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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拍阑干     飞云诀txt下载     飞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七十六章 疗伤奇功

    三人匆匆将书的内容看了一下,每页留下的不过十几字,每页一句口诀而已总共加起来不足千字,细看之下,不过是一种导气法门,三人默默地按照其中所言将自己真气运行一番。

    “好像没什么用……”蓝翎喃喃道。

    云霄点点头,确实一点反应都没有,这部《大周天录》有什么作用?云霄也是不知道,反正等下要去拜访张三丰,不如让他参详参详。

    柳飞儿却红着脸将两人拉过来,凑在两人耳边一阵嘀咕。云霄惊喜地将头抬起,道:“真的?”

    柳飞儿含羞点头。云霄大叫一声:“那还不快把盐袋子拿出来,中午只嚼馒头片,嘴巴里正淡得紧哩!”

    柳飞儿用力一捶云霄,羞怒道:“贴肉放在小腹的,你也吃!”

    三人一阵嬉笑,看着已过正午,再不上山也就迟了,找个干净水塘洗了手,不顾柳飞儿劝阻,将实在卖不掉的东西丢进山涧,登山而去。

    三人来到解剑池边,却见山门前立着一个须皆白面色清朗的老年道士正于几个年轻道士闲话,云霄上前行了一礼,口中道:“在下落叶门下刘云霄,携五毒教主蓝翎,拙荆空空门主柳飞儿,特来贵派拜见张真人。还请道长通传!”说罢,从怀中掏出断岳短刀,双手恭敬奉上。

    柳飞儿也是懂得规矩的,虽然也是道士打扮,可云霄已经道破身份,也只能随着行礼,掏出怀中鸳鸯短刀双手奉上。蓝翎却是一脸的不解,干嘛要把兵刃交过去?虽然不情愿,可看见云霄和柳飞儿的行止,也只得跟着照做。

    几个年轻道士脸色数变,落叶谷虽没怎么听说,刘云霄这个屠夫的名字他们还是知道的,空空门虽然在江湖不起眼,可手段摆在那儿,没人不敢说不好,五毒教名气太响了,就算来个长老恐怕整个武当都要好好款待一番,这下倒好,教主自己来了,单枪匹马。

    老道士并没有接,反而捻须一笑:“相比三位就是在山下甩卖旧货的朋友吧?若是让人知道天下数一数二的神偷、用毒于无形的教主、阅尽武学典籍的奇才做起行脚商营生,还在我武当山下摆摊,怕是日后要树碑立传了吧?呵呵!”

    云霄有些腼腆,没好意思回话,蓝翎却是口快:“我们没带多少香油钱,怕进山被轰出来,只好先卖些家当――”

    突然一身大笑从身后响起:“蓝教主何时变得如此拮据?”三人回头一看,却是玉龙剑宗的金珏。

    金珏三两步走到三人面前,稽道:“云霄小友,柳门主,蓝教主,一别数年,不知三位可好?”转身又朝那老道稽道:“金珏又不是初次前来,何劳张真人亲自来接!”

    原来面前的就是张三丰,云霄吃惊之余连忙道歉道:“小子无知,冒昧仙驾,还请张真人恕罪!”

    蓝翎一乐,干脆抹去脸上易容药水,露出自己那张漂亮之极的娃娃脸,憨憨地笑道:“老神仙你也来找张神仙玩儿?我要是闹着你们,你们会不会一起打我屁股?”众人听到“玩儿”再听到“打屁股”时,都不禁莞尔。

    “张神仙?”张三丰微微一愣随即笑道,“老道可不敢自称什么神仙,年纪大喽,掰着指头过日子喽!倒是小姑娘披上一身道袍,莫不是要来武当入道么?呵呵。”

    除了三个认识的,武当诸人包括张三丰在内都没想到五毒教主还是个刚满十七岁的小女孩儿,刚刚看到真容的时候已经很吃惊了,蓝翎这一番话更让人觉得这个教主居然有这么一个童心,两个老道士都感觉在蓝翎面前自己仿佛已经不再是一派之主,更不是震烁武林的掌教,而是一个逗弄调皮孙女的普通老头儿。

    几位年轻的武当弟子对蓝翎也是另眼相看,才意识到五毒教也没有传言中那般恐怖,教主只是一个如同邻家尚未长大的小妹,漂亮之极,也可爱之极,更本不是那种杀人恶魔的模样。对自家祖师一副含饴弄孙的模样也是心有所感,只觉得平日里仙风道骨之中微露尊严的祖师,也有如此至情至性的一面,而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神,正是多了这一丝人间亲情的气息,让这位祖师在他们眼中变成了比神仙更像神仙的“老神仙”。

    “我才不做道士哩!”说罢跳开到一边,解下背上那把套了桃木壳儿的龙吟剑,掐着指诀舞动一番,口中念念有词,俨然一副登坛做法模样,半刻收剑道,“烧符做法,降妖伏魔我早就都学会了,只要妖魔肯帮忙就行!不做不做,没意思得紧,不如继续当我的女侠!”

    云霄跟柳飞儿一脑门汗,其余众人笑个不停,饶是两位老人平时养性功夫再好,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丫头,太有意思了!只有蓝翎在一旁纳闷:我没说错话呀!

    良久,张三丰才对同样抹去易容药水的柳飞儿道:“莫非这位就是‘女财神’吧?”柳飞儿忙道不敢。

    张三丰呵呵一笑道:“呵呵,多说废话做什么,老道怠慢,还请诸位上山。”

    云霄等人将兵刃交给守山弟子,随张三丰一同上山。入了真武殿,云霄先将许定波的书信奉上,说明来意。

    张三丰阅毕只是微微一笑道:“世道艰难,学武的人家多于学文,我武当外门弟子众多,下山之后能谋个正经出路自然大好,总强过拮据之下为非作歹,还要入室弟子出去清理门户的好。这本来就是好事,老道应下了。”云霄连忙谢礼,许定波拜托的事情总算办完了。

    本来上山就是指望一睹这位传奇人物的风采,眼下已经见过,反而觉得不知道话从何说起,毕竟张三丰比自己师傅还高出两辈,自己总不能随便乱扯吧?抬眼看见金珏和蓝翎柳飞儿正在一旁和张三丰的几位大弟子叙话客套,便将众人一并请过来,掏出刚刚在山下现的《大周天录》邀请众人一起参详。

    一听说现了未知的武学秘籍,练武诸人也都是一阵兴奋,纷纷凑过来研究,云霄将这本书的来历说了一遍,众人皆是称奇。张三丰和金珏浸淫道家经典时日较长,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分析起来。

    金珏道:“大周天不是道家练气的说法么?”

    张三丰点头道:“恩,除了周天之法,还有内外丹法。”

    云霄也插嘴问道:“内外丹法不是炼制丹药的法门么?道藏上说得也不多,都靠各派自己摸索,可这明明就是导气法门,和炼制丹药又有什么关系?”于是又将三人试练其中心法的结果说了一遍,特意说出了柳飞儿身上生的异状。

    众人也依言暗暗照着心法运行了几圈,现确实没有什么变化,也都觉得奇怪。只有蓝翎傻乎乎地插了一嘴让众人恍然大悟:“飞儿姐姐肚子痛,运行心法就不痛了,那这个心法是不是就是治病用的?”

    张三丰没有迟疑,命人传来几个感染了风寒咳嗽不止的弟子,将这套心法传了下去,指导他们运行心法,不片刻,这几个弟子运气完毕,站起来一看,脸色红润,脑门上汗蒸蒸的,张三丰探过他们的脉搏,已然痊愈。众人先看看蓝翎:傻丫头难道是传说中的福将?在想想刚刚运行的心法:这也忒神奇了吧?治伤寒能立竿见影?不知道治别的病会如何。

    一个弟子上前一步道:“师傅,小师弟前年采药掉下山崖……”张三丰手一挥:“去瞧瞧。”众人轰然随行,大家心里也有些期盼有些紧张,这套心法的作用会不会真有这么神奇?若是真的,那……想想自己已经将这套心法记熟,心里也是一阵狂热:起码以后生病什么的不用躺在床上养病喝药了。

    众人随着引路的道士来到一个房间,看见一位中年道士瘫在一张软椅上晒着太阳,看见张三丰进来,那道士艰难抬头道:“有劳师傅探望!”

    张三丰走到他面前,将手掌按住他的小腹,沉声道:“按我说的做!”一缕真气缓缓渡了过去,口中则不断提示这导气的法门。

    良久,蓝翎突然兴奋大叫道:“动了!动了!脚趾!脚趾!”

    众人顺着蓝翎的指点望过去,看见布鞋的鞋面上有节奏地朝上一突一突,心中无不惊喜,又一个弟子大叫道:“手指!手指!”却见那道士手指也微微抖动起来。

    神功!在场所有人都兴奋不已,这样都能治好,虽然不是立刻起身,但毕竟人家已经残废近三年,几个月后能拄杖而行已经算万幸了,就算以后不能练武,总比瘫在软椅上强过百倍。每个人都在为自己学的一门治伤治病绝学而兴奋。

    张三丰收住功法,看了看眼中含泪的瘫痪弟子,又看了看金珏,长笑一声道:“托云霄小弟的福,我们两个老东西,怕是又要多活几年了!”

第七十七章 廿载守候

    众人虽然开心不已,唯独云霄却在暗暗思索:有这么简单么?不过一篇疗伤心法而已,何必用上价堪比金的铁蚕纸?还费那么大功夫用如此特殊的手法化用墨水?怕不是一部简单的疗伤心法这么简单吧?

    疗伤,历代神医无不引以为荣。若是有什么上级的疗伤心法出世,神医们唯恐天下不知,恨不得立刻让天下人知道才好,纵使不外传,起码也要“广而告之”,不然自己的名头无论如何都打不响了。可眼下这部心法,明显属于疗伤心法一类,可为什么创始者偏偏如此隐瞒?用最上等的纸不说,还要用如此隐晦的方法将这部心法藏起来?

    眼见众人无不兴高采烈,云霄也不多说,只是暗中思考其中关节。毕竟眼下前往大都要紧,云霄逗留了两三日便告辞下山,下山前蓝翎直撺掇着要和张三丰走一趟拳脚。张三丰也喜欢这根天真到极点的小丫头,含笑答应。结果自然不言而喻,云霄急着出了几场,因为他知道自己绝对不是张三丰的对手。落叶谷所学甚多,可毕竟贪多嚼不烂,云霄样样皆通,却样样不精,加上年纪太轻,没与真正高手对阵过,内力也远远不及张三丰精纯。能和张三丰这种级别的高手打上几场,绝对会有收获。几场下来云霄算是心服口服,也收起了小觑天下英雄的心态,知道自己的武道之路还有很长。

    三人下山就一路北上,直奔青甸镇祭奠秀秀。青甸镇依然是一片焦土,三人找到秀秀的孤坟,拿出带来的工具,认真地修葺。摆上祭奠的果品,云霄对着孤坟认真道:“秀秀,我回来了……”一句出口,早已泣不成声。柳飞儿和蓝翎只得柔声安慰。

    “臭小子,你还算有点良心!”一个声音从三人背后传来确是竺清。三人起身向竺清行礼,竺清并不多话,带着三人进了落叶谷。柳飞儿和蓝翎第一次到这个地方,在云霄的带领下,小心翼翼穿过谷口的五行阵,进了落叶谷。一路上云霄才知道,竺清也是刚从大漠取道大同走宣府、太原一线刚刚回落叶谷没几天,也就这一两天准备动身前往大都。

    云霄也将这些年遇到的事择要与竺清说了一遍。言毕先带着柳飞儿两人朝竺清跪下叩,口中向竺清道明二人在江州成亲的经过。竺清忙笑着一把拉起道:“你们俩那么一点事儿不用猜都能知道,朱能和道衍南下的时候我也让他们顺道帮我打听了,你们也没做错什么,不用向我多说的。”云霄无所谓,因为他知道竺清答应是必然的,否则早在洛阳就强行将两人分开了,起码是站在不反对的态度上。对于柳飞儿而言,心下还是有些忐忑的,她怕竺清以四定终身为由,拆散他们两个,毕竟云霄父母已经不在世,师傅的话与父母的话无异,若是两人强行在一起,怕是等于让云霄判出师门了,就算云霄愿意,她自己也不愿意嫁给这样的人。如今有了这句话,柳飞儿彻底放下了心,从今往后,自己就是落叶谷的媳妇儿,刘家的大妇。

    而竺清心里却在慨叹芳华的命运,当初自己可怜这个丫头,没想到却害了她。当初自己说让弟子娶她虽然是句玩笑话,若是她已经嫁人,倒也就烟消云散,可现在这种状况还真不好说,肯定不能不闻不问,毕竟自己当初视芳华也如亲生女儿一般,但是问了又能怎样?难道现在这个样子还让云霄去娶她不成?从云霄的语气中,竺清也听出云霄的不忍与不舍,这小子还是有点人情味儿的,何况他们俩不该做的也做了,随他们去吧!只希望将来能有个好结果。于是也只能仔细嘱咐云霄以后要好好待芳华,不能让她走入歧途,云霄也只能点头答应。

    说道芳华现陈友谅也有滴血狼头刺青时,竺清也意识到事情恐怕越来越复杂了。云霄够坦诚,当着三人的面讲他与芳华之间生的事一一交代。沉吟半晌,竺清抬头道:“大都还是要去的,这趟过去,怕是有些凶险了。而且,就算我们剿了雪狼会的总坛,还是要去面对雪狼会这些年安排在各地各势力的奸细!”

    云霄默默点点头:“看来剿灭总坛不过是一个开始,我们真正要面对的反而是那些藏在各势力内部的雪狼会成员。这些人,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混进来的,都必须尽快铲除。”

    “也罢,我明日就动身先往大都去,”竺清道,“将咱们的退路安排好,否则吃亏不小。”说罢准备进洞,却被云霄一把拖住。

    “师傅还是现在就动身罢……”云霄涎着脸笑道。

    “怎么?赶我走?”竺清有些不乐意了。

    “不是不是!当然不是!”云霄连忙摆手道,“徒弟这事为您终身大事着想哪!”

    竺清看着柳飞儿和蓝翎两张笑嘻嘻的脸,老脸一红,照着云霄脑袋一敲道:“师傅多大的人了,还要你操心终身大事!你小子管好你自己就不错了!”转身就要走。

    “白阿姨啊白阿姨,你白等了这二十年哪!”云霄故作仰天长叹状,眼睛却在留意竺清的表情。

    只见竺清一愣,随即脸色有些异样,随后变得微红,口中迟疑道:“你从哪儿冒出个阿姨来了?”

    “就是梅林柳叶门的白梅白阿姨啊!”柳飞儿笑嘻嘻地插嘴道。

    竺清老脸这次彻底通红了:“关……关我什么事?”

    云霄一看自己的师傅,心里直笑,呵呵,你还不承认!“哎呀!看来是我认错人了!白阿姨还让我带个口信呢!飞儿,当时我是不是没听清楚?”

    看到云霄耍宝,柳飞儿也是一脸的严肃:“多半是认错了吧,以后我们再找找!”

    蓝翎经过兄长夺权的事件后,对与蓝玉勾结的老妇也略有耳闻,当时只是奇怪为何云霄连那柳叶门的叛逆都下那么大狠心去处置,看到眼前的情景大概也猜出点眉目,也拍手笑道:“云霄哥哥的师傅可比云霄哥哥会装傻哩!”

    竺清看到道士装扮的蓝翎口中吐出女子的声音,当即找到了扯开话题的藉口:“这个丫头又是谁?你小子又欠了什么风流债?”

    云霄这才想起竺清还是第一次见蓝翎,于是正式引荐。从刚才云霄细致的讲述中竺清也知道了蓝翎的名字,五毒教主这个名号竺清还没放在心上,心下对这个可怜又可爱的小女娃却喜爱异常,听到云霄说起蓝翎奇异的功法时,心里也是一阵惋惜,只是切住蓝翎的脉门,用真气缓缓试探,良久才松开手沉吟不语。

    蓝翎见竺清陷入沉思,心里也盼着竺清能想出一个解决的法子,可自己也知道这法子真有这么容易想到,自己的祖辈们早就想到了,希望与失望交织之下,上前像蜜糖一样粘在竺清身上扭动不已。竺清实在拿这丫头没办法,朝一脑门冷汗的云霄和一脸尴尬的柳飞儿苦笑道:“臭小子,这么些日子你是怎么熬过来的?”云霄只能摊摊手表示: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到底还是柳飞儿聪明,一句话解了云霄的围:“翎儿快放手,咱们还要谈白阿姨的事儿!”

    蓝翎这才送了手,可刚刚成功转移话题的竺清见话头又回来了,表情更加不自然了,嘴里刚刚准备继续岔开话题,却被云霄一脸正色地阻止了:“师傅若是再回避那就显得没担当了!聪明人不兜圈子,我在洞中看着你画白阿姨画了这么多年,今儿总得给个说法吧?”

    柳飞儿也接口道:“师傅您老人家可知道,白阿姨心里也喜欢你喜欢得紧哩!在岭南一等就等你二十年,可是这二十年里面,却从未等到心上人去表白,眼看这一辈子都过去一半了,不知道还有几个二十年可等?”

    竺清犹豫道:“可当年她却对我不理不睬……”

    云霄白眼一翻,看出竺清的尴尬与动摇,指着柳飞儿与蓝翎道:“白阿姨脸皮薄,又聋又哑,她自觉配不上你,所以只能放在心里;你当所有女人都如她们两个一般厚脸皮?”

    一句话立刻引来两女的怒视:怎么把我们说得如同那些放浪轻浮的女子!有了好男人就不应该去争取么?

    竺清心里也是一阵犹豫: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办呢?

    云霄见状又掐指道:“二十年哪二十年,在等二十年,白阿姨应该就是五十多岁了,师傅你也六十多了,红颜不再、青春不再啊……”说罢摆出腐儒装,眉头紧皱,故意一阵叹息。

    竺清本来也是个豁达之人,随着年岁的增长,已经逐渐摆脱了当年儒、释两道的师傅,渐渐转而道家之行,想事行事也逐渐洒脱。被云霄这么一说也想通了,又看看云霄衣服穷酸相,伸出手在云霄脑袋上敲了一下,含笑道:“鬼东西!快说,梅儿现在在哪儿?”

    梅儿?云霄三人相视而笑:这事有门儿哩!

第七十八章 出入宝山

    云霄心里一边品味着“梅儿”二字,一边瞧着竺清道:“几个月前我从应天动身时曾经给白阿姨去了一封书信,按理说,白阿姨过些日子应该要到大都了吧……”语毕又在竺清耳边轻语道:“师傅精研儒、武两道,徒弟却精研医道,白阿姨的症状只要如此这般便可痊愈……”

    竺清听来确实愈听愈喜,知道徒弟给自己留了个天大的人情,当下拍拍云霄的肩膀:“我立刻动身去大都,你们随后再来吧!”说罢也不多做停留,一路疾驰而去,一颗心早就飞往大都去了。

    留下云霄三人颇有些面面相觑的意思,半晌云霄才折磨出一句话:“老树新芽……”

    柳飞儿颇不以为然道:“是不是叫枯木又逢春更好些?”

    “我师傅有那么差劲么?”云霄直翻白眼道。

    “哎呀管这些干嘛!快带我进洞里瞧瞧!”柳飞儿知道身后的洞中藏着的是天下武林人无不梦寐以求的宝藏,迫不及待地拉住云霄朝里面拖。

    云霄一把挣开道:“慌什么!我带你们入谷的时候师傅没反对,就说明你们就算将谷里的书全部看过去都没问题,何必在乎这么一会儿?有句话要交代的!你们先跟我来。”

    云霄说罢,关上洞口的机关,转身朝乱葬岗走去。

    柳飞儿和蓝翎也是见过世面的,各地什么都有可能缺,唯独缺不了乱葬岗。何况闲暇正是战乱,往往一场战斗下来死了万儿八千人不稀奇,能有个地方葬了就算不错了。三人都是跑江湖的,经常看见各地百姓防止战后瘟疫爆,自组织起来将尸掩埋,场面要比面前这座规模不大的乱葬岗有“气魄”得多。

    云霄指了指正前方一块结构复杂占地极大的坑,笑嘻嘻道:“这是我的地盘!将来我可就是睡这儿的!”

    在柳飞儿和蓝翎二人不解的目光中,云霄细细地讲述了自己入师门历练的经过。半晌才幽幽解释道:“论练武方面的资质,你们两个只能算中上,进了洞府,你们会看到不下千部武学典籍,失传武学不下两百,上乘功法几十部,这些东西任意挑出一本,都足够你们消化一辈子了。先让你们过来,就是想告诉你们,这里埋着很多贪心求快求多而走火入魔而死的本门弟子。如果你们不想比我先躺进这个坑里,进洞之后,一定要压制住自己的贪念!”

    柳飞儿和蓝翎听了这话无异于当头被泼了一盆冷水,可是由不得不服,毕竟任何一派自身的武学,就足够其弟子精研一生了,纵然如此各门各派还是有一心求快而走火入魔的弟子,自己进了洞府恐怕也会受不了这些诱惑。何况本来就只打算逗留个几天而已,若是自己真的贪念一起,硬背下一些武学典籍出去修炼,恐怕还真要出事。心里想起来,也无不惴惴。

    云霄见两人脸色难看沉吟不语,知道自己话已经起了效果,也不忍再凉了两人的那股热心,于是笑笑道:“不必担心,你们两个有多大能耐我是知道的,我替你们挑几本看看,总比你们在里面乱窜要好得多!万法本该随缘,你们现在的武功放在江湖上,虽然不是什么顶级高手,但起码也是排得上号了,难道你们非得变成天下第一才肯罢手?你们所欠的无非就是临阵经验、江湖阅历还有就是年龄太小底子太薄,我不也是如此么?练武这种事,若非机缘巧合,不能强求的,不然满天下都是绝顶高手了。那当绝顶高手还有什么意思?”两人这才释然。

    云霄这才带着两人来到洞口,打开机关进入洞府。果然,两女看见满洞书籍立刻就是一阵心驰目眩,连忙稳住心神朝里面走去。云霄带着两女逐个介绍过去,听得两女直咋舌,老半天蓝翎才抬起胳膊,两手掐住云霄的脖子使劲晃了晃,狐疑道:“你当真把这么多书都看下来了?”

    云霄被蓝翎掐得直翻白眼,红脸喘气地点点头,,可蓝翎依然不松手,反而更加用力:“你脑袋都是用什么做的……”忍无可忍的云霄终于用力扯开蓝翎的手,喘气道:“不把你的智慧和我的智慧放在一起比……”

    这下蓝翎不乐意了,我是不够聪明,可也不带这么损人的!云霄看见蓝翎脸色一变,知道自己说话坏了事,忙道:“你的脑袋天生就是用毒的,当然不用干这个……”

    蓝翎脸色这才好转过来。柳飞儿在一旁瞧得热闹,站在蓝翎背后朝云霄不停摆出杀鸡抹脖子的动作,半天才道:“翎儿你可仔细了,这家伙可是说过,这些典籍里面只有配毒解毒的秘籍,可没有你们五毒教下毒手法的秘籍,他的下毒手法可都是从我空空门扒手手法和各派的暗器手法里面化用过来的,对你们五毒教的下毒手法可眼红得紧哩!可千万别被这家伙诓过去……”

    蓝翎一个激灵,连忙跳开道:“这怎么可以!我不偷偷毁掉这些配毒解毒秘籍算不错了!这些可都是五毒教吃饭的本事!算了算了,我不看了!我去外面等你们!”

    柳飞儿原本打算替云霄了却一桩心愿,也算是自己当了落叶谷的媳妇儿之后,替丈夫师门办的一件大事,可自己也没想到蓝翎的反应会这么大,不禁奇道:“妹妹怎么了?纵然不愿意,我和云哥也不会强逼你交出来不是?”

    云霄在一旁含笑解围道:“这事原本是有计较的。当年我的一位祖师也曾经向五毒教的一位先辈长老打听过这些,得到的答复与刚刚翎儿说的是一样的。”

    “哦?”柳飞儿和蓝翎两人同时出声音表示不解。

    云霄继续解释道:“南疆苗民居多,历代汉人皇帝都认为那里都是蛮夷,不服教化,虽然有时候以恩泽抚之,但两地风俗差异实在太大,加上有些镇守南疆的将领又不检点,所以南疆苗民常常有反叛之举,或是皇帝大臣们好大喜功,塞外草原的狼骑他们不敢欺负,所以咱们汉人皇帝颇喜欢攻打南疆;纵是太平年月,苗民也只得入贱籍的,实在不公平的紧!”

    “可这又和五毒教有什么关系?”柳飞儿奇怪地问。

    “五毒教不是教民一体么?连税都征,这和官府有什么区别?说明白点,官府是皇帝派过去统治南疆的,但仅仅是统治而已,南疆的地方事务这些官员的插不上手,也不敢插手。五毒教则是苗民们默认的牧守南疆的土王。他们收了苗民的税,就有义务和责任保卫苗民的安全,所以五毒教的秘籍,已经不仅仅关乎武林,而且关乎南疆政局。若是轻易交出来,翎儿回去是无法向苗民交代的。”

    “原来是这样!”柳飞儿突然笑嘻嘻道:“真看不出来,咱们的翎儿妹子居然是南疆的女土王!”

    蓝翎脸一红,羞涩道:“我倒宁愿不做这女土王!”

    听了这话,柳飞儿大咧咧地说了一句:“知道知道!你心里是想着勾引你姐夫咧!”

    云霄被说了冷汗直流,蓝翎则如同犯错的小孩一般干脆把头埋到胸口,死都不肯抬起来。

    柳飞儿看见两人如此模样,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于是笑嘻嘻道:“勾引就勾引罢咧,总比从大街上找来的阿猫阿狗什么强。”

    阿猫阿狗!蓝翎觉得这个说法挺新鲜,从方才的歉疚和害羞中恢复过来;可云霄却是大窘:“亏你说得出口,我哪有这嗜好……”

    柳飞儿白眼一翻,道:“你整天要我扮道士,晚上睡觉也不让我洗掉易容水,谁知道你有没有别的癖好?”这话也忒露骨,柳飞儿也只好意思在只有自己三人的场合说起,云霄听了这话也只能干几下眼,拉着笑得合不拢嘴的蓝翎进了“武道”部,柳飞儿也不再玩笑,连忙跟了进来。

    柳飞儿和蓝翎初入宝山,震惊之余面对浩瀚的藏书也是不知所措。在云霄的指点下,按照门派、兵器的不同逐一走过去,匆匆将一库藏书逛了一遍。两人看见每一部秘籍几乎都会心动,想起云霄的话,连忙收起贪念,根据自己的习惯喜好开始思索自己想看的书目。

    云霄见二人苦思,笑呵呵从书架上抽出几本书,分别递给两人:“撇开打斗招式不谈,你们两个现在内力底子不太厚,对付普通江湖人物还行,若是遇上浸淫武道数十年的高手,纵然招式上能巧胜,怕也会因为内力不济而不能久战。世所谓一力降十会,实力面前再多的花巧都没用,若是遇到内力深不可测的对手,怕还不是对手。你们先将这本内功心法背下再说。”

    满心指望看上几本册一流剑法拳法的柳飞儿和蓝翎一脸失望:打坐练功很无聊的。云霄见状笑笑道:“水之积也不厚,则其负大舟也无力。庄子说过,有多少水才能行多大的船,功力上不去,就算招式再高明,也挥不出其威力。当年天山剑派的瑶池剑够出名了吧?不靠内力,单就平常舞动就能挫败不少高手。”

第七十九章 昔日大侠

    “恩恩!”柳飞儿听得直点头,“传说当年的天山女侠遭人暗算内力尽失,也能从中原一路杀回天山修养,全靠瑶池剑法沿途击杀拦截的杀手!”

    云霄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么回事,你们过来。”说罢带着二女来到大厅,寻了一把拂尘,原地舞动起来。云霄舞的正是瑶池剑法,虽然丝毫不着内力,却隐隐现出阵阵杀机,柳飞儿和蓝翎看得心驰目眩。云霄走完一套剑法,收拂尘站定道:“好剑法,若想有大成,要么天生资质过人,要么就得花数十年功夫磨砺。我自认为算聪明了,也只能学其形而不能悟其神,除非专练此剑花上个四五年功夫才行。”

    柳飞儿不服道:“就算只能学其形,刚才那般的剑法已经算江湖罕见了,你刚刚还不是劝我们要知足么?怎的自己又想当江湖第一了?”

    云霄摇摇头,微微一笑并没答话,单身一人走近了兵器间,不多刻,取出了一把通体雪白透明,隐约渗着丝丝凉气的宝剑。走到大厅中,手指往剑身上一弹,一阵金铁交鸣之声在三人耳中回荡不已。

    “落雪剑!”识货的柳飞儿立刻惊叫出声,因为她听云霄提过,当年的四把宝剑分属四方,落雪剑属西方,五行为金,属白虎位,当年云霄的祖师又以西方苦寒皆是崇山峻岭终年雪山,才将剑铸成这般模样,故而称为“落雪”。蓝翎身后被桃木包裹的龙吟剑似乎受到感应,微微晃动了一下,也传来低低的龙吟之声。蓝翎也立时瞪大眼睛,看着这把绚丽中透着冰冷的宝剑。与龙吟剑的大气与尊贵不同,落雪剑没有龙吟剑中的那种帝王风范,全是杀伐之气,可在杀伐之气中又透出一股冰冷的美:好美的剑!好美的杀人利器!

    云霄双目陡然一睁,一掐剑诀将真气灌注到剑身,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云霄运起真气,在此舞动起瑶池剑法。由于有了内力的催动,此时云霄使出的瑶池剑法不仅更加灵动,而且还具备了仙家风范。大厅中顿时剑影毕现配合着云霄独特的步法,只见眼前无处不是人影无处不是剑影,纵是柳飞儿眼力出众,也分不清影子的虚实。

    猛然间,云霄加注内力于剑身,落雪剑顿时白芒大盛,云霄则乘机松手,落雪剑脱手而出,可刚刚飞出两尺却被云霄用内力吸定。云霄真气外放,在周身形成一个气场,以气场控制剑锋,手中舞动剑诀,同时使出了天山派的近身功夫浮云掌,形成了与剑同向的合击之势。

    柳飞儿和蓝翎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以气驭剑?正在惊疑的当口,云霄却停了下来。只看见云霄满头大汗脚步虚浮,似乎有点脱力。

    “看到了吧?这才是真正上乘的剑法。”云霄一边擦汗一边道,“不用内力就能用的剑法,不代表不需要内力。内力底子打得好,有时候抵得上数十年苦修。你们跟我这么久,一定会怀疑我怎么很少用上乘武学吧?实话实说,我才多大?就算不吃不睡地练功,内力底子也不过如此,那么多上乘武学就如同方才的瑶池剑法一样,我动的两三招就要脱力了,哪里能一用到底?”

    两女看到云霄这副模样也是心服口服,默默地点了点头。云霄见状又道:“我给你们的是道家的《扶摇神功》,道家心法天性随和,不似其他门派的心法只能修习自家门派的功夫,而是可以直接用到各门各派的武学上,虽然在效果上打点折扣,不过别人要花十几、二十年,你们或许只要十几、二十天就能将一套功夫的‘气、形’合步,现在连起来慢不假,不过磨刀不误砍柴工,将来你们修习其他功夫的时候,就省力多了。这本道家心法日后你们练得大成,与人过招的时候,看到什么招式,想当场依样画葫芦照样用出来都成!”

    两女这才一脸喜色,云霄看在眼里,心里只能微微叹气,心道这个贪字果然人人都逃不掉的!嘴上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将两女带入静修洞中,开始指点两人修习心法。柳飞儿聪明过人,不过体质上不是练武的上上之选,当初云霄正是看出这一点,才用各种药材和自己的真气强行催动柳飞儿体内真气帮她突破,如今无论如何也不可能一下子凑齐那么多药材,只能看柳飞儿自己的造化;蓝翎脑袋有些笨笨的,却因为从小浸淫各类药材,多半也是被她母亲当苗子来培养,体质上却是个练武的好材料。这样一来,柳飞儿的进境反而不及蓝翎。几天下来,云霄见两女渐渐熟悉了真气运行的方式,才让两女收拾东西准备出。

    不过这一路三人走得却奇慢无比,用云霄的话说,反正这趟去大都能办成事儿的可能性不大,还不如路上乱晃晃,提师傅和白阿姨争取点时间,让他们两个互诉一番相思之苦才是真的。

    晃悠了许久,三人才到了河北地界。一马平川的河北!

    甘陕之地有长安,可以见证这个民族的辉煌与尊严;中原之地有洛阳、汴梁,可以见证这个民族的繁华与兴盛;江淮之地有扬州、应天、平江、杭州,可以见证这个民族的富庶与智慧;若说起哪块土地最能见证这个民族的苦难与坚韧,恐怕还只有河北和山东;北宋一朝,西北有党项,西南有吐蕃,而就在脚下这块一马平川的土地上,前赴后继的汉人步卒,足足抵挡了草原骑兵上百年,这里的百姓经历了怎样的苦难,而这里的百姓有爆出了怎样的坚韧!云霄不无感慨地叹息着,恐怕自己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润这汉人百姓的鲜血吧!这种世世代代的血仇,绝对不是一句“就此揭过”能了解的。面对攸攸众口,屠刀可以堵住一时,可却堵不住斑斑青史,血债有时候只能用鲜血来清算,现在做不到,十年百年总会做到。

    找到一个挂着飞记招牌的当铺,云霄便带着两女钻了进去。里面的朝奉认得云霄和柳飞儿,大庭广众之下不敢见礼,连忙将三人请到内堂,叫来掌柜朝两人见礼。云霄也没多话,只是让他们传话给设在沧州的分号,让沧州方面准备一些贺礼,然后便支开掌柜和朝奉,自己则仔细看着这些日子来收集到的情报。

    “云哥,你让他们准备那些贺礼干什么?”柳飞儿不解地问道。

    “哦,过些日子是九省绿林盟主谢青山谢老爷子的五十寿辰,谢老爷子和师傅交情不错,几年前师傅就嘱咐过我去拜寿,好让我在九省绿林面前混个脸熟。”云霄没有抬头,一直在看收集情报的册子。

    寻常的人情客套而已,柳飞儿心里也没什么别的事,便放宽心一同翻阅情报册子。

    “咦?”这次是蓝翎出的声音,“你们说的那个谢青山是不是这个?”说着,将手中正看着消遣的情报册子递了过来。

    柳飞儿惊疑不定地接过册子,细细一看,失声叫道:“强暴?谢青山的儿子谢北雁强暴了白水帮帮主的一对孪生女儿,这怎么可能!”

    蓝翎疑惑道:“有什么不可能?天下淫贼那么多,也不差这一个呀!何况有个当绿林盟主的爹,家中要钱有钱,要势力有势力,当儿子放荡一些也不是没可能。”

    柳飞儿听得直摇头:“绝无可能!谢北雁十六岁开始便涉足江湖,做的第一桩事就是独自一人血战流窜甘陕的江洋大盗山西五虎,一战成名,接着就是千里追杀采花贼浪蜂,在洛阳街道上将其击杀。当年我才八岁,当年的他可是英武挺拔,俊俏非凡哩!多少洛阳家的闺女念叨了好久呢……”

    柳飞儿还想继续说下去,可看到云霄脸上明显刻着“我嫉妒”三个字的时候,自觉闭上嘴。蓝翎看见柳飞儿突然停下,再顺着柳飞儿的目光瞅瞅云霄,扑哧一下笑了:“呵呵,这是哪一年上的事儿了,云霄哥哥还吃这门子飞醋,这么多年过去了,这个谢北雁起码也有二十七八岁了,娃娃恐怕十岁都有了,你担心个什么?”

    云霄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只得讪讪道:“自己的老婆在自己面前夸别的男人,心里不舒服得紧……”

    柳飞儿眼睛一翻,道:“或文、或武、或钱、或权,女孩子总希望能遇到一个出色一些的男人,实在受伤太深了,才会想到找个普通人过一辈子;当年我一个八岁的小女孩儿能懂什么?难道只能你一个人出色,天下男人都和土石一般?小心眼儿!若不是看他杀人的时候连溅出的血都闪不开,我差点就找他帮我报师门大仇了,没准还真的以身相许了,不过也要看他对一个八岁的女孩儿有没有兴趣。”

第八十章 疑点重重

    一番话让云霄彻底蔫了,知道自己这个醋意完全没有一点来由,去吃一个八杆子打不着的醋,可明明自己心里确实就不舒服,也找不出话来反驳柳飞儿,只得尴尬道:“我本来就有点小心眼,你是知道的,你继续说罢……”

    柳飞儿更来劲了,轻哼一声:“我说?我说还不是继续给你灌醋?我才不说呢,这些事情你应该都从书上或者平日里听到的,你自己告诉翎儿!”

    蓝翎朝云霄扮了一个鬼脸,云霄颇无奈地笑笑,接着柳飞儿的话茬道:“只是这谢北雁十八岁时就和白水帮帮主白海石的长女在江湖上相识,没多久便成亲,可惜这女子无福,两年后难产而死,给谢北雁留下一个女儿便撒手西去。夫妻两人感情至深,谢北雁在妻子亡故后无论父亲如何劝说,都不肯再娶,如今说他强暴了两个小姨子,道理上实在说不通。”

    蓝翎茫然道:“有什么说不通的?小时候哥哥也疼我哩,可是长大以后……唉!人都是会变的……”

    柳飞儿也插嘴道:“事情就生在白水帮,谢北雁因为亡妻忌辰才带着女儿去拜见白老爷子,情报上说是因为心里不好受,多喝了一些,晚间留宿时就出事了。难道说是醉酒的谢北雁将长相与妻子相似的小姨子当作自己妻子?”

    “不可能,”云霄皱眉道,“按理说妻子已经亡故**年,音容笑貌就算还记得也应该模糊了才是。就如我一般,当初深爱秀秀,可到现在,秀秀在我心里也只变成了一种挂念一个模糊的影子,无论我喝醉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将旁人当作秀秀。因为旁人始终是旁人,不会是秀秀。何况就算是误认为是自己的妻子,也不至于两个都强暴的!除非是故意的,借醉酒闹事。”

    “如同你在康府里那般?”柳飞儿奇道,“也就是说,谢北雁可能就是冲着这两个小姨子去的?”

    “不对呀!”蓝翎指着小册子道,“这上面说白海石妻妾众多,子女也多,除了亡故的长女,还有一个成家三年的儿子,女儿里面又刚刚出嫁一个,还有四个女儿在家哩……”

    “这么能生?”云霄苦笑道,“这才是奇怪的地方,家里这么多人,想必家中下人也不少,两个人小姐都被强暴,难道当时就一点动静都没有?谢北雁可只有一个人,本事再大,一次也只能强暴一个,就算谢北雁武功再高,醉酒的情况下要想让两个武学传家的小姐一点反抗都没有就被彻底制服,怕还不太可能。而且,两个小姐又是怎么到谢北雁房间去的?”

    柳飞儿分析一番道:“一种可能就是谢北雁早就觊觎两个小姨子的美色,装醉然后突然出手制服两人,可是就算装醉,也不至于是两个小姨子将他送进房间,白老爷子应该知道避嫌的;另一种就是确实喝醉,两个小姨子对这个姐夫本来也有那么点意思,所以没有反抗,可是事情都已经闹成这样,明显不是郎友情妾有意的样子。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最奇怪的就是,事情居然就在白府生的,当时居然没人知晓!何况情报当中也说了,两个小姐中一个十七岁,还行,可另外一个只有十四,谢北雁难道是哪条真气走岔了,要强暴都不挑另外一个十七的或者十八的?是个女的就能凑合?”云霄补充了一句道。

    “这个好解释,毕竟当天是已故大小姐的忌辰,府里上下都在忙,而且谢北雁又喝醉了,多半不会有人去特意打搅他;”柳飞儿进一步分析道,“难道两个小姨子也反抗了,没人听见?第二个方面么,只能说明谢北雁不是潜入闺房劫人回屋,而是恰好两位小姐自己送上门来了。”

    “不可能,”云霄断然道,“谢北雁虽是女婿,可府里还有没出阁的小姐,所以谢北雁的房间不可能在内宅,必然是厢房或者客房,这两个地方来往的人很多,顶多大家脚步轻些不打搅谢北雁休息,若说没人绝不可能。至于说两个小姐自己送上门来,多半还是有可能的,别忘了谢北雁还有个**岁大的女儿,两位小姐虽然年纪不大,可也是当姨的,晚间来客房将小外甥女接到自己房间睡也是正常,毕竟女儿已经**岁,谢北雁也不能再和女儿一起睡,小女孩儿不是在自己家里,夜里害怕找人陪睡也不是不可能。既然不是谢北雁有预谋,只能说这场强暴算是意外。”

    接着笑道:“这就说明事的时候,一种可能就是两位小姐根本没有出声,一种可能就是这个时间段恰好无人路过。”

    柳飞儿脸一红,道:“第一种情况不存在,这种事情怎么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便是痛也要哼出声来的……何况,强暴其中一个,另一个就原地不动的么……”

    蓝翎也迷糊糊道:“第二种情况也没理由,就算短时间没人经过一说,可强暴两个小姐要多久呢……云霄哥哥每次都要好久……谢北雁再短也……哎呀不说了!”

    柳飞儿本来还脸红着,蓝翎这么一说更害羞,捶了蓝翎一拳,嗔道:“死丫头乱说什么呢!”

    蓝翎兀自不知,只觉得现在虽然不在落叶谷,可周围也没别人,没什么不好说的,还在继续开口道:“我没乱说啊……好多次都是你吃不消了,敲隔板把我从隔壁叫醒……那东西又涩口又苦,一点都不好吃,嘴巴还那么累……谢北雁强暴两个……”话还没说完,就被羞到无地自容的柳飞儿把嘴巴捂住。

    云霄也有些不好意思,这种荒唐事还真有过多次。每次直奔主题吧,柳飞儿干涩涩的,有时还有些痛,先“陪养感情”再进去吧,很快柳飞儿就认输。柳飞儿又不忍心看见云霄不上不下的样子,只能敲墙喊蓝翎过来。心里虽然忿忿又便宜了这个坏东西,可自己又没有办法。一来二去蓝翎倒真成了云霄的“小妾”,只不过一直没有上过“战场”而已。其实蓝翎自己也不拒绝目前这种情形,对她来说,能够光明正大地蜷在云霄臂弯里好好睡一觉实在是太奢侈了,也只有这种情况下她才能有这样的机会。

    不好意思归不好意思,不过这话却点醒了云霄:“会不会是两个小姐害羞怕人知道才不敢出声?也不对呀!既然怕人知道,为什么现在又到处传扬?”

    三人细想了一遍,都摇头叹息:疑点太多,可每个疑点似乎都能解释得通,似乎又都解释不通。云霄笑笑道:“先不管这个,我们先准备好给谢青山拜寿就行。眼下我们只有书面上传来的情报,很多东西都是我们自己猜来猜去,不如拜寿那天好好观察观察,毕竟这么大的事件,谢白两家总要有个说法的。”

    两女同时点点头。这事不算大事,姐夫强暴未出阁的小姨子,世俗之间最多也就是好事者的谈资,毕竟民间有这么个说法:小姨子有半个屁股是留给姐夫的。人们往往揣度姐夫和小姨子之间的暧昧关系,当真生点什么事情,也最多是个笑谈;何况在民间姐妹嫁给一个丈夫的多了去了,放在绿林盟主的儿子身上确实不算什么事,顶多两顶花轿一抬将两个小姨子塞进谢北雁的房间,对外说一句他们早就私定终身,效法娥皇女英,外人也没法说道什么。谢青山和白海石两人从穿开裆裤那时候起就亲如兄弟,成名后两人更是一起挨过刀一起流过血,出了这档子事儿,白老头顶多叹息自己点子太背,生了一堆女儿,女婿却不见得多,其他也没什么大事。

    不过这事也不算小事,毕竟关系到两个女孩儿的清白,虽然白老爷子为人豁达,婚事让儿女们自己做主,两个女孩儿暂时还都没有婚约,这算万幸之中的万幸,可再万幸也架不住路人的唾沫星子,万一两个丫头一个想不开,闹出人命,这事恐怕就没善了了。毕竟这事生在白家的宅子里,外人不清楚情况的,将两个小姐说成荡妇**主动勾引谢北雁,就算两个小姐立时死了,也挽不回名声了。

    现在谢白两家都没什么动作,多半还在私下各自商量对策,老谢这次寿辰怕是过得不会太舒坦了。

    三人正在各自思索,外面铺面上就传来一阵吵嚷的声音。云霄三人不明所以,叫来一个下人一问才知道,原来外面有个人要强当一对金丝绞花镯子,死当。可柜上的朝奉却死活不收,这才吵了起来。

    云霄三人对视一眼,嘱咐两句,从偏门出了当铺,又从正门进来,一进门便看见一个穿着粗布衣裳的猥琐男子攀着柜台叫骂:

    “你们这是什么破当铺?好端端的一对金丝镯子,做什么不让我当?难道是假货不成?你们可要仔细瞧好了,十足真金!你们呢这朝奉也什么眼力,也好意思吃这碗饭?”

第八十一章 巧书妙对

    店内朝奉苦笑道:“这位官人,不是小店不肯收,只是这对镯子虽然不是什么稀罕物件,可这是本县赵家老铺这几日打出来的上等货色,若非定做,寻常人得不到的,可客官这身衣着实在……实在勤俭了些,又不肯说出这对镯子的来历,小店还是不敢收的!”朝奉的话说得明白,这对镯子分量轻得很,论金子来当,或许不贵重,但论做工,镂空绞丝雕花,是本县乃至这一带最好的手艺,不是你这个穿粗布衣衫的人能有的,再说好好的人家谁拿这种东西来当?你说不出来路恐怕就是贼脏,到时候你被逮进衙门,连同当铺一起背黑锅,这个冤大头谁当去!

    云霄仔细看那对镯子,确实精美至极,应该说金子本身不值钱,最多也就用了三两黄金的样子,可连同做工起码得卖个十两朝外,再悄悄柳飞儿和蓝翎,两人看镯子的眼睛已经直了,心里笑笑有了定计。

    那男子听到朝奉的一番言语,一时也是语塞,朝奉倒也不为难这人,微微笑道:“官人莫恼!官人这对镯子一对不过六两四钱,进了当铺就得按当铺规矩只看分量不看做工,而且压价当也是当铺的常例,顶多当个四十两白银不错了;若是放到饰铺里变卖,这分量加上这做工,怕是卖到百两左右也是能的。”

    那男子自行低头想了想,也就骂骂咧咧地出了门,云霄嘱咐了两女几句,匆匆在脸上抹了一把鞋底灰跟了出去。那男子出了门走了没多远,就被跟来的云霄拦住。

    “怎么着?光天化日要抢东西?”男子斜着眼道。

    “不不不!这位兄台,不知道你那对镯子能让给我么?”云霄连忙诚恳道。

    那男子手指一伸:“起码这个数儿,你有么?”

    此时云霄穿的依然是一套郎中服色,那男子自然瞧不起云霄,云霄自己也知道,突然间拿出这么大笔银钱也必然让人生疑,只得道:“兄台可知附近有无药铺?小弟有几个药方,卖给药铺可以换取一些银两。”

    那男子打量云霄一番,点头道:“行,我带你去!”

    寻得一间药铺,云霄也不言语,抓起悬壶医师案头的笔,在纸上写下一剂方子,递给医师。那医师一脸狐疑地接过方子,看到一纸的瘦金体先是眼前一亮,再细看那张方子则是越看越惊,越看越喜,手止不住地抖动起来。

    云霄生怕这老人家激动得背过气去,连忙伸出一只手道:“一共两张方子,一张这个数儿!”

    老医师激动道:“要!要!单凭先生这一手字便值这个价!何况还有两张失传的千金方!”言毕忙不迭地叫柜上支银两。

    那汉子见云霄银子来得容易,耍起赖来,眉毛一挑道:“我这镯子涨价了,一百二十两。”

    云霄立时就火了,心想爷给你面子才用银子买,不给你面子这对镯子早到我手上了,你还卖乖!刚准备怒,那老医师看出门道,连忙道:“这位先生若是短了银钱花,多出这二十两也不难,给小店留幅字画便是!小店多奉二十两润笔!”

    云霄也不想闹出什么事,便请老医师排下笔墨,抬头看见医馆正堂挂着济安堂,明白其中含义,于是先化开墨,先用蟹爪笔轻点勾勒,再换大斗吸墨蘸水一染,一个拄杖老翁背着药葫芦的身影便跃然纸上,赫然便是药王孙思邈。再用蟹爪在右上角题了两行:“偻行佝步仍问药,医典新成胜神农。”用的蔡体。又裁了两张长卷,用苏体题道:“济世犹念苍生苦,安民不忘世间辛。”最后采用王右军的行书端正写下“济安堂”三个大字。忽想起没有印鉴,才在画中补题道:“刘飞霞云游偶至,引笔恭书。”这才拿出平日里刻着玩的一块田黄石印了上去,印的是:“云头醉卧笑星斗,霄汉常游枕飞霞。”

    这方印还是云霄当初想起自己尚欠燕萍一方印鉴,才在出去“干活儿”的时候顺手带出来的一方田黄印。磨平之后,将自己名字嵌了个藏头句刻在上面,算是私人印鉴,这会云霄取其中“飞霞”二字自号,反正“云霄”与“飞霞”原本就是一家,也不算骗这老医师。

    盖上印鉴这才搁笔,长长出了一口气,抬起头才现,老医师已经激动得满脸通红。

    “先生……先生这副字画就算千两也未必能买到!老朽少年时也颇好书画,没想到世间居然有如先生一般的手笔!苏黄米蔡四家中以苏、蔡二体只能学其形而不能学其神,先生居然可以乱真,王右军的字更是难得写的这么神似!倒是老朽这二十两润笔辱没了先生!”

    云霄只是谦虚笑道:“雕虫小技,比不得老人家行善救人!”双手接过老医师递过的银两,交给那男子,男子抢过银两踌躇半晌,强自道:“你也给我写一幅字!”云霄一愣,这次倒是没有怒,只是笑笑,提笔也写了一副字:“强身肝脾肾,莫贪酒色权。”递给那男子。

    那男子慌忙扔过包着镯子的布包,接过那副字,强撑着问道:“我这是什么体?”云霄嘻嘻一笑,道:“赵孟?的赵体。”

    “赵……那个什么猛虎是谁?”

    老医师对这个男子也是厌恶至极,随口答道:“投降鞑子替鞑子卖命的赵宋皇亲!”时人都瞧不起赵孟?其人,他的字虽然有名,可讲气节的读书人却弃之如蔽履。

    前面的话那汉子可能没听清楚,后面的“皇亲”倒是听得真真,也不管他这人是干什么的,喜滋滋地捧着字走了。

    老医师这才问道:“先生题的字是有何指?”

    云霄呵呵笑道:“心肝脾肺肾为五脏,强身肝脾肾,是说他没心没肺;酒色权财乃是人生四害,让他莫贪酒色权,是说他贪财;用赵孟?的字写给他,是说他没有节操。我巴不得他回去裱起来挂在自家墙上。”

    老医师这才恍然,一番解释之下大笑不止。闲聊几句,又留下一张方子云霄才收起手镯向老医师告辞,老医师一直送到门口方才作罢。

    一路走过去,却看见柳飞儿已经在一家客栈门口等着了,看到云霄回来,便急急地将云霄轰进了房间。

    一进房间柳飞儿就抱怨道:“你只说去查探那对镯子是不是赃物,结果一去就是两个时辰,那个男子反而进了这家客栈,你却老不见踪影,说!去哪儿了?”蓝翎也是一脸不乐意,本来还指望着闲着一会儿能让云霄带着两人出去溜溜,都说景州附近有巨鹿古战场,蓝翎就想过去瞧瞧。

    云霄笑笑道:“在一家医馆和一位老医师闲聊了几句,耽误了一会时间。”看见两女有些闷闷的,云霄含笑从怀里掏出布包打开,一对金灿灿的手镯摆在两人面前。

    “不偷不抢,凭着自己的本事,卖了两张药方和一副字画,挣银子换来的。”云霄微微笑道,“纵是普通人家,若是手头宽裕些,也会给妻子置办些饰,飞儿你跟我这么久,我记得只在南疆买过几样玉石饰给你,成亲之后,我再也没给你置办过东西,这一次是我凭自己本事赚来的;小丫头一直这么不清不楚,虽是完璧,可清白早就谈不上了,妻不妻,妾不妾,我们彼此都不能承诺对方什么,可你这笨笨的小丫头偏偏那么讨人喜欢,付出了那么多却不图我一丝半点。这对镯子,你们一人一个吧,等日后闲下来,我亲手为你们打一件好饰!”

    两女眼圈都红红的,一人接过一个镯子,刚准备带上,却都被云霄抓住手腕。“我来!”云霄含笑道,先小心翼翼地替柳飞儿戴上,再握住蓝翎的手替蓝翎戴上。

    天下女人没有不贪慕一些虚荣的,这完全不是罪过,只不过女人们只是想着过些安稳日子而渐渐掩藏了这样的心思。纵是贫苦人家的女子,在追求饱暖之余,也期盼这能穿上漂亮衣衫,戴上精致饰,只不过在温饱线上挣扎的女人们,无暇也无力去办到。而好女人,则是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知道应该靠自己是双手去换取这样的浮华;不过,用青春和身体去换取浮华的女人,也未必就是坏女人,每个人的取舍不同,只不过是有人认为这样值得,有人认为这样不值得。在云霄心里,燕萍就是这样的存在,自己虽然对她不满,可自己也没有权力去指责她;而芳华只不过是个一心想追求幸福的女人而已,自己不能给她的,她自己去争取,或许这样做不对,可论起罪过,绝对不是芳华自己造成的。

    男人们如果执意去指责这样的女子,无异于给自己一记响亮的耳光,你不能给她们什么,又凭什么去责骂?除了这个女子真正深爱的男人,恐怕没有人能有这个资格。

    看着两女感动的神情,云霄这才知道,其实虚荣对女人自己来说,不过是一种泡影,有时候,有时候女人对待遥不可及的虚荣比男人看得还淡,对于多数只要些许的感动,便可以胜过金山银山。多数一看见女人露出少许虚荣的就立刻跳脚指责的男人,只会让女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远,甚至激得女人走向虚荣的极端。不妨就这么稍微满足一下吧,只要不是贪得无厌的女人,都会觉得满足。

第八十二章 事有蹊跷

    云霄虽然也有些感动,可看到有些冷场,便问道:“飞记那边还有什么情报?”

    柳飞儿这才回过神来,细想了一下道:“眼下小明王的大军正和鞑子交锋,除了已经送往应天的军情之外,大事没有什么,不过小事不少。”

    “哦?”云霄眼睛一眯,“挑点有意思的说来听听。”

    柳飞儿整理一下思路,道:“无非就是一些鸡鸣狗盗的小事,除了那桩强暴的案子,再有就是谢青山有几个不规矩的手下欺男霸女之类的,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个不奇怪;还有就是有两个小镖局的镖在河北地面上被劫了,不过损失不大,看来河北绿林有人要抢生意了;保定有几个富商家里被窃,女眷也被采花贼糟蹋了,据说有了线索,正查着,这有点奇怪,一般小偷窃财而已,江洋大盗才会抢钱劫色,难道什么采花贼串起了行当?这有点坏了江湖规矩;再有就是住在本地的河北绿林副盟主和老婆吵架,把老婆打了一顿,这男人也忒不是东西了;海河帮帮主刚刚替儿子说了门亲事,总算是件好事;金针门门主纳了一房小妾;霸州的一个风流少侠把鞑子养的一个外室肚子搞大了,正在被追杀,已经跑到关外……”

    云霄越听脸上汗越多,这都是什么破事!连忙叫住柳飞儿:“行了行了!连搞大肚子的也有,还是都回应天让飞字营的幕僚们分析去吧。”

    柳飞儿点点头,心想本来就是,重要情报早送到应天去了,次等情报不过半年一送,是你自己要听的怪得谁去?撇撇嘴,拿起茶杯准备倒茶喝。

    “等等!”云霄突然说道,“刚刚谁打老婆了?”

    “我们一直呆在房里,去哪儿看见人家打老婆……”旁边的蓝翎插嘴道。

    柳飞儿用怜悯的眼神看了蓝翎一眼,接口道:“河北绿林副盟主,名字好像叫韦素。”

    云霄呵呵一笑,道:“今天尽遇到怪事了!”

    “有什么好玩的?”蓝翎一听立刻跳了起来,喜滋滋问道。

    “不是不是,”云霄继续说道,“韦素居然会打老婆!今年河北绿林是不是全都吃错药了?”

    柳飞儿不解地问道:“这又有什么问题?”

    云霄解释道:“三十年前,河北绿林有三个结义兄弟,大哥是人称金刀盖世的谢青山,使的是一把十六斤六两的九环金刀,为人极重侠义,与朋友皆是肝胆相照,河北境内无不受过他的恩惠,刀法气吞山河,极具风范;老二是人称怒拳豹子的白海石,使的是一副三十八斤的精钢拳套,为人脾气暴躁,练的是少林外家功夫,一套伏虎拳也是威震河北武林;老三韦素,人称铁笔神判,使的是一对镔铁判官笔,为人极重感情,是非分明,河北武林若有过节,必定请他出面调解,总能让双方心服口服。”

    “哦!”蓝翎一副领悟的样子,“今天的情报把这兄弟三个都说进来了!”

    柳飞儿眼皮一翻:“小丫头,你这不等于没说么!”蓝翎嘴一噘,歪着脑袋打瞌睡去了。

    云霄笑笑道:“先说强暴案,老大谢青山极重侠义,自己儿子办了错事,以谢青山的为人,起码会把儿子绑了交给白海石,可到现在都过去一个多月了,连个交代都没有,;老二脾气暴躁,自己两个女儿被强暴了,其中一个还只有十四岁,居然没暴跳如雷找上门算帐,连最起码的动静都没有,就算兄弟情深,也不至于吃这种闷亏吧?最好笑的是老三,这韦素最重感情,他老婆当年替他挡过一刀,差点连命都保不住了,所以这么多年来,韦素和他老婆感情之好,在绿林圈子里都是出了名的,韦素本人又喜欢调解他人纠纷,这回结义兄长家里出了这档子事儿,他不但没出面,还在自己家里打老婆!你说说这河北绿林是不是全吃错药了?”

    柳飞儿也笑了起来:“被你这么一说,若不是有确凿情报,恐怕放置在平时说出来都没人信了!”说笑间却看到云霄一张严肃的脸,脑子中陡然灵光一闪。

    “绝对有问题!”云霄和柳飞儿异口同声叫道。正在打瞌睡的蓝翎被两人突然惊醒,一脸茫然。

    没错,绝对有问题,可是问题出在哪里呢?这些事件串联到一起确实让人匪夷所思,可偏偏都在情理之中,比如兄弟情身越了儿女恩怨或者家中事务确实紧急无暇出手,等等,毕竟这三人都是急公好义,侠名远播的好汉,或许都是因为面子和兄弟情谊的缘故才当作什么事都没生过?从这个角度讲,一切怪异也完全解释得通。云霄和柳飞儿都是迷惑不解,室内又一次陷入沉默。

    半晌云霄才解围道:“且不去管他,再收集点情报,然后咱们再去拜访这个韦素。”

    柳飞儿奇道:“韦素不过打个老婆而已,为什么不去沧州找谢青山问个究竟或者去霸州找白海石,找这个韦素做什么?”

    云霄解释道:“若论常理,虽然谢青山好侠义,可自己儿子做出这等事,自然也会犹豫不决;白海石顾忌兄弟情面,忍气吞声也是可以理解;唯独这韦素,在这档口居然打老婆闹纠纷,最是蹊跷,何况韦素就在本县,咱们何必舍近求远不是?”

    柳飞儿闻言点点头,蓝翎则是又流着口水睡着了。

    半夜众人都还在熟睡的时候,客栈里就传来一阵女子的尖叫声。云霄一个激灵坐了起来,身旁的柳飞儿也已经醒了,两人披上外套便立刻出了门,却见隔壁的蓝翎也起来了,店里的住客也都66续续地起身出门看个究竟,三三两两地朝着出叫声的跨院走了过去。

    云霄三人随着人群走过去一瞧,原来是有人用腰带悬梁自尽,出乎云霄意料的是,死者居然是白天当镯子的那个男子!心中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怎么事情都那么凑巧?此刻,一个妇人哭哭啼啼地朝众人讲述当时的情景。

    自己店里死了人,掌柜的自然吓得不行,连忙让小二去报官。衙门里巡夜的差役很快便赶到了,众人七手八脚把尸抬下来。云霄正在细瞧,却被柳飞儿用手肘顶了一下,顺着柳飞儿眼色瞧过去,颈上果然有勒痕,不过却是很细,绝对不可能是腰带留下的勒痕;再看那勒痕,是从脖子一直到颈后,而不是投缳者应有的从下巴斜上到耳后的勒痕:这人是被勒死的!

    云霄与柳飞儿对视一眼,都是眼睛一亮,又一起朝那妇人看去:手绢干的,眼睛是揉红的,声音并不沙哑哽咽;云霄和柳飞儿耳力甚佳,运气细听,这妇人呼吸平缓有力,似乎会一些拳脚。有问题!两人心里有了数,心下都觉得事情绝没这么简单,索性冷眼旁观,看事态如何展。

    为的捕头问道:“谁能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话音一落,原本还议论纷纷的人群立刻鸦雀无声,所有人都朝那妇人瞧了过去。

    人群中有眼尖的先喊了出来:“咦?这不是白海石府上的一个丫鬟么?我去探望女儿的时候见过的!”柳飞儿和云霄一听立刻来了精神,蓝翎似乎也明白了一些什么,偷偷朝着云霄贼笑。

    只见那妇人迟疑一下,哭啼啼道:“奴家正是白府五小姐的丫鬟!”又指着死去的男子道:“他是谢盟主家的下人。”在场众人无不哗然,谢白两家出的这桩丑事几乎路人皆知了,现在面前这一生一死两人恰恰又一个是白家丫鬟一个是谢家下人,众人的好奇心彻底被激起来,一时间又议论纷纷。

    “别吵!”那捕头眼中凶光一闪,扫视了众人一眼,又朝那妇人道,“你接着说!”

    “他本是谢家下人,每隔几个月便随同谢家姑爷来白府,奴家又常常能遇见他,故而……故而时间一久,奴家与他便私定了终身……”

    “哦……”众人又长长地拖了一声,那捕头又是满眼凶光地一瞪,众人立刻缩下脖子,听那妇人继续说。

    “上个月他随姑爷来白府,姑爷醉酒,他见机便与奴家到柴房相会,结果……结果姑爷却强暴了我家小姐!”

    这事众人都知晓,皆未出声,静静等待下文。

    “出事之后,我二人相会之事也被觉,谢盟主责怪他没有紧随谢公子才致生变故,又不屑杀他,便将他赶出了谢府;我家老爷却定要将我绳以家法,奴家必死无疑,他得知后便将我救出,两人……私奔到此。谁知他日夜感慨,叹息自己有愧谢盟主恩义,郁郁寡欢,奴家起先也没在意,没想到,今夜他居然如此想不开!”说罢,又哭哭啼啼起来。

    众人这才明白,原来这谢白两家的那桩强暴案,就是因这两人而起!若是他们当时不去幽会,一直呆在自家主子身边,强暴案决计是不了的。

    那捕头看见众人又议论起来,这回倒没再瞪人,只是朝那女子道:“既然如此,你便随我们去衙门一趟,代仵作验尸之后,衙门出状具结了结此事。”说罢便命手下捕快抬起尸离开,那女子点点头,收拾好细软,随捕头一同去了衙门。众人见没热闹可瞧,这才议论纷纷地散去。原地只留下一脸苦相的小二和大叹晦气的掌柜商量着第二天如何去请和尚道士过来作法。

    云霄朝两女使了个眼色,三人也都回房。

第八十三章 与我无关

    进了房门,云霄坐下给两女各倒了一杯水,神色不变地问道:“有什么想法?”

    这种高难度的分析蓝翎显然没兴趣,更没胆量在云霄和柳飞儿的面前显摆自己的智商,打了个哈欠,拍拍嘴,说了一句:“没想法,睡觉!你们明天告诉我结果好了。”说罢就朝床上一歪,扯过被子准备睡觉。

    云霄一急,忙道:“这是我的被子,睡飞儿那边去!”

    蓝翎嘻嘻一笑:“就睡这儿了,有本事你喝醉酒强暴我吧!”这下彻底倒了下去,没一会儿就想起了轻微的鼾声。

    云霄脑袋一阵膨胀,柳飞儿也是满头的汗,半晌柳飞儿才道:“不管她去!咱们谈咱们的。既然不是自杀,那么现在就有两个问题:一是谁杀的人,二是为什么杀人。”

    云霄细想一下道:“第一个问题不难回答,杀人应该就是那女子,深更半夜若是外人潜入杀人并不难,难的是如何一点动静没有将尸挂起来,要知道房间里还有一个女子,即便睡得再熟,身边的男人被勒死自己不知道还可以解释,尸体都被人挂上还不知道恐怕就解释不通了!”

    “那会不会是被人点了昏睡穴?”柳飞儿问道。

    “也不可能,那女子也是有点功夫的,不至于毫无动静被人点上,就算被点穴,且不说这会绝无醒来的可能,就算醒来,四肢酸麻脑袋昏沉,也应该自己察觉到。原因只有一个,她就是杀人者或者是同谋!”云霄断然道。

    柳飞儿点了点头,道:“看来那女子是有些问题,可那女子为何要杀人?按理,他们是私奔出来的,两人感情应该非同寻常才是。”

    云霄伸出两根根手指,一一数道:“两人私奔而出,何况男子本就是是个普通下人,仇杀不可能;为钱财杀人么,还不至于,起码这两人都是私奔,以后还要过日子,何必自己劫自己财?除非两人根本没有感情,或者这个女子另有情夫,才会做出这等事情……”

    “难道逃亡路上另结新欢?”柳飞儿奇道。

    “不太可能,那女子本身姿色一般,平日里也不是那种引人注目的女子,何况逃亡途中唯恐被人觉,必然低调行事,如何可能再去勾搭其他男人?”云霄也摇头道。

    “那只能是受人指使了!那会是谁呢?”柳飞儿若有所思道。

    “谁都有可能。”云霄沉声道,“先是谢青山和他儿子,一方面要保住自己侠义的名声,这样人一死,必然让人猜疑强暴案是这两人受人指使故意引的,好证明自己无辜,另一方面如果强暴案却是谢北雁故意干的,死掉的那个人必然是知情者,从哪方面讲,杀掉此人都有理由;其次就是白海石,那女子说她是死者从白府里面救出来的,白府是什么地方?想救人就能救?就算你我出手救个大活人都要筹划许久,何况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下人!或许就是白海石故意放走的!若是如此,这强暴案也必然有白海石一份。再有就是韦素,他的动机么,就是把谢白两家搞臭,自己当盟主。”

    “可他这么做犯不着啊……”

    “确实犯不着……”云霄苦笑道,“这盟主谢青山早就不想干下去了,早几年就趁着绿林大会的时候,想传给韦素,可这韦只喜欢查探江湖悬案,对这个位子一点兴趣都没有,而且其人还沉溺书画金石,放在太平年月也算饱学大儒,当年南边义军刚刚起事的时候,还写书信给小明王和我大哥,要他们开科取士,自荐当主考,一门心思都放在考功名上了,还谈什么绿林盟主,若是九省文会的盟主他倒是想当!我所以这么说,也是因为他打老婆打得蹊跷嘛!”

    “那我们如何查起?”柳飞儿皱眉道。

    “谁说我要查?”云霄白了一眼,“我只是想搞清楚状况,不搅进这潭浑水而已。我们只是来拜寿的,不是来搅和的。这个局面,咱么得罪谁都没好处,还是静观其变的好。”

    柳飞儿有些不甘心,坐在一旁默默不语。

    云霄看见柳飞儿这副模样,咧嘴笑笑:“若是那女子今夜无事,我们的猜测全部不成立,若是那女子今夜出事,则是指使之人杀人灭口。”

    柳飞儿一听立刻来了精神,一把抓起云霄就朝外走,云霄笑着将柳飞儿一拉,坐到自己怀里:“我们不是来搅和的,灭口就灭口吧,就算我们将那女子救出来,她说出实话,我们还能将这个私奔的女子带在身边当人证么?即使带了,有人会信么?反而会让我们一下子跳到主使者的面前,以后很多事情反而不好办了。让主使人做他想做的事情去,说一句谎话不难,几十、几百句谎话说过之后,自然会有破绽,那个主使者现在做得越多,将来留下的破绽就越大,我们等着看戏就行了。”

    柳飞儿伏在云霄怀中,哼哼道:“就你聪明,你看看这个懒丫头睡在这儿,不出去转转我们怎么睡?”

    云霄呵呵笑道:“你睡吧,我坐这儿把今天这些事捋一捋,看看还有什么蹊跷。而且现在事情越来越复杂,我得多准备些东西了。”

    柳飞儿气呼呼道:“在你怀里多坐一会儿就不行么?就这么赶我去睡觉?”

    云霄轻轻抚上柳飞儿的腰肢,嘴巴凑到柳飞儿耳边,边吐气边道:“翎儿就睡在这儿,你要是不介意闹出什么动静来,我也不介意。”

    柳飞儿被云霄一挑逗,浑身酥麻不已,狠狠瞪了云霄一眼道:“你要死了!这么作弄我!”

    云霄呵呵一笑,将柳飞儿横抱而起,起身轻轻放到床上,悄声道:“快睡,时候不早了。”柳飞儿点点头,乖巧地闭上眼睛,云霄则坐在桌边找出纸笔勾勾画画,将一天来的怪事一一列出,寻找其中的契合点。仔细看了又看,沉思不语。

    天刚刚亮,掌柜的带着小二就过来敲门了。

    云霄打开门,皱眉问道:“有什么事?”

    掌柜腆着脸陪笑道:“这位客官,听闻这里住着两位道爷,小可想请两位道爷去跨院作个法,冲冲晦气……”

    云霄笑了,正愁找这么借口去现场看看呢,这下送上门来了。当下严肃道:“此事马虎不得!掌柜赶快去准备香烛纸札,小二哥去准备洗澡水,请两位法师沐浴更衣。”

    掌柜小二见云霄应承下来,赶忙答应去做准备。小二最是勤勉,准备洗澡水连云霄这个游方郎中都带上了,三个热气腾腾的大澡盆排在房间里,一时间反而觉得有些挤了。柳飞儿眼睛一眯,除去衣服跳入澡盆中:“赶了这么多天路,还真没机会好好洗洗澡!”

    云霄耸耸肩膀,也除去衣服跳进一个澡盆,三人之间本来也就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何苦装什么君子去?不过云霄和柳飞儿倒是颇有默契,两人都选择的两侧的浴盆,中间的浴盆留给蓝翎。因为,他们每次都想好好欣赏蓝翎身上那只浴火凤凰的刺青。

    那实在是太美了,整个背部都纹着这两只赤色的巨鸟,张开的整个翅膀几乎包裹了全部的双臂,尾羽紧紧缠绕在两条**上。在几乎喷薄的烈火中,两只巨鸟展翅欲飞。柳飞儿一直对这副刺青赞叹不已,云霄也是十分欣赏,三人一起“消遣”时,这也是云霄和柳飞儿一定要仔细研究的内容之一。

    知道云霄与柳飞儿要打什么注意的蓝翎也只是撅撅嘴,解下衣服进了浴盆。

    不过此时三人却没了调笑的意思,蓝翎被暖暖的水一泡,又打起了瞌睡,云霄隔着浴盆讲自己的计划细细地说与柳飞儿听。柳飞儿精明,那是在人际关系的大局把握上,论整人论查探蛛丝马迹论行事的智慧,反而不如云霄筹划周详,仔细思考一番也就答应了。

    两人商量得差不多,便拍醒蓝翎,三人起身准备“登坛作法”。看着一脸倦意的蓝翎,云霄有些不忍,道:“要不小丫头再睡一会儿吧,这些日子,当真受苦了。”

    蓝翎流露出意思动容的神色,随即恢复正常,握紧小拳头道:“没关系!今天早点睡就行了!”

    三人笑嘻嘻地穿好道袍,整理好朝天冠、天罡靴,巨型桃木剑自然要拿着的,来到跨院准备“作法”。

    毕竟不是第一次作法,三人“业务熟练”,云霄检视祭坛、祭品之后,宣布法事开始,闲杂人等回避,当下除了掌柜和小二,其他众人都远远躲着。云霄先朝“天尊”行礼,随意哼了两句道情之后,便取出各式“道具”:生姜水泡过的裱纸、碱水、硫磺、白磷、丹砂、雄黄、火浣布织的手套,偷东西用的银丝钩、一路上摇过来的铃铛、破袜子布缝制的招魂幡、驱邪的红绳实在懒得买了,好在上次“洗”一家奸商“筹盘缠”的时候,柳飞儿错把嵌着宝石的肚兜当作宝石袋给“顺”了出来,临时扯成碎步条也算废物利用。

第八十四章 医之大德

    大白天的不方便放爆竹,不过白磷、硫磺、松香之类的东西还是要到处乱丢一番的。远远围观的众人无不惊叹两位法师和那位客串法师的郎中“法力高深”,三人舞动一番之后,云霄和柳飞儿提着木剑铃铛进了死人的那间屋,留下蓝翎在法坛前碎碎念叨:“没吃早饭、肚子饿了,没吃早饭、肚子饿了,没吃早饭、肚子饿了……”

    云霄和柳飞儿进屋阖上门,开始在屋子里仔细搜索。经过昨夜一番闹腾,现场已被破坏得差不多了。两人先检查窗户、门闩,确实没有撬动的痕迹,基本肯定了两人昨夜的判断,接着两人在各处仔细搜索。

    半晌,云霄才低声道:“没有打斗痕迹,床上的被子明显没人睡过,是临时摊开的。”

    柳飞儿奇道:“你被子都打开铺在床上,一夜过去早就凉了,你又怎么知道没人睡过?”

    云霄奇怪地看了柳飞儿一眼:“若是你半夜起来,看见我挂在房梁上,是直接跳下床还是先将被子整理好?”

    柳飞儿“哦”了一声,又道:“这么说不是在床上睡觉的时候被勒死的?”

    云霄点点头,用手指着桌底道:“你看桌底的积灰上,有脚反复拖地的痕迹,明显是坐在桌边的时候突然从身后下手勒死,临死之前双脚拼命摆动蹬地才有这样的痕迹。”

    柳飞儿皱眉道:“可这能说明什么?最多说明杀人的地点在桌边而不是在床上,仅此而已。”

    “能说明的事情太多了。”云霄撇撇嘴道,“先就是行凶者的身高,被杀的男子与我的个子差不多,若是我坐在这里,要勒死我,还要完成死者脖子上的那道勒痕,要什么身材的人才能做到?”

    柳飞儿在原地大约那么一比划,惊异道:“除非那人有九尺高!”男孩儿长个子比女孩儿晚,当年见面的时候,云霄还比柳飞儿矮半头,几年下来,云霄的个子长得比豆芽还快,此时就算坐着,个头也不低了,若要从云霄身后用绳子勒住云霄的脖子,恐怕还真要高个子的人才行。

    “嗯!”云霄点头道,“没错,九尺高!这么大一个人,无论放在什么地方都很惹眼,奇怪的是,为什么这样人出现在景州,飞记的情报上一个字都没提过?如果这个九尺高的人和那女子是一伙儿的,那这个女子在白府的时候,这个九尺高的人,又如何避开耳目和她联系?他们的幕后主使人又是谁?出于什么样的目的?”

    柳飞儿也是一脸的狐疑,两人又仔细将床上搜索了一遍,一无所获之后才装模作样哼了几下出了房间。

    见这边“法事”已毕,掌柜的和小二千恩万谢,云霄更是“大度”地打了个八折,掌柜的乖乖给了银子还迭声对小二念叨本城的道士如何如何黑心肠,生儿子打蘸光是福礼就得七八两之多,这三个外来道士只要五两银子就能给你来个“全套”,当真划算至极!

    云霄三人见瞧热闹的逐渐散去,便商量一下出了门,柳飞儿和蓝翎去飞记当铺,传达云霄的意思,最近几天多收集与强暴案有关的情报,云霄则跑了一趟济安堂,早上洗澡的时候云霄看见蓝翎脸上有了一些桃花癣,多半是近日在野地里赶路多,沾了些花粉才这样,便告诉两女去配些药粉给他们洗脸用。两女高兴之余,也痛痛快快答应了云霄的安排,反正事情也不是很难,三人约好在济安堂碰头。

    云霄到了济安堂,现老医师居然没有坐堂,向几个学徒一打听才知道,一大早老医师就被韦素派人请到府上去瞧病了。云霄留了个心眼,没有多问,只是说明来意,一个学徒笑道:“先生何苦考校我等?现下也有几个病人正在等师傅回来,我们几个正商量着怎么办呢!咱们只能瞧瞧那些寻常病症,这几个病人还真要我们几个参详好久才行。不若先生自己去柜上抓药,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

    云霄心里也是暗笑,这几个学徒倒是门精得很,一个洗脸的方子不过就是照着《千金方》上直接抓就是了,找这么多藉口还不就是让我替你们师傅坐堂?既怕病人等急了又怕自己医不好,找我当冤大头来了!自己在旁边看着还能偷点师,呵呵,这算盘还拨得真响!不过看这些学徒并无看自己出丑的意思,心里也不怪罪,再瞅瞅几个病人,确实也有急症的,于是含笑点头,坐上了医台。

    这一坐不打紧,医馆里的徒弟一下子都凑过来,云霄看他们每人手上都拿着一张方子,心知他们都想让自己给个说法,心下也暗想,这些人都还好学!虽然开了方子,还没有直接抓药收银子了事,知道人命大于天的道理,没掉进钱眼里的医师就是大有良心的医师;毕竟世道艰难,百姓们有病都是硬抗过去,不到撑不住了绝无可能拿出积蓄已久的银钱出来看病,生病已然不幸,再遇庸医则更不幸,若是心黑的医师,不对,这些人没资格称医师,若是这些人只知道赚些黑心钱,便和刽子手、和江洋大盗无异;这些人天份或许有亏欠,不过有这份父母心和责任心在,即便成不了名医,日后也起码是个良医,值得去教教他们。于是挨个点着等候的病者前来诊治。

    前几个学徒却是中规中矩,瞧的病人也不过是普通的外伤或是积年旧病,照着老医师留下的方子能应付过去,云霄看看他们写出的方子,虽然无甚新意,不过作为医者不出错便是积大德,也没什么可以挑剔的。只是从方子的字迹上看来,提笔落笔有些犹豫,看来这些学徒对自己的医术还没什么信心,尚需一段时间的历练才行。于是点点头道:“守成有余,若遇杂症,恐怕束手无策,几位多半是入门不久吧?”几位弟子眼下仅仅才是研药、泡药的学徒,被云霄一眼看出心下佩服之余,也连忙称是。

    云霄告诫道:“虽然没什么差错,但是还是要注意先打好根基,该硬背下的古方、医书还是要背下的,虽然这些方子、医术于现下并不适用或者有些谬误,不过这却是前人留下学识,毕竟我们没人知道先贤们到底医治的什么病人,他们的方子适用哪些人我们也不清楚,但是他们用药之理还是值得我们去学的,需要我们探究的还是很多的,纵然是一些有误的方子,也正好是给我们的警示。”

    顿了一顿,云霄又道:“古人将咱们医和巫合为一道,但我们自己必须清楚,为医者必不能行巫道;但也不是绝对,我师傅曾医过一个病者,这病者宁可烧香拜佛也不肯吃药,我师傅只得先假装请神,再作法,再加上符水等物才骗得病者服药,总算医好了病患,可见医者也要因人而异才是,为医者,只要医好病患便是,用什么法子不用那么拘束;纵是病者已病入膏肓,只要病者还有一丝求生的意愿,作为医者,便应不遗余力施治,哪怕说两句谎话也是值得。”众学徒连忙称“受教”。

    于是又点过一名病人到医台来切脉,询问了几句,提笔准备写方子,只见一位学徒恭敬地将自己开的方子递过来,口中道:“请先生指点!”

    云霄接过扫了一眼,对那学徒道:“这要会吃死人的……”那学徒有些着急,刚想辩解,云霄拦住他道:“你是不是想说你是按医书上给的方子?方子是对的,可这位老人家起码年过六旬,身子骨又比寻常老人更弱些,开方子的时候虎狼之药的药量要酌情减些;你这副方子药用的都对,可老人家的身体吃不消,麻黄只能用一钱,熬药时水要多加,多熬三刻便是。再者,你这方子补药过多,不是有什么不妥,只是你看这方子上的这些药剂,一旦开出去便是糜费不小,遇上拮据些的病患还敢再去看病吃药么?就不能开一些药力弱一些的寻常补药下来么?顶多不是立竿见影罢了,总比让病者倾家荡产要好吧?”

    看那学徒如醍醐灌顶般的表情,云霄又道:“医书上给的药方只是一个通例,要看病人的不同酌情加减的,譬如遇上久病体虚的,有时候多会用人参补气,可也要因人而异,像常年有病的老人,人参用量就要酌减,药方要从缓,否则便不受补,还会像水囊灌的水太多就会撑破一般,容易出人命;年轻力壮的才可正常施药,若遇上受风寒腹泻导致体虚的大汉,则要多用些,一来补热二来补虚,这些道理你师傅应该跟你们讲过的吧?”

    那学徒红脸道:“学生惭愧,师傅确实讲过!可一到自己用药的时候就忘了!”

    云霄正色道:“这恐怕便是你师傅不让你们出师的原因之一,医者父母,做生意的差一丝一毫,也不过是退货赔钱,开方子的若是差了这一丝一毫,怕是要吃官司的!”

    瞧着几个直冒虚汗的学徒,云霄又笑笑道:“不过不练练手,终究不得长进的!没出师便能将病瞧得这么准,也是难得了,不过是对病人本身把握不够,又有点死抱书本而已,今后多让师傅说你几句自然会明白。”

第八十五章 云中锦书

    那弟子感激不已,深深一揖道:“学生有愧啊!学生自以为饱读医书,不日便可出师,只是师傅怕我抢了饭碗才不让我出师,如今先生一番提点学生才如茅塞顿开!”

    “哈哈哈哈……”一阵苍老而爽朗的笑声传到耳际,众人抬头一看,却是老医师回来了。那学徒走到老医师面前,跪下行礼道:“恩师,弟子知错!”

    老医师一把扶起那学徒道:“寿儿不必如此!论起问诊技艺,你已胜出为师当年不知多少了!非是为师不让你出师,只是心性急躁了些,下药不知轻重,怕是会害了人性命!你可千万记得这位小先生所言!”

    那学徒含泪道:“学生谨记!”

    云霄也起身拱手打招呼道:“老先生安好!小子不过临时凑数而已,还请老先生见谅!”

    老医师也是一拱手道:“小先生医术高明,何必自谦!老朽王居中,昨日也未请教小先生名讳?”

    云霄谦让道:“医者一道,行医愈久医术愈精,小子年少,如何能与老医师相提并论?老医师医术非凡,医德更甚,否则如何教出如此德才兼备的弟子?小子刘云霄,还请老医师多指点!”云霄没有拍马屁,医道与其他不同,年老的医师因为诊治病患多,故而经验极其丰富,治疗各类疑难杂症时把握更大,年青医师即便读的医书再多,毕竟亲自上阵的次数太少,遇到罕见病患难免凭空揣测,运气差一些的年青医师,有师傅带的时候,遇上的都是普通伤风感冒,自己行医的时候都是疑难杂症。故而名医难出就是这个道理,其他学术都指望求新,唯独医术必须先求“旧”,在保证病者生命无恙的基础上,再去求“新”,否则人命官司可就不是一桩两桩了。年青医师出头难,也就是这个缘故,医者需要的,除了“够胆”,最重要的还要“够稳”。

    “刘云霄……”那学徒仔细沉思半晌,突然惊喜道,“敢问小先生可认得当年牛奇?”

    云霄一阵惊疑,道:“是我结义兄弟,我行五,他行六。”

    那学徒大喜道:“原来真是刘兄弟!那牛奇便是我姨母族中小弟,后来投靠我父亲,改名刘基,学生刘寿,只是个不第举子,才来学医。”

    云霄呵呵一笑道:“绕了半天,原来是自家兄弟!老六如今在应天呢,有空可去看看他!”

    结义兄弟都在应天,傻子也猜出云霄的身份了,众人看云霄的眼神中又多出一份敬慕,老医师捋须含笑道:“明公麾下果然俱是少年英雄!”

    云霄只是随意笑笑,也不多言语,和王居中一起将余下的病患一一瞧过。王居中对几个学徒的表现也算满意,勉励了几句就和云霄进了内堂。这王居中也算老来成精,知道云霄留在外堂问诊必然有事,两人刚刚坐定,王居中就笑着问道:“不知道小兄弟有什么要事?”

    云霄不好意思道:“要事不敢叨扰!只是小弟这趟来是准备拜访韦素韦副盟主的,寻常只道韦副盟主夫妻伉俪情深,只是昨日又听人议论说韦副盟主他打……妻子,王老医师今日刚好过去瞧病,晚辈只是想打听个中缘由,传闻是否可信。”

    王居中捻须皱眉道:“这话有些不好说,老朽也是觉得不可思议。”

    “哦?愿闻其详!”

    王居中仔细回忆道:“老朽行医数十年,当年就给韦侠士瞧过病。”

    云霄奇道:“江湖人士练武强身,寻常病症很少罹患,又未曾听说韦副盟主受过什么重伤,何必找老医师问诊?”

    王居中苦笑道:“这确实和练武无关!韦侠士身体康健必然无恙,可当年韦侠士成亲六年却膝下无一儿半女,情急之下便找老朽问药。老朽诊治之后才知道,韦侠士乃是天生不能生育!”

    云霄点头道:“难怪谢盟主和白大侠膝下都有儿女,韦副盟主已依然无后!”

    王居中又道:“怪就怪在这里,一个月前韦夫人身体抱恙唤老朽前去诊治,结果却是喜脉!韦侠士当年不育是老朽下的断言,于是老朽不信之下反复再诊,结果还是喜脉!老朽起初还不敢相信,可本县几个医馆的医师诊出的也是喜脉!”

    云霄没见过韦素其人,不过他完全可以想象出一个脑袋绿油油的中年男子面对不忠的妻子时的那种愤怒:难怪韦素要打老婆!难怪韦素对两位兄长家的这桩大事都不去过问,他自己还在头疼呢!

    “今日过去瞧病,则是韦侠士的妻子小产了,唉!好端端的一个家,就这么鸡飞狗跳,何苦啊!”王居中长叹一声道。

    云霄也是默默不语,确实,就算韦素和他的妻子能重归于好,恐怕这道裂痕也是无法弥补了。

    正在沉默见,外面进来通传,原来是柳飞儿和蓝翎过来寻云霄了。云霄起身向王居中道了声:“叨扰!”配了一些洗脸擦脸的方子便告辞出门。

    出了门看见柳飞儿有些闷闷不乐,心里虽然奇怪,可大街上也不好多问,只得跟在两人身后随意乱逛。茶馆酒楼是打听消息常去的地方,眼下正到午饭时间,三人便转进一家酒楼,挑了个中间的桌子坐了下来,勉强点了几个菜,边吃边听食客们的议论。

    关于强暴案到底没有能打听个什么有价值的消息,这么一件大事,在食客们的嘴里已经不再有那些关于事件本身的客观看法,反而内容变得香艳无比,当事人几乎被说成嫖客跟窑姐儿一般,大庭广众之下什么淫词秽语都有,云霄只能大摇其头,看客终究是看客,他们关心的只是能找到什么乐子,而并不关心事件本身的意义。

    不过外面很快就嚷嚷起来,死人了。

    死人的地方就在酒楼后面的柴火堆旁,确切地说,是藏尸的地方,这里明显没有打斗痕迹,何况看尸身上血迹的干涸程度便知道,这人是早上死的,一大早若有打斗,周围人必定知晓。

    很快就有行脚的客商认出来:“哎呀!是铁拳会的二当家!”

    铁拳会不是白道,也不算**,也就是地方上一个普通江湖组织,平时也就是在一些“三不管”地带收拾掉一些既劫财又劫命的土匪,设卡收取过往客商一些“平安钱”,怎么这二当家就突然死在这儿了?趁着捕快没到,云霄凑近一瞧,吃了一惊:周身大穴全被点破,想都不要想,这是韦素的成名绝技“生死笔”造成的外伤。

    云霄一阵头疼:事情越来越复杂了!事情没算完,这厢刚刚认出是铁拳会的二当家,旁边又有人接口道:“这都是第三个了……”

    云霄头都不回地问道:“怎么说是第三个?”

    “咳!说起来晦气!昨儿悦宾客栈不是吊死个人么?这是第一个;今儿一大早我刚出门,就遇上衙门里的捕快朝城外运尸,说是仵作验出昨儿那吊死的人不是吊死的,是被人从后面勒死的,因为当时只有那同房的女的在场,便将那女的收了监打算今儿开审,结果这女的畏罪自尽了;这会儿出来喝点小酒,有碰上这档事儿,你说晦气不晦气?”

    这么一说,众人立刻炸开了锅,趁着众人议论纷纷之际,云霄示意柳飞儿和蓝翎悄悄退了出去。

    三人路上不多话,直接回到客栈。

    一进门,云霄就对两女道:“赶紧休息,晚上有活儿干!”

    蓝翎一听“有活儿”立刻来了精神:“咱们不是还有钱么?云霄哥哥又看上哪家富户了?”

    云霄一愣,随即笑道:“今天夜里的可不好玩,不是偷钱,而是偷坟。”

    “额……那我先去睡了,晚上实在叫不醒我就不用叫了,这么有意思的事还是你们两个去办好了,好困好困!”蓝翎脸色一变,头也不回地去了隔壁。要说直接看见死人蓝翎倒是不怕,若是说三更半夜地去挖坟,蓝翎暂时还没这个胆子,云霄这么一说,蓝翎自然是能跑多远跑多远。

    云霄转头看着依然一脸郁闷柳飞儿,奇怪道:“飞记生了什么事?怎么你一直都高兴不起来?”

    柳飞儿这才气呼呼道:“还不是你!”说罢掏出两封书信丢给云霄,云霄接过一看,居然是康玉若和燕萍的落款。

    “她们怎么知道我们在景州?”云霄一边拆信一边疑惑道。

    “她们当然不知道!”柳飞儿气犹未消,恨恨道,“飞记掌柜可是说了,每隔一两个月都有这么几封信,直接转送大都的!前后都十几封了!风流少侠呀,你无论跑到哪里都有那么多好姑娘为你牵肠挂肚,什么大家闺秀、什么青楼花魁,没准日后还有什么小家碧玉、还有什么红尘苦女,一个个儿看见刘少侠就闷着脑袋朝你怀里扑,死都赶不走!真是让人羡慕哟!”

    云霄一听立刻不敢拆信了,惴惴地看着柳飞儿,柳飞儿心里也是一阵烦恼,自家丈夫在千里之外还被人惦记,能不着恼么?

第八十六章 最佳缺点

    从心底,柳飞儿和普通的女子一样,期望自己的丈夫能有一番事业,尤其是如今大哥朱元璋在应天顺风顺水,日后登基称帝也不无可能,若真有这一天云霄封侯拜相、位极人臣也是必定的。柳飞儿一直只把自己当作一个小女人,一个期盼自己丈夫能出头的小女人:凭什么丈夫有这般才华,却定要去学那六逸、七贤?虽然说自己有那么一点虚荣,可凭自己的本事想要钱财易如反掌,自己也不想做那吕后、武?式的人物,现在这般日子自己就觉得很舒心,既不闲得难过,也不似那无根的浮萍――这日子有奔头、有盼头。眼下唯一能指望的,就是让自己的丈夫去证明自己的价值,她自小卑微的出身和濡染过来的市井习气让她自己有一股强烈的愿望:我要向所有人证明,我和我的丈夫是多么优秀!

    可事实毕竟是事实,她自己也知道一旦丈夫功成名就,妻妾成群是必然的,因为无论从个人角度还是从上位者的角度来看,云霄都必须如此。

    文治、武功,云霄不输常人,纵然日后大哥仿宋太祖故事,杯酒释去云霄的兵权,自己的丈夫也必然会有王侯之尊,此生富贵是必然的,若是那时只有一个妻子,说他专情的怕是很少,说他惧内、“无能”的怕是很多,只怪当下世俗都以此来衡量一个男人的“综合实力”;从上位者角度来看,云霄无论文武,都太出色太完美了,几乎没有缺点,此时基业草创还不可怕,日后大哥登基称帝,没有缺点的云霄就会成为大哥的心病,硬塞几个充当密探的小妾过来算是客气的,猜忌重一些,找个由头砍了脑袋就划不来了,掰开手指算算,酒色钱财四害里面,“风流成性”则是云霄的“最佳缺点”,因为无论日后将贪钱还是贪权作为云霄的缺点,都会让云霄身败名裂,只有“风流”既无损云霄,又能让大哥觉得握住了云霄的软肋。

    有时候柳飞儿真想就这么算了,自己和丈夫逍逍遥遥地过一世不是很好么?古人buhi说“悔教夫婿觅封侯”么?可柳飞儿自己的那股小女人意识强烈地否定这个想法,她希望自己能为云霄留下一群儿女,她渴望自己的丈夫给自己、给家族、给这个姓氏带来无上的荣耀,并将这种荣耀留给自己的子孙,因为在江州成亲时,她已经不再姓柳,而要在自己的名前挂上一个“刘”字;“刘家妇”,没错,自己是刘家妇!要考虑的是刘家子孙后代的基业,要考虑的是刘家历代先祖身后的香火血食,这是妻子的责任。

    柳飞儿不是真的生气,严格来说仅仅是吃醋。

    云霄自己也知道,不过他却欣赏于柳飞儿的吃醋:不吃醋的女人还是女人么?世上确实也有大咧咧地将侧室朝丈夫床上塞的元配,只是纵然如此,哪有心里还高高兴兴的?有新人笑,必定也就有旧人哭,纵然碍于妇德或是夫妻感情至深,口中不说什么,心里难受也是应该的。若是一点意见都没有,那这个女人便是庙里的菩萨,没有脾气、没有个性,只是一个被爱情被三从四德灌晕的女人,这样的女人,也就一辈子逆来顺受,一辈子循规蹈矩,一辈子无为寡淡,在你面前如同圣人,在床上如木头,外人看来可怜,后辈看来可悲,世俗看来可敬,你还不得不像尊菩萨一样供奉在家里,否则旁人就会骂你薄情,骂你寡义,这种娶回来供在家里的女人云霄不喜欢。难怪历代皇帝真正宠爱皇后的并不多,一个巴掌也就数得过来了,因为太多的皇后都娶重视自己的“德”,却忘记自己除了皇后之外的身份,忘记自己仅仅是一个小女人。云霄喜欢的,是那种有着自己脾气,有着自己个性的女人,会吃醋,会嫉妒,会耍小性,这样的妻子虽然难免拌嘴,可却是贴心得多:在乎你才会吃醋,若是心如死水,管你是妻妾成群还是眠花宿柳!

    云霄看见柳飞儿吃醋的模样,心里也是暖暖的,于是停下手,将信丢开到一边:“呵呵,那不看了!”

    柳飞儿也有些过意不去,口中道:“拆吧拆吧!若是让人知道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见云霄不动手,自己将两封信拆开丢给云霄。

    云霄也不躲,只是将两封信摊开在桌上,故意让柳飞儿一同看。

    上面一封是燕萍的,写的是李易安的《一剪梅》和一五言,字体端庄修理,颇见功夫。云霄看了只是笑笑道:“没写过‘锦书’倒是真的,只是‘两地闲愁’说得可不妥,有你和翎儿在身边,我可没功夫想她,等我们回应天的时候,她恐怕都二十多岁了,现下她自己赶快嫁人才是正经。”

    柳飞儿翻了一白眼道:“你自己把人家魂儿都勾走了,还有脸这么说!”又窥下面那五言:“弃我赴关山,朝云系暮雨。谈笑践胡尘,莫忘金陵女。”

    柳飞儿更得意道:“我没说错吧?人家生怕你忘了她哩!”云霄心里却道:此诗大俗,格律上也有些欠妥,燕萍才气只是一般般。

    当下也不言语,直接看底下康玉若的信,也是《一剪梅》,且是次韵李清照的《一剪梅》不过却是康玉若自己填的:“花木飘零满目秋,遥望江水,不见归舟。望断孤雁风满袖,举杯邀月,独上高楼。霜叶逐浪向东流,赋得新句,却道旧愁。愿波携叶随北帆,直到卢沟,郎君案头。”

    两人细细读罢,心中各自感慨,半晌柳飞儿才道:“这两个真是……”

    云霄也只能摇头道:“寄往大都的都不用看了,内容肯定都差不多……”

    两人又陷入沉默,时间一点点流逝,柳飞儿耐不住性子,开口道:“你打算如何?”

    云霄摊手苦笑道:“我能如何?有你一个已经足够,和翎儿虽然不能成亲,可彼此却是心意相通,我就是那么不知足的人么?硬要到处找小老婆?”

    这下连柳飞儿都摸不准云霄的心思了,原本她还以为云霄对康玉若和燕萍确实有那么点意思,只不过顾虑自己的感受才一直没有搞出事情来,现在云霄这么一说,她不禁有点怀疑自己的判断。迟疑一番,道:“难道你就……”

    云霄无奈道:“难道这会儿跑回应天娶她们进门?燕萍不好说,可康小姐那么出色的姑娘,谁不动心?可动心归动心,有些事能不能做还要再商量。你愈是这样,我便觉得亏欠你愈多。”

    柳飞儿心里也是一暖,幽幽道:“可将来你早晚要有侧室的……”

    “那也是以后的事,”云霄打断柳飞儿,“我可是那种禁不住诱惑的人,用你刚刚说过的话,若是以后什么阿猫阿狗之类的都抹着眼泪跑过来,你难不成都让我娶了?大妇风范也不能像你这样让丈夫到处配种的!”

    柳飞儿一听“扑哧”笑了:“瞧你这副君子模样!跟你说实话了吧,我是想到将来你早晚要有侧室,还不如我先给你找几个我自己看得顺眼的,省的你到时候乱带一些野女人回来给我气受。这可是大嫂教我的!”

    云霄一愣,随即哈哈笑道:“原来你打的这般主意!那我也跟你说实话,燕萍我本来就不算喜欢,她当初看上我的时候,看上的不过是我的前途,虽然求安求稳求富贵是人之天性,这怪不得她,可我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你也贪些虚荣富贵,可你是和我一起真刀真枪闯出来的,她是贩卖自己姿色而来的,差别很大,戏文里不也这么唱么‘吃饭还吃家常饭,穿衣还穿粗布衣,知冷知热结妻’,你是我的结妻,你要的富贵是我们共赴生死而得来的,她要的富贵我给不了,也不敢给。”

    云霄将“结妻”三个字说得很重,柳飞儿心里感动之余也暗暗怪自己糊涂,自己的“大度”是建立在将云霄假想成好色之徒的基础上的,这个坏家伙这么在意自己,生怕平日里不规矩的举动羞辱了自己,可自己又将他想象得那么不堪,难道就不是对他的一种羞辱么?

    “坏蛋,对不起……”柳飞儿嗫嚅道。

    云霄笑呵呵道:“没什么!你有那些想法也是合情合理的,我若是怪罪反而不近人情了,咱们是夫妻不是么?再说康小姐,好女孩儿,应天应该无人能出其右,这样一个女子,给我当小老婆说得过去么?还不得辱没了她的身份?亏你们还如同姐妹一般!”

    柳飞儿默然,没错,以康玉若的身份若是给云霄当小妾,确实是“大材小用”了,云霄当不起。

    要知道时人对身份看得极重,联姻更是一种政治手段,有家世的人家,谁都不肯将自己女儿送过去当小妾,除非日后云霄真能封王封侯,可到了那一天,康玉若怕早已韶华老去了吧!

    “傻女人!”云霄轻抚着柳飞儿际道,“你是怒放的牡丹,她是傲雪的红梅,我都喜欢,可做人不能太贪心,此生有你,便足够了,人之有别于禽兽,就在人知道什么是责任,我肩上挑着的,是让你幸福的责任;若是此生有缘,我自然愿意娶康小姐入门,若是无缘,你我强求也无用。”

第八十七章 坟场验尸

    柳飞儿点点头,含笑道:“这辈子能嫁个有良心的夫君真不错哩!”云霄也是微笑道:“这事先放一放,好歹这也是回到应天以后的事。先说说今天的事儿。”

    “嗯!”柳飞儿点点头,开始整理思绪,“人是死在韦素成名绝技之下的,尸一旦抬回去,势必要找韦素讨个说法。”

    云霄不置可否道:“这事儿有定论,等会再谈,咱们先从昨晚开始把事情捋清楚。”

    顿了一顿,道:“先是,昨天那男子被人在跨院的房间勒死,我们怀疑是一个九尺高的人干的;第二件事就是衙门已经从仵作口中知道了这男子不是自尽,准备提审那个女子,可这女子却畏罪自杀;这两件事可以合为一件,因为这两个人都是谢白两家强暴案的知情人。另外铁拳会的二当家今天被韦素的成名绝技击杀,先就要怀疑韦素,而韦素又没有调解白谢两家的纠纷,在自家打老婆,所以……”

    “所以整个事情都和谢白两家那桩强暴案有关?”柳飞儿奇道,“一件强暴案而已,关铁拳会二当家什么事?”

    云霄笑道:“疑点不止这一个,先那女子畏罪自杀便是可疑,想必在狱中有人做了手脚;其次这铁拳会二当家死得也蹊跷,表面上看是韦素杀的,可韦素就住在这景州,在自家门口用自己的绝技杀人,不是自己给自己找麻烦么?何况其中还有疑点,晚上告诉你;再者韦素要杀人也没有时间。”

    “没时间?”柳飞儿奇道。

    “你不知道,”云霄笑道,“这韦素在十多年前就被诊出终身不能生育,之所以打老婆,是因为上个月他老婆被诊出喜脉。”

    “难怪!”柳飞儿恍然道,“若是如此,休妻都是合情合理,打老婆也不是什么怪事。”

    云霄继续道:“今儿早晨,我去济安堂给你们抓药的时候,坐诊的医师告诉我,早上他就被请去韦府,韦素的老婆小产了,你说这韦素能有功夫去杀人么?”

    “那会不会是韦素的老婆和这二当家的勾搭,韦素现奸夫含怒杀人?或者那个医师走路不快,韦素就是利用这个时间杀的人?”

    云霄皱眉道:“这也只能是猜测,没有证据之前下不得结论。”

    柳飞儿噘嘴道:“我说的就当不得结论,你说的就能么?”

    云霄笑笑道:“若是你有一日突然现我和一个女子去幽会,你愤怒之余杀了那女子,你会费功夫抛尸么?世人道,捉奸捉双,奸夫淫妇被砍死在床上,别人才不会去追究,若不是捉奸在床,你杀人抛尸被人觉之后再指认奸夫,谁去信你?要么当场抓住击毙布告天下,要么过些时候拿着证据光明正大到人家门上去闹,这样外人议论的时候才会站到自己这一边,把尸丢那么远算怎么回事?”

    柳飞儿若有所思道:“有道理,当场抓住奸夫,确实没必要这么费事。”

    “所以我才觉得,这个铁手会二当家被杀,其中还是有缘由。”云霄继续道,“是否和那起强暴案有关我不敢肯定,不过这事似乎是有人想栽赃韦素。到底是不是韦素下的手,还得去验尸,想来尸应该和那一对男女的尸一起被拖到城外埋了,所以晚上咱们得去偷坟掘墓了!”

    柳飞儿问道:“人死的时候你不去光明正大的验尸,为何又要等到埋下去了你才出手?”

    云霄撇了柳飞儿一眼,道:“不懂了吧?整个事件之中,明显有一股幕后势力在操控,我若当场出去验尸,不是直接跳出来让他们找我麻烦么?”

    “这样不好么?可以顺藤摸瓜……”

    “看你平日那么聪明,遇上这些事情怎么反而糊涂了呢?你想想,这么多事情串在一起,几乎每一件事情都有疑点,可却都又在情理之中,而幕后那股势力却一直隐藏未现,整个河北,能把河北绿林三雄玩弄股掌之上的人,会是个简单人物么?我们贸然从暗处走到明处,恐怕人家照样来一个栽赃,我们在河北一点公开的势力都没有,找谁喊冤去?索性让他们表演,演得越多,越会露出破绽。”

    柳飞儿点点头:“就照你说的办吧。”

    抬头看看天色,已然不早,晚上还要“干活儿”,两人便早早睡下。

    入夜,三道黑影跃出城墙,朝城外坟场疾奔而去。囚犯和无人认领的尸都是随意找口薄棺胡乱掩埋,三个黑影一路摸过去,找到了三个新堆好的坟头,泥还未干。

    居中的云霄一分派,三人各挑一个坟头挖了起来。这种孤魂野鬼衙门一向不在乎,没人认尸,还要衙门倒贴烧埋银子,差役们干活儿也是能偷懒则偷懒,坑挖得极浅,没几锹下去就碰到的棺材。三人各自拨去浮土,蓝翎低声抱怨道:“抬尸我可不干,你们做去吧!”

    云霄笑笑道:“恐怕还真得你来干!”说罢撬开三副棺木,指着被勒死的男尸道:“你是用毒的行家,去瞧瞧他死前有没有被加料。”这事儿还真得蓝翎才办得过来,蓝翎只得用白布蒙住口鼻,带上云霄递过去的白布手套,前去验尸。

    又指指那女尸对柳飞儿道:“看看她是怎么死的,再看她是不是处子。”柳飞儿一脸的诡异,问道:“是不是处子跟你有什么关系?”云霄笑道:“若还是处子,那私奔一说就是扯淡,哪有两人幽会良久,私奔之后同居一室还能完璧的?这可和我们当初不同,既然私奔,那就是彼此相爱,那那女子也是妇人打扮,若还是处子,你说这说明了什么?直接说明是这女子受人指使勾引这个男仆,事成之后杀人灭口,而后自己也被灭口。你查不查?不查我自己来!”

    柳飞儿嗔道:“去去去!这时候你还开这种玩笑!这是你看的么!”说罢用自己身躯挡住云霄视线,开始验尸。

    只听云霄在背后笑道:“忘记当时白阿姨中毒的事么?你以为你挡住我就看不见么?”

    柳飞儿被噎了一句也无话可说,只能干着急,谁让这家伙眼那么毒呢!云霄只是呵呵笑笑,自己动手给那铁拳会二当家验尸。

    还没动手,这厢蓝翎已经开口:“肝脏暗黑色,死前被人下药,经脉被毒药郁结,应该是和软骨散差不多的毒,血液不通,让人四肢酸麻。”

    云霄点头道:“这就对了,不下这毒,这女子确实不好下手。如此杀人者,是这个女子无疑。”当下与蓝翎一起阖上棺材板,用浮土盖好,恢复原样。

    那边柳飞儿也说道:“七窍流血,没有明显外伤,手腕脚腕也没有上镣铐的痕迹,脖子没掐痕,应该不是掐死或者勒死,面部有指印,应该死前被人捏住嘴灌了药。”言毕又补充一句道:“确系处子。”

    云霄朝蓝翎一使眼色,蓝翎便凑了过去,一回生二回熟,刚刚验男尸的事后蓝翎还有些害怕,这会面对女尸蓝翎反而镇定许多。刚刚靠过去就笑嘻嘻道:“砒霜。”说罢提起女尸的手,指甲全黑。

    这下云霄还是没忍住,把头凑了过来,虽然面前只是一具**女尸,可云霄一凑过来,两女心里还是有些异样,感觉仿佛自己也被剥光躺在云霄面前一般。柳飞儿一阵羞怒,砸了云霄一拳头道:“你要死了!凑过来看什么!”

    云霄严肃道:“趁这会儿月光不错,飞儿你检视头,翎儿你检视身躯和股间,我检视四肢,若是现有滴血狼头刺青或者红色胎记立刻指出来。”

    柳飞儿心里一凛,知道云霄隐约有些怀疑是血狼会搞的花样,才亲自过来查验,于是也不再多话,立刻仔细验过女尸每一寸肌肤。验毕,两人都朝云霄摇摇头,云霄一咬牙,对蓝翎道:“开膛!”

    蓝翎点点头,深吸一口气,手中小刀划开女尸肚皮,肝脏乌黑,毒杀无疑。云霄沉声道:“胃!”

    蓝翎小心地切开女尸的胃,一阵搜寻,惊诧道:“云霄哥哥你真神了!”说罢血糊糊的手套上多了一件物事。

    柳飞儿一阵恶心,强忍着呕吐问道:“这事什么东西?”

    蓝翎笑嘻嘻道:“毒药呀!外面有药囊,吸附在胃上,很长时间才能消化掉,药囊里面才是真正的毒药,如果不能按期服用解药把药囊稳固住,药囊就会被化开,这人便会毒身亡。”

    原来是这个道理,这种下毒的法子柳飞儿也听说过,不过是一些主子怕手下背叛才用的毒:“这么说,这女子确实是受人指使?”

    云霄点点头:“如此,事情渐渐有了线索了。”

    三人阖上女尸的棺盖,同样也恢复原样,又转向最后那个二当家的尸。这尸已经到处印着血迹,周身大穴都被点破,死相颇难看。云霄先仔细打量了一番,幽幽道:“这凶手怕不是韦素。”

    柳飞儿奇道:“你还没验尸,怎么又知道了?”

    云霄沉声道:“飞儿你可记得我教你使双短刀时,化用的是什么功夫?”

    “分水刺和判官笔呀!”柳飞儿奇道。

    “若是让你用判官笔打穴,会让伤者流血么?”

    “控制好力道的话,应该不会。”

    “没错,韦素一对铁笔成名十几年,再不济也不至于连你都不如吧?你看这里,连曲池穴的位置都打偏了。”云霄指着血迹道。

    柳飞儿点点头:“这么说,确实有人冒用韦素的功夫杀人栽赃?”

    “多半是!”云霄道,伸手去解这男尸的衣裤,柳飞儿和蓝翎脸一红,转过身去,只听云霄“咦”了一声,连忙又转过头来,却看了个目瞪口呆。

第八十八章 修为瓶颈

    “是个雌儿!”云霄突然觉得两女看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善,慌忙解释道,“我事先也不知道的……”

    柳飞儿没好气道:“这个不用验处子吧?”

    云霄忙道:“不用不用!起码这下排除这个二当家不是奸夫。”当下也不管两女要吃人的目光,抹去女尸脸上易容装束,除去亵裤束胸,一一检视伤口,突然笑了起来。

    看到两女奇怪的眼神,含笑解释道:“我笑这凶手没看出这二当家的真身,照着男子的身材辨认穴位往下打,你看这本来打乳根的一下打在了胸脯的软肉上,实际上偏了近一寸,膻中又被这束胸布挡着,留下一个印记而已……”又指指女尸下体,道:“下面空荡荡的,只不过擦破大腿一点皮,怎么可能打得到……”突然脸色大变,柳飞儿和蓝翎也反应过来,三人齐声道:“闭气假死!”立刻手忙脚乱将女尸扶坐而起,云霄立刻用真气渡了过去。这二当家确实没死,也正如云霄所说,因为性别原因躲过致命杀招,因为膻中受内力一击背过气去,没了呼吸,加之身上溢出鲜血,不细察确实以为这是个死人。

    云霄将真气在二当家体内运行一周,伸出另一只手,在她胸口一阵按拍,心脏总算缓缓而微弱地跳动了起来,渐渐地也有了呼吸。柳飞儿心里一阵醋意翻滚,看着这二当家小巧光洁的胸脯,不无揶揄道:“比我的还小,你就这么喜欢去摸?”其实她也知道这是救人的法门,只不过心里就是有那么一点醋意,不吐不快罢了。

    云霄一笑刚想搭话,只听得夜空中一声暴喝:“无耻淫贼,到现在还想污辱我妹子么!”耳边一阵破风之声,一个青衫身影跃了过来,双拳齐出,力道刚猛之极,直向云霄后背打来。

    云霄正一手放在女子的后背渡真气,一手抚这女子胸口,一时间无法转身还击,柳飞儿心道不妙,当即单手撑地,双脚迎上了来着的双拳。

    “砰!”地一声,来者攻势一挫,凌空一个闪身,落到地面,柳飞儿则借势一跃而起,挡住正急得满头是汗的云霄,替云霄护法。这边蓝翎也已经除去手套,与柳飞儿并肩而立准备接敌,坟场上66续续出现几个人影,远远将三人围住。

    青衫男子怒喝道:“我铁拳会不过收点平安费过日子罢了,三位为何如此羞辱我等?我妹子一生清白,死后还要遭人亵渎么?”说罢不给三人分辨,又是双拳齐出,柳飞儿这次有了准备,使出飞花掌法迎了过去。

    “砰”两人又是硬碰一招,柳飞儿原地不动,那青衫男子后退一步,一脸的不甘。柳飞儿心下大定,这飞花掌本事贴身的小巧功夫,走的是灵活路线,最忌讳的便是与人硬碰,眼下云霄功力未收,又看这男子不过二十左右,功力应该不是甚高,于是自己只得硬碰一次立威,好给云霄争取时间。

    那男子强抑怒气道:“阁下手段高明,薛某自认不如,还请阁下留下万儿,薛某必当苦练拳法回报阁下!”

    柳飞儿一阵气恼,知道这男子误会,只得张口用女声道:“我个女子去非礼你妹子做什么!”蓝翎也用女声插嘴道:“都不让人说话,好生不讲理!”

    是两个女的!那男子一愣,一时语塞。

    “你妹子没死,只是闭过气去了,我夫君正在施救,你这会过来搅局,不是要人命么?”柳飞儿又气呼呼地补了一句。

    那男子松了一口气,原来是救人的!不对,那个正按着自家妹子胸脯的是她的夫君?男的?这男子又跳起,柳飞儿却突然冒出一句话:“还不快让你手下转过身去!”这才恍然醒悟,连忙喝叫手下转过身去。

    此时云霄也已经收住功力,将棺中女子用衣衫盖好,擦着汗皱眉走了过来。柳飞儿看见云霄这副模样,问道:“不行?”

    那男子听了这话大急,刚刚觉得自家妹子被人轻薄的恼怒早就抛到九霄云外,连忙上前一步问道:“请问可能救活?”

    云霄皱眉道:“死是死不了,可是闭气太久,脏腑损伤不小,暂时也醒不了。”

    柳飞儿也是皱眉道:“活死人?”所谓活死人便是只有生命迹象却一辈子都醒不来的病人。那男子一听急了,悲道:“这可怎么办?”

    云霄连忙摇头道:“不是不是!我的意思是,暂时醒不来而已,她早上就被人打得闭过气去,到现在才有呼吸,能活过来已经是老天保佑,若是立刻就能恢复正常,那我不成神仙了?她现在只是长久没有吸到气,才会昏迷;说是昏迷,其实除了睡觉,她本人还是清醒的,能知道外界生了什么事,只不过身体长久没有呼吸,加之又有内伤,暂时提不起力气醒来而已,好好调养一段时日便可以了。”

    那男子这才松了一口气,行礼道:“铁拳会薛雷代舍妹薛雪多谢三位施以援手!”

    误会消除,三人也连忙还礼逊谢。就在这当口,黑暗中传来一声冷哼:“果然有人过来验尸!现在不死,马上就要死了。”

    众人一听立刻凝神戒备,之间黑暗中缓缓走过来一个身影,赫然便是县衙的捕头。

    云霄呵呵一笑:“血狼会越来越不成器了,人都死绝了么?这么大的事儿居然只派你这种小角色来,也不怕来送死!”

    那捕头冷冷道:“是不是小角色还轮不到你来评价!”

    云霄大笑,和柳飞儿相互一击掌,齐声道:“原来真是血狼会!”

    云霄继续笑道:“脑袋也不灵光!”

    那捕头恼羞成怒,抽刀在手:“如此更容你不得!”举刀就朝云霄砍了过来,云霄侧身一闪,避过刀锋,左手一圈直击捕头小腹。“砰!”那捕头直直地飞了出去,恰好落到薛雷不远处,一个挺身又跃了起来。

    薛雷痴痴道:“你、你怎么也会轰天拳?”

    云霄双拳一漾,微笑道:“八年前你们兄妹在沧州乞讨的时候被人诬赖偷窃,一顿毒打差点送了性命,是不是?”

    薛雷连忙点头道:“是是!”

    柳飞儿笑嘻嘻道:“某人伟大而英俊的师傅又要出场了!”

    “其实偷东西的是我师傅。”云霄一脸诡异。

    “额……”柳飞儿一阵语塞,薛雷的脸也有些扭曲。

    “不过我师傅也救下你们兄妹,还传给你们一套轰天拳防身不是?”

    原来如此!既然有同门之谊,自己妹子被沾了便宜也算说得过去了,可惜他有了妻室,薛雷的脑子一时有些混乱。

    云霄笑道:“先别多想,这家伙连夜过来查探有没有人验尸,说明这家伙和你妹子受伤脱不了干系,给你个机会报仇吧!不过千万别打死他,全身骨头打碎便是,这人还有用!”

    云霄的话一出口,薛雷的眼睛立刻红了,自己和妹妹相依为命这么多年,眼看妹妹差点断气,激恼之下全身内力都提了起来,骨骼肌肉咯吧咯吧直响,暴喝一声冲了上去。

    云霄对着看得入神的柳飞儿和蓝翎道:“这兄弟刚才与你们过招时,我现他的轰天拳已经到了瓶颈,若无人指点恐怕还要再练个几年才行,如今机会难得,这个捕头的功夫和他不相上下,看他有没有这个造化在苦战之下突破关节。”

    蓝翎一噘嘴道:“平常老听你说什么突破瓶颈、什么再无寸进,究竟是什么意思?”

    云霄笑着解释道:“练武之人每练到一定程度,限于自身条件和本人对武学的理解,就无法再将武功提升了,除非闭关反复苦练或者有高人指点抑或有什么奇遇,机缘巧合之下能让自己对武学的理解更上一个层次,一旦对武学有了新的认识,那么在修炼本门武功的时候,也就有了新的看法,原本一个招式就会产生各种变化,境界越高,变化的方向就越多,挥的威力就越大。”

    顿了一顿,云霄又道:“比如你,游龙剑练了一年多之后,是不是现自己无论怎么再练,这游龙剑法的威力也上不去了?现下你这个状况,要么会南疆闭关几年好好领悟剑法或者阅读百家典籍提升心境修为,要么四处寻找高手决斗,以生死之战来激潜力提升自己的修为,至于奇遇么,就看你命中有没有这个机缘了。”

    “这么说修为瓶颈还不是一个两个?”蓝翎有些迷糊。

    云霄认真道:“当然!出入门者境界最低,初学乍练之人,只知道如何将招式练得纯熟,不过练久了,一套武功顶多几十招,也就这么翻来覆去地练,临阵也就是照着师长的教诲一招一式地用上去,最终会到达一个阶段,无论怎练,武功的威力也只能原地踏步,这便是初窥门径的境界。这个境界之下的初学者,只懂得按部就班地运用武功,一般地拳脚或者其他兵器功夫有个三五个月,刀枪功夫有个半年,剑术功夫有个一年半载,就会到达这种瓶颈。”

    “就好像我这样?”蓝翎似乎有点懂了,“那更高的境界呢?”

第八十九章 武道之境

    云霄接过话茬继续到:“遇到这种情况若是静下心来,仔细思考每个招式的行招特点,每一招有没有变化的余地,又该如何变化,有几种变等等,在练习武功时,将这些变化融入各个招式之中,临战时不以固定招式出手,此乃求变之道,这时,便算是略有小成了。一般门派在弟子达到这番境界的时候,便会让弟子下山历练,以期能有精进。大约再有个几年,便又无法提升了。此时也是要静心闭关,或是在实战中思考招式的演变,不再以同一强度的内力的催动招式,有时化实招为虚招,有时化虚招为实招,每招使出,用出的内力不尽相同,甚至根据临阵需要,一招之内能变换数次虚实,内力强弱也变换多次,所谓奇正相合,一招往往又有了几十种变化,一套只有几十招的功夫,往往能和人相斗近千回合都不重复用招,到达此境界便是登堂入室了。我和飞儿也只才到这番境界。”

    说罢,云霄也不顾那边正酣斗不休的薛雷,兀自在原地使出了轰天拳,柳飞儿和蓝翎立刻看出了薛雷和云霄的差距,薛雷使出的轰天拳虽然变化繁复,可始终力道刚猛,确有一拳轰天的气势,可云霄使出的轰天拳却因内力忽强忽弱,度也是忽快忽慢,反复使出的也只有轰天拳的第一招“拳破千钧”,却无一招重复,虽然没有了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但却在拳脚只见暗隐风雷,若说薛雷的拳式如同乱军之中左冲右突的骁将,那么云霄的拳式就是手握雄兵的元帅,一个杀气阵阵,一个睥睨群敌,高下立见。云霄口中吟道:“莫道神拳破千钧,杀伐须知正气临。虚实奇正总相济,强弱随心敌胆惊。”

    正在打斗的薛雷看到云霄的一番演练,再听到云霄吟的口诀,心中顿有所悟,当下改变拳路,攻势弱了下来,可却渐渐占了上风。

    云霄含笑收拳,点头道:“悟性还算不错!”

    蓝翎在一旁扯了扯云霄的袖子:“继续说,下面的境界呢?”

    云霄轻吸一口气道:“再往下我自己就没什么体会了,都是我师傅告诉我的。登堂入室的境界到了极致,便由修外转而修内,因为再想提高,就必须一身内力收如心,运转随意,内心通明才能招随心,这却是最花功夫的。此时练武便不再是求变,而是求不变,只有在不变之中才能有万变。因为内力修为提升,临场气势便已然占尽上风,这已经是炉火纯青了。再有突破便是拈花摘叶即成杀人利器,不再追求招式本身,所谓大音希声,大象无形,此时的修为已经不需要招式,无物不是兵器,无物不可制敌,此乃化境。最后便是天人之境,所谓圣人无凭,此时临敌,无需借助外物,或是一呼一吸,或是一颦一笑皆可杀敌,传世之中有许多由武入道者,便是如此,只是典籍不记,无法知其究竟罢了。”

    思索半天,听得入神的蓝翎半晌才道:“是不是说,武学之道是要从倚靠外物向不倚靠外物精进,从有形向无形精进,从有心向无心精进?武学之道不在于追求,而在于不追求?有点像……像……”

    听得痴掉的柳飞儿接口道:“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蓝翎展颜笑道。

    一旁的云霄当场石化,自己百思不得其解的瓶颈,居然让这么个小丫头给点破了!想来也不奇怪,小丫头从来都没有什么心机,也从来不去要求什么也不去索取什么,即使如同小妾般追随云霄,也从来不去和柳飞儿争风吃醋,自己也不觉得委屈,这不正合“无欲无求,率性而为”的境界么?反倒是自己诸般顾忌,反而落了下乘,难怪最近自己的武功修为反而越来越低,原来是自己心里牵挂的和顾忌的事情越来越多!若是自己干脆敞开心怀,该来随意来,该去随意去,两者不强求,那起不是开阔许多?

    “不在于求,而在于不求……不在于求,而在于不求……不在于求,而在于不求……”云霄原地反复念叨,突然眼睛一亮,原地又比划了起来,这次不是轰天拳,而是在武当与张三丰切磋时,张三丰所指点的太极拳。

    沉肩,坠肘,真气内敛,云霄的四肢徐徐张开,从起手式开始,缓缓施展开来,单鞭、揽雀尾、拗步、云手……开始还有迹可循,到后来居然丝毫看不出出招的痕迹,表面上虽然越来越慢,可实际上却让人觉得快异常,看似简单的招式却让柳飞儿觉得自己无论如何都攻不进去,非但攻不进去,一旦进入云霄的气场范围,恐怕连抽身出来都很难很难。

    “潇洒乘风惊涛起,沧海横波一孤舟。上下千寻浪迭涌,我自随心任尔流。狂沙消磨锋更利,密雨斜侵竹更柔。浮云随风行渐远,便向山间松下留。雷霆横扫独不怕,闲心更似风拂柳。宁在直中自在取,不向曲里反复求。”

    云霄一曲吟罢,堪堪收住拳势。再看身旁的柳飞儿和蓝翎,包括薛雷带来的几个手下,都已经看得如痴如醉还未醒来。猛听一声惨叫,众人这才回过神来。

    循声望去,却是薛雷已经得手,当下薛雷气出拳,将那捕头全身骨骼击得粉碎,那捕头登时如同烂肉一般委顿在地,薛雷犹不解恨,上前再踹两脚才肯罢休。

    云霄走过去,拱手道:“恭喜薛兄拳法突破!”

    薛雷这才开心道:“同喜同喜!少侠今日也达到炉火纯青的境界,薛某修为实在自叹不如啊!”

    薛雷这才想到一个见面的最基本礼仪:“薛某无理了!敢问少侠名讳?”

    云霄笑道:“落叶门人刘云霄。”

    柳飞儿也含笑道:“空空门主柳飞儿。”

    蓝翎一听来了劲,凑上前朗声道:“五毒教主蓝翎。”

    这话一处薛雷差点没站稳,无他,五毒教名头太响,教主的名头更吓人,当下口中忙道失礼。

    一阵寒暄之后,薛雷走到那捕头面前蹲下,冷声道:“为什么要杀我妹子?老实说出来,给你一个痛快!”

    那捕头本来还在原地痛得叫喊,可刚刚听到云霄三人自表身份,早就忘记身上疼痛惊得目瞪口呆。听薛雷这么一说,更是不肯开口。云霄扯开那捕头的胸口,赫然露出一只滴血狼头的刺青,冷哼一声走开,止住暴怒的薛雷道:“薛兄不必急躁,且听我慢慢道来。”当下让薛雷的手下将那捕头拖到一边,又示意柳飞儿和蓝翎将躺在棺木中未醒的薛雪的衣裳穿好,自己则带着薛雷找了一处平整些的坟头坐下,从强暴案谈起,一直说道薛雷带人出现,娓娓说了半宿。

    “事情就是这样,”云霄摊摊手道,“复杂得厉害,我们现在也只是稍有些头绪。”

    “那我应该怎么去做?”薛雷问道。

    “先要搞清楚一个问题,”云霄道,“你们兄妹怎么和血狼会扯上关系的?”

    薛雷一脸茫然:“血狼会是什么?”

    云霄略沉思一番,道:“血狼会是替鞑子皇帝卖命的杀手组织。你连血狼会都不知道,看来应该不是和他们有过节,那么,最近血狼会有没有联系过你们,要收买你们铁拳会替鞑子卖命?”

    薛雷一脸严肃道:“怎么可能!铁拳会只不过在一些三不管地带设卡收点银子度日罢了,一没地盘二没实力,在河北绿林只能算小帮派,绿林大会时,连把堂上的交椅都没,只有坐在末席听命的份儿,鞑子皇帝若要拉拢,也不用拉拢我们这种小虾米。我们上面的排帮、四海帮、金刀门、衡水派,哪个实力不比铁拳会强?”

    云霄皱眉道:“既没过节,又不是收买,难道你们手上有什么宝物让血狼会觊觎?不对不对,那应该直接找上你们才是,犯不着半路劫杀你妹子……对了,你妹子为何到景州来?”

    薛雷回忆一番道:“前不久金刀门谢青山差人前来传讯说,有意让铁拳会合并到金刀门,允诺我和我妹子能坐第二、第三把交椅,可我妹子几年来都是装作男子,江湖人都已知晓,合并之后有诸多不便,加之谢青山虽为绿林盟主,可吞并小帮派这事其他人做出来尚可,他做便有**份,于是被我们回绝了。可两天前几个收钱的路卡被金刀门的人给踹了,还折了几个兄弟,我和妹子一合计,便让我妹子去沧州讨个说法,谁知这半路上就遭人暗算!”

    “原来是这样!”云霄点头道,“这样一来,很多东西都可以解释了。”

    已经忙好的柳飞儿和蓝翎也凑了过来,柳飞儿接口道:“没错,你妹子是被韦素的成名绝技打伤,可从伤口看,绝对不是韦素亲手干的,但又像个**不离十,说明凶手对韦素的武功路子也熟悉地紧,若是谢青山所为,恐怕就合理许多,在韦素地盘上用韦素的绝技杀人,自然可以栽赃给韦素了。”

    薛雷摇头道:“河北绿林谁都知道,谢青山、白海石、韦素三人是结义兄弟,三人几十年交情,谢青山平白无故为何栽赃韦素?”

第九十章 上门闹事

    “若是有血狼会搅和进来就不难解释,”云霄道,“眼下所有线索都指向谢青山,你想若是谢青山被鞑子收买了,会如何?”

    薛雷思索一阵,恍然道:“难怪他突然想要吞并我们这些小帮派!”

    云霄点头道:“想必谢青山投靠鞑子最大的阻力便是结义兄弟白海石和韦素,所以先搞出强暴案,既不赔礼也不道歉,专等白海石上门,所以两家到现在都没动静,或许两家已经达成什么协定;看韦素最近的状况,恐怕韦素不吃谢青山那一套,所以谢青山便先使出不知什么花招让韦素老婆突然有喜,好让韦素没脸见人,可又怕韦素坏事,便又找你铁拳会的碴儿,好让你们去找他讨个公道,等你们到了景州地界,再假冒韦素杀了你们其中之一,你们剩下的一个必然会以为是韦素所为,他谢青山就可以‘大义灭亲’了,到时候把所有事情朝韦素身上一推,你必定对谢青山感激不已,还不对他言听计从?一石二鸟啊!等他剪除了最大的两个障碍,河北绿林就再也无人敢与之抗衡,投效鞑子也就一点阻力都没有了。至于这一对私奔的男女,定是强暴案事成之后杀人灭口!”

    几人一听纷纷点头,暗道果然好心计,每个环节都丝丝入扣!一时间,众人都被这场阴谋震惊,默默不语。

    云霄拍拍手起身道:“不急!这也只是我的推测而已,虽然路子上没什么差错,可其中疑点还是有不少,不合情理的地方也多。推论永远只是推论,绝不是真相;能将河北绿林的三个头面人物一次圈进来的事件,肯定不会是小事,这个局,也是大手笔,单靠目前我们所掌握的情报就如此下结论,说出去也没人相信,草率不得,我们需要证据。”

    蓝翎插嘴道:“去哪儿找证据?”

    云霄神秘一笑:“闹事。”

    “闹事?”蓝翎和薛雷有些意外,柳飞儿则有些意动。

    云霄解释道:“凶手用如此手法伤人,无非就是想要你们铁拳会去找韦素闹事,那咱们不妨就顺着凶手的意思去闹一闹。”

    薛雷迟疑道:“可……可这明显不是韦素干的……”

    柳飞儿笑道:“咱们就是得顺着凶手的路子走,凶手目前正在一把一把押下自己的赌注,咱们就帮他押上去好了,等赌注够分量了,不用我们找,凶手自然会跳出来开底牌。”

    “引蛇出洞?”薛雷问道,“若是凶手不上当怎么办?”

    云霄笑笑道“费这么大心思布个天大的局,若是所图不大,鬼才信!咱们只要按着凶手的路子去走,让他自以为得计,自己跑出来摘果子便是!何况我还有后着,不怕那凶手不上当!”

    薛雷放下心,道:“如此,我该怎么去做?”

    云霄先指指那捕头:“先把他嘴巴敲碎,让他说不得话,然后给他套上夜行黑衣,明日连同棺木一起抬到韦素府上去找韦素理论,就说你们二当家先是被韦素打死,又被韦素派人过来劫尸,事情一定要搞大,一定要摆出火拼的架势出来,还要邀请绿林同道来讨说法,反正最近几年绿林无事,大家闲得慌,有热闹瞧还是一定会来的,无论认识不认识的,通通帖子过去;无论是不是韦素干的,韦素肯定都不会承认,然后你们就赖在景州不走,等消息差不多传到沧州,我想好戏就要开锣了。”

    蓝翎一听有热闹瞧,也是连声附和:“场面越大越好、越大越好!”

    云霄起身来到薛雪棺木前,仔细替薛雪重新易容,又涂抹药水让她脸色更像一个“死人”,摆弄良久,才低下头凑近薛雪的耳朵道:“薛二小姐,云霄知道你现在动弹不得,可云霄一定会竭尽全力将你医好,你现在若是醒着,能听到我说话,不拘你用什么方式,请告知云霄!”

    说毕,与三人一起瞪着眼瞧着薛雪,只见薛雪眼角之间渗出一滴晶莹的泪滴,缓缓滑落耳际。云霄连忙伸手抹去泪珠,道:“多谢薛二小姐!云霄只有一句话,明日开始还请薛二小姐放缓呼吸,防备他人知晓!云霄有一套口诀,薛二小姐若是觉得气闷了,可以依法运行。”说罢有凑到薛雪耳边,用极慢的度将口诀念了几遍。

    “可曾听清?”

    又是一颗泪珠划向耳际,旁边的薛雷早就感动不已,颤声道:“妹子,好好养伤,醒来告诉哥哥是谁下的毒手,哥哥要亲手为你报仇!”

    云霄安慰薛雷几句,伸手又在薛雪靠近头的两侧棺材底和壁上留下几个透气的小孔,沉声道:“阖棺!天亮后进城!薛兄立刻差人回去,让铁拳会会众家眷暂且回乡回家,几个月后约定时日再去铁拳会。”

    薛雷吩咐手下阖上棺材板,奇道:“不过就是去闹事罢了,为何要让手下都回家?”

    云霄含笑解释道:“奸贼成事不外乎几种手段:一是下毒,咱们有五毒教主在,这种威胁可以忽略不计;二是偷袭,我们三个虽然不是什么高手,可自认想要格杀我们的人,自己也绝对讨不了好去;三是绑架要挟,咱们暂时分散手下,让对方满天下去找能威胁到你的人去吧,纵然你有几个手下因为家人安全而受其胁迫,可已经被你暂时遣散,想出卖你也没机会了;再有就是调虎离山,咱们就这几个人,无论生什么情况都守着棺木不散开便是,不给他各个击破的机会。到那个时候,他只能露面,纠集力量全力围剿我们了。”

    薛雷奇道:“刘兄弟似乎有意与凶手正面一搏?”

    “不是!”云霄诡异一笑,“我更喜欢从凶手背后捅刀子,他玩阴的,我更阴。”

    说罢对蓝翎使了一个眼色,蓝翎会意,连忙从怀里掏出不少瓶瓶罐罐,云霄挑了两个,打开其中一个细细地洒在棺木上,又从自己怀里掏出一些药丸分给众人,自己带头吞了一颗,而后道:“我们三个不出面,作为暗桩随护你们左右,必要的时候,你就放出风声,说你妹子是假死,若是过些日子凶手还不自己找上门来,想必你妹子自己也该醒来了,这下着急的就不是我们了,呵呵,等的就是让他自己跳出来!”

    又指指棺木道:“这药若与我手中这瓶药粉混合,能立刻消去人的内力,就等那凶手自己来送死!你只消如此……”说罢凑到薛雷耳边一阵轻语。

    薛雷这才点头道:“全听刘兄弟所言!”于是招呼手下上路,此时天色已近黎明,云霄将自身夜行衣除下,丢给薛雷,而后与两女先行潜入景州城。

    当云霄三人匆匆换过装束赶到韦素府门口的时候,那里已经是人山人海,都是瞧热闹的。薛雷还真会闹腾,自己妹子没死,伤心倒是看不出来,不过愤怒却直接显现在脸上,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一双铁拳将韦府的大门捶得轰隆隆直响。

    不多刻,韦素就急忙赶了出来,看到门外这架势还真有些吃惊。

    薛雷看见韦素出来,立刻怒吼道:“姓韦的!铁拳会何时与你有了过节?你要下此毒手!将我铁拳会二当家杀死抛尸?如此还不嫌够,再派人来劫尸!若是看咱们铁拳会不顺眼,划下道儿来便是,如此算计又算什么英雄好汉?铁拳会虽然弱小,你若是划下道儿来,铁拳会上下没一个孬种!”

    那韦素连忙急道:“薛兄弟误会!韦某绝对没有杀人!定是有人冒充韦某!”

    “哼!你说有人冒充便有人冒充么?”薛雷怒道,“堂堂绿林副盟主,做事还敢不承认么?来人,把棺材抬进去!今日就在这里摆下灵堂!”

    这招够损的,谁肯好端端地在自己家里摆上灵堂?韦素连忙拦住道:“薛兄弟且慢!请听韦某一言!”

    薛雷冷哼道:“有什么屁快放!”

    韦素道:“薛兄弟听言!韦某今日家中丑事虽然未曾传扬,可道上也已经有不少朋友知晓,韦某又有什么心思和铁拳会过不去?就算真与薛兄弟有什么过节,那也要等韦某家丑处理完毕再来寻仇不是?何苦在这关口给自己添不自在?必是有人冒充韦某行凶,还请薛兄弟给韦某几天时间,待韦某查清真相,必还薛兄弟一个交代!”

    薛雷沉吟一阵,开口道:“看在韦副盟主历来替人排解纠纷的情分上,薛某也不能不讲理。既然话都如此说了,薛某也就在这景州城等你的消息!”

    韦素犹豫道:“常言道,死者为大。这二当家是不是先入土为安?”

    “屁!”薛雷怒道,“老子还准备抓住凶手在二当家面前活剐了他!怎能这么快就埋了?铁拳会今儿起就在景州城住下了!过几日邀请绿林朋友一起来贵府讨个说法!告辞!”回头让手下将棺木抬走。

    一行人在城中打算寻一处宅院安置棺木,可巧找的地方正好就是韦府对面。薛雷也一时来了兴致,一面叫人去定一副上好寿材,一面顺势将云霄等三位“道长”请过来打蘸作法,前前后后忙得不亦乐乎。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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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诀介绍:
一个贫苦人家子弟,母亲病死,妹妹饿死,父亲抑郁而终,却风云际会变成了承载历代武林兴衰的传人,没有结局的初恋,使他变成双重性格,却在偏偏人生路上遇到一位又一位知己,冥冥之中,又偏偏把握住了历史大潮的正确走向。
??? 一个懵懂少年在情感和心智上逐渐成熟的人生历程,奇人、奇性、寻常事,还有几位奇女子。
???飞云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飞云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飞云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