻他根本就顾不上跟杨云争,道理明摆在那儿,没有退路,光靠指责解决不了问题。
杨玄璬道:“玉奴,你去收拾东西,跟我回府,马车在外……你便如此走就是。”
他的意思是从此以后让杨玉环跟杨云不再见面,二人互不牵扯,光凭杨玉环的能力不可能兴风作浪。
但杨玉环哪里是逆来顺受的人?闻言直接躲到杨云身后,暗地里扯弟弟的衣服后摆。
杨云知道这是杨玉环想脱离杨玄璬,也知回去后不一定能进宫门,心想:“我都已把路铺到这地步,你把人接回去,最后杨玉环进宫,岂不是成全了你?”
杨云摇头道:“九姐因之前被九天玄女下凡附身,身体异常虚弱,见不得风,也怕她出去后发生意外……何况外面还有宫里的执事和御林军值守,怕是不能让她跟三叔回去。”
“四郎,你这是诚心跟叔父我过意不去啊!”
杨玄璬终于爆发了,朝杨云嚷嚷。
杨云面色波澜不惊,平静地说道:“三叔尽管放心,九姐在我这里会得到妥善照顾,我会用道法替她化解被仙人附身产生的后遗症,让她调整心态,接受命运的安排……至于宫里的贵人是否要接她入宫,想来会听取三叔的意见。”
杨玉环这时也鼓起勇气,从杨云背后探出个头来,道:“叔父请自行回去,我相信四郎会把事情处置好。”
“你们……”
杨玄璬脸色涨红,羞恼无比,甚至有直接上前抢人的打算。
可这里到底是杨云的府宅,而外面更有执事太监和千牛卫官兵在,真动起手来他绝对落不得好。
再说了,从一开始他就没动抢人的心思,以为只要自己出面就能把人顺利带走,所以只带了车夫来。
“三叔莫非还有不放心之处?三叔不妨细想,如今圣上已有所裁断,家姐连门口都走不出去,会有何问题?”杨云道。
杨玄璬气呼呼地道:“你们这些小辈就知道瞎胡闹,我养玉奴这些年,莫非贪图她什么?只是不想害她罢了!进得宫门是何下场,你们年龄小,阅历浅,能懂这些?玉奴,你跟不跟我走?”
杨玉环坚定地道:“我要留下来。”
杨玄璬气愤地甩袖而去,连句告辞的话都没有,杨云和杨玉环姐弟一路送到前面的院子里。
等这个三叔出了府门,吴元把门关好,杨玉环松了口气,坐在院子的胡凳上,兀自后怕不已。
……
……
“四郎,这可怎么办?得罪了三叔,没有好果子吃,如果他带来衙差接我,我就必须要跟他回去啊。”
杨玉环目光无助地望向杨云。
杨云笑着安慰道:“姐姐,你没听三叔说,现在是李夕郎到他府上传达圣意,说明陛下已决意接你入宫……只要姐姐不抵触,这件事就没跑了,就算回三叔家里也一样。”
杨玉环一脸怀疑地问道:“是吗?”
杨云又宽慰她一句,才哄她回到后院进了房间。
杨云折身出来,吴元愁容满面伫立院中。
“师傅,师姑若入宫的话,没有法术加持,她……如何在宫里自处?”吴元为杨玉环入宫后的生活担忧不已。
杨云反问:“你希望她如何自处?”
吴元想了想,摇摇头,以她的阅历根本没法想象日后会发生什么。
杨云道:“就算姐姐入宫,我要跟她取得联系也很简单,不是还有你们在么?”
吴元皱皱眉头,道:“这是不是意味着以后都需要师傅在背后操纵一切?”
杨云轻叹一声。
有关李隆基跟杨玉环的相处模式,或者说将来杨玉环的发展方向,没法提前剧透给吴元知晓,难道他要跟吴元说其实我那姐姐已经靠魅术把皇帝的魂给勾走了,以后就算没有九天玄女附身这个幌子,也能成为皇妃,甚至可以当上贵妃令六宫粉黛无颜色?
“宫里有三藏金刚禅师和罗天师在,他们道行很深,只怕师傅的计划不能奏效。”吴元又在分析。
杨云摆摆手道:“你放宽心,你这师姑适应能力很强,她入宫后定能用自己的方式自处,不用你来操心。”
……
……
从皇帝向李林甫下旨,让李林甫操办杨玉环入宫之事,朝廷内已激起波澜。
李林甫拜访过杨玄璬后,此事已不算秘密,很快便传得街知巷闻。
当天晚上全城百姓都知道了,原来下凡的九天玄女,跟之前在洛阳城大发神威的“小天师”是亲姐弟,也知道了九天玄女是靠附着在凡间女子身体的方式下凡。
到了第二天,若非有千牛卫在外维持秩序,信众都快要把杨云的府宅给拆了。
一大清早,太阳刚冒出头,上林坊坊主便亲自前来拜访杨云,却被千牛卫官兵拦下,好说歹说也不放行。
还是杨云出面疏通,才让董奇容进到府门内。
“小天师,这可是大事啊,令姐……竟是九天玄女娘娘?都怪鄙人有眼不识泰山,不知可否让鄙人前去参拜?”
董奇容目的非常不单纯。
这是要借助近水楼台的便利,前来拜会九天玄女。
相比于九天玄女这个“神仙”,杨云一个普通道士就显得微不足道了,董奇容放光的眼睛里呈现出的都是要见神仙的激动。
杨云笑着解释道:“家姐不过是被九天玄女娘娘附身,并非是仙人本尊。”
“都一样,只要能见上一面,此生无憾啊。”董奇容还想往里走,却被杨云给拦了下来。
杨云不客气地道:“家姐正在休息,这两天怕是不能随便见人。”
董奇容面露失望之色,道:“鄙人理解,这是要为入宫做准备是吗?官府昨晚派人通知鄙人,让鄙人这几日看好坊门,不能令百姓干扰到九天玄女娘娘和小天师您……可除非将这坊门关闭,不然挡不住外面汹涌的人流,而且就算关上了,坊内道家信众也要来膜拜……鄙人实在没办法。”
杨云抱歉地道:“给董当家添麻烦了。”
“没事,没事,其实能得小天师您的赏识落脚于上林坊,已是鄙人莫大的荣幸,再有九天玄女娘娘亲临……更是……鄙人从未想到上林坊竟是如此人杰地灵,连仙人都得感召……”
董奇容有点忘乎所以,对自己“慧眼识仙”非常自豪。
杨云道:“董坊主,你看这样如何,既然坊门关不了,也阻挡不了过来膜拜的道家信众,不妨由你前去帮忙疏通引导,让他们知晓家姐最近实在不便,不能示人。”
“好好好。”
董奇容得意忘形,“鄙人定会安排妥当,也告诉他们宫里将会把玄女娘娘接走,玄女娘娘能得到休息最为重要……小仙人,您先忙,鄙人就不叨扰您了!您不用送客,鄙人这就去了。”
或是把杨云当成“九天玄女”的代言人,董奇容对杨云的恭敬又加深了几分,本就把杨云当成半仙,现在整个把杨云捧成了神仙。
吴元关好门回来,叹道:“外面几条街都堵塞了,恐怕以后出门都不易。”
杨云道:“现在想来,还是早些把人接到宫里才好,至少让我可以清静一下。”
“四郎可真是,现在就嫌姐姐给你添麻烦了?”
杨玉环从后院出来,刚才的话她也听到了,好似在嗔怪,但其实一点都不生气,反而是跟杨云开玩笑。
杨云乃是有意让她听到,闻言转身,笑道:“姐姐进宫可谓一步登天,到时忘了我这弟弟才好。”
杨玉环白了杨云一眼,风情万种道:“姐姐是那样的人吗?有姐姐荣华富贵一日,定不令四郎委屈分毫,何况你法力高深,不需要姐姐相助便有富贵,姐姐更需要仰仗四郎你呢……”
第二四九章 迎仙
杨云本以为杨玉环进宫的事要拖上几天,可未曾想李隆基对迎杨玉环心情迫切异常,李林甫也急于用此事证明自己的办事能力,杨玉环入宫在“九天玄女”下凡后的第二天便开始实施。
正午时分,迎仙仪仗已在杨云府宅外排开浩浩荡荡的队伍,从杨云府门到洛阳皇宫这一路,已由御林军完成封路。
全城百姓顾不上大空观正在举行的法会,都往这一路聚集,想再次目睹仙女芳容,连道门中人也纷纷往这边赶。
“四郎,你跟我一起入宫吗?”
事到临头,杨玉环紧张起来。
杨玉环已换好宫里送来的服饰,并非道袍,而是跟杨玉环昨天下凡穿的那身很像,是由宫里连夜赶制,因为不清楚杨玉环的身材,还特意做了大小两套试穿。
门外沸反盈天,大门尚未打开,嘈杂声已震得人耳膜嗡嗡作响,杨玉环既兴奋又紧张,俨如行将出嫁的新娘。
杨云明白,把杨玉环送进宫里,基本就接不出来了,姐弟二人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将变少,杨玉环历史上做了贵妃,可这一世谁又知她是要做九天玄女,还是皇帝的妃子?
杨云微笑着宽慰:“姐姐,没什么好怕的,入宫后自会有居所,弟弟会时常跟姐姐保持联系,到时有问题再提就好。”
杨玉环想到之前在杨玄璬家时,杨云开了道神奇的门接她出来玩,立即瞪大眼问道:“一入宫门深似海,夜晚尤其寂寞,你一定要时不时接我出来啊,或者白天没人时也可……别我进了宫,你就不理我了。”
她心智早熟,清楚入宫虽能锦衣玉食,可并不自由,她少女心性,眷恋宫外生活的繁华锦绣。
“我一定会帮姐姐出来玩的。”
杨云也拿出少年人天真烂漫的性子,纯属为了让杨玉环放心。
为了让这姐姐相信他是个容易骗的熊孩子,放心入宫,杨云也算是绞尽脑汁了。
杨云很清楚,杨玉环进宫后,要接出来可没那么容易,不过再一想,既然杨玉环本就是以仙女在凡间的替身身份入宫,就算她突然失踪再出现,好像也很容易为世人接受。
……
……
午时刚过,李林甫和高力士作为代表前来,同时到来的还有皇室一人,正是玉真公主李持盈。
李持盈可说是皇室在道门的代表。
她平时为人低调,不喜欢出风头,那些热闹的场合很少见到她踪迹,不过此番乃是接下凡的九天玄女入宫,昨日李持盈在城东道观静修,并未亲眼目睹九天玄女下凡的盛况,在她得知玄女就是曾跟侄儿李瑁一起拜访过她的杨玉环时,便提出亲自迎接。
正式迎杨玉环前,李林甫、高力士和李持盈进入府门,见到正在院中等候的杨玉环和杨云。
李持盈目光中满是怀疑。
她虽不是超能力者,可道家修为颇高,对于尘世的理解也非凡,自然会怀疑到昨日仙女下凡之事的真伪。
“这位是持盈上师,还有高公高将军,这位是黄门侍郎李夕郎。”昨日便在外守着的执事太监上前引介。
李持盈平时是不理朝事,可她到底是长公主,高力士和李林甫对她表示了绝对的尊重,让李持盈主持迎接事宜。
李持盈望着杨玉环,微微蹙眉道:“玄女下凡,便是以你之身?可汝之道行不深,此又为何?”
说起来她还在怀疑昨日之事的真伪。
高力士很着急,事情都定下来,这边玉真公主居然还在怀疑眼前的玄女是真是假,就算是假的,现在也不是提的时候,否则皇帝和朝廷的脸面往哪儿搁?他赶紧出言提醒:“昨日玄女下凡之事,有目共睹,陛下对此并无异议,上师若有不解,可等仙师入宫后,私下再做讨教。”
李持盈明事理,点点头未再多言。
李林甫笑道:“既已验明乃玄女本尊,便可迎仙入宫,仙师请吧。”
最后他向杨玉环做了个“请”的手势。
杨玉环可怜巴巴地望向杨云,似在求助,希望杨云能跟她一起入宫。
于是杨云问道:“不知在下是否可陪同家姐一起去?”
高力士冷笑一下,摇头道:“大可不必,小天师不有道家事务要处理?听说今天大空观那边很热闹啊。”
李持盈道:“既是姐弟,就送令姐到家门口吧,不过以后仙凡相隔,别再以世俗关系相称,免得为世人误解。”
这意思是杨玉环既是下凡的九天玄女,怎么可能有个凡人弟弟?你们姐弟的关系要到此为止!
杨云当然明白这是朝廷为了树立杨玉环的仙人形象,避免世俗百姓议论,把话撂在这儿,不管他接不接受,以后见了杨玉环可能也要口称“仙师”,跟世人相同。
“那就容我送姐姐一程。”
杨云主动走到杨玉环身侧,陪着杨玉环走到门口。
同时他小声提醒杨玉环,让其一直保持高雅的姿容,免得被人怀疑。
到底杨玉环昨日下凡之事都是杨云鼓捣出来的,杨玉环有时候心理素质不过硬,没法在这么多大佬面前长久保持高贵形象,只能强装镇定。
……
……
杨玉环出了杨府大门,不太宽的曲巷早就被封闭,围观百姓只能堵在前方街口,见府门有人出来,围观百姓顿时鼓噪起来。
随即杨玉环在李持盈搀扶下,坐上了八条大杠十六抬的轿子,而李持盈自己则乘坐小轿,高力士和李林甫钻进马车,队伍一行起行。
前文交待过,大唐中前期轿子只是皇帝和嫔妃的代步工具,其他人没资格享用,就连宰相也只能骑马乘车,不能坐轿。
如今杨玉环第一次乘轿,自然无比显赫。
不像是迎亲队伍,没有吹吹打打的舞乐班子,却有开路的仪仗。
从曲巷来到大街上,十六名小童身着道袍在前,跟昨日杨玉环下凡时一般,一手拿宝瓶,一手拈水,洒向道路,如同将仙家福气赐予世间。
杨玉环在轿子上掀开气窗帘子往后看了一眼,眼神中尽是不舍。
杨云摆摆手挥别,等一行在街道拐角消失不见,杨云折身返回家中。
迎接队伍是走了,可昨日那位执事太监未走,另有队伍进来,将大箱小箱的东西抬进院中,好似是迎嫁的聘礼,在执事太监招呼下,抬进来的人将箱子逐一打开,露出里面的财货。
“不算是宝物,乃宫里赐予小仙人的礼物,以后您这宅邸可透着仙气,非凡人能随便前来。”
执事太监堆着笑容说道。
杨云大致看过敞开盖子的箱子,除了装满金银的箱子还算值钱,其余挺普通,如果这就是嫁姐姐的彩礼,出手未免有些小气了,到底是对象是皇室。
杨云笑道:“客气了,以后阁下想来,随时欢迎。”
执事太监惊讶地道:“奴婢哪儿敢啊?这人一入宫啊,就没法轻易出来,您先忙,小的这就退下。”
随即执事太监带着人走出院门,这也是最后一批要走的,在他们走后,仍旧有官差维持秩序,同时董奇容安排了乡民在街口看守,不让普通人接近杨云府门。
……
……
把杨玉环送走,杨云心中有些空落落的,好像落下心头大石,但这也意味着未来一大堆麻烦的开端。
杨玉环到底不是嫁进皇宫,光是作为仙女的身份,就需事后多番维持,前提还要建立在杨玉环能把李隆基给稳住的基础上,否则光是因为杨玉环背后没有可以倚仗的政治力量,就容易为竞争对手所趁,最大的敌人自然就是李瑁和咸宜公主的母亲武惠妃。
“历史上杨玉环是在武惠妃死后,入宫补武惠妃的缺,也是填补李隆基的心灵空虚,可现在直接入宫跟武惠妃正面相斗,能有好果子吃?李隆基可是个情种!”
杨云觉得事情很棘手,却也没有良策,不过杨玉环不是入宫去争宠的,担心这些为时尚早。
“师傅可要前往大空观参加法会?”
吴元见杨云站在院中做沉思状,不由上前请示。
杨云侧目看了吴元一眼,道:“现在去,有意义吗?”
吴元道:“众道友现在必定都想见到师傅,求证昨日九天玄女下凡一事,若师傅不去更会加深他们的怀疑。”
杨云摇头道:“我不需用此等方式验证什么,把雅柔她们叫进来,我有事要办,要去法会也等明日。”
……
……
杨云不能宽心大意,放任杨玉环入宫,必定要暗中观察,随时出手相助,这也算是他对杨玉环的承诺,这可不是嫁出去的姐姐泼出去的水,杨玉环入宫后才是麻烦的开始。
不过不需要杨云出门,他只是在家里,通过几个女孩配合,仅仅用他自己的精神力,便可感知杨玉环的情况。
这一路非常热闹。
官兵封路、百姓围观,走到哪儿都有虔诚的信众下跪,百姓多愚昧,分不清仙女和仙附凡人的区别,以为这就是在迎接九天玄女。
李林甫为彰显皇室迎仙的威严,有意让队伍放慢速度。
快到洛阳皇宫外的端门时,第二批迎仙队伍已到来,这队伍是由寿王李瑁率领,同时还有皇帝派来的三藏金刚和罗公远,以及受宫廷雇佣的大批道士,还有集仙院的众多学士。
道士是来撑场面的,学士则是吟诗作赋,彰显大唐文风鼎盛。
李林甫为了让迎仙仪式更加神圣,也是煞费苦心。
第二五〇章 圈子(求订阅、月票)
杨玉环顺利入宫,暂时被安置在改造过的飞香殿内,此处靠近洛阳宫东宫,北有袭芳院,南有庄敬殿、文思殿,算是洛阳宫内清幽雅致之所。
李隆基为避嫌,防止被武惠妃等内宫妃子认为他迎杨玉环入宫是另有所图,当日都未去露面,在杨玉环被安顿好后也如往常继续跟武惠妃饮酒作乐,丝毫不提有关玄女入宫之事,可明眼人都知李隆基心有所属。
武惠妃在宴会上看破但不揭破。
当晚宴会尚未散去,武惠妃便借口身体不适从宴会上退下,正好遇到刚出恭回来的李林甫。
“惠妃娘娘。”李林甫多喝了几杯,见到武惠妃时强颜欢笑,心里却明白武惠妃对他不会有好脸色。
武惠妃板着脸道:“李夕郎好大的本事,竟能为陛下拾掇出个九天玄女来,下一步是不是连王母娘娘都能下凡到人间?”
李林甫面色尴尬,道:“娘娘言笑了,这九天玄女下凡,乃是世人亲眼所见,并非微臣能凭空捏造,若娘娘不信的话可以亲自前去查验。”
“哼哼,你当本宫不想吗?可是陛下已将玄女迎进宫来,见与不见有何差别?”武惠妃怒目圆瞪。
杨玉环被接进宫来,武惠妃无力改变此事,何况她不是皇后,就算她是皇后也无权改变皇帝决定的事情,要知道迎九天玄女入宫乃是道家盛事,关系李隆基未来是否能得道成仙,若打搅皇帝的好事,再受宠也有可能被打入冷宫。
李林甫试探地道:“那不如由惠妃娘娘亲自去跟陛下提及,将玄女送到旁处?这世上仙山众多,在仙山上修建道宫,或许比在皇宫内苑修建更好,这些都要人跟陛下提……”
武惠妃心里来气,她自然知道李林甫想堵住她的嘴。
她也想让李林甫去跟李隆基提把仙女送到别处,可李林甫早就看透一切,故意把事推到她身上,大约在说,只有武惠妃自己才有能力左右皇帝的决定。
“在洛阳皇宫里建一座道宫倒也无妨,别到头来长安也同样建一座,本宫要日日跟个仙人住在一起不成?本宫可没那福分。”
武惠妃警告完毕,不等李林甫接话,便拂袖而去,表达出她内心的愤怒。
李林甫站在那儿,半天没挪地方,正好此时高力士从殿内出来,高力士是专门来寻他的。
“李夕郎出恭完毕,为何不早些回去?陛下正四下找你呢。”高力士语气中略带不耐烦。
李林甫笑道:“有高公在,何须在下?高公请……”
高力士白了李林甫一眼,这才转身在前带路。
李林甫心中暗想:“接个女人进宫,各处都不落好,不过陛下对我的信任更多了,哼,这群人都在嫉妒我!”
……
……
杨玉环入宫第一晚风平浪静,杨云也试图去探查杨玉环的情况,发现那边安排很妥当,根本不需他操心。
杨云不由暗自揣度,李隆基到底是想把杨玉环当成九天玄女高高供着,还是当妃子,最后据为己有?
杨云无心经营酒楼,时值风口浪尖,他宁可暂时把生意停了,至于练功就更不用说了,练不练就那么回事,他还没觉得自己的功法可以创造多大奇迹。
“师傅,门口有人找。”
吴元进到屋子里,面对杨云,神色有些不自然。
杨云直接问道:“谁?”
吴元低下头回道:“乃是弟子以前的师傅。”
杨云起身,跟吴元一起到了家门口,打开门后见仙风道骨的长春真人站在那儿,旁边有道童举着灯笼照明。
杨云已很久没见过长春真人,暂且不知他上门来的目的,不过看样子就知来者不善。
长春真人见礼后说道:“不知小道友现下忙不忙?”
这忙不忙的,好像是暗示杨云为杨玉环筹谋,杨云眯眼道:“真人有事请尽管直言。”
长春真人微笑着说道:“想请小道友往一去,有道友相邀,不知可否赏面?”
杨云打量吴元一眼,明白吴元暂且不可能把杨玉环的事告诉长春真人,但长春真人年老成精,聪明睿智,仅仅通过吴元的超能力,便猜到所谓的九天玄女下凡大概率是他一手炮制出来的。
“请吧。”
杨云没有回避,让长春真人带路。
吴元想跟来,杨云提醒道:“留下看家,我跟长春真人去去就回,想来用不了多久,让家里人先休息。”
……
……
杨云单独跟长春真人出来,并不担心对方会对他不利。
二人更像是利益之交,杨云早就看出长春真人目的不一般,可远未到互相加害的地步。
长春真人信步在前,边走边道:“前日里九天玄女下凡,贫道未亲眼目睹,实在是遗憾,想必以后有机会。”
杨云问道:“不知真人想带我去见何人?”
“并非一人,乃是故人,也有你不认识的,见过便知。到了。”长春真人说完,指了指街口一家亮着灯的铺子。
二人进内,乃是个平房,好似茶馆,靠边的一张席桌前坐着两个身着道袍之人,正对他的赫然是皇帝跟前大红大紫的道士罗公远,另一位则是一名四五十岁的道姑,不为杨云熟悉。
长春真人进门后,笑着说道:“贫道把人请来了。”
罗公远和中年道姑都站起来,微笑着面对杨云,好似老友相见。
杨云顿时感觉不对劲,罗公远的态度不好判断,现在又于私下场合邀请他会面,似乎是来跟他谈判的。
“大名鼎鼎的罗天师在此,在下只能回避了。”杨云拿出晚辈的态度,语气生硬道,“若有要事商谈的话,在下得回去通禀家师。”
未等长春真人挽留,旁边道姑笑道:“令师武尊道长的名头,我等从未听闻,在京师这位,法号松梅,乃蜀中青城山道修,曾以炼丹而为衙门所用,后因开罪官府流落荒野,竟冒名武尊。”
“杨道友竟未出言揭破,还让他继续冒名顶替,本是欺师灭祖,但道家人不拘小节,恰恰证明令师武尊本为出尘脱俗之人,不为尘世虚名牵累……”
一席话没把杨云的来头捣破,却把松梅的家底查得清清楚楚。
这不算什么大秘密,杨云在用松梅时,早就想过事情早晚会被人揭露。
杨云对于松梅真假的问题未予置评,只是冷声问道:“此乃何意?”
罗公远道:“杨道友道法造诣高深莫测,坐下来谈谈如何?”
杨云回头看长春真人,突然发现长春真人也是一副深藏不露的样子,好像他早就知道松梅是个大草包,大家只是心照不宣互相配合演戏,就像当日在皇宫里没人揭破松梅的身份一样。
杨云本不想跟这三只老狐狸做任何妥协,但也忍不住心中好奇,尤其罗公远还牵扯其中,再者这道姑是何方神圣?
……
……
杨云终归还是坐了下来,罗公远、中年道姑和长春真人也入席,分别坐在小方桌四边,好像要打麻将。
中年道姑先自荐:“贫道修道昆仑山,法号太泓,平时不常于尘世行走,杨道友应该从未听闻吧?”
杨云暗自皱眉。
这道姑说话自问自答,都说明了她没什么名气,给出的理由是不常到世间行走,也就不能说什么“久仰”。
“嗯。”
杨云道,“阁下大名,在下确实是第一次听闻。”
长春真人解释道:“此番太泓前辈特地为杨道友之事前来,之前还从未曾有人有如此大的面子。”
连一向自诩为道家前辈的长春真人都要称太泓道姑为“前辈”,那足以说明就算太泓名不见经传,但在道家某个圈子中地位非常高,但这个圈子里到底有那些大神就不好说了。
杨云道:“在下可不敢在几位前辈面前失礼。”
太泓道姑微微颔首:“杨道友一定好奇为何请你前来,其实我等并无恶意,实乃与你打个照面,把话摊开说清楚,免得以后有何过节,不好收场。”
话说得和和气气,但明显有警告之意。
杨云心想:“这算是先礼后兵?把我叫来就是为告诉我,让我按照你们的规矩行事?若不然就撕破脸?”
杨云微笑着说道:“在下以平常心修道,不想与谁有过节,若是觉得在下的出现让诸位前辈心生芥蒂,在下以后会退出洛阳,不再与诸位正面来往。”
太泓稍微一怔,看了眼旁边的罗公远。
罗公远苦笑摇头:“我等没有赶杨道友走之意,就是请你来见见面,互相结识一下,加深彼此了解,日后也好相处。”
长春真人接过话茬:“杨小道友不必有戒心,其实把话摊开,当今圣上对道家推崇为世人共知,道家内部相残绝无益处,此道理虽为天下道友知晓,但涉及功名利禄,难免会伤和气,而最近这些年,两都道修和睦相处,全靠背后有人斡旋……杨小道友可明白?”
杨云点点头,他大概明白这是提醒他,长安和洛阳有自己的道士圈子,眼前几位就是其中佼佼者。
长春真人继续道:“非但眼前所见,尔尚未见到的,诸如张果前辈,也身在其中。”
杨云算是彻底明白了。
“这是告诉我,其实长安和洛阳的政治圈子有修道者一席之地,这是个包含所有修道者的圈子,连大名鼎鼎的张果也是成员之一,以前可能觉得我不过是昙花一现放过光彩后甩屁股就走,没把我当回事,现在发现我名气越来越大,连姐姐都成了公认下凡的九天玄女,不得不正视我,要把我吸纳进圈子中!”
第二五一章 只谈合作
关于这个囊括两都道士的圈子的情况,只是出自杨云的猜想,对方会不会吸纳他进去也是未知数。
不过很快长春真人便把话挑明了。
“杨小道友道法深厚,为东都众多道友推崇,希望日后我们能多在一起交流道法,不知意下如何?”
杨云实在地问道:“不知如何个……交流法?”
罗公远和太泓道姑相视一笑。
太泓对杨云道:“日后遇到事情好好商量,有道会也会邀请出席,另于圣驾前有斗法之事,也可提前商议……”
杨云听到这儿就明白过来了。
对方就差告诉他以后要互相配合,在皇帝面前玩障眼法!
不过这大概也是修道者间形成的一种默契,若想单独在皇帝面前表现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一场魔术表演必定有无数的托儿,上次在皇宫里松梅跟罗公远就是自觉地形成默契,以后就要明着耍赖了。
“……当然,也不会亏待杨道友,将来无论是道家法会,再或有上师往两都,都会从中引介,至于一些小的利益,会由长春道友跟你说清楚。”太泓最后做出总结。
介绍新会员跟老会员做配合,成为组织一员,还定期给予“利益”,明面上不好掰开来说,就让长春真人事后跟他细谈。
看起来这圈子利益不小,不然也不会有罗公远和长春真人这样在长安和洛阳很吃得开的道士加入其中。
杨云不由想到,之前他在蜀地成名,长春真人很早就派吴元前往,显然不是长春真人的眼线查知,而是这道家组织获悉,长春真人不过是他们派出接洽的使者。
杨云暗忖:“怪不得之前总觉得长春真人的情报网络很发达,感情他只是这个神秘组织一员。那我留吴元在身边,不间接帮他们在身边留了个卧底?”
太泓见杨云不答,好奇地问道:“不知杨道友意下如何?”
杨云笑了笑道:“在下闲云野鹤惯了,平时做的都是一些经商赚钱的事情,若几位真有事想找个人打下手,在下可以相助,但若说非要长久跟诸位一起共事,怕是……力有不逮。”
杨云不回绝,也不想答应。
这道士圈势力是挺大,但问题是被人吸纳,等于说受人控制,我好端端在洛阳培植出声望名利,凭什么拱手送给你们?
如果说我借助了你们的关系渠道网获得这一切便利,那不说我也会加入你们,但问题是到现在为止所有的事情都是我一人在做。
所以我的回答是:只考虑结盟,不谈加入!
“这个……”
太泓看了眼长春真人,没太听明白杨云之意。
她甚至还大为不解,这么好的条件,为何这小道士不马上欣然同意?
长春真人试探地问道:“杨小道友独自一人,怕是日后前路艰难,作何不找个组织依附?”
杨云正色道:“既然阁下都说是依附,便是寄人篱下,在下不想受到束缚,但诸位也放宽心,在下不会做那不守规矩之事,道家的名声需要我们共同维护,不能光顾着盛满自己面前的饭碗而砸了煮饭的锅……诸位以为呢?”
这下太泓、长春、罗公远三人相互对视,都听出杨云的野心。
三人都是人精,而且都有一定身份和名望,杨云不同意,他们也不会勉强,太泓笑道:“既如此,那就让长春道友送杨小友回去,我跟罗道友有事相商。”
逐客令下得很突然,足见这群人办事丝毫也不拖泥带水。
杨云笑着起身,行礼后便与长春真人一起出来。
到外面后,长春真人未因之前未谈拢而气恼,好像早就料到会如此。
“杨小道友做事不拘一格,让人惊叹。”
长春真人目视前方,神情平静道。
杨云想了想,问道:“都是道家中人,做事随心随性最好,家师以往也是如此教导,道法本身不也讲究清静无为?”
“嗯。”
长春真人点点头,“既未能同流,日后也不必结怨,随心就好。”
送到街口,长春真人不再相送,杨云家门在望,简单作别后,便回府去了。
……
……
长春真人回来时,罗公远跟太泓已说了一会儿,似有结论。
“是敌非友。”
罗公远起身,苦笑着摇摇头,就往外走,作为皇宫里最有地位的道士,他要在宫禁前返回居所。
长春真人未发问,等罗公远走后,才看向太泓,寻求答案。
太泓道姑叹道:“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抱负,将来前途无可限量,可惜终归跟我等非同道中人。”
“前辈之意?”
长春真人好奇地望着太泓。
太泓起身道:“此人倒不足以为虑,可他的姐姐……就是那九天玄女在尘世的肉身,天生媚骨,日后必生祸患,若不及早做出应对,这几十年来形成的道法昌盛的局面将荡然无存。呵呵。”
最后太泓讳莫如深一笑,也信步走出店门外。
等罗公远和太泓走远后,长春真人似有所思,轻叹道:“不加入也好,束着他的手足,难成大事,但初生牛犊又如何面对虎狼?”
……
……
杨云心态平和,他盘算过拒绝这些人的结果,最多是被人当仇敌,杨玉环在宫里的处境也会变得危机四伏。
可他的目标不是在道士圈混,如此鼠目寸光的组织怎适合他加入?被这么一群人压着,以后出头了利益算谁的?
“你们想的是如何能让皇帝看重,天天装仙人卖弄道家学问,说什么得道成仙,位列仙班,追求的都是虚无缥缈的事情。我的目标是要从政,进而改变时代。你们走你们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杨云回到家,吴元没休息,在院子里等他。
杨云打水洗脸时,吴元过来问道:“师傅此去可好?”
“能怎样?你知道什么?”杨云笑着问道。
吴元摇头道:“弟子不知,所以才来问问,之前师尊来……从未见过他如此严肃。”
杨云道:“吴元啊,以后我们就是一伙的,有什么事你可以跟为师说,就算你有不得已的苦衷而贸然行事,但只要不加害我,我都能理解,人生在世,身不由己者十之七八……”
吴元瞪大眼,她不明白杨云为何有如此一番说教。
稍微思索后,她一脸认真地说道:“弟子绝不会做有悖师门之事。”
……
……
到了第二天,也就是道家盛会举行的第三天,大空观法会继续中。
经过第一天张果和九天玄女两次仙人降临的盛大场面,接下来的法会质量大打折扣,杨云第二天没参加,到了第三天下午,才姗姗来迟,身边只带了个吴元,很轻松便到了大空观内部。
大空观内外非常热闹,不过谁都知皇帝和张果不会再出现,戒备松懈了许多,连普通道家信众只要付了门票钱,也能顺利进入大空观。
大空观外售卖道家用品的人越发多了。
普通百姓会寻摸买一些镇宅的灵物,而一些打着九天玄女名义的物品,诸如符箓、法剑、编织物等成为最畅销的商品,很多小摊贩都卖断货了,更有甚者,明明是普通的阴阳符纸,非要说成是玄女符纸,欺负很多信众不识字。
杨云到大空观内,里面已将迎接圣驾的高台撤去。
但这不影响众道士展现自己的“能耐”。
这里更像是个卖艺的场所,扎堆的人比比皆是,有名的道士不会参加这种凌乱的法会,他们更多是受官府、世家大族邀请去做法事,这几天城内祈福驱邪的大户人家非常多。
以往是僧多肉少,想请个有名道士回去很困难,可这几天僧少肉多,花同样价钱就能请知名道士回去做法,大户人家肯定乐意。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抢在这几天做法事。
杨云在观内一个角落见到端坐于蒲团上,闷闷不乐的松梅。
松梅作为洛阳城中非常知名的道士,可这次盛会却没他参与的份,城内大户人家有感于他名声恶劣,无人邀请,而且王籍也不允许他随便外出招揽生意,以至于松梅只能跑到大空观来静坐发呆。
“师兄来了,快打起精神!”
王籍见到杨云,提醒松梅一句,然后迎上前。
杨云看了看站起来犹自拍屁股的松梅,问道:“怎还在此?”
松梅没精打采地道:“不在此能在何处?自从有仙人下凡后,谁都不关心这法会,也不像蜀地法会还有斗法的设置,这里连个热闹都没得瞧。”
“师兄,不知您姐姐那边……”
王籍不搭理松梅,更关心杨云姐姐入宫后的情况。
杨云摇头道:“家姐入宫后便没了音信。”
王籍一脸惊异之色:“玄女入宫,何其大事,为何才一天就好像事情从未发生过?宫里没有举行迎仙庆典?”
杨云道:“家姐有幸成为九天玄女在人间的化身,得入宫门,至于宫里如何应对,还有九天玄女何时再度下凡,都不是我能决定的。”
王籍讪讪笑道:“师兄真想得开,您现在可是九天玄女的弟弟,众矢之的,昨日里天师道的张高道长还来询问师兄的情况,被我搪塞过去……若被在场人知道师兄来了,怕是要有麻烦。”
杨云笑了笑,现在松梅都能好端端在这儿坐着,说明参加盛会的道士对于斗法并未有多热衷。
都在关心九天玄女的近况,谁又知道这都是他搞出来的?
就在杨云准备找个角落安心看热闹时,突然一个响亮的声音在身后响起:“那小道士,可敢与贫道斗上一斗?”
第二五二章 自取其辱
杨云很丧气。
刚想这法会并不推崇斗法,就有人上门来挑战,目标还是他。
转过身便看到一个身材不是很高,穿着一身不甚合体的道袍,手提桃木剑的小道士一脸杀气腾腾而来。
再仔细看模样,竟然有点眼熟,这不是当日在咸宜公主举行私宴上被他用隔空移茶杯之术戏弄过的李家小姐李空儿?
此时李空儿穿着身道袍,有意将头发梳起盘拢在道冠内,上嘴唇贴着八字胡,好似个俊俏的小道士,她自以为化妆术天衣无缝,但从她的模样再到开口说话,杨云想认不出来都很困难。
杨云心道:“我昨日才见过前来迎接九天玄女的你家老爹,今儿你就上门来了,这算几个意思?”
李空儿身后,跟着一个四十岁上下满脸浩然正气的道士,似乎是李空儿请来的帮手,如此杨云便明白,李空儿此番是有备而来。
“阁下是在跟我说话吗?”杨云故作不解地问道。
李空儿冷笑不已:“不是你又乃何人?虚张声势的家伙,若是俯首认输,便不让你在人前出糗,若不然定让你知本道长的厉害!”
杨云轻轻叹了口气,他还没弄明白李空儿因何而来。
若是替她父亲试探自己的底牌,实在是没那必要,暂时同乘一条船,李林甫干嘛要凿沉自家的船?
若说李空儿是因当日在宴会上被针对而生气,故意前来寻衅滋事,大户千金小姐何至于会如此小肚鸡肠?
事情过去那么久,彼此也没深仇大恨,实在没那必要。
但既然李空儿一上来没有透露身份,杨云也不能主动揭破,避免面子挂不住,只能故意装糊涂。
“斗法之事,还是免了吧。”杨云不想跟李空儿过多纠缠,哪怕是稍微示弱,也想把事情就此揭过。
身后的王籍却怒气冲冲地道:“好你个不识相的小道士,敢到我师门来闹事?你不知道你眼前这位是谁?此乃武尊真人座下大弟子杨云道长,法力高深莫测,你来那就是自取其辱!”
明明不想出头,偏偏有帮出头的!
王籍加入师门后少有表现机会,难得在这世人瞩目的法会上有人挑战,王籍兴冲冲就替杨云答应接战。
随着王籍的嚷嚷声响起,迅速吸引人们的注意,很快周围就围了一圈道士,而且人还越聚越多。
也是这会场太过沉闷,难得有人挑起斗法争端,都想过来凑热闹。
得知被挑战的是声名在外的杨云时,看热闹的人更多了,都想亲眼见识一下杨云的本事,以决定是否也要出来挑战。
“就是你了!敢不敢与我斗法?”
李空儿双目中怒火燃烧,说话时咬牙切齿。
这令杨云意识到,这女人的报复心很强,很可能是当日宴会上伤她自尊了。
杨云正考虑到底接不接招,旁边有人起哄:“不斗就是不敢,不敢就是没本事,没本事就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嗨,武尊真人座下弟子,连斗法都不敢,别称什么名门子弟!”
看热闹的故意挑拨,杨云却心态平稳,在道士圈混了这么久,斗法这种事他早看淡了,就算真不接招又怎样?
你们能咬我吗?
“师兄,我来吧!”
王籍一看杨云没有上前迎战的意思,便自告奋勇,上前跟李空儿斗法。
在王籍看来,既然加入师门,总要大显身手,这次法会他有很强的成名**,现在送上门的对手,恰好杨云还在身边,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不过王籍冲上去一瞬间,杨云就知道要坏事。
王籍毫无准备,这道士间的斗法一定不能打没把握的仗,人家一身机关你空手上去,这不是自取其辱?
果然李空儿脸上露出冷笑,突然一伸手,一把磷粉朝王籍洒了过去。
王籍立即意识到自己行事太过莽撞,不过他到底是武将世家出身,有一定功夫底子,马上便用擒拿手去拿李空儿的手臂,可李空儿不管其它,直接将磷粉点燃,可惜没等她动手,杨云突然发动念力,将王籍硬生生拽了回来。
“呼!”
王籍躲闪开后,空气中突然爆燃。
火花闪耀,空气中迅即弥漫着一股烧焦的味道,显然刚才不是普通的磷粉,应该是加入了其它化学物质,如此燃烧的温度也比磷粉高许多。
“哈哈,输了输了!”
围观的人起哄,都觉得王籍输了。
王籍面色赤红,争辩道:“我明明躲开了,怎算输?你们没长眼睛吗?”
王籍显然不明白,输赢其实并不重要,别人只是想拿他来糗杨云和武尊的名声。
“输了还不认账,如此没风度!”
旁边的人继续起哄。
王籍更加气恼,正要上前去跟李空儿缠斗,却被杨云拦住。
李空儿冷笑不已:“刚才不是闹得很凶吗?怎么现在充当起缩头乌龟了?”
“你!”
王籍气愤不已,不过随即他便一阵懊恼,跟在杨云身边久了,自称加入师门时日也不短,可一点本事都没学会。
松梅本来想上去凑热闹,眼见王籍吃了点暗亏,感觉杨云对斗法之事不热衷,明白自己作为名义上的前辈高人跟小辈斗法输赢都不落好,干脆兜着手一屁股坐回蒲团上,面色怪异看着场中的情景。
杨云笑道:“阁下想斗法,那在下就简单会会。”
“好!”
李空儿脸上露出惊喜之色,似是觉得杨云落进她的圈套,不过发现杨云仍旧驻足不前时,立即不耐烦地道,“出手吧。”
杨云面露诧异之色:“你是挑战者,不该由你出手?”
李空儿顿时有些为难。
刚才学的招数,是利用对方扑过来收不住的势,洒磷粉再用火折子点燃,形成爆燃效应,若对方静止不动的话,那这一招想奏效的机会就不大。
她心想:“这小子太过狡猾,先前我出手令他有了防备。”
李空儿怒道:“谁说我是挑战者?刚才是你同门输了,那现在你就是挑战者,我等你出手。”
杨云耸耸肩,道:“既如此,那好吧,我来了。”
李空儿松了口气,心想:“终于还是把他骗着了!”
就在她满心以为杨云会扑上前时,却发现杨云只是慢腾腾往她身边走过来,这跟她的计划有很大差异。
她心中又把杨云骂了一通,却不管别的,就在杨云即将靠近自己五尺远的时候,她一挥袖子,准备洒磷粉时,却发现袖子挥出,面前什么东西都没有。
“呼……”
一个怪异的声音从她背后响起,却是磷粉不知怎的落到了她后背上,而她另一只手还扣着火折子,这一下把自己的衣服给点燃了。
“哇!”
李空儿只当是自己的衣服已经燃烧,火光溅射之下,她惊惶失措地叫起来,用求助目光望着旁边的老道。
可那老道却莫名其妙,这火是怎起的?
李空儿顾不上仪态,也不记得自己还在斗法,直接把自己套在外面的道袍给脱下来,等道袍落地她才发现,其实刚才后背上只是起了火星,磷粉加特殊物质起火的温度根本没法把她的衣服烧着,衣服上只是多了一些黑色好似墨点的斑迹。
而这下她自己把外衣脱下来,即便里面还有衣服,可如此也是极为失态。
杨云故作惊奇地问道:“咦?尚未进行斗法,阁下怎将自己的道袍给脱了?这是演哪一出?”
李空儿立即意识到这是杨云搞鬼。
她也想不明白事情缘由,面对周围哄然大笑的围观者,面子更加挂不住,不去捡掉落地上的道袍,怒气冲冲将手上的火折子掷于地上,拂袖而去。
“哈哈哈哈……”
周围哄笑声四起,哪怕李空儿走远,笑声仍旧刺耳。
……
……
李空儿本以为能好好教训一下“用障眼法的小贼”,最后却莫名其妙惨淡收场,这是她第二次在杨云面前出丑,而且周边有比上次多得多的围观者,更令她羞愤难当。
她直接带着那老道离开大空观,到外面无人留意的地方,才转过身,凶神恶煞地瞪着那老道。
“李公子,先前贫道已教过您,要往前洒,您怎往后抛?”老道当然不会承认这是他的失误,还指责起李空儿来。
李空儿怒道:“你可是我花重金请来的,你不是说一定能让那小道士下不来台?”
老道支支吾吾道:“谁曾想出了偏差……”
李空儿将桃木剑也丢在地上,不屑地道:“既出了偏差,就是未曾得手,那你怎好意思收我的聘金?欺瞒于我,便是坑蒙拐骗,与那行障眼法的无耻小道士无异,我定要将你送官法办!”
老道一听急了,你失误没把把戏玩成,要我退钱也就算了,居然还要将我送官?
“来人,将他拿下!”
李空儿招呼一声,旁边立即蹿出两名壮汉,直接将老道双手反剪按倒在地上。
老道急道:“李公子,你可要讲道理啊。”
李空儿满脸愠色:“道术不精便是行骗,乱百姓教化,没学好自然得让官府好好追究你的责任,把人押走!”
“是!”
李空儿带来的仆人当即押着老道往街口走去。
李空儿回看大空观方向,心中恼恨异常,口中喃喃道:“这次算你好运,必找道法高深之人,将你揭破!”
……
……
大空观内,先前的斗法结束后,无人上前来挑战,事情暂且揭过。
王籍心有不甘地道:“那道士分明是在用障眼法,以前我都知道这些招数,临到头还是着了他的道,幸好有师兄在……是师兄让他身上着火的?”
杨云摇头:“是她自己用错了法门,我并未做什么。”
“师兄高明还不承认,放他走真是便宜了他。”
王籍突然又目光热切地望向杨云,道,“师兄还是传授我两手仙法吧,至少这简单斗法,可以撑撑场面,不至于输了丢师门面子。”
杨云没好气地道:“不想丢面子,最好的办法就是隐忍,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世上没有必胜的法门,忍不住必定会输。”
第二五三章 忍人之不能忍
入夜后。
张九龄府,书房。
张九龄正在听张瑜汇报有关法会的消息,儿子张拯站在旁倾听。
“……九天玄女下凡时,小道士杨云正跟咸宜公主同行,不似幕后指使者,今日黄门侍郎李夕郎的家人主动找杨云斗法,却被火烧后背,当众出丑……”
张瑜虽未在人前显露真身,可大空观内的情况却门清,不单纯是她亲眼所见,也有张家门人在现场打探消息得到的结果。
张九龄脸色深沉,杨玉环入宫之事令他很不安,可眼下事情并未形成连带反应,朝局仍旧风平浪静。
张瑜说完后,张拯做总结:“如此看来,这九天玄女下凡的真实性有待商榷,但确定跟那小道士杨云无关。只是不知为何陛下会如此急于将未查证真伪的仙女化身迎到宫里去?”
张九龄轻咳一声,气息很不匀畅,道:“还能因何?就因李哥奴在陛下面前进了谗言,非要把一个民女接到宫里,以彰显我大唐为天庭神仙庇护,震慑番邦外族。”
张拯道:“现在外面都在传,说是吐蕃、突厥和回纥甚至西域诸国都派了使者到我大唐,在吐蕃和突厥两支使节队伍中都有道法高深之人坐镇,如此说来陛下迎九天玄女入宫,也是情理中的事情。”
张九龄不屑一顾道:“我大唐几时需要用神神怪怪的东西来彰显上国天威?难道几个番邦外族的修士,就能动摇我大唐国本不成?”
张拯意识到自己的话未切合父亲主张,便适可而止。
旁边张瑜突然道:“陛下迎九天玄女入宫,只是为了震慑外邦?难道就没有其他意图吗?”
张拯想提醒女儿别乱说话,可话到嘴边却忍住了,再去看张九龄时,张九龄神色若有所思。
张九龄在沉默半晌后,轻叹道:“陛下想求长生不老之术。”
如此也算是解释张拯和张瑜心中的疑惑。
外人对九天玄女的真伪将信将疑,可皇帝对仙人下凡的事却深信不疑,就在于皇帝对神仙、道法、仙丹有比之常人更大的执念。
皇帝富有天下,如今国祚安定,四海升平,皇帝最担心的不是有人谋反,而是自己生病或衰老,一步步走向死亡。
张拯问道:“那父亲,为何陛下不迎张果入宫?张果在民间名声不小,有传说说他已得道成仙,还有炼制仙丹的法门。”
“你当陛下不想吗?可张果并不奉诏,当时腾云驾雾离开,陛下往大空观也是为等候张果回心转意,谁知竟把个自称九天玄女的人迎来,如今陛下暗地里派人找寻张果,却不得其踪。”
张九龄作为宰相,对于皇帝的一些动作非常了解。
张拯再问:“那我们是否也派人去帮忙找寻?若寻到人,岂不能在陛下面前立一功?”
张九龄瞥了儿子一眼,不耐烦地道:“老夫不需以如此方式邀宠,那是李哥奴做的事。”
张拯又被父亲教训,看了看旁边的张瑜,想知道一向聪慧的女儿有何好建议。
“九天玄女是真是假暂时不能确定,可她背后有个道行高深莫测的道士杨云,是否该从其身上入手,以确定这九天玄女背后有何阴谋?”张瑜请示。
张九龄想了想,道:“此事十有**跟李哥奴关系密切,不然他不可能如此热衷,还有武氏妃,杨云不正是她的门客?他们想用道家仙人来蛊惑陛下,现在陛下已沉溺进去,如何能让其醒悟……”
张瑜语气坚定:“唯有将阴谋揭破。”
“好。”
张九龄对孙女的见解给予充分肯定,道,“背后证伪之事,就交给你们去做,瑜儿做事我一向放心,需要用人手只管调用,我就不信大唐会被几个道士乱了纲纪!”
……
……
杨云即便不知自己被张九龄针对,也明白现在自己成为众矢之的,想知道杨玉环九天玄女身份是真是假的人比比皆是。
别人以为他是武惠妃的人,但其实这件事跟武惠妃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事情发生后,李瑁和咸宜公主都暂且疏远了他,就在于这件事严重损害了武惠妃的利益,让杨云从一个名不经传的小卒一下子成为朝堂要人的眼中钉。
第三天后半夜,杨云想办法将入宫两天的杨玉环给接了出来。
杨玉环如得脱牢笼,见到杨云后神情非常激动,杨云稍加安慰,才坐马车到了醉仙楼,早前杨云已让厨房准备好精美的菜肴,杨玉环见到饭菜便狼吞虎咽吃起来,丝毫也不顾仪态。
“看姐姐这样子,还以为几天没吃饭呢。”
杨云笑着看向杨玉环道。
杨玉环咳嗽两声,喝了口水,委屈巴巴地道:“宫里那是什么地方啊,还以为锦衣玉食呢,就一些素食,根本不管饱,我又没地方找东西吃。”
杨云心想:“宫里人把你当成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给你的那叫食物?应该叫贡品!就是让你看看,谁知道你还真吃?”
“圣上也不来,偌大一个宫殿里就我一个人,连丫鬟都没有,平时想找个人说话都难。”杨玉环越说越委屈,最后都快要哭出来,“早知道这样的话,我就不进宫了。”
杨云安慰道:“其实姐姐能单独在宫里住着,不也挺好?”
杨玉环生气道:“好什么呀,要吃的没吃的,要喝的没喝的,我想出去都有侍卫把守,真当我是囚犯?不行的话你编个借口,说我飞升了,这样我就可以出宫了……”
“姐姐是认真的吗?”
杨云皱眉问了一句。
杨玉环提着筷子,沉默不语,不再夹菜吃饭,似在思考。
杨云叹道:“入宫之前,我可是问过姐姐,若姐姐真想出来,那以后如何于洛阳自处?就此失踪,过闲云野鹤的生活?”
“这……不行……”杨玉环摇头道。
杨云暗叹,你还以为从宫里出来能跟李瑁“再续前缘”?
以后你不可能有第二种身份,除非是一辈子躲避朝廷中人,隐居荒山密林,或者换个身份大隐隐于市,总归再不会有普通人的生活。
“姐姐还是忍忍吧,忍人之不能忍,才能有一番成就。或者姐姐也可以用一些方法,对宫里人做出提示,告诉他们你需要什么,相信他们会做准备。”杨云道。
杨玉环急切地问道:“怎么个提示法?”
杨云道:“姐姐是圣上迎进宫的,地位卓然,哪怕只是用纸写几个字出来,他们也要老老实实照做。”
“这样也行?”
杨玉环将信将疑。
杨云摊摊手:“姐姐若是不尝试,那就只有等过几日我接你出来一回,但长此以往会被人发觉,试试总是好的。”
杨玉环重新把饭碗拿起,边吃边道:“那我就试试吧!”
……
……
杨玉环没有在杨云这里停留太久,怕被宫里人发觉,杨云让雅柔相助,把杨玉环送回宫里。
同时他提醒杨玉环,飞香殿跟宫墙之间距离太远,雅柔每次接送人耗费法力极大,不能时常接杨玉环出来,必须要在宫里自作筹谋。
杨玉环有些不高兴,但也明白强求所得,进宫墙后还有机会出来,本身已不容易,她没有发牢骚,只是回去时暗自神伤。
入宫追求功名利禄是一回事,可就此失去了人身自由,这就需要她做出取舍。
在宫墙边送走杨玉环,杨云赶车带雅柔回去,雅柔好奇地问道:“师父,其实现在我可以每天都接师姑回来,甚至可以直接在家里开空间门,为何师父要对师姑说每次要多隔几天?而且还坚持到宫墙外接送?”
杨云笑道:“进了宫就该适应宫里的生活,如果总想出来玩,那干嘛要进宫?这种事要小心避忌,被人知晓我可担不起责任。”
“哦。”
雅柔似懂非懂。
二人回到上林坊居所,家里小萝莉基本都睡下,而在杨云回来后吴元屋子里的灯亮了起来,随后吴元提着灯笼迎出来。
“师傅这么晚才回?可是铺子那边的事情忙?”
吴元走到杨云面前,行礼后问道。
杨云以前对吴元没太多防备,可在见过长春真人了解那个道家组织的情况后有了些许戒心,若是把接杨玉环自由进出皇宫的事一说,谁敢保回头消息不会传到罗公远那些人耳中去?
杨云笑道:“铺子都没正式开张,有何可忙的?我不过是想计划一下,在接下来法会上该如何表现。”
吴元道:“弟子听闻,突厥使节已先一步到洛阳,可能会在接下来几日法会上,有突厥的修士出场,师傅是为此事担心吧?”
还真会脑补。
什么突厥修士,杨云从未往心里去,就算突厥修士真的神通广大,要斗法也应该是罗公远打头阵,怎么也轮不到他发愁。
“算是吧。”
杨云笑意盈盈。
吴元释然道:“那师傅的确应该多费心,事关中原道家声望,若是能让突厥修士臣服,或对安邦定边都大有益处,师傅功在社稷。”
杨云不想接这顶高帽,他先让雅柔回屋收拾,准备休息,然后才看向吴元,问道:“你怎么还不睡?可有事?”
吴元稍微沉默了一下,好像有些事难以启齿。
“有事就说,我们师徒有何需要顾忌的?”杨云道。
吴元这才道:“乃是弟子的一名故友,从蜀地千里迢迢到东都来,说是……要见师傅。”
第二五四章 两副面孔
“故友?”
杨云顿时觉得事情大不寻常。
吴元虽也算蜀地大户人家千金出身,但她常年修道,没认识几个朋友,杨云知道她只有一个好朋友,那就是当初吴元到成都时曾居中引介会面的刘清媛。
“乃是刘家小姐!”
吴元主动揭破谜底。
杨云故作好奇地问道:“刘小姐身为蜀地名门望族大家闺秀,作何到洛阳来?莫非刘氏家族要迁居洛阳?”
吴元低下头道:“刘家小姐是自行离开蜀地,并非刘氏家族整体行为,她……如今在洛阳城居无定所……”
杨云沉默下来,心道:“刘清媛到洛阳来干嘛?不会是来找我的吧?”
“刘家小姐婚配新任剑南道节帅张将军府上,她不遵从,自行从蜀地前来……”
吴元提到刘清媛,神色多少有些凄哀,大概是联想到作为豪门闺秀,婚姻不能自行决定,体会到那种孤立无助,而这原本也是她应该经历的,只是她现在遁入道门,暂时不用为这些烦忧,可她的小姐妹就没那么“幸运”了。
杨云这才知道,原来刘清媛是逃婚而来。
刘家在成都势微,想借助跟节度使家联姻来提升家族势力,之前要把刘清媛嫁给王昱的三公子王籍,如今却要嫁给接替王昱为剑南道节度使的张宥府上。
一个女孩子的婚姻大事被人如此反复利用,心高气傲的刘清媛怎肯轻易就范?
不过她能逃婚到洛阳,却是杨云没料到的。
这年头一个云英未嫁的女子出门在外有诸多不便,大概猜想又是刘家商队的大管事雷焦暗中相助。
杨云神色淡然:“我自己也是外来客,没法对她尽地主之谊,回头你替我送一些东西过去,聊表心意吧。”
吴元一听怔了下,随即语气中带着一丝情绪,不满地道:“师傅就此袖手?她……”
杨云瞪了吴元一眼,她便不再说下去。
不过杨云明白,吴元是想说,刘清媛混到今天这一步完全是他杨云的责任,吴元心中对刘清媛这个好姐妹非常在意,眼见好姐妹流落洛阳孤苦伶仃,便想出手帮助,只是好心用错了地方。
“我跟她非亲非故,能如何帮她?就算当初她助我离开蜀地,我也有付出回报的,你情我愿的事情,难道还要我事后做出补偿不成?连王家人都没说什么,凭何指责我?她现在分明是在逃婚!”
杨云略微有些生气地说道。
吴元道:“弟子本不该过问师傅跟刘家小姐的事,只是她想见师傅,说有事相商……”
“回头看看情况吧,不能随便相见,这件事你也不得再过问。”
杨云故意摆脸色,意思是让吴元适可而止,而他也在简单收拾后进房休息。
……
……
吴元身为弟子,跟杨云不是对等的关系,有关刘清媛的事,她只能对杨云提建议,并不能左右杨云的意见。
翌日上午,杨云没有去大空观法会现场。
法会虽热闹,但已沦落为民间庆典,剩下几日很可能都成为垃圾时间,或许只有突厥或者其他番邦的修士前来,才可能把法会气氛给搞起来。
他受邀去见了河南尹刘衡政。
刘衡政见到杨云非常热情,之前杨云只是个有一定名气的小道士,不为朝中各大政治派系看重,但一转眼居然成为九天玄女的弟弟,这其间的差别非常大,意味着杨云马上就要进入皇帝信任的道士行列。
“杨小天师大驾光临,小官一时不知该如何迎候……小天师请到里面,马上为您安排酒宴。”
刘衡政毕恭毕敬,请杨云到府衙后堂,奉为贵宾。
杨云对刘衡政的热情并不感冒,他很清楚刘衡政是个非常势力的人,把利益交换看得比什么都重。
杨云道:“刘府尹请我来,可是有要事商谈?”
刘衡政尴尬一笑,道:“其实跟张果仙师的事情有关……张仙师到东都后匆匆告别,陛下派人各处找寻,小官想替陛下分忧,可苦寻之下毫无结果,所以才想到小天师您……您神通广大,只要掐指一算,应该就能算到仙师的下落了吧?”
为了找张果?
杨云觉得这目的很扯淡。
刘衡政明显是有意隐瞒,或者说找张果只是刘衡政的稍带目的。
“我对于扶乩占卜之事并不擅长,恐怕要让刘太守失望了。”杨云道。
“啊?”
刘衡政大感意外。
修道者通常都会夸大自己的能力,说自己这也行那也行,没见过杨云这样自谦的,不过再一想,可能杨云不需要用占卜算卦的能力来证明本事,毕竟之前他已成功卜算出洛阳地动,说这话分明是在敷衍他。
“小官听说一件事,张仙师到东都时,身边带着灵丹妙药,服用后可以长生不死,如今这灵丹妙药不知下落,小天师您可否……”
刘衡政又给杨云出难题。
找不到张果,就把张果身上的仙丹找来!
杨云摇头:“有关灵丹妙药之事,不过是民间传闻,从未确证过,何况就算有,也在仙师手中,我的道行没法跟他比,只怕没办法帮到刘太守。”
“如此啊……可惜可惜……”
刘衡政接连提出两个请求,都被杨云回绝,但并未就此着恼,好像料到杨云会如此推搪,一个不行就另提一个,再不行就说第三个。
“不知小天师您对炼丹之术可有研究?不是小官非要给您出难题,实在是……为势所迫,李夕郎听闻小天师早先为小官引荐,便亲自召见小官,提到炼丹术,小官平时对道术虽有研究,也知炼丹之事,可要是真能拿出仙丹妙药,也不至于只在东都任职,这不只有来问问小天师您?”
刘衡政双目散发着奇异的光彩,总之就是要给杨云找麻烦。
这次他直说了,不是我为难你,是李林甫暗中为难,你要心有不痛快也迁怒李林甫,别向我找茬。
杨云习惯了,摇摇头拿出场面话,道:“炼丹之法高深莫测,涉及丹方配伍,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在下并不精擅。”
“那令师呢?”
刘衡政继续追问。
杨云暗自皱眉,心想:“刘衡政要把无耻发挥到极致吗?问一个二个被否决,马上就追问第三个,感情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非要从我身上捞好处?”
杨云笑问:“刘太守为何不直接问家师?”
“这个……不是不太方便吗?听说长安的王将军,就是之前剑南道节帅……他一直派人跟令师在一起,以小官估摸,也有问询仙法和求灵丹妙药之意……小官跟令师并不熟悉,所以只好来请教小天师您。”
刘衡政话中有弦外之音。
大概他也能察觉到松梅屁本事没有,只是碍于松梅是杨云名义上的师傅,才不揭破,有事他当然还是找杨云。
杨云暗忖:“松梅混得真是不咋地,就算给你戴了顶高帽子,最后还是落得人人喊打的结局,没本事光靠别人撑腰,怎么都不行啊!”
“那我只能回去请示家师,对于家师炼丹法门,我还需要进一步熟悉才能清楚内情。”杨云随口敷衍。
刘衡政急切道:“可小官听闻,令师在蜀地法会时,亲口说对于炼丹有深厚见地,能炼出仙丹。”
杨云这次直接皱眉。
松梅啊松梅,早晚有一天你要为你曾经吹过的牛逼负责。
本来只是让你在蜀地露露脸,现在好了,连洛阳人都知道你会炼丹,现在李林甫和刘衡政想求仙丹,下一步恐怕就是皇帝了。
“家师所言,我尚不了解,需要回去详细求证。再者炼仙丹所需名贵药材、炉鼎,也难以打造,这些都非一两日之功可成。”
杨云先给刘衡政摆明困难,就算我那**师傅真说过会炼丹,但也提过炼丹极为复杂,光是搜寻材料就要耗费一生时间。
总之就是用“拖”字诀,把事情先蒙混过去。
刘衡政笑着说道:“这倒是无妨,有李夕郎帮忙找寻,有朝廷的人力物力,定会事半功倍。”
杨云点点头,再道:“那我回去后跟家师求证,刘太守没别的事了吧?”
刘衡政脸上堆笑,一副老狐狸的姿态:“还有一件事,不过在此说不太方便,不如我们入席后再言?来人啊,酒菜可有备好?”
马上有下人进来通禀:“回郎君的话,已备妥。”
刘衡政不等杨云表示,起身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小天师,我们入席边吃酒边说?”
杨云心里很不痛快,为了找张果和找仙丹,已给我出了大难题,这样你还不满足,要蹬鼻子上脸?
“有事在此说便可,我还有要事做,耽误不得。”杨云摆脸色道。
刘衡政笑着说道:“这件事还非要到席间说不可,到了席上,小官想为小天师引荐一人……她带了厚礼前来,而且……嘿嘿……”
平时刘衡政就是个道貌岸然的朝官,可此时,杨云却觉得这家伙非常猥琐。
猜想大概是当官的人前人后两副面孔,以前刘衡政要摆架子,现在二人相处方式已跟之前不一样,刘衡政反而处在弱势,所以才暴露本性。
杨云心头一动,点头道:“我先说好,简单见过,若无要事我简单用点酒水便回去把事完成。”
“请,请。”
刘衡政快步在前引路,眼神中充满期待,可能又打算给杨云设个鸿门宴生死局,让杨云往坑里跳。
第二五五章 把我们当什么?
到了宴会厅,杨云发现早有一名妇人在里面等候。
见到刘衡政和杨云进来,妇人起身相迎,近距离看这女人长了一张瓜子脸,眉毛修得十分精致,凤目修长,高挺的鼻子,一张红润的樱桃小嘴,颇为俏丽。
跟这个时代崇尚肥美不同,这女人身材瘦削,眼神若电,两手强健有力,一看就很干练,只是用宽松的襦裙来体现她的雍容。
“这位是夏夫人,自扬州前来东都,听说小天师威名,特地请我引介。”刘衡政笑着介绍道。
杨云目光在夏夫人身上逡巡。
听称呼,好像是官宦人家的内眷,可看这行事做派却像个精明的生意人,脸上带着虚伪的笑容,似是经常在外抛头露面。
联想到之前那自称松剑的剑客提醒他,刘衡政来头很不简单,杨云心中便有数了。
夏夫人满脸堆笑,恭维道:“扬州之地早已传扬杨天师大名,未曾想到洛阳竟有机会拜面,奴家甚是荣幸。”
说着便郑重行礼,表现出对杨云的尊重。
刘衡政哈哈大笑:“来者皆客,小天师,这位夏夫人财力雄厚,你将来若得她相助,做事定无往而不利……都请入席吧。”
杨云未有太多表示,在席桌前坐下,跟夏夫人相对,而刘衡政则坐到主位上,三人各有案桌。
酒菜上来,小碗小碟,荤菜居多,菜色倒是挺一般,杨云自己就是做酒楼生意的,见惯美食,他对这时代相对简陋的饭菜不太感冒。
刘衡政举杯向杨云敬酒。
杨云并未饮酒,只是用茶壶给自己面前的酒杯倒满,以茶水代酒。
对面的夏夫人没多少拘束,饮酒时豪情万丈,连饮数杯,见杨云不住好奇打量她,轻轻掩口一笑,道:“刘太守说杨天师年纪轻轻就高深道法,本不信,谁曾想竟然挫败天师道张高的挑战……杨天师造诣非凡,将来必定能得道成仙……”
刘衡政笑着附和:“这是当然。”
说完向夏夫人使了个眼色,提醒对方做“正事”。
杨云一直缄口不言,他对于夏夫人知道他的事情并不意外,一心想看看这两人到底想要做什么。
只见夏夫人嫣然一笑,从旁边拿过一方木匣,柔声道:“奴家远到洛阳行商,未曾想能得见天师,没提前准备厚礼,只是以身边所带一点薄礼相赠,望杨道长不要嫌弃。”
说完把木匣交给侍立一旁的丫鬟,由丫鬟送到杨云跟前。
杨云并未打开,摇摇头道:“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夏夫人的好意在下心领了,礼物请收回吧。”
刘衡政帮腔:“认识一下,以便日后互相扶持,赠送礼物极为寻常。夏夫人一向出手大方,若让她收回去,反而折了面子,不妨收下……难道小天师不想看看是何礼物?”
杨云笑了笑,仍旧没伸手。
刘衡政有些悻悻然,向丫鬟使了个手势,随即丫鬟替杨云打开木匣,入目所及是几张契约。
“奴家在洛阳买了两处宅子,地方不大,却足够人居住,另外又从扬州带了两名擅舞乐的歌姬来,正好留在小天师身边侍奉。”
夏夫人浅笑晏晏道。
她只是把里面几张契约的情况说了,但其实契约下面,还铺着一层厚厚的金饼,杨云略微估算了下,合起来至少有四五十两之巨。
这样的出手已经不是用大方能形容,肯定别有目的。
刘衡政道:“小天师别嫌弃,此乃夏夫人好意。”
这次杨云没有回绝,笑了笑颔首道:“那就谢过夫人了。”
夏夫人颇感意外,没想到杨云如此痛快便收下礼物,大概猜想杨云贪财好色,何况她的出手的确让普通人难以拒绝。
“夫人有何请,不妨直言。”
杨云把木匣的盖子合上,看着对面的夏夫人道。
“这……”
夏夫人打量刘衡政,希望刘衡政帮忙解释。
刘衡政道:“夏夫人不过是想跟小天师结识,并无请托之意,只需日后相互扶持便可。”
杨云面露释然之色,笑着说道:“既如此,那我就却而不恭了,以后夫人有事只管开口,能帮一定帮。”
……
……
杨云收下礼物,席间还是有些冷。
刘衡政在夏夫人面前把杨云好一通恭维,他没提有关九天玄女是杨云姐姐之事,不过想来此事早就为夏夫人所知。
杨云没吃几口菜,就借口家里有事,告辞离开。
刘衡政和夏夫人亲自送杨云出了府衙大门,到门口时只见一辆马车停在那儿,车厢的车帘用红色花绸系着,好像是送亲所用。
“里面是送给杨天师的两位歌姬,她们虽是江南人氏,但早前学过中原口音,天师跟她们交流没有任何问题。”
夏夫人笑着解释。
这时代没有扬州瘦马一说,不过相似的产业早就兴起,江南在东晋后便已是天下繁华之所,富贵乡也是温柔乡,夏夫人自称是扬州人当然深谙此道。
杨云微笑点头:“多谢了。”
说完在刘衡政陪同下,杨云登上自己的马车,让那辆载了两个美人儿的马车跟在后面,出街口而去。
见两辆马车离开,刘衡政回头笑看夏夫人,道:“都说了这位小天师乃世俗中人,财色之事怎会不热衷?这下你总该放心了吧?”
夏夫人神色稍微有些迟疑,蹙眉道:“即便如此,也不能将他当作自己人。”
“哈哈。”
刘衡政笑了笑,转身回府,夏夫人跟着折身,紧随刘衡政身后进入府衙大门。
……
……
杨云带着马车回到家,到门口时把两名“美人”从车厢里迎了出来。
的确是两个“美女”,头梳云鬓,皮肤白皙,身着四幅长裙,臂绕红帛,前胸略袒,露出大片洁白的肌肤,身材虽然算不上走样,但确实有些肥胖,不对杨云胃口。
这样的女子自小便精心培养,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面对杨云时并未有任何惧怕和回避之色,显然见惯了场面。
杨云心想:“这是拿我当棒槌啊!”
“你们跟我进来。”杨云拿出主人的派头,过去敲门,随着府门“吱呀”一声打开,然后在吴元奇怪的目光中,把二女带进院子。
这下小院里热闹起来。
安伦、雅柔她们闻讯赶出来见“美女”,很快便面面相觑,显然是不理解杨云为何要带两个女人回来。
二女在小院这帮女孩面前昂头挺胸,表现出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显然在心里给自己很高的定位,觉得比拼魅力的话,她们比这些小道姑强太多,以后她们才是这小院的女主人。
“师傅,这两位是……?”
吴元忍不住问道。
杨云道:“哦,这是有人送给我的礼物,乃是两名歌姬,就是那种唱歌跳舞甚至乐器很不错的下人,不过我对于歌舞没什么研究,心想着既然是白送来的,也不能浪费,以后就在院里打个下手,做做杂活吧。”
“嗯?”
几个小萝莉闻言瞪大了眼睛。
之前杨云的确是提出过要请丫鬟回来,不过几个女孩都很勤快,本身她们既能照顾好自己,也能把家务打理好,所以到最后仍旧跟以前一样只是请几个老婆子每天过来做做饭,有实在为难的杂事才让那些老婆子做做。
现在突然带两个“下人”回来,几个女孩心里很不是滋味。
安伦有些委屈地问道:“平时我们没把师父照顾好吗?”
杨云笑道:“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都说了怕浪费,既然能省事,何不让她们做做事?这样你们也有更多的时间去玩。你们两个,去后院收拾一下,换上一身朴素点的衣服……这一身很难干杂活。”
二女一听傻眼了。
我们姿色过人,更兼知情识趣,在扬州时不知道有多少才子追求。你不把我们捧在手心里宠着,居然让我们当下人?
“怎么?卖身契在我这里,你们是不情愿还是怎的?”杨云板起脸来。
二女对视后,脸带愠色,却不能发作。
“全凭主人吩咐。”
个子稍微高一些的女子道,“奴家初来乍到,不懂规矩,奴家名……”
“等等。”
杨云打断她的话,道:“你们既然到了我家的院子,以前的一切都要摒弃,这样,我给你们起个名字。你就叫小白,那个谁,你就叫小青,家里所有活都交给你们,你们的活动范围呢就在后院……雅柔,你带她们先去把柴房收拾一下给她们住,那不是有个木板床?给她们铺点草,再把之前用旧的被褥给她们拿去……”
二女只能干瞪眼。
是不是男人?
把我们当什么?
雅柔没有安伦那么大脾气,应声后带小白和小青往后院去了。
等人入内,吴元看出一些苗头,问道:“这两个女人什么来头?”
杨云道:“都说是别人送的……这洛阳可真奇怪,送礼不但送金子和宅子,还送女人,我这院里没歌舞班子,光送俩歌姬有何用?不如实在点,让她们当婢女……”
“师傅如此做,怕是不合适。”
吴元蹙眉,想反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杨云笑了笑道:“你替她们可怜什么?这几天她们要是用得不趁手,就让那些老嬷嬷教教,或者你也可以监督,她们若是实在坚持不下去,送走就是。”
“嗯!?”
吴元还是很好奇。
杨云道:“后门不用锁,她们平时在后院做活,若逃了那只能说她们不习惯这里的生活,总不至于跑到故主那里说我为人刻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