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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拍阑干     飞云诀txt下载     飞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七十章 劝降之信

    两天后,云霄的6上部队到达鞋山,稍事休整之后,立即展开猛攻。云霄的原则就是要想蒙过敌人,先就要蒙过自己人,何况当真拿下鞋山也没什么不可以,因此在下达命令时去掉了“佯”字。

    这一趟云霄不占地利,所以吃掉几股迎战的部队之后,云霄也没有不计代价地强攻,而是整日用骑兵随意骚扰,步卒则在敌军眼皮子底下大造各种器械。按理说,造这些东西都是偷偷摸摸生怕别人看见,可云霄却直接摆在了战线最前列。

    云霄不怕对方出寨偷袭。连番激战,汉军早就失去了进取之心,也丧失了几乎全部的野战力量,就算现在对方一窝蜂全部涌出来,云霄也有足够的把握指挥起兵把他们全部吃掉――就怕他们不出来。也就是在汉军龟缩不出的时候,云霄的手下则更嚣张了,先是朝着寨子指指点点,然后把造好的器械一溜摆开――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朝寨子里面一顿猛射,然后再指指点点拆卸器械重新打磨。

    寨子里的汉军士卒急了:这是那我们做实验哪!消息放到陈友谅面前的时候,陈友谅更是犹豫不决,也就在同时,前方传来了应天水军大举逼近的消息。

    这个地方不能呆了!陈友谅当即下令以最快度开拔,凡是暂时无法收拢的部队、财物,一概放弃。应该说,这是开战以来陈友谅做出的最正确的一个决定,或许人面临绝境的时候,智商也会上升几个百分点。无论是朱元璋、刘基还是云霄都没有料到,陈友谅居然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就留下一堆辎重跑了。不过也好,总强过什么都没捞着。

    朱元璋也没打算让逃跑途中的陈友谅闲着,一堆快船追着汉军巨舰的屁股穷追猛打,死死咬住不放,就是不让你脱身,就是不给你躲猫猫的机会。从白天到黑夜,这些小船轮番上阵,汉军连休息的机会都没有。几天下来,原本就缺粮的汉军更加饥寒交迫,多数伤兵因为没有伤药而在极度痛苦中死去,整个船队渐渐地从阴霾陷入了死灰般的寂静。心灰意冷的陈友谅最终放弃了所有的突围计划,他明白,在这么耗下去,自己必然会全军覆没,还不如拼死一搏,或许还能带上少数人逃出升天。终于,他下令全部船只在泊渚矶停靠,做好决战准备。

    紧接着,应天水军也赶到了泊渚矶水域,或许是嗅到了决战的气氛,朱元璋也担心陈友谅作困兽之斗,下令所有船只全部到对岸的左蠡停靠,就地监视汉军水军。而刚过了不久,刘云霄的部队又如同幽灵一般出现在陈友谅背后的岸上,陈友谅的心突突地沉到了底。也就从这一刻起,陈友谅再也没有从自己的座舱中露面,整日与随行的嫔妃们歌舞欢愉。岸上的云霄听到隐约的丝竹声之后,嘴角露出一丝冷笑:对方的作战意志已经全部崩溃了,船上的这些人,已经不配当自己的敌人了。

    两日后,朱元璋命令廖永忠和俞通海各率一支船队对汉军水寨展开试探性进攻。汉军士兵在几乎没有任何指挥的情况下胡乱作战,甚至有几只船冲出水寨决死,但很快就被快船上的火炮屠戮殆尽,大船也就白白便宜了应天水军。收到消息的朱元璋亦是一阵冷笑,当场下令向汉军水寨射进数千封劝降书。

    劝降书是写给陈友谅的,朱元璋口述,若干从大军中搜罗到的勉强会写字的士卒执笔。虽然错别字、谐音字比写正确的字要多,字迹也比较类似某种猫科动物爬过一样,可也不会太过于影响阅读。我们要信得过古代人做阅读理解题的水平。

    书信的具体文句已经无从考证,咱们现在只能说说书信的大体意思。朱元璋同学是这么说的:

    陈友谅同学,你好!展信阅!(这是废话,可以快进)两年前,你丫带着二十万粉丝到应天来砸我的场子,老远地就说我不敢应战不是爷们,但是,事实证明我比你硬多了(有深度,可以回放品味),绝对不是那种不男不女叫“春”的货色(行了,这句话大家就当没看见吧,别对号入座,快进)。今年你趁着我去和谐“韩刘”组合的时候,又冲着我捅刀子,而且一下子就带来六十万粉丝,全国的观众朋友都不打算放过你了(咱不小心就被代表了),所以这一次我要代表月亮惩罚你(嫦娥又被代表了,东方海面上传来一个凄厉的女声:压灭跌,打击盗版!――这个要坚决地和谐掉!)。现在,你的六十万粉丝多半已经嗝儿屁了,鄱阳湖的场子也是由我罩着,你都混到这个地步了,怎么就不出来和我干一场?(这也太没风度了)是还是不是个爷们?(这个以后可以再证明)这么着吧,你投降我算了,跟我朱氏演艺集团签约,保管不用潜规则你就能走红。(谁对老男人有兴趣?)有我在的一天,我吃肉你喝汤,我喝汤你闻香。(厨子谁家都有)你若是不答应(下面应该是吃果果的威胁了),等我抓到你的老婆们,我会当场证明我和我的部下们都是个纯爷们(此句十分下流,光腚肿菊知道了会不会封杀朱光头?)。此致,敬礼!朱元璋白、火炮队伙头军某某某字(深度,可以慢镜头回放)。

    朱元璋口述的时候刘基在一边直翻白眼:这哪里是劝降,分明就是逼陈友谅决战嘛!

    这个冒牌陈友谅也算是个悲摧的人物。早先,正版陈友谅也是条响当当的好汉,跟察罕帖木儿也能打个平手,他的几位妻子也是万里挑一的女中豪杰。可惜的是,盗版货一出场,事情都变了。为了不露出破绽,盗版货说什么也不愿意再接近正版货的元配,渐渐疏远了这些巾帼英雄。最终,跟扩阔一直不对路的孛罗帖木儿打上门来,这几位女英雄也壮烈牺牲。盗版货自然也伤心了一阵子,不过,虽然这货不算英雄,但也是个多情人物。单说这厮有一个知己,曾经与盗版货约定,若是出征得胜,则一生追随,若是败了,则以死殉情。后来盗版货倒也打胜了,不过高兴不已的他跟自己的爱人开了个玩笑:假装败逃。结果,这位痴情的姑娘二话不说从城门楼上跳下去了。打这以后,盗版货对自己的女人都是呵护异常,而朱元璋的这份“劝降书”当中的某句话,则直接刺痛了盗版货的软肋。

    果然,陈友谅在收到投降书之后,当场暴跳如雷,揪住一个内侍暴打一顿之后才算出了一口气。朱元璋这厮太欺负人了!投降,免谈!天晓得你在应天会不会给我预备下几个比“莲蓬姐姐”还环保的女人或者杨三杨四之类的极品来对付我!那还不如战死算了,好歹能留下个清白之躯!最后那几句威胁更是让陈友谅怒火中烧,于是他当场决定节省军粮――把所有俘虏全部砍了。

    千不该,万不该,陈友谅这事儿做得太嚣张了。你个丫杀战俘好歹也找个没人的地方杀了赶快埋了,这样以后追究起来,起码可以说朱元璋造谣,说咱们这些战俘分明是做俯卧撑挂掉的,还有一大半正在躲猫猫,也有喝水死掉的,极少数懂“技术”的,用厕纸当钥匙大开了镣铐和牢门,当然,他们打开镣铐的目的不是为了逃跑,是为了自杀,这样一来,好歹也能糊弄过去,反正老百姓喊得再凶也拿你没办法,当他们放屁就是了;再不济你也得找临时工来杀战俘呀!出事了让临时工顶着嘛!

    应天被俘的将士们被一溜排在甲板上,挨个砍了之后不论死活,直接推进了湖里。这一切都被应天的斥候传到了军中,整个应天军营登时就像炸了一样。这个时代,只要籍贯距离在百里之内的,多半都有些沾亲带故,七大姑八大姨拐弯抹角好歹八杆子也打着了这么个亲戚,而将领们选兵的时候,也颇喜欢把同一籍贯的同乡编成一队,这样管理起来方便。整个应天将士里面,倒有一多半是这些被杀战俘的亲戚,其余的也都是昔日袍泽。天朝百姓就是这个传统,刀子捅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大家都是看客,刀子捅到自己人身上的时候,个个儿都嗷嗷叫地冲出来玩命。

    很快,各营将领的舱门前就挤满了请战的士卒,而且群情激奋:将军,你是咱们的老大,今儿你要是不带着兄弟们把陈友谅这龟儿子的卵蛋割下来,别怪兄弟们割了你的!将领们出于子孙后代的考虑,连忙双手捂着要害部位跑到朱元璋面前讨主意。当然,大家的表情也都是喜忧参半:喜的是,从来没有见过士卒的求战意志这么坚决,连战前动员都省了;忧的是,朱元璋这个总瓢把子若是不点头,自己就没法回去跟妻妾们交待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杀俘放俘

    结果,朱元璋一句话,让这些将领恨不得当场拿把短刀让自己当了太监:“传令,让我军俘虏全数饱餐一顿,然后每人给银一两,米五升,就地释放。”

    将领们苦着脸回去把消息这么一通报,士卒们就不答应了,凭什么放人?就算咱们不杀俘,好歹也让咱们每人抽几十鞭子出出气不是?一声不响地放了,还给钱给粮,他们是大爷啊?可不服归不服,他们又不能去扯朱元璋的裤裆。

    群情激愤的应天士卒也很快得到最高领导人的回应:“咱们是仁义之师,对不对?俘虏也是人嘛!陈友谅那畜生做了这种事儿,咱们再学着他这么一搞,咱们不是跟畜生学么?这些俘虏都是手无寸铁嘛!你们抓到一个采花贼,都已经把他的犯罪工具没收了,那还跟他较什么劲?”这么一说,好像也有些道理。不少士卒被成功地忽悠住了,按照最高指示,养精蓄锐,等待割陈友谅卵蛋的时机。

    不过被关押着的战俘却是在这半天内经历了太多太多。

    先是,有消息传来说自己的主子杀俘虏了,紧接着,看守这自己这帮俘虏的兵丁脸色就不善了起来,很快,外面就清楚地传来了应天士卒“杀俘”的叫嚷声。万念俱灰的俘虏们心里早就把陈友谅上十八代下十八代骂了个遍:你个丫是爽了,还要老子陪你挨刀子!别让老子在阴曹地府碰见你,否则先吹喇叭再捅菊花,也让老子爽一回!

    没过多久就看见应天士卒抬着一筐筐香喷喷的饭菜走了进来。吞了吞口水的战俘顿时心灰意冷:断头饭来了!也罢,吃饱了好去找陈友谅算帐!

    狼吞虎咽地吃过饭,没想道每人还有钱粮下,嘿,这应天杀头的风俗到底不一样,还让咱们带点“干货”去贿赂鬼差!

    “吴国公有令!尔等俘虏不过受伪帝胁迫,应天大军承天景命,念在上天有好生之德,特地放尔等回乡,每人特赐银一两,米五升,切记今后不可助纣为虐!”银子的军官面无表情地说道。

    “嗡!”俘虏顿时大哗,原来不是杀头,是要放了咱们!前后的反差太大,地狱和天堂登时颠倒了。天底下这种好事可不多见,以往,做了俘虏,最好的日子就是被重新整编,换个粮饷的主子,倒霉点儿的就是去做苦役,最倒霉的就是被砍了祭旗。而这一次,俘虏们算是彻底享受到了国民待遇,感动之余恨不得搂着应天士卒狠狠地啃上几口。不过更多的人牵挂着自己的家人,在当场跪下朝着朱元璋座舰的方向磕了几个头之后,口中念念有词地背着粮食揣着银两踏上了回乡的路。这一路上,他们将会是“宣传队”、“播种机”将朱氏演艺集团的优良作风作为星星之火散播到各地。

    看到俘虏们满口感恩戴德地离去,不少将领顿时明白了朱元璋的真正用意。高明哪!这样一来,日后攻掠地盘的时候不知道少了多少阻力!

    朱元璋这一手确实点到了陈友谅的死穴,真正英明的领导者,未必需要多少实际操作的能力,需要的是审时度势的眼光。若论行军打仗,他和徐达、常遇春这些将领差距太大,若论政务、民务,他又比李善长这些人弱了许多,若论计谋,刘基一个人就让他两辈子都拍马追不上。算来算去,朱元璋也就剩下耍流氓这个强项了。

    不过,耍流氓可不能当作贬义词来看。准确点说,这个耍流氓就是指不讲规矩,不讲道德,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说起来很难听,实际上放在任何时代,到处都有耍流氓的痕迹。有迹可循的,凡是能办成点大事的,都耍过流氓,刘邦这个流氓头子就不谈了,项羽也耍过流氓,赌局输了不认账,只不过后来他输给了脸皮更厚的刘邦;李世民耍过流氓,对突厥,打不过你,咱就先和你好好谈,等力量够了,打得你亲爹都不认识你,怎么样,黑海那边风水不错吧?赵匡胤耍过流氓,杯酒释兵权嘛!就连后来的海瑞也耍过,和姓严的玩起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把戏。

    再看看近代史和现当代的各国外交,哪个不是在耍流氓?今儿刚刚捅了别人的菊花,明天就手拉手称兄道弟去另外一家玩口爆。耍流氓的目的就是为了整个国家和民族的前途,对他国人来说或许是伤害,但对本国人民来说,却是千古功臣。不会耍流氓的,只会窝在自己的宅子里一边打自家儿子,一边抗议谴责别人耍流氓。说白了,耍流氓就道德楷模伪装下的强盗逻辑。

    可见,耍流氓是成大事的必修课,为了子孙后代的幸福,必须要学会耍流氓,哪怕被人指着墓碑骂上几百年。死要面子不耍流氓的,是对自己不负责任,也是对子孙后代不负责任。

    真正有能耐的人,也希望自己能跟着一个流氓头子打江山,因为他们的才华是不可能在条条框框的道德约束下完全挥出来的,创新开拓的人才要想挥自己的作用,必定要打破常规。刘备也是公认的流氓之一,一哭二闹三上吊,所以,诸葛亮先生即使身在隆中,也不去投靠老实人刘表,更不稀饭乱世里还重视血缘亲情的刘璋,而是未出茅庐,就已经看好曹孙两大流氓团伙和未来独霸蜀中的刘氏准流氓团伙。而朱元璋死后六百多年,同样也是一个光头,在尽失民心的情况下,依然有一批善战之士追随着他,那是什么缘故?因为他是集古往今来流氓手段之大成者。

    朱元璋就是继承了刘邦光荣传统的流氓头子,他什么都不强,但是他笼络的一批强人在他的身边,自己则是到处耍流氓,于是乎,大事,成了。本着这个原则,朱元璋没有让陈友谅松一口气的打算,而是紧接着送出了第二封劝降书,这一次不是写给陈友谅而是写给汉军将领们的。遵照上文,咱们无法还原朱元璋口述的真本,只得说个大概意思。这封劝降信倒也不像写给陈友谅的那封一样充满了胜利者居高临下的眼神和吃果果的威胁,反而充满了无比的诱惑和柔情:

    亲!你在那边过得还好么?(朱掌柜,能不能快点进正题?)这两天日子肯定不好过吧?(屁话)陈友谅带头大哥的位子恐怕坐不住了,(这是句人话)你们也要替自己的老婆和女儿着想啊!(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狐狸尾巴又露出来了)大家都是出来混的,谁不想跟个好老大?(大实话)你们看看,你们老大很快就连自己老婆都保不住了,(……禽兽)怎么可能保得住你们?来来来,我来给你指条明路,(黄世仁?)要么全家老小跟着阎王爷混,(这也算明路?)要么跟着我混,(……一样黑)我保证你们跟我签约,立刻升钻!而且还会有更多的场子交给你们打理,更有很多优惠折扣哟!公爵、侯爵,陈友谅那里有木有?有木有?我这里有!四征将军、世袭罔替,陈友谅那里有木有?有木有?我这里有!而且,我这里还有红灯十里的秦淮和烟花三月的扬州,大家都是男人,你懂的……朱元璋白、铁枪营一等永不磨损枪手某某某字。

    劝降信射过去之后,立即在汉军中掀起轩然大波。官兵们纷纷展开了对这封劝降信的全面批判,并且进一步深入贯彻陈皇帝陛下关于彻底歼灭假仁义、真恶毒的朱元璋集团的指示精神。与会官兵群情激愤,纷纷声讨朱元璋劝降信中只讲个人利益不顾大局的做法,坚持认为个人就是要无条件为集体、为皇帝陛下奉献出自己的一切,同时表示,眼下的局面虽然苦一点、惨一点,但大家都抱着“从来都这么苦,早晚都会死”的精神,高唱皇帝陛下颂歌,充分挥主观能动性,在纸上画个粮仓,就能吃饱一年,在纸上画个蓝图,就能让子孙后代幸福几辈子,早晚会过上比应天百姓强百倍的幸福生活。

    丁普郎将军深有感触地说,现在的日子和刚刚起事的那会儿相比,已经是泡在蜜罐儿里了!以前鞑子统治的时候,咱们连一粒米都都看不到,现在每顿的米汤里面,起码有了一百粒米,我们的生活已经比当年好了一百倍!虽然目前我们还不富裕,皇上的亲戚和亲信们作为先富起来的人,一定会带动我们共同过上幸福的生活。别看他们家里粮满仓、钱满仓,可是皇帝陛下说,这些都是为咱们赚的!都是属于咱们的!只是咱们现在底子还薄,还不能分到大家手上,要集中起来搞建设,要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存一点!我们一定要撕开朱元璋伪善的面具,向大家披露朱元璋暴政之下,应天百姓水深火热的生活,他们等着我们去解救!皇帝陛下的大旗一定会高高飘扬在天下每一个角落!

    在官兵们的掌声中,傅友德将军回忆了当年和皇帝陛下一起战斗、生活过的日子,着重讲述了自己在穷途末路的时候皇帝陛下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怀,没有皇帝陛下,就没有现在身为将军的自己!傅友德将军忿忿地说,现在就是有那么一小撮人受到朱元璋的蛊惑,整天想着跑到应天去,你们过去是端碗还是洗盘子?咱们国家刚刚起步,难免会有这样那样的困难,这些丑恶现象只是极少部分,怎么就能把这些东西无限放大呢?不爱官员就是不爱陛下,不爱陛下就是不爱祖国!你还爱不爱自己的祖国?你们有没有想过,咱们大汉朝就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还会嫌你娘丑?狗还不嫌家贫呢!你连狗都不如!你们里面有没有收了朱元璋的银子替他说话的?有木有?有木有?你!你!还是你!站出来!……我说嘛,大家都是皇帝陛下的好战士,怎么可能被朱元璋这种低级谎话欺骗呢?这种谎言,我第一个不信!

第二百七十二章 汉王殒命

    无弹窗小说网,万名书迷同时在线额,换个频道。鄱阳湖八卦台播报,劝降书射过去的第二天,湖面会出现大雾,能见度低于十米,吴国公殿下已经发出大雾红色预警。

    大雾之中隐隐传来划船的水声。

    “什么人!传令,准备放箭!”带着船队偷偷离开水寨的傅友德脑门惊出一层汗珠。

    “傅将军——别放箭!别放箭!是我!是我!”一个耳熟的声音传了过来。

    “哟,原来是丁将军哪!”傅友德收起弓弩笑道,“这一大早的,雾又这么大,怎么还带着部下出营?”

    两支船队渐渐靠近,傅友德清楚地看到丁普郎也是一脑门的汗。

    “哼!”丁普郎脸色数变,恨恨道,“昨日朱元璋那厮射来劝降信污蔑皇上,我整宿未眠,实在气不过,今日早起,发现漫天大雾,正好可以率军出击偷袭朱元璋,也好替陛下出一口气!傅将军你这是……受谁之命在此……”

    傅友德微微松一口气道:“我也不是气不过嘛,去找找朱元璋的晦气!看来你我正好同路!”

    丁普郎嘴巴一咧,笑道:“正是!正是!同路!同路!”两人相视大笑起来。

    于是,两人的船队合成一股,向左蠡开进,一路上,也遇上几十条零散的船只,都是因为“实在气不过,去找朱元璋晦气”而擅自离开水寨的,于是渐渐合成一大支船队,朝左蠡靠拢。

    “报——”朱元璋刚刚睡醒,还正准备睡个回笼觉,结果传令兵就冲了进来,“国公爷,水寨正门来了一支船队,说是丁普郎、傅友德率众归降!”

    朱元璋顿时清醒,从床上一跃而起,草草披上一件衣服,连鞋都来不及穿就冲了出去,口中喊道:“赶快相迎!”这个时候,完全不用怀疑对方投降的诚意,也绝不应该去怀疑,给足对方面子才是最重要的事情,何况,这两个人都是水战宿将、陈友谅的左膀右臂,他们的投诚,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好处实在太大。

    看到朱元璋衣衫不整地光着脚丫子跑出来,傅友德和丁普郎的表情立即变得很感人。

    “罪臣何德何能,要主公倒履相迎!”傅友德哽咽道。

    朱元璋毫不在意道:“朱某能得二位相助,如得十万大军,怎能不喜?倒是二位将军,这些日子受了不少委屈吧?”

    丁普郎立时忿忿道:“主公明鉴!陈友谅那厮残暴不仁,刚愎自用又生性多疑,重用者不过亲戚心腹,我等在他手下皆不得用;其治下又是横征暴敛,百姓多不得活,早盼着主公能早日覆灭伪朝,还百姓一个朗朗乾坤!”

    朱元璋拉着二人的手大笑道:“有二位在此,这一天不远了!”

    丁傅二人的归降给汉军士气带来了毁灭性打击,也让陈友谅彻底消沉了,直接躲进了座舱对着垂泪的姬妾们喝闷酒。

    “别哭了,”陈友谅苦笑着举起酒杯,“大家都没几天好活了,好好喝喝酒吧!”

    姬妾们的脸色更难看了,只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表情肃穆,拿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此女正是陈友谅最宠爱的妃子阉氏。

    陈友谅盯着阉氏好一阵看,缓缓道:“若为鸩酒,尔岂不断肠乎?”

    阉氏肃容,站起身整顿衣衫,拜倒在地,口中道:“如今大势虽去,可若君王奋力死战,亦有突围之计;妾等不过女流,留在军中只恐为君王拖累。若为鸩酒,妾亦甘愿饮之,只求君王他日东山再起时,莫忘妾身,常念妾身骸骨。”

    陈友谅拍案大声道:“这才是我的女人!事已至此,死生,旦夕事尔,且随我放手一搏!”

    阉氏复跪言:“朱元璋有妻马氏,能挽刀弓,可上马杀敌,妾身岂不如乎?且赐妾身利刃,若君王事不可为,妾身亦敢随君王同赴黄泉!”

    陈友谅盯着阉氏,表情复杂,良久不愿开口。

    双方相持三日,就在汉军军粮即将耗尽的时候,陈友谅下令大飨士卒。次日,汉军全部拔寨出航,目标湖口,意图以全军突击折损九成的代价打通撤回武昌的道路。随后,接到消息的朱元璋也下令拔锚启航,准备与戍卫湖口的水军前后夹击,歼灭汉军水军。

    辰时初刻,陈友谅的船队与应天在湖口的戍卫部队遭遇,旋即展开激战,战斗刚刚开始就已经进入白热化。应天水军船只小但灵活,靠着火器的远程优势大量杀伤汉军巨舰上的战斗人员。

    陈友谅的目的只有一个,突围,故而根本不顾周围蚁群一般的小船,坚决地朝湖口方向突围,只要到了江面上,应天的小船优势就不复存在。

    汉军的船大,应天的火器装填的仅仅是砂石铁片,无法击沉对方舰船,面对突围意志坚决的汉军,一时间也是束手无策。眼开就要被巨舰在防线上撕开一个口子。也就在这个时候,朱元璋率领主力船队赶到,当即指挥纵火船冲入战团,汉军外围巨舰先后起火,而阻击部队也用在扎好的木排上堆积了柴薪,点燃之后横列在湖口阻挡汉军路线,陈友谅只得下令放弃起火船只,全队规避。至此,陈友谅失去了最后一次脱逃的机会。

    看到汉军仓皇而退,朱元璋当即下令所有船队出击,目的只有一个:陈友谅。诸将明白,决定胜负的时刻到了,为了擒杀敌酋的首功,这一次,所有将领都没有藏私,掏出了全部家底,不要命地朝汉军猛攻。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早在双方于康郎山第一次遭遇战的时候,朱元璋因为被张定边强攻而导致座舰搁浅,这一次,在应天水军诸部的围攻下,陈友谅的座舰同样搁浅了。看到陈友谅座舰搁浅的应天诸将,立刻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兴奋。一下子把陈友谅的座舰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时候的陈友谅反而不着急了,认认真真地回到座舱,换上龙袍戴好冠冕,朝着一干妃子道:“事不可为,朕,先去了。”整个座舱顿时哀声一片,而陈友谅却一脸的坦然,也是一脸的轻松,事到如今,他终于放下了所有的担子,认真地去面对死亡。外面的喧闹声时不时地传来,陈友谅踱到舱口,打开窗户,想最后看一眼这些为自己浴血奋战的将士们。

    郭英和朱亮祖本来就不是朱元璋的主力王牌,加上平日里这两人很少碰到硬茬儿,所以战事一起,这两人的部下的战果很不如意。陈友谅的座舰虽然极大,可几十支部队一起围攻,顿时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了,郭英和朱亮祖的船队很快就被自己人挤在了外围,两人虽然有些沮丧,可照样目不转睛地盯着大船上的战局。

    “喂,我说老郭,咱们的人连插脚的地方都没有,你还盯着看什么?”朱亮祖心灰意冷地说道。

    郭英甩甩胳臂,捞起一张铁胎弓道:“你傻啊!陈友谅座舰那么大,要攻上去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我就不信,陈友谅会一直在自己的座舱里面等死,总要给部下打打气不是?我打赌,他只要敢把脑袋伸出来,功劳就是咱们两个人的!”

    朱亮祖看着郭英手上的铁胎弓,嘿嘿笑道:“你小子就回沾人的便宜!人家要死要活地在上面拼命,你就在这儿等着放冷箭!不厚道哇!”

    郭英翻了个白眼道:“吓!主公不是说了么,只要陈友谅,不论手段,只要咱们得手,就是咱们的!”

    朱亮祖立时来的精神:“那你一个人不保险,让所有弩手都伺候着!”郭英咧开嘴巴一笑,招呼全船人都张开弓弩,等着放冷箭的机会。

    突然,朱亮祖用胳臂顶了顶郭英,口中道:“出来了!出来了!你看那个开窗户的是不是?还戴着金丝龙冠哪!”

    郭英眼睛一亮,兴奋道:“没错了,就是他!放箭放箭!”

    一声令下,几百支箭铺天盖地地射了过去,打开窗户的陈友谅看到漫天箭雨登时吓了一跳,向后连退几步,而郭英就是瞅准这个时机,一支三棱破甲箭紧随箭雨之后射了过去,直接射入了陈友谅的眼眶,箭枝余劲未消,贯穿了陈友谅的颅骨才停住,倒霉的陈友谅就连最后的政治遗嘱都没有来得及交待就一命呜呼,一代枭雄就此殒命。满舱的妃子立即扑了过来,绕着陈友谅的尸身哭喊不止。

    而郭英朱亮祖的船上则爆发出排山倒海般的欢呼:“陈友谅死啦——陈友谅死啦——”

    听到前线欢呼的朱元璋本来还心存疑虑,但很快,传令兵就带来了确切的消息:“启禀主公,前锋郭英将军射杀陈友谅!”

    激动无比的朱元璋顾不得听取随行文官的恭维,一下子从座位中跳了起来:“快!出去看看!”

    俗话说乐极生悲,陈友谅的死确实让汉军士卒丧失了全部的斗志,可也让陈友谅的铁杆部下更加疯狂,既然主子已经死了,那艘座舰就没有再去保护的必要,于是,一窝蜂地朝朱元璋的座舰冲了过来,就在朱元璋刚刚走出座舱的时候,也是一阵劈头盖脸的箭雨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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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百七十三章 处理女俘

    无弹窗小说网,万名书迷同时在线“主公小心!”军师花荣看到漫天箭雨,毫不犹豫地将朱元璋拉回座舱,自己堵在了座舱门口。

    朱元璋一个趔趄没有站稳,一屁股做到地上,等朱元璋悻悻然爬起来的时候,花荣也轰然倒地,浑身被射成刺猬一般。花荣自跟随朱元璋开始,就一直不显山露水,论计谋,可与刘基相较,论功夫也与汤和徐达不相上下,可一直以来花荣从来不愿带兵,都是以军师的身份处于应天大军的幕后位置,每次论功行赏的时候,他分到的军功都是最小。朱元璋每每觉得亏欠花荣,可花荣从来不计较这些,在他看来,带兵出征只是他个人能力极小的一部分,他不在乎,只要能发挥自己的才干,无所谓台前幕后。

    现在,就是这样一个人物,为了掩护自己,不惜殒命。朱元璋一下子心痛异常,两眼登时红了起来,拳头捏得紧紧的,骨节发白,喉结不停地抖动,发出咯咯的声响。猛然间,朱元璋咆哮起来:“给老子上!杀!杀!把这些不长眼的东西杀光!不要俘虏!”

    在场的所有人心下都悚然,当年在濠州被人出卖的时候朱元璋也不曾这么咆哮过,如今折损一名军师,就让朱元璋怒成这样,不少人心里就开始盘算:什么时候我能在主公的心里达到这个地位呢?光是想不行,立刻行动起来才是最重要的。于是朱元璋座舰上,无论文武,通通喊了起来。

    最积极的还是刚刚投诚的丁普郎和傅友德,两人当场率着自己的部下风风火火地杀了出去,比应天士卒还要玩命。降将都这么玩命了,没理由自己干看着,于是应天士卒也不要命地杀了上去,最后就连朱元璋的卫队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药,逮着一个上战场的机会,抢人头去了。

    且不说朱元璋本队这边渐渐控制住了局势,但说陈友谅被郭英一箭射死之后,一直躲在座舱中“养伤”的张定边立时“痊愈”了。从床上跳起来之后什么事儿都没做,直截了当地冲上了陈友谅的座舰。冲上座舰的张定边只做了两件事,先是趁着陈友谅的女人们忙着哭喊的时候,抢到了陈友谅的宝玺顺便连陈友谅的尸身也没放过,随即又冲到下面的座舱中找到陈理,裹胁着陈理杀出重围,逃到自己的座舰上,带着陈理不要命地远遁。谁乐意留在这船上找死谁就留下好了。

    陈友谅一死,张定边又跑了,汉军之中再也没有能镇得住场面的人物,于是将领们各自四散奔逃。对朱元璋本队发动自杀性进攻的汉军也很快被剿杀殆尽,应天诸将意犹未尽,纷纷登上快船准备追歼残敌,却被朱元璋座舰的一通鸣金之声召了回来。

    “主公!陈友谅战死,此刻正是追剿残敌之时,何故鸣金收兵?”最先发出疑问的便是有些毛躁的朱亮祖。

    “敌胆已怯,随时追杀都可以,现在冲上去,恐怕残敌会做困兽之斗。”朱元璋笑道,“咱们已经占了大便宜,只要他们还不想死,最好还是乖乖投降。若是阵前逼得急了,难免鱼死网破。若是我所料不错,今夜必定有人前来投诚,这岂不好过我军死伤?尔等且随我登上陈友谅的座舰,瞧一瞧大汉皇帝过的是什么日子!”

    众人这才释去疑虑,随着朱元璋登上陈友谅的座舰。

    座舰上尸骸遍地,木制的船壁上到处都是刀斧砍出的痕迹。大战之时,陈友谅的女人们虽然哭哭啼啼帮不上什么大忙,可战败之后到底也是有些气节,看到朱元璋带着诸将过来,这些女人们也知道自己一旦成为“战利品”之后的结局——她们是亡国之君的妃子,下场恐怕比普通人家的女孩儿更惨一些——所以,毅然决然地在军士们的注视之下,坦然走到了船头,眼睛死死盯住朱元璋。

    “女子无罪,与战何辜?”看着这些绝色女子,朱元璋喉结抖动了一下,努力地寻找着“赦免”她们的理由,然后么……

    “呸!”为首的妃子怒骂道,“成王败寇,本宫认命!大行皇帝已去,本宫岂能侍贼!”说罢拔出头上金钗,调转钗头,将容貌尽毁,随后纵身一跃,跳入湖中。其余妃子亦是尽毁容貌,投湖自尽。应天诸将看到这副场景顿时瞠目结舌,原本随着朱元璋上船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也就抱着这种心思:当老板的朱元璋先挑,剩下的大家自己内部消化,然后么,各自回舱,解决一下几个月不碰女人的燃眉之急。

    原本应天将士们以往打仗倒是很少把女人当作战利品瓜分的,就算战胜之后要“去去火”也都不会从俘虏中去找,窑姐儿、营妓到哪儿都不缺,犯不着这样。何况俘虏的女子若是被敌军胁迫的,就地放还,若是甘心从贼的,早晚也是营妓,不急在这一会儿。因为这样做往往上行下效,一旦开了这个口子,士卒们恐怕就不好控制了,应天军不是蝗虫,不能就这么把自己辛辛苦苦攒来的名声给毁了。

    不过这次可不同,这些女人可都是“大汉皇帝”的妃子,同样是睡女人,可这次睡女人具备了与众不同的“政治意义”。回去之后吹牛的时候就有了资本——咱可睡过皇帝的女人,你能么?诸将就算老得“不行”的,也都眼巴巴地盼着朱老板能给自己分一个,就算放在家里当使唤丫头都好。到时候家里有客人的时候就叫出来炫耀一番:看!这个端盘子的是陈友谅的妃子!那个洗碗的是陈友谅的昭仪!陈友谅的婕妤哪儿去了?哦,在后院刷马桶!这话说出来,倍儿有面子。

    看到亡国的妃子们全部投湖自尽,所有男人那个郁闷啊,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不过还好,妃子们自尽了,可昭仪、婕妤之类的还有不少,就算是随驾的宫女,好歹也是陈友谅的准女人,领两个回去凑凑数也成!可朱元璋就不同了,看到妃子们自尽,朱元璋的脸忍不住抽搐了几下,五官有点扭曲:哥不就是丑点儿吗?不就是没你们那个死鬼小白脸长得漂亮嘛!你们至于这样么?我这不是刚准备赦免你们嘛,怎么就不把我的话听完就死了呢!伤自尊哪!

    只有刘基躲在人后捂着嘴偷偷笑,自己的大哥难得有这个机会出来偷一回腥,却搞了这么个乌龙。这次班师之后,身为准皇帝的朱元璋恐怕再也没有机会领军出征了,到时候天天被自己的老婆守着,那个日子……啧啧!

    朱元璋迅速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颇不甘心道:“若能寻到尸首,厚葬吧!”唉!到底说了句人话。

    随后,朱元璋就带着诸将尽了陈友谅的豪华座舱。这座舱到底豪华到什么程度,还真没办法用语言准确地形容出来。只不过,所有人进入座舱的时候,着着实实地被里面灿烂的金光晃得睁不开眼。丹陛朱漆,总共五层阶梯,每层九阶;上等的金丝楠木立柱要三人才能合抱,上面调着鎏金五爪金龙,不,是纯金镶上去的五爪金龙。各式珍玩器用、天子仪仗一应俱全,完全就是一个移动的皇宫。

    丹陛的最上面,摆着的是陈友谅那张既当龙椅又当龙床的卧榻,刘基迅速地估算了一下,单是这张卧榻上的黄金就不下于两千斤!这还没算镶嵌在上面的那些红蓝宝石、猫眼、祖母绿之类的稀罕物。

    朱元璋吞了吞口水,艰难道:“听说五代十国的时候,蜀国君王有一只嵌着宝石的纯金马桶,没想到陈友谅这厮居然这么过分,不亡国就是怪事了!”话虽这么说,但朱元璋的眼中闪现出炽热的眼神,傻子都看得出来这厮肯定是想自己上去“”一下,可惜刚刚那群妃子全都自尽了,不然还真让这厮达成所愿。

    不过瞌睡偏偏有人送枕头,就在众人被眼前的奢华彻底震慑的时候,床底下传来一阵异响。

    “什么人!出来!”常遇春和廖永忠立即挡到了朱元璋前面,手已经按上剑柄。

    在众人的注视中,床底下爬出了一个嫔妃打扮的女子。这女子面施薄粉,如貂蝉拜月之素雅;双眉微蹙,如西子捧心之柔弱;朱唇微启,如王嫱出塞之幽怨;身段丰腴,如玉环出浴之娇媚。整个座舱顿时静悄悄地,所有人都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安静之中有一种欣喜,欣喜的是有生之年终于知道什么叫做绝色;却有带着一点遗憾,遗憾的是,这么美的女人,怎么就被陈友谅这厮捷足先登了?所有人立时觉得,陈友谅死有余辜。

    “咯!咯!”朱元璋的喉咙里发出两声不和谐的声响,诸将登时明白自己的老板这会儿上脑了,几个月的军旅下来,见个母猪都赛貂蝉,见着眼前这个貂蝉般的人物,那还不得赛天仙?大家自然明白,接下来要上演的,必然是朱老板赤膊上阵斗女贼,咱们现在是不是该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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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四章 与美谈判

    “当啷!”一阵脆响,一把锋利的匕首从那女子袖口中掉到了地上。

    刚刚还在想入非非的将军们登时就冒了一身冷汗:还好自己没走,不然自己的主子正搞得兴起的时候被捅这一刀子,恐怕真要出大乱子了!

    常遇春一个健步上前踢飞匕首,佩剑已经架在了那女子的脖子上,就等着朱元璋一声断喝,直接辣手摧花。

    谁知那女子不躲不闪,抗声道:“明公且屏退左右,罪妾且有一言!”

    这一下将军们犯难了,朱元璋也犯难了。要说真让诸将退下吧,可这女子揣着匕首,明显不怀好意,就算是霸王硬上弓把“事儿”办了,也不保险,谁知道她有没有在关键部位涂上什么毒药,如今毒奶遍地,安全奶可稀罕得紧,为了这个把自己的小命搭上,实在太不值得,自己若是当了皇帝,天底下有的是漂亮姑娘给自己花差花差;可若是不让将军们退下吧,自己堂堂一个大男人,就这么在一个女人面前露怯了?一个大美人**,一群大男人愣是没敢硬起来,这话传出去,全应天凡是带“钩儿”的,还有脸出来混么?

    “都出去吧!”朱元璋挥了挥手,朝诸将道。男人的面子要紧,大不了爷就在里面呆上一个时辰,除了俯卧撑其他什么事儿都不做,看你能把我怎么样!这个涉及到原则性问题,诸将也不好意思劝解,只得退出舱外。可到底也没人敢就这么走,毕竟自己的老板不能出问题,于是,纷纷抽出兵刃站在舱门口,就等里面有一点异动冲进去“护驾”。于是,史上将星云集的最强门卫阵容诞生了,这些“门卫”当中,包括了两个追封的异姓王,九个国公,十一个侯爵,若干世袭将军,最次的也是个伯,总之两个字,奢侈。

    见到诸将退出门外,那女子款款跪拜道:“罪妾阉氏拜见吴国公。”

    朱元璋双脚钉在原地不动,眼睛先是盯着阉氏的袖口,防备她随时掏出什么能扎人的玩意儿出来,随后等到阉氏跪下的时候,眼睛转移了目标,渐渐上移,看向了阉氏松垮垮的领口。

    “诸妃都已自尽,尔何故独活?”朱元璋艰难地吞了吞口水,问道。

    阉氏抬起头,丝毫不在意朱元璋目光的位置,盯着朱元璋道:“罪妾只有一事求吴国公,若是吴国公应允,罪妾此生甘为国公牛马;若是国公不允,还请国公赐罪妾一死追随大行皇帝。”

    这话里面明显抬高了陈友谅的身份,朱元璋听了颇不喜,沉着脸道:“你想要挟我?你以为我就找不出一个比你更漂亮的女人来了?”

    阉氏叩首道:“罪妾不敢!罪妾泣血求告,望吴国公应允!”

    朱元璋脸色一松,低声道:“你有什么要求?”

    阉氏哽咽道:“罪妾所以不殉国者,乃以腹中尚有大行皇帝遗腹,为保血脉,不敢贸然赴死!只求国公能留下我夫血脉,罪妾无所不应!”

    “你!”朱元璋的脸顿时涨成猪肝色:你这丫不是让我还没睡你就先给自己戴顶绿帽子?

    阉氏看到朱元璋动了杀机,连连叩头道:“国公容禀!罪妾丈夫已然过世,妾身孤苦,只得改嫁以求苟活!可这世间断然没有断送自己骨肉改嫁他人的道理!虎毒不食子,罪妾就算歹毒至极也不忍就此结果我这未出生的孩儿!国公子嗣甚多,罪妾的孩儿长大成人后,也绝无夺嫡之力,妾身不求这个孩儿有公侯之封,只求在他成人后,能在太平天下做个普普通通的富家翁,也好成全了罪妾与孩儿的母子之缘。若是罪妾为了一时富贵,连自己的骨肉都下得去手,那国公还敢纳罪妾入门么?”这番话,巧妙地回避了“俘虏”、“战利品”这些刺耳的字眼,更回避了陈友谅那个死鬼的尴尬身份,转而为“改嫁”,不得不说,阉氏的情商不是一般女人所能达到的。

    或许真是某种东西上脑了,也不去考虑自己到底有没有必要纳这个女人为侧室,朱元璋还真觉得阉氏这番话在情在理。想想也是,一个女人如果为了荣华富贵连自己的孩子都能下得了手,这女人自己还真没胆量放在身边。于是,手就不自觉地伸了过去,将阉氏扶了起来。长叹一口气道:“算了,我应下来了!而且我也跟你说一句,若是生女,我不在乎一个公主的名号,若是男孩儿,你好好教导,将来若是真有出息,也可以封王。无论男女,将来的封地都在荆湘之地,如何?”

    朱元璋最终没有食言,阉氏,也就是后来的达定妃生下的男孩儿就是洪武八皇子之一的朱梓,封潭王,封地就是长沙,就藩的时候,阉氏将其身世全都告诉了这个孩子,暗示这个孩子到了封地之后举旗反明。可一个是早就自作孽不可活的生父,一个是待之如己出并且毫无顾忌地给他封王的养父,还有一个是忍辱负重含辛茹苦的生母,朱梓几经痛苦和抉择,最终放弃了报仇的想法,和自己的王妃一同在长沙的王府**。而阉氏得到这也消息之后也是一病不起,最后郁郁而终,苦心忍耐多年最终没能为这个西贝货留下一条血脉。这是后话。

    阉氏见朱元璋答应了她的请求,最后一根支柱轰然倒塌,瘫在了地上,朱元璋连忙扶助阉氏,一把抱起,大踏步朝陈友谅的龙床走了过去。

    为了表现自己的“战斗力”数值很高,朱元璋特地在龙床上小睡了一会儿才起身。这可苦了在外面戒备的诸将,好不容易等到朱元璋神清气爽地走出了舱门,诸将这才松了一口气。朱元璋自己占了“大头”,接下来就是给诸将瓜分剩下的“战果”了,一时间,倒也人人有分,就连康茂才也在众人惊诧不已的眼神中厚着脸皮讨了两个婕妤带回了座舰。

    果然不出朱元璋所料,到了晚上,平章事陈荣等人率着大批人马过来投降,众人这才信服。双方又是在湖口僵持了两日,就在诸将迫不及待准备发动总攻的时候,朱元璋却下令撤去湖口所有防备,让开一道口子放汉军突围。

    诸将又不答应了,纷纷跑来求解。

    朱元璋只是笑笑道:“咱们出征时日太久,必须撤兵了,陈友谅的地盘现在还吃不下,纵然吃不下,也不能便宜了鞑子。陈友谅一死,难保那孛罗帖木儿不动什么歪心思,总要给汉军留点家底和鞑子拼命才是。”

    众将都嘿嘿笑了起来,应该说,此战之后,整个长江以南都成了应天盘子里的点心,说什么也不容他人染指。而应天此时还没有完全消化这么大块地盘的能力,最好的办法就是给他们留下一些自保的实力,来抵抗可能到来的侵占。

    又是在朱元璋意料之内,张定边得知陈荣投降之后,没有犹豫,立即率众趁夜色突围。朱元璋在这个方面留个个心眼,完全没有给张定边突围的机会,而是大小船只把张定边的前路死死堵住,这才遣使知会张定边,带上陈理双方驾小船在湖面上见面。

    事情的关键在陈理,说实在的,要说陈理心甘情愿听朱元璋摆布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朱元璋才想着利用这次机会给陈理敲个警钟。皇帝谁不想当?尤其是这个常年憋屈的陈理,更是想当得不得了。

    要知道,陈理的上面可不是那个皇帝陈友谅,压在他头顶上的是正牌太子陈善见。也就是说,就算陈友谅是个真货,将来这皇帝的位子也不会轮到他头上,当然,他要是耍什么手段夺位这就另说。所以陈理很憋屈,但可惜皇位怎么说都是距离他太遥远。通过张定边的口风,他和陈善见也早就清楚这个老爹是假的。可偏偏自己和陈善见又不能做点什么,没有证据啊!就算自己真的把假老爹宰了,旁人又不知道缘由,你到时候说出真相都没人相信,这也是弑父啊!

    自己的假老爹有了子嗣的时候,他也担心了一把,生怕这家伙生个儿子出来就把自己兄弟两个灭了口。好了,先胆战心惊地活着吧,老老实实当孙子,将来做个王侯也不差。毕竟自己的真老爹对徐寿辉忠心耿耿,他若是还活着,恐怕到现在还是个大元帅而已,就算当了皇帝,凭自己真老爹的智谋手段,自己若是对皇位有一点非分之想,死得就更难看了,无论是怎么个结果,都是没了奔头。

    如今天上掉下个便宜买卖:这个杀父仇人假老爹一命呜呼,太子陈善见也回不来了,自己就成了这张龙椅的第一顺位继承人,心里还不激动那就是傻子了。问题是,自己接手的可不是一个铁桶江山,而是一个连窗户纸都保不住的破草屋。自己坐不了两年,多半也会和这个假老爹一般的下场。所以陈理很纠结:面对期待已久的皇帝宝座,自己该何去何从?没了主意的陈理压根儿没这个胆量和朱元璋见面,好歹张定边说了句大实话:朱元璋要你死,根本不会留到现在让咱们突围。陈理这才明白,自己在朱元璋手上还是有利用价值的。于是壮了壮胆,跟着张定边一同出发。

第二百七十五章 大战收尾

    看到陈理这副畏畏缩缩的模样,张定边心中一阵叹息:阿斗就是阿斗,跟他老子比起来,差太多了!

    交锋的双方暂时停手,各自引退五里,而朱元璋则乘着一条快船来到两军正中,和刚刚赶到的云霄一起远远地看着乘船而来的张定边和陈理。

    “老五,你有多大把握劝服张定边?”朱元璋自己心里也没底,他的胃口很大,不但想要地盘,还想要张定边这个大活人。

    云霄小心翼翼地回答道:“很小。张定边能为当初一丝小恩而甘愿赴死以报,可见他不是一个贪慕富贵之人,咱们应天降将颇多,恐怕张定边不屑与之为伍。”

    朱元璋叹息道:“正是因为他不贪富贵才为我所看重!地盘拿不到不要紧,积攒两年实力早晚也能到手;可一将难求啊!”

    云霄有些沉默,自己的大哥实在有些矛盾,既希望能招揽到那些不贪图富贵的人才,又总想着拿钱把对方砸晕,天底下哪有那么容易的事儿!

    朱元璋揣测了一番云霄的想法,苦笑一番问道:“既然他重义,那咱们能不能以大义动之?或者能帮他什么大忙?”

    云霄低下头道:“锦上添花远不如雪中送炭……”

    朱元璋脸色失落至极,连声叹息道:“可惜!可惜!当初落难的时候,怎么就没遇上我呢!唉!还有那个扩廓帖木儿!都是不世出的栋梁之材啊!他们两个随便拉一个出来,都比应天那些只会磨嘴皮子的文人强多了!那些个家伙,整天就知道吹!以为读两本书就能把天下说太平了,有本事让他去说扩阔来降!”

    云霄一阵愕然,就凭大哥这态度,将来登基之后,读书人有难了。来不及多说,张定边已经带着陈理登船。

    四人在快船的露天甲板上碰了个头,却都没有开口打招呼——这招呼的称谓实在难定下,所以都自觉地回避了。刚刚还在对读书人破口大骂的朱元璋,招待陈理的居然是读书人的那一套:红泥火炉,清水烹茶。云霄执扇,坐在一旁默不作声,朱元璋也是板着个脸不开口,死死地盯住陈理。

    实际上,船上的四人都明白,朱元璋并不是陈理的杀父仇人,但是也不是一点过节都没有,至少张定边和陈理都明白,被俘的那一群嫔妃们,好歹也有几个是陈理名义上如假包换的母亲,被俘之后肯定被应天诸将“花差花差”了,这对男人来说也是忒没面子的事情。

    但是陈理显然被这样沉默的场面吓着了,脸色有些发白,忍不住颤声问道:“不知国公何事召见?”

    这句话一出口,自己的地位就立即矮下去了,纯粹受人宰割。张定边连哭出来的心思都有了,刘禅被俘之后还不害怕,虽然傻了点,好歹还知道傻乐;这个陈理,怎么连刘禅都不如!

    陈理这么一开口,朱元璋也就立即接受了:“湖上风大,公子请先喝口热茶。”

    陈理脸色变了变,战战兢兢地端起拇指大的茶杯啜了一口,又战战兢兢地放下。这一切都被朱元璋清楚地看在眼里,朱元璋心中冷笑一下,原来是个雏儿!于是继续开口道:“朱某此次匆匆而来,不曾备得见面礼,还请公子见谅。”对付这种雏儿,最好的办法就是拖。若是直截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来意,反而让对方如释重负;不如反复地扯别的话题,话题越轻松,这种人就越紧张,直到心理最后一道防线崩溃,那个时候,什么条件都好商量。

    “哪里!哪里!吴国公客气!客气!”陈理有些受宠若惊,但是额头已经浮出一丝细密的汗珠。

    套用现在的话说,这是双方元首的会谈,云霄和张定边这种身份虽然比较高,但是照样不能贸然开口,所以,陈理虽然表现极差,张定边也差点气到吐血,可照样不能开口。

    朱元璋微微一笑道:“公子莫客气,本来朱某还想留公子多盘桓几日,也好让朱某尽尽地主之谊;可今日公子居然匆忙而去,若让外人知晓了,还当朱某不懂待客之道呢!”

    张定边听得直翻白眼:你还待客之道?江州都被你占了,江南路也都快进你的嘴了,要说待客,应该我们是主,你是客!

    陈理忙不迭地说道:“俗务缠身、俗务缠身!”

    朱元璋冷笑一声道:“俗务?回去登基也是俗务?那天下的皇帝还不得一网捞上来一船?”

    陈理脸色煞白,连忙辩解道:“岂敢称帝!岂敢称帝!能有一隅之地保全宗庙足矣!”这回连张定边的脸都白了,这还没打呢,你就想着投降?

    这也不能怪陈理,这么多年来,陈理一直活在阴影里。但凡活在自幼阴影里的人,一旦摆脱了阴影,要么会变得张狂无比,恨不得天下人都要听我的,我的话就是真理,我错了也要你向我道歉;要么会变得怯懦异常,就连看别人一眼都不敢停留太多时间,生怕别人瞧不起自己或者算计自己,简单说,要么自大,要么自卑,很少有心理正常的。很遗憾,朱元璋属于前者,陈理就属于后者,所以被朱元璋这么一吓,陈理就连登基的想法都跑得无影无踪,反正这个皇位本来就不是我的,这个假老爹不死,将来我连墓地有没有还是两说,我现在投降,将来好歹还有一块封地。

    朱元璋笑了,这对他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于是挥挥手道:“回去称你的帝去吧!咱管不着!”

    陈理更加吓得不知所谓,慌忙辩解道:“不敢!不敢!”

    朱元璋断然道:“朱某不是说话不算话的人!老五和张将军有过约定,来年应天起兵之时,若是你有一战之力,咱们便战;若是没有一战之力,那便举国而降。我保你不失公侯之位!”

    张定边知道这不是朱元璋给他面子,而是眼下的应天实在没能力消化这么大的地盘;可陈理却感激得都快哭出来了:“明公……唉!那贼人害国不浅,就算十年,我朝也未必能战!明公不弃,来年定当举国而降!”

    得!一国之君就这么把国给卖了。张定边气得嘴唇直哆嗦,可又不能把陈理揍一顿,万念俱灰之下只得认命:老陈啊老陈,不是我不肯报恩,是你实在没有供奉太庙的命啊!怎么就生这么个倒霉儿子!

    朱元璋见时机成熟,当下拿出一个卷轴递给陈理道:“那个西贝货的尸首你们还带回去做什么?友谅公八年前遇害,埋骨之地已被我军探得,公子只消按图索骥,便可寻得生父遗骸,回去好生安葬吧!当年我还是普通一将时,对友谅公当真万分景仰,视为楷模;想不到啊,一世英雄,竟横死于鸡鸣狗盗之辈!”

    或许这也是这一趟过来唯一的收获了,张定边默默地接过卷轴,朝朱元璋认真地作揖道:“张定边替恩公陈友在天之灵谅谢过明公!”又整理衣衫,跪拜道:“得赐恩公骸骨,张定边谢过明公!”

    朱元璋看了之后心痛异常,闭上眼睛挥手道:“去吧!去吧!上将之才啊!可惜!可惜!本想劝你归降,可如今才知道你重义如斯!你有豫让之义,难道我就没有赵襄子之心?算了!不难为你了!也好成全你忠义之名!他日若有难处,无论我有没有当皇帝,我一定帮你!我军连番大战,兵力折损,九江南边岔河一带实在抽不出兵力布防……”

    张定边脸色一松,复又一揖,转身带着陈理转身离开,背后又传来朱元璋一声叹息:“可惜啊!可叹啊!他年横扫大漠追亡逐北,燕然勒石,这样的不世功勋又少了一个汉家儿郎的身影!炎黄在上,何时才有骠骑再生哪!”

    张定边身形微微一颤,带着陈理驾船离去。留在快船上的朱元璋这才咧开嘴问正在偷笑的云霄:“这番做作如何?”

    云霄放声笑道:“大哥你厉害!我看有门儿!”兄弟二人同时大笑起来。

    是日夜,张定边带着陈理放弃全部辎重南撤,从岔河口逃出包围圈,寻得陈友谅骸骨后安葬在鞋山,随后逃回武昌,扶持陈理登基。

    也就在张定边突围的第二天,朱元璋安排好一切防务,大军班师。此时,应天兵马出征近三个月,虽然漫长,可却是满载而归,可就在所有人都兴高采烈地踏上归途的时候,应天却有一场意外等着他们。

    朱元璋班师的同一天,一个游方的僧人走进了应天城。虽然这是一个番僧,可同样是光头出身的朱元璋对同样是光头的“同行”却一直很照顾,应天城里和尚从来不会缺了,像这种“外国同行”自然也会享受到应天政府的财政补贴,日子自在得不行。虽然说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可这个和尚这次不是来念经的,是来找茬儿的,他的目标只有一个:刘云霄。

    而另外一个和尚也风尘仆仆地赶回了应天会一会阔别经年的朋友。

第二百七十六章 门前交锋

    两个和尚在云霄的府邸门口打了个照面。和尚见面倒也客气,互相行了一个礼。

    “小僧道衍,访友而来,乞问大师法号?”中原和尚很和气。

    “贫僧桑吉,寻仇而来。”番僧也很和气,不过说话的内容可没那么客气。

    “寻仇?”道衍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和尚也忒老实了吧,寻仇直接说出来?而且还在人家的地盘上?脑子烧坏了?还是这和尚忒老实?

    桑吉见道衍不语,便也不再言语,只是站朝云霄府邸门前走去,道衍暗道不妙,连忙跟了过去。

    守门的门子看到两个和尚来到门口,含笑上前道:“两位大师请了!两位大师远道辛苦,我家将军近日一直出征在外,家中只有女眷,纵然是两位大师也实在不方便相见;不过我家将军出征前有过交待,不论是贫苦百姓或是游方僧道,若是上得门来,便是信得过咱,能帮忙的尽量帮上!两位大师少待,小的这就请李管事过来与两位结个善缘。”

    道衍微微一笑道:“你这门子倒会说话!结善缘就算了,劳烦通报将军夫人,就说刘将军故人道衍来访,还有一个——好像是刘将军的仇家,上门寻仇的。”

    门子一愣,脸色难看起来。又是故人又是仇家,这话怎么说起?看着两个和尚也是一脸慈眉善目,门子只得将信将疑地走进去通报。门口无人,道衍不禁多向这个上门寻仇的和尚看了几眼。云霄的为人道衍很清楚,来找云霄寻仇的,多半不是什么好鸟,要不是看在大家都是同行的份上而且还有江湖规矩在,道衍倒也乐意先会会这个番僧。

    不多时,大门缓缓打开,门内俏生生地立着一个丫头,看到道衍,两只眼睛顿时眯成了一道月牙儿:“大和尚,还认得我么?”

    道衍合十微笑道:“原来是蓝……姑娘!小僧见礼!”

    蓝翎撅起嘴不乐道:“大和尚你你忒没礼貌了!合府上下的人都叫我蓝夫人呢,你还这么称呼我,敢是瞧不起咱们蛮夷女子?”

    道衍脸上的笑意更盛:“小僧也是化外之人,怎会瞧不起蛮夷女子?倒是自从小僧与蓝夫人结识到如今,蓝夫人可是一个铜板的善缘都没给过小僧,今日重逢,却又赐了小僧如许毒药,这让小僧如何去处?”

    蓝翎咯咯笑道:“大和尚眼力不赖啊!不过这些可不是什么毒药,普通胭脂水粉而已。也就是想让你个大和尚带着胭脂味儿满大街走走罢了!谁让你带着云哥的仇人上门了?”

    道衍脸色微窘,这刘云霄的女人还真有“特色”,好在养性功夫十足,也不气恼,只是微笑地指着桑吉道:“小僧可认不得这位法师,只是在门口撞见而已,蓝夫人冤枉了。”

    蓝翎这才细细打量了桑吉一番,揶揄道:“也不知道云哥是抢了哪座庵堂的尼姑,急得你这番僧来寻仇?”

    桑吉脸色不变,口中缓缓道:“不是尼姑。”

    蓝翎一阵恍然,连忙道:“那敢情就是道姑?看你这打扮是乌斯藏的和尚吧?啧啧!要说道家居然还能传到西域,当真难得了。”

    桑吉脸色有些难看,依然不紧不慢道:“贫僧不识道姑。”

    蓝翎脸色顿时大变,紧张兮兮地问道:“难道……你这番僧喜好男风?我家夫君可不好这个,断然不是你的仇人!”

    道衍在旁边几乎要笑喷,这丫头,怎么只盯着这茬儿来发问?不是逼人家发飙么?

    “阿弥陀佛!”桑吉宣一声佛号,声音不大,可蓝翎和道衍都是心头一震:功力恁强!道衍心里又多了一条评价:有胆量上门找云霄报仇的,固然不是什么好鸟,可也必然不是什么菜鸟。

    两人连忙收起小觑之心,暗自戒备,门口的气氛顿时僵硬起来。

    “翎儿,什么事情在门口耽搁了?”道衍抬头一看,却是已做贵妇打扮的柳飞儿正在几个丫头的簇拥下款款走了出来,连忙躬身问候道:“柳将军,别来无恙乎?”

    柳飞儿呵呵笑道:“道衍大师如此客气作甚?倒是奴身子有些不便,行不得礼,大师见谅才是。”

    又转向那番僧道:“这位法师,家夫出征,不日便可凯旋。府中只有女眷,实在不方便待人接物,还请法师见谅。法师若与家夫有私人恩怨,可在应天小住,待大军凯旋之后再计。”柳飞儿这话说得在理,家主不在,里面都是女眷,咱就不接待了,要报仇,就等着家主回来再说,你要是强闯,那就不厚道了。

    桑吉渐渐平静下来,沉声道:“如此,贫僧就在贵府门前等候了。”说罢,不躲不闪,原地坐了下来,双眼一闭当即入定。

    很明显,这是吃果果的耍无赖行为,你不让我进去,我就赖在你家门口不走了,你要脸,我不要脸,你能把我怎么着?

    柳飞儿脸色微变,却不好发作,毕竟在大门口驱逐和尚不是什么光荣的事情,只得冷冷地说道:“既然大师已有定计,妇道人家也不便驱逐大师,大师自便就是。”又转头朝门子道:“记得每日给大师送上斋饭,莫要怠慢。”门子连忙称是。

    被这和尚一搅和,道衍也觉得这位同行实在给佛祖丢脸,无奈地摇了摇头,对柳飞儿合十道:“既然刘将军不在,小僧也不便逗留,待刘将军凯旋,小僧再来拜会。”

    柳飞儿微笑道:“多谢大师体谅!”

    道衍又行一礼,看了桑吉一眼,这才离去。柳飞儿亦是盯着桑吉一阵细看,拉着蓝翎走近了府内。两人一声不吭地来到紫园,柳飞儿这才铁青着连命令道:“查!把外面那个和尚的底细查出来!”

    蓝翎也是气呼呼地说道:“那和尚忒不是东西!咱们这么多口人都在这儿,他要报仇,咱们又不会都跑了,死呆在咱们门口做什么?若不是有姐姐在,我早就撂翻他了!”

    柳飞儿摇摇头道:“这事儿恐怕没那么简单。刚刚他那一喝,功夫底子比云哥只强不弱,别说我现在身子不便,就算我没有身孕,你我联手恐怕也捞不到多少好处。”

    蓝翎奇道:“姐姐不是常说,以云哥的身手,当世已经罕有敌手了么?怎么又来一个只强不弱的了?”

    柳飞儿解释道:“翎儿你有所不知。云哥的强,不是强在武功,而是强在心智,每遇强敌,都是以智取胜;不是强在功力,而是强在真气运行的方式,每遇高手,皆是以奇克敌。云哥才多大?就算他从娘胎就开始练武,也不过才二十年,再怎么强,也不能和那些精研几十年的人相比啊!每战,云哥都是靠着智慧和和心法的奇异取胜,而不是真正的实力。要知道,三十五到五十岁乃是武者的巅峰,一方面,几十年的修练已经让内力逐渐精纯,底子也越来越厚,而身体也没有完全衰老;另一方面,人生的阅历也让这个年龄段的人在武学造诣上能有更高的突破。年龄这东西也是没办法的事,放眼天下,虽然能打得过云哥的人不多,可底子比云哥厚实的太多太多!”

    蓝翎一脸茫然道:“不懂……”

    柳飞儿又好气又好笑道:“你玩过毒蜘蛛吧?”

    蓝翎立时不屑道:“不会玩这个,还怎么在五毒教混?”

    柳飞儿点头道:“人和毒蜘蛛谁力气大?”

    “当然是人!”

    “对嘛!人能轻易踩死毒蜘蛛,可毒蜘蛛也能毒死人哪!强和弱只是相对的,关键在临阵的智慧上。云哥的内力底子虽然比这些人弱一些,可是差距不大,但是云哥会动脑子,知道在什么时候可以给对手致命一击。”

    蓝翎恍然道:“我明白了!姐姐的意思是说,实力有差距是一回事,会不会打是另外一回事!就像两军交战,实力强的一方未必能赢,实力弱的一方未必会输,关键要看怎么打!”

    柳飞儿揉揉蓝翎的头顶笑道:“小丫头终于开窍了!别看云哥内力底子比不上那些高手,可云个练武的路子和这些高手不同。云哥说过,他十二岁的时候就开始单独猎猛兽,和猛兽肉搏,这就是他练武的路子!你可别小看了这个,这么多年下来,云哥能把落叶谷那么多武学糅合到与猛兽的生死搏杀之中,而且都是一击致命,可见云哥出手时招式之凌厉。郎山一战,咱们的对手虽然都是那些只有蛮力的鞑子,可你发现没有,云哥每一招都不是硬碰硬,而是从敌军的攻守阵势中,直接透过敌军铠甲的缝隙杀敌,杀人之后,铠甲完好无损敌军却被大卸八块,可见云哥出招的功底!”

    蓝翎细细回味了一番,讶然道:“真是如此!云哥平时跟我过招的时候,有些剑招的攻守位置变化了不少,我还当是云哥故意让着我呢,这会儿想想,这些剑招都是冲着关节筋脉去的,无论哪一招得手,恐怕都要残废了!”

    柳飞儿眼睛一翻,叹息道:“到这会儿才想明白,你这脑子,没得救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复杂关系

    一个和尚赖在云霄府邸大门口前不走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一时间,每天都有很多围观群众跑过来瞧热闹。就连提前返回应天布防的徐达也被惊动,连忙遣人过来闻讯,得到柳飞儿的答复之后更加紧张,直接派来卫队盯着桑吉。

    很快,桑吉的情报就送到了柳飞儿的手中,因为关心自己夫君的安危,叶影、康玉若自不必说,就连燕萍都赶了过来。

    “孛罗帖木儿……”柳飞儿看着手上的情报喃喃自语道。

    “扩阔帖木儿的对头?”叶影第一个反应过来。

    康玉若眉头微蹙,疑惑道:“早年父亲还在伪朝任职的时候,这个孛罗帖木儿还没那么大名气……”

    燕萍严肃道:“那是因为察罕帖木儿还活着!当时,整个中原的鞑子都被察罕帖木儿的光芒遮掩了,孛罗帖木儿不过是新起之辈,自然名声不显。我在大都的时候,这个孛罗帖木儿也是刚刚被提拔上来。”

    叶影点头道:“后来察罕帖木儿经略河南河北,山西和关中的义军就全交给了孛罗帖木儿,这才让他有了出头的机会。但是沧州的情报说,这个孛罗帖木儿似乎和鞑子的梁王有旧,好像是梁王推荐过来的人。”

    “梁王?”蓝翎奇道,“不可能!巴匝剌瓦尔密那个只知道睡女人的混蛋,怎么可能推荐如此人才?何况我打小在南疆就没听过这个名字!肯定不是这么回事!”

    叶影有些吃惊,问道:“可当年沧州的情报……”

    柳飞儿接过话茬道:“有可能是孛罗帖木儿故意隐藏身份。”

    康玉若继续皱眉道:“能隐藏什么身份?还不都是鞑子?”

    燕萍脸色微变,解释道:“妹妹常年生活在中原恐怕还不知道,蒙古人并非铁板一块。玉门关以西,还有很多当年成吉思汗分封的汗国,他们跟中原的朝廷很不对路,从忽必烈那一辈开始就交战不息。如果这个孛罗帖木儿故意隐藏了身份,那就应该是从西域的汗国混进来的。不过孛罗帖木儿确实是梁王推荐的,这一点大都知道的人很多。”

    柳飞儿一愣,旋即笑道:“我都快忘了,萍姐姐可是自小在大都当的清倌儿,往来的都是鞑子官员,这些东西应该熟悉得紧,不妨说来听听,总比飞字营打听的消息来得实在。”

    燕萍微微一笑道:“其实也没什么,成吉思汗建立的帝国就是咱们说的蒙古汗国,蒙古汗国又被成吉思汗分封给他的子孙或者有功的将领,元廷不过是这些汗国之一,只不过在名号上是蒙古汗国的主人,这些汗国之所以交战不休,为的也就是这么个名号而已。玉门以西,大大小小的汗国数不胜数,什么叶尔羌汗国,白帐、蓝帐汗国之类的,其中最大的也就四个,窝阔台汗国、察合台汗国、钦察汗国和伊儿汗国。争夺正统之位的也就是他们。”

    叶影点头道:“原来是这么回事!跟东周列国征战不休差不多少,同属周王,但是各打各的。”

    燕萍颔首道:“是这个道理。”

    康玉若疑惑道:“那这个孛罗帖木儿难不成是他们派来造反的?”

    蓝翎摇头道:“像,又不像。”

    燕萍问道:“这话怎么说?”

    蓝翎整理一下思绪,幽幽道:“我在南疆的时候,关于四大汗国的事情也知道一些,我母亲说,最远的汗国已经到了黑衣大食。就算他造反成了,对他有什么好处?顶多就是窝阔台汗国和察合台汗国分了咱中原的土地,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谁干?你们说的孛罗帖木儿是鞑子梁王推荐的,孛罗帖木儿没有否认,梁王也没有否认,这说明梁王跟孛罗帖木儿确实有点关系,有一条可以证明,那就是梁王和扩廓帖木儿也不对路,看察罕帖木儿也不顺眼。”

    柳飞儿讶然道:“这个你也知道?”

    蓝翎得意道:“在南疆几乎人人都知道,我怎么可能不知道?鞑子的丞相脱脱厉行汉化,让鞑子全都学者中原的方式过日子,这让鞑子的梁王很不高兴,差点就起兵清君侧了。察罕帖木儿和扩阔帖木儿更是鼓吹汉化,你说梁王能不恨他们么?”

    “汉化?”康玉若哑然失笑,“让鞑子捧着圣人典籍去读?开什么玩笑……”

    燕萍有些严肃,认真道:“这不是开玩笑。脱脱一直认为,中原的大好江山不能白白地做了草场,如许多的百姓也不是光靠武力就能征服的,若想在中原站稳脚跟,就必须学会中原的文化。”

    康玉若沉默一阵,道:“这么做真的有用?”

    叶影点头道:“应该会,等鞑子都读书、写字、耕田、种地的时候,他们就和咱们一样,又哪里来的那许多仇怨?”

    康玉若微微笑道:“那鞑子的国力不又强起来了?幸好有那么多鞑子权贵反对。”

    柳飞儿摇了摇头,笑道:“你们都错了,云哥早就说过,若是从忽必烈南下的时候开始,就推行蒙汉一体,或许到现在还能有不小的成就,可惜伪朝杀戮太过,等到烽火遍地的时候才想起来推行汉化,已经迟了。”

    燕萍吃惊道:“怎么就迟了?若是现在依然厉行汉化,国力一旦恢复,哪里去不得?”

    柳飞儿笑道:“姐姐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若是一开始就像唐朝一样,各族可以通婚、通俗,各族可以平等相待,几十年后,汉人中有蒙古人,蒙古人中有汉人,那还能有几个造反的?如今,却让蒙古人去读书种地——呵呵,云哥可是说了,太平年月会增强国力,乱世之中只会让鞑子死得更难看。”

    燕萍更吃惊了,诧异道:“国有粮而可征伐,这有什么不妥的?”

    柳飞儿笑了,颇有意味道:“这话可是云哥的原话,我一字不落地说给你们听听。游牧者逐水草而居,为求生存而精于骑射,人口一旦增加,原先的草场自然养不活那么多人,所以他们为求保暖而四处劫掠,他们当中的弱者就在这样的掠劫中被淘汰。如此千百年,造就了游牧者好战的意志和彪悍的体魄,故而历朝历代,汉人与外族交战,都是败多胜少。可一旦他们拿起锄头,就意味着从此固守一块土地,不消多久,这个民族自然失去了扩张之心。原本,鞑子一无所有,只好随着主子到处掠劫,如今鞑子什么都有了,又没什么东西可抢,谁还去干这个?乱世之中,蒙古人一旦拿起锄头,就再也没有拿起刀剑的机会了。云哥可是说了,若想天下从此太平,最好的法子就是让汉人去放牧,让鞑子来种地。”

    蓝翎一愣,旋即笑道:“釜底抽薪哪!就是这个理儿!有钱的鞑子到底是少数,多半还都是穷牧奴,若是真分给他们耕地,恐怕这些牧奴会跟着咱们一块儿造反了!”

    柳飞儿揉揉蓝翎的脑袋笑道:“你要是还当那个教主多好!将来就照着这个路子在南疆施政,保管你那边永世太平!能打个商议不?你回去,将来大哥说不定真给你个女王的册封。”

    蓝翎咯咯笑道:“我真要是做了女王,那云哥岂不是要做我的王妃了?那姐姐们算是什么?”

    柳飞儿也笑了起来,只有叶影发起愁来:“说了这么一圈,难道这个桑吉的背景真是孛罗帖木儿?”

    柳飞儿回答道:“是又怎么样?那个扩阔还不是一样栽在咱们手里了?这么多年了,你见云哥怕过谁来?问题不在背景上,更复杂的在后面。你们知道云哥这次在淮西遇到什么了?想不到吧?张士诚居然是孛罗帖木儿的人!”

    燕萍“蹭”地一下蹿了起来,大声道:“怎么可能!”

    蓝翎也迟疑道:“是啊,怎么可能!陈友谅是扩阔的人倒也罢了,这张士诚什么时候跟孛罗帖木儿搞到一块儿去了?”

    柳飞儿哼哼道:“别的不敢说,但就这个最有可能。如果张士诚是扩阔的人,那陈友谅和张士诚应该密切配合才对,怎么会互相拆台?既然陈友谅是扩阔的人,那么张士诚就应该是扩阔的对头才是,那么张士诚大军中的鞑子骑兵怎么来的?有了这个消息,很多事情都能解释了。”

    康玉若摇摇头叹息道:“这么复杂……”

    柳飞儿笑道:“一点都不复杂。扩阔提出的汉化,是有很多汉官支持的,别看这些人地位不高,可人数众多;而孛罗帖木儿背后站着的都是鞑子王公,他们可不想手中大权分给这些科举考上来的汉官,所以两派不对路就很正常咯!”

    叶影疑惑道:“那这一切跟这个桑吉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着呢!”蓝翎笑眯眯地说道,“虽然我不管南疆的事儿,可消息我还是知道一些的。这个云哥在淮西也打死一个番僧,据说自己也受了伤,被打死的那个番僧就是这个桑吉的师弟。都是乌斯藏大宝法王的徒孙辈儿,那些个吐蕃后裔觊觎咱们云贵川可不是一天两天了,经常有些番僧过来捣乱,这梁子可是早就结下的。”

    康玉若摸摸脑袋痛苦道:“怎么又扯上了乌斯藏?太麻烦了,军国大事果然不是咱们女子能过问得了的!”

第二百七十八章 偷袭图谋

    柳飞儿呵呵笑道:“这其实更不复杂了,说白了,就是站队的事情。一方面是扩阔那头想要扶植汉人用汉人的典章制度把鞑子王公手上的权利分走;另外一方面,就是不肯放权的鞑子跟他死磕,一句话,就是狗咬狗咯!”说罢,柳飞儿脸色沉静下来,认真道:“这至少说明,乌斯藏的那些吐蕃杂碎,还舍不得眼前的荣华富贵,恐怕将来大哥取了天下之后,还是要好好揍他们一顿才肯服软。”

    蓝翎拽了拽柳飞儿的袖子道:“飞儿姐姐,先顾顾眼前吧!那个番僧的师弟能把云哥打伤,那这个番僧岂不是更厉害?云哥跟他交手会不会有危险?”

    柳飞儿也有些紧张:“有危险又能怎样?人家是照着江湖规矩上门寻仇的,光明正大地坐在咱家门口,难不成咱们调集大军灭了他?那云哥将来还要不要见人了?我还跟你说,千万别弄些什么下毒的伎俩,这事儿传出去也不是那么容易善了,搞不好你还要被云哥骂一顿。”

    蓝翎撒娇道:“知道啦!我也没给他下毒啊!而且我每天还让下人给他送上很多很多饭菜呢!”

    柳飞儿伸出手指在蓝翎额上一点,笑骂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哪,那些饭菜放了忒多盐!”

    蓝翎嘴巴一歪道:“我就不信他不吃不喝!只要他肯吃,我就不信他不喝水!我就不信他不去茅厕!我就不信他有这个脸在咱们家门口拉撒!”

    在场诸女顿时一脑门汗。好一阵子,柳飞儿才回过神来道:“眼下夫君出征在外,家里的诸般事件还要靠诸位姐妹一同操持才是。这个桑吉上门寻仇,闹将起来可大可小,疑点也是颇多,只是我一时还没想明白。昨儿我已经差人通知夫君了,这几天还请姐妹们小心从事,别堕了夫君的脸面才是。”众女齐齐称是。

    云霄随着朱元璋的大军班师没几天就在半路上收到了飞字营传来的情报,看到详细资料的云霄立刻陷入了沉思。朱元璋看到云霄表情不对,扭头问道:“老五,怎么回事?”

    云霄把手上的情报递给朱元璋,口中解释道:“在安丰镇的时候,我击杀了一个色目人,他师兄到应天找我报仇来了。不过,这师兄弟两个都是孛罗帖木儿的人,乌斯藏的。”

    朱元璋没有登时就皱了起来:“乌斯藏?怎么扯到那儿去了?刚刚摆平了一个扩阔帖木儿,怎么孛罗帖木儿又凑上来了?”

    云霄解释道:“扩阔帖木儿和他干爹都主张让鞑子王公放权,蒙汉官员一同主政,按中原传统行汉化,读经史,开科举,把南人奴隶放掉,变成佃农;孛罗帖木儿则是和鞑子王公一条路子,不放权也不肯撒钱,两人早就视同水火了。实际上,他们两个人的争斗也是鞑子朝廷两派之争。”

    朱元璋迟疑道:“扩阔这么一搞,岂不是让百姓都站到他那边去了?”

    云霄呵呵笑道:“若是早些年天下没人起事的时候他这么做或许还能稳定局势,现在无论他怎么做,他终究是鞑子,和咱们比起来,怎么也占不了人和,大义在我;更何况,农耕也不定全都是坏事,我可是巴不得所有的鞑子从此都不骑马了!”

    朱元璋恍然,哈哈笑道:“扩阔这么做固然能强国力,可是也抛弃了鞑子的长处!你说得不错,若是太平年月,这么做确实可以安定民心,放在眼下的局势,他这么做,别说挡不住咱们,恐怕连漠北的那些个汗王都挡不住了!”

    云霄意味深长地说道:“若是再给扩阔十年,或许咱们未必是他的对手,可是大哥你愿意给他这么长时间么?”

    朱元璋朗声道:“你当我缺心眼儿啊?”

    两人相视大笑起来,旁边的刘基凑过脑袋,看了看朱元璋手上的资料,突然问道:“奇怪,那个罗颂赞是在安丰镇被五哥打死的,这个桑吉应该先去替这个师弟收尸,顺便看一看自己的师弟是死在什么武功招式之下;那么他就应该得到五哥正在江州的消息,那么这个桑吉要替师弟报仇,怎么说也应该直接来找五哥啊,怎么跑到应天去了?有胆子在应天玩儿江湖规矩,就没胆子在大军鏖战的时候过来搅局?这样做,他发挥的作用还能大一些。”

    云霄和朱元璋都是一楞。没错啊!若是这个桑吉趁着两军交战的时候,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找云霄决斗,身为江湖人的云霄绝对没理由拒绝,这个桑吉就算败了,起码也能重创云霄,这样做,对战局影响可是巨大的。

    朱元璋试探地问道:“会不会是这个桑吉不想便宜了扩阔?”

    刘基摇头道:“不会,孛罗帖木儿没这么傻,纵然便宜了扩阔,总比咱们独霸江南要好得多。这个孛罗帖木儿和扩阔虽然彼此敌视,可是他们的矛盾只是在朝堂之上,鞑子权贵需要的瓷器、丝绸,大食的宝石、金银器皿,大把大把的粮食、赋税,都是从江南来,断然不能落到咱们手里,就算孛罗帖木儿肯这么做,他背后的那些鞑子王公也不会允许他这么做。何况,孛罗帖木儿手上还有张士诚,便宜也不会让扩阔一个人占了去。”

    刘基的“张士诚”三个字刚刚出口,三个人眼睛立刻瞪得比铜铃还大,齐声道:“张士诚要偷袭应天!”

    此刻,云霄几乎可以肯定,这个桑吉找他报仇恐怕是次要的,而故意大张旗鼓在应天制造混乱吸引众人目光为张士诚的偷袭打掩护恐怕才是主要目的。

    云霄立刻勒住马头,急急道:“大哥,我先带本部兵马回应天!”

    朱元璋也点头道:“恩!路上莫要耽搁,我让常遇春和廖永忠随后接应!”

    云霄应了一声,立即策马而去。朱元璋转过头对刘基道:“老六,你去通知水军,先派快船回援应天,防止张士诚偷袭。若是张士诚出动的兵马不多,就让他们配合老四歼灭偷袭之敌;若是张士诚倾巢而出,就让他转告老四和秀英发动全城百姓,务必守住应天五天,然后用快船直接去抄了张士诚老巢!再不济也要截断张士诚退路!还有,让这次没抢到什么功劳的将军立即单骑回去,把应天两百里范围内的屯田兵先行整编支援应天!”

    随着鄱阳湖之战的全胜,朱元璋的胃口也陡然大了起来,底气也足了不少,不再满足于守住应天,而是积极寻找战机歼灭对手的全部力量。刘基自然明白朱元璋的心思,眼下挟大胜之余威,又是守土之战,真要吃掉张士诚来犯之军也完全是有可能的,于是欣然领命,朝沿途接应的水军跑了过去。

    一路上,云霄立即动用了飞字营最高的信息级别,让沿途的飞记商号把所有的信鸽全都撒了出去。也就在当天,柳飞儿就收到了云霄传到的消息,看到消息的柳飞儿也被当场吓了一跳,立即就发出了一连串的命令。

    “妙辞,立刻发出行营令,应天周围六百里范围内所有飞记商队立即派遣半数卫队到应天汇合;灵仙,通知徐元帅立刻去国公府上见面;水柔,立即下令应天飞记开始收购粮草,准备滚石、檑木等一应守城物资,若是不够,即刻从扬州、庐州调运,传令飞字营赶制弓弩箭枝;荃歌,传令飞字营密探密切注视应天城内各势力细作举动,如有异常,就地格杀,通知紫金山千户所朱将军做好敌袭准备。翎儿,我去国公府一趟,你立刻把府邸内的陷阱机关全部打开,还有,把你的毒药全都布置上去!影妹,你去召集府内一干下人,做好准备,收拢财物,各院都准备灭火器具,防备宵小作乱;玉若姐姐,你留守紫园,一有消息,立刻通报!来人,备车,国公府!”

    言毕,诸人分头开始行动。柳飞儿则登上马车向国公府而去,临行前,颇具意味地朝桑吉看了两眼便不再理会。

    一进国公府,就找到了正在陪几个孩子读书的马秀英。这些日子,柳飞儿一直都在府内安心养胎,极少出府见人,马秀英看到柳飞儿过来,心里明白过来:定是出了大事!当下抚着朱标的头顶道:“标儿,带着弟弟们到园子里玩儿去!可不准爬树掏鸟窝!”

    这个年龄正是孩子们怎么也玩不够的年龄,难得有了这么个机会,朱标连忙应了一声,叫上几个弟弟蹦蹦跳跳地跑了出去。

    马秀英这才问道:“弟妹,可有急事?”

    柳飞儿抚着微微隆起的肚皮坐下,把手中的情报和云霄的回复递给马秀英,口中道:“应天怕是有些麻烦了。”

    马秀英将信将疑地接过情报,从头到尾细细地看过,脸色顿时难看起来。好在马秀英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物,稳定心神问道:“可有把握?”

    柳飞儿摇头道:“难说。原先我和云哥只以为张士诚投靠了鞑子也就是那么一回事,谁知道鞑子居然还真的分成两派!这样一来,咱们原先的计划就太过冒险了,应天空虚,就看我们能不能坚持到大哥他们返回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传言属实

    马秀英微微盘算了一番,说道:“跟老四一起回来的兵马有两千,城外几个千户所留守的兵马能凑个五千,文武官员家中的家丁护院聚起来能凑个一两千,扬州还能抽调一千。咱们勉强可以凑够一万人,若是张士诚孤注一掷,应天城池这么大,就算再多出一两万人,恐怕不够,这还没算进留在城内弹压宵小的部队……”

    柳飞儿皱着眉头道:“云哥已经带着先头部队日夜兼程往回赶,大约三天后就可以抵达应天,咱们连三天都守不住?”

    马秀英摇头道:“弟妹从军的日子短,也没上过战场,各中缘由恐怕还不知晓。应天本来就是大城,加上这两年来应天扩建不少,单是外城的城门已经有了六个,若是把内城的也算上,咱们手里就算是两万人全填上去,也砸不出个水花儿来,若是张士诚倾力攻打一个城门,别说三天,就算三个时辰恐怕都难顶住。再加上这个那个和尚能大摇大摆地走进应天,恐怕到时候还要腾出手来解决应天的内乱……而且……弟妹你也知道的,这次出征应天库房中的兵器甲仗、弓弩箭矢几乎都调拨一空,就算有人,恐怕也……”

    柳飞儿也沉默了,就算把飞字营的人都算上,恐怕凑不到足够的人数,这一仗,难了。

    这时候,康玉若的贴身婢女通报一声便跑了进来,双手递给柳飞儿一个封漆的竹管,口中道:“夫人,这是姑爷刚刚传来的书信。”

    柳飞儿接过竹管,查验火漆之后打开,取出竹管内的纸卷,细细看过书信的内容,脸上渐渐绽放出笑容。将书信递给马秀英道:“云哥有主意了。”说罢,又把书信递了过去。

    马秀英接过书信一看,也笑了起来:“呵呵,这个老五真是鬼得很!”

    这个时候,徐达也急急忙忙跑了过来,一进门,就急急问道:“怎么说?是不是有大事儿了?”

    马秀英看着这个迟到的家伙呵呵一笑道:“平时你都是急先锋,今儿怎么就迟到了?”

    徐达跺跺脚道:“咳!这还不是让张士诚给闹的!刚刚有细作过来说,张士诚那边正在整顿兵马,似乎有偷袭应天的意思。我伤还没全好,手上兵马又不多,库房里只有三百副弓弩,心里没底啊!正在城头布防哪!赶巧了,你们不叫我来,我也要找你们要人。”

    马秀英看了徐达一眼道:“一个人都调不出来!而且,你手上的人也得交出来!你带着本部兵马全部屯兵城外,应天城中募集的人手也会调拨一部分给你,其他的,我可就没辙了。”

    徐达登时慌了,连忙道:“大嫂!玩笑可不能这么开!咱们手上本来就没多少部队,若是都拖到城外去,应天就连一个时辰都守不住啊!”

    马秀英笑呵呵地把云霄的书信递给徐达,徐达一脸狐疑地接过书信,一看之下顿时眉开眼笑,连声道:“好!好!这法子不错!我这就去了!”说罢,朝马秀英行了个礼,急吼吼地朝外面走去。

    马秀英笑着对柳飞儿道:“呵呵,连老四都觉得不错,看来还真没什么问题。”柳飞儿也点头认可,两人商议一番便分头行动。

    柳飞儿乘着马车回到府邸门口的时候,桑吉依然面无表情地坐在门口。柳飞儿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朝着桑吉说道:“多半是陈友谅黄泉路上不甘寂寞,所以这两天又叫上张士诚来送死了,应天城里恐怕有些乱,大师可要多多保重才是。”

    桑吉抬起眼皮看了柳飞儿一眼,表情没有变化,旋即又阖上眼睛,继续入定。柳飞儿也不多说,直接进了大门,直奔紫园而去。

    第二天,应天就开始有了各种版本的传言,流传最广、可信度最高的就是张士诚这厮准备大举进军应天,还向应天派出了很多奸细,关键时刻开城降敌。传言散布的速度很快,听到下人议论的李善长当即就跑到马秀英跟前问个究竟,马秀英很干脆地把解释的任务推给了柳飞儿。

    李善长一道烟地又找到柳飞儿,不等双方寒暄客套,劈头盖脸就问道:“柳将军,可曾听到城内流言?”

    柳飞儿毫不在意道:“什么流言?”

    李善长连忙道:“张士诚欲取应天哪!这等大事若是流传出去,恐怕应天人心有变,应天军民该如何去处?”

    柳飞儿笑嘻嘻地说道:“我当是什么事儿呢,原来是这个!这不是流言,是我吩咐人传出去的。”

    “啊!”李善长吓了一跳,厉声质问道,“军国大事,怎能如此草率!咱们手上本来就没什么力量,若是军心再变,这应天恐怕就会不战而降啊!”

    柳飞儿笑呵呵道:“李大人莫急,这是拙夫的主意。”

    “刘将军?”

    柳飞儿点头道:“没错。张士诚偷袭应天,必定派出细作先行潜入城内以作内应,到时候他们照样会散布流言,与其等着他们散布出去,不如咱们抢个先手,这样咱们还有充足的时间稳定军心、民心。拙夫曾言,民心可用,乃是既可为人所用,也可为我所用。若是此刻有人登高一呼,让百姓们知道,天下之大除了应天再无人间乐土,那么应天百万军民怎能不同仇敌忾?李大人饱读诗书,这种手段,想来也不会生疏吧?”

    李善长顿悟,捋须笑道:“呵呵,有道理!有道理!倒是老夫心急了!行了,老夫知道该怎么做了!飞字营但凡有所动作,我等必将全力配合!”

    柳飞儿欠身谢道:“如此,便多谢李大人了!”李善长站起身,一脸轻松地拱手道别。

    到了下午的时候,流言的内容进一步升级,市面上已经有很多人开始谈论起张士诚。说他如何如何投靠鞑子,受了鞑子的册封;又说他如何如何昏聩;还说他已经和鞑子商议妥当,就等攻下应天之后把应天所有百姓全部献给鞑子为奴,方圆五百里都划为鞑子的草场。

    逃!逃吧!多数百姓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第一反应就是回家收拾家什,拖儿带女往城外赶。可到了城门口,却发现门口已经堵上了,而且里三层,外三层地围了不少人。糟了!难道官府得了消息又抢先封住了城门?不少百姓已经捶胸跺脚地恨自己耳朵太钝了,怎么这么晚才听到消息?几个脾气躁的已经直接揪过自家的婆娘、小子抽起了大耳刮子:要不是你们这个舍不得丢,那个舍不得扔,咱们一家早就逃出生天了,老子上辈子欠了你们娘俩什么无头债了!一时间,场面乱哄哄地,各个城门口如同菜市场。

    很快,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的身后出现了一支由文官带领的民夫队伍,这些民夫抬着的,是一筐筐刚刚烙好的面饼,还有一筐筐让人眼热心跳的铜钱。或许是铜钱的震慑力太强了,人群立时变得鸦雀无声,自觉地给这支队伍让开一条道路。那文官站到城门口的上马石上,朝周围百姓一拱手,谦和地说道:“诸位乡亲!诸位父老!请先静一静!本官不是过来封门的,且听本官一言!”

    场面本来就已经安静下来了,文官的这一番话,安静的作用没有体现出来,只不过是把多数人的注意力从整筐的面饼铜钱上转移了过来。

    “大家都知道,城里有些传言说张士诚不日便要偷袭应天,本官代应天府向诸位有一句要说:传言属实!”说罢,文官朝周围百姓揖了一揖。

    百姓们有些吃惊,这当官儿的脑袋被门板夹了?怎么连这话都说出来了?

    大凡当官儿的遇到类似事件的时候,百分之百地都是绝对否认:绝无此事!就算杀了本官的老爹本官还是要说绝无此事!尽管有无数次的实事让老百姓们不断推测那个整天在官员们口中被杀死过无数次的爹,到底是不是官员的亲爹,或许看在彼此长得挺像的份儿上,这个官员的爹多半还兼职了这个官员的哥,所以真被咒死了也不心疼;但是这些个官员依旧唾沫横飞地用自己的嘴巴砍杀着自己兼职着哥的爹,或者是兼职的爹的哥。反正睁着眼瞎掰出来的就两个字:否认!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当官儿的信了。

    事情严重的时候就只好推诿了。这事儿不归咱们管,或者是咱们的一把手去找最上级汇报工作了,或者是这件事儿咱们正在研究,或者是此系国家机密云云。当然暗地里肯定要赶快下手,把当事人知情人“保护”起来,然后办学习班、派工作组,晓之以理(捕快、衙役、十大酷刑一溜摆开)、动之以情(你爹你娘,你哥你妹,你老婆你孩子日子还是要过的嘛……意思你懂的);实在不懂得顾全大局维护朝廷和官员们的和谐稳定的那一小撮人,只好让他们躲猫猫、俯卧撑、喝凉水、银票开锁、用辫子上吊、被火灾……

    真相大白的时候嘛更好办,“临时工”三个字就算解决一切问题了。然后嘛,就是亲切慰问,全力指挥,战天斗地,争取XX工作的伟大胜利,当然,表彰大会是一定要开的,要不然,圣明的皇帝陛下怎么会知道自己这么认真勤勉?

    所以,眼前这个应天官员的实话实说,一下子让百姓们惊骇异常:莫不是要收费了?逃命费?搬家费?老婆费?儿子费?单向收费还是双向?还是说要涨价了?见阎王也要先买门票了?

第二百八十章 纸糊铠甲

    那文官微微有些发窘,又朝周围揖了一揖道:“列位!列位!是这么回事,张士诚大军将临,国公夫人得知众位乡亲打算离开应天躲避战火,也没有拦下诸位的打算。只是眼下一路饥寒一路烽火,国公夫人心忧诸位父老路上会有什么闪失,又惦记诸位走得仓促,怕路上没什么照应,故而令我等为每人准备钱二百,饼十张,男女皆有,儿女高三尺以上者亦算一人。”

    “嗡!”城门口的人群立刻议论开了。这事儿新鲜哪,以往百姓逃难,各地官府要么就是关死城门胁迫百姓守城,要么就是巴不得你们赶快走干净,省得空耗钱粮。这应天倒好,咱们都要丢下这里跑路了,他们不但不拦着,反而又给钱又送干粮,而且还不拿回扣:这些人还是当官儿的么?还有没有当官儿的基本素质和基本觉悟?

    很多时候,天朝的百姓都是随大流。

    当人们缺乏公开、公平、公正、有效的教育,并且又缺乏足够的坚持中立态度的信息来源时,便很容易受到各种蛊惑和煽动。所以,盲从和谣言有时候不能责怪百姓的无知,相反作为当权者更应该去反省自己在以上两个方面是否有缺失。当公民享受到了充足的、具备分析能力的教育,并且能够及时了解到真相,任何谣言都会不攻自破。刻意的隐瞒,只会让当权者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所以,云霄设计的组合拳中的第一拳并不是强制封锁城门、命令百姓守城,而是首先让百姓在实实在在的利益面前冷静下来,不再漫无目的地逃命,转而认真地思考这一走之后的得与失,再一点一点地扭转百姓的恐慌心理。

    很快,百姓们就看到装着面饼和铜钱的竹筐被抬到了城门口,守城的兵丁也抬过一张书案,摆上笔墨,准备挨个登记,一切工作正在有条不紊地准备着。眼巴巴地看着面饼和铜钱的百姓则低声议论起来。

    “我说,牛哥,你打算带着婆姨跑到哪儿去?难不成回山东老家?”

    “天晓得哩!俺老家都烧成了白地,俺和俺媳妇儿带着娃子能到哪儿算哪儿吧!好歹这一年做工攒了两个钱,这几个月还算饿不死……”

    “唉!你们两个,好歹还有堂客和伢儿,我们这一家只剩下我这一个!刚刚在应天安顿下来,还请隔壁的老妈子给说和了一个寡妇,可……唉!”

    “逃……又能逃到哪儿去……”一个声音幽幽地问道。

    “是呀!咱们两条腿,怎么也跑不过张士诚的快马!”几个附和的声音。

    “到了别的地方,又要找地方安顿,不知道哪里交的税少一点,大家一起过去……”

    “天底下,哪里还有比应天收税更少的!”一个声音理直气壮。

    “说不定,没到半路就饿死了!要是在半路被抓了劳役,还不知道哪一年才能回乡!命不好的碰上马贼,自家老婆要被几十个男人睡了,自己还要被点天灯……”

    “早晚都是个死,还不如留在应天,吃几天饱饭再死!”

    “是啊!一路南下逃命,好不容易有了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跑,又能跑到哪儿去?我不想跑了,应天不错,死了,就葬在这儿吧!”

    伴随着低低的议论声,往城门口蠕动的人群渐渐止住了脚步。这时候,文官又登上了上马石,高声道:“诸位少待,国公夫人担心诸位离开之后无处安身,特地准备了前往应天治下各处州县的路引,诸位持路引可在吴国公治下各州县畅行无阻!”

    人群又一下子呆住了,多数人一下子感觉到心里暖暖的,更多的人心里开始慢慢地涌出一点愧疚:自己怎么就这么混蛋呢!当年自己从中原逃难过来的时候,吴国公不但没有驱赶咱们,还跟咱们粮食,给咱们房子,给咱们钱,现在吴国公有难了,自己怎么就这么走了?自己的良心难道真的被狗吃了?不少人眼眶红红地,看着不算宽阔的城门,眼中浮现出一丝犹豫。

    这时候,城外传来了成百上千人的喧闹声,城门口的百姓顿时脸色煞白:张士诚这么快就来了?

    “什么人?站住!”守城的兵丁立刻挺起手中长矛,朝着城门外喝问道。

    只听门外的一个憨厚的声音高声道:“咱们是这周边的农户!要进城助饷!咱们的田是吴国公给的,地是吴国公给的,就连老婆都是吴国公替咱们说合的,张士诚要是占了这应天城,咱们庄户人家可就什么都没了!军爷!您瞧着!咱们十乡八店的乡亲们都来了!带着粮食来的!宁可咱们的粮食给自己的大军吃了去,也不能留下一粒肥了张士诚那厮!让他啃泥巴去!咱们只要是有点力气的,都是来投军的!”

    话音一落,城外就发出了夹杂了女声和童声的呼喊:“投军!投军!”

    胆子大一些的百姓偷偷踮起脚朝城门口望去,之间高举着的钉耙、锄头密密地如深林一般,几百辆推车上堆满了大袋小袋的粮食,还有,就是那一张张涨得通红、满是激愤的脸庞。准备逃难的人们恍然:自己一旦离开了这里,就会失去已经得到的一切,去了别的地方,只会在无尽的盘剥中被榨干最后一滴血,然后痛苦地死去;而留下,不是去保卫某个人,也不是去保卫某座城池,而是捍卫自己的一切,既然失去这一切,自己早晚都会死,那么还不如用自己的死来捍卫这一切!凭什么,还让我们再去做鞑子的奴隶!

    所有人的心顿时沸腾起来,原本打算逃难的百姓们,将收拾好的包裹狠狠地掼在地上,一起高声呼喊道:“不活了!投军去!”

    “投军!”“投军!”

    “跟张士诚拼了!”

    所有人高声呼喊这,向城防军营涌了过去。整个应天城顿时热闹了起来,原本打算逃难的百姓,也都想通了一个问题:就算是现在走了,将来还是免不了挨这么一刀,自己的妻儿还是要沦为奴隶,相比其他地方而言,应天治下已如天堂,这样一块地方,值得自己去捍卫。于是多数的百姓放弃了逃难的心思,既然早晚会死,那么,就和这最后一块人间净**存亡吧!

    马秀英听着大门外喧闹的呼声,对着正在等待消息的柳飞儿和徐达深有感触地说道:“都说民心可用,今儿总算见识到了!老五当真是智计百出!”

    徐达大笑道:“这一回咱心里有底了!只消拖得个两三天,等到周围的屯田兵一到,张士诚来多少咱吃多少!”

    柳飞儿含笑道:“那么,是不是可以走第二步棋了?”

    三人对视,同时点了点头。

    到了快日落的时候,周围几十里的百姓几乎已经全部进入了应天城,偏远一些的,也都已经疏散进了其他驻军要塞。这个时候,应天的衙役们纷纷走上街头,告知所有百姓,为了防止宵小、细作趁机作乱,从即时起,应天所有城门封闭,任何人不得出入。

    第二天一清早,应天城外就迎来了一支千余人的队伍,准确点说是数百和尚的队伍。

    “那和尚!城门已封,战事结束前不能随意开启,到别处化缘去吧!”守城的兵丁站在城门楼上高声呼喝道。

    带头的和尚双手合十,微微躬身道:“张士诚无道,我等僧众为保人间净土,愿舍身饲虎,计出僧兵七百六十三,协助守城。贫僧道衍,乃是刘云霄将军故交,如若不信,可请柳将军前来一辨真伪。”

    消息很快传到了柳飞儿的耳中,正在议事的三人立即出城迎接,七百多僧兵不善结阵野战,但留在城内对付宵小和蓄意作乱的细作倒是绰绰有余。紧接着,不少商号、富户也出人、出资,为守城尽力。随着聚拢的人力、物力越来越多,三人只觉得肩膀上的压力越来越小。

    卯时一过,徐达便带上城内仅有的兵卒出城,与赶来协防的杨靖部汇合,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中。城内民兵的指挥权正式移交给马秀英和柳飞儿,应天兵备库的大门完全开启,将仅有的几百件铠甲、兵器分发到由马秀英的亲兵和道衍的僧兵组成的总预备队的手上。飞字营的库房也完全开启,将一天内糊起来的盔甲兵器送到所有协防百姓的手里。

    没错,“糊”起来的。百姓们拿到手的兵器铠甲都是用纸糊起来的。刀枪都是士卒训练用的竹木刀枪,铠甲都是纸糊的铠甲,不过不同的是,飞字营所有人花了整整一天一夜的功夫给这些家当全都糊上了锡箔,远远看去,倒也杀气森森。

    拿到这些“兵甲”的百姓不免惴惴:怎么地?要咱们用这些家伙跟贼兵死斗?倒是负责分发的飞字营官兵嘻嘻哈哈地解释说,十几万百姓穿上这个往城头上一站,张士诚可就要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这个胆子攻城了,要大家来,不是让大家玩命的,吓唬吓唬张士诚的,徐元帅都还在城外呢,怎么可能让张士诚得手?

    这么一说,百姓们倒也放心下来了,不过放心归放心,不少人还是从自家厨下寻了菜刀偷偷地藏在怀里——万一真有个什么意外,自己也有了拼命的本钱不是?

第二百八十一章 士诚养“士”

    城里到处都是提着灯笼巡察的衙役、家丁。街道上也布满了临时搭建的竹蓬,里面住着的都是从城外进城助战的百姓,一切都是井井有条。人人都是摩拳擦掌,没有兵器,不少百姓或者寻着木棍敲上两颗铁钉或者削一杆竹枪,找不到材料的,干脆就在青石上嚯嚯地磨起菜刀,带着斧头铡刀的,更是向旁人炫耀自己的“利器”。

    各处药铺都派出学徒收集药材调配各种伤药,常年玩兵器的僧兵们则在给一些沉稳些的学徒传授一些治疗跌打的手段。看到这副情景,端坐在云霄府邸门口的桑吉坐不住了,站起身,宣一声佛号,朝就近安居的百姓们走去。

    “那番僧!”不等桑吉走出几步,一些在街道边临时安家的百姓倒先叫住了他,“现下那许多僧兵正在守城,你如何到处乱走?可会武艺?会的话便去东门大营寻个差事。”

    桑吉一愣,这样的百姓他倒是头一次看见,于是微微躬身行了一礼道:“大军将至,战火之下,一切生灵皆遭涂炭,为何尔等不去躲避,反而到此死地求战?”

    那百姓是个面色有些紫色的汉子,个子虽然不高,身躯却是壮实有力,正坐在地上磨着铡刀,听到桑吉的问话,脸色有些阴沉,憨憨地说道:“咱什么都不懂,咱就知道,自打国公爷到了这应天,咱们庄户人家就有了好日子,一年到头不但能吃上饱饭,自家娘子还能穿上新衣,这等好处,天底下哪里寻得?若是逃了,还不得活活饿死?咱还小的时候,爹娘为了能养活咱,生生地把咱的两个妹妹给卖进了窑子,可怜两个妹子没到十四就被活活折腾死了!咱可不能再走上这条路,左不过是个死,不如一家人都死在应天!”

    桑吉又宣一声佛号,不急不徐地说道:“这便是何苦?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两军相争,就让他们争好了,我等百姓,在谁治下不能度日?”

    那汉子一脸鄙夷道:“你这番僧忒不晓事理!你倒是说说,是让咱们降了鞑子去做奴才,还是让咱们降了张士诚去交三成的租税?”旋即又露出一抹傲然的神色:“咱们应天别的不敢说,这租税徭役却是最低的,就为咱自家的儿女打算,咱也得拼死保住这应天!”

    桑吉默然,很快便下定决心,向朱元璋府邸走了过去,一直监视着桑吉的门子立刻将这个消息通报给了蓝翎,蓝翎隐隐感觉不妙,稍作准备,便追着桑吉往朱元璋府邸而去。

    一到府邸,桑吉就这么直愣愣地站在府邸之外,不言不语。身后响起一个清脆的声音:“怎么,既然是想着来捣乱的,怎么就不进去了?你就不怕在大街上捣乱被百姓们看见,到时候你的主子还要被天下人痛骂?”说话的正是一路盯过来的蓝翎。

    桑吉似乎毫不介意,面无表情道:“女施主慎言!贫僧不过寻仇罢了,方外之人,如何就有了主子?”

    蓝翎冷笑道:“自己傻就罢了,怎么就当别人跟你一样傻?你是想说替你那个什么师弟报仇来的吧?可是你在淮西路替你师弟收尸,就算你是聋子,张士诚也应该告诉你云哥去了鄱阳湖前线,你要寻仇跑到应天来做什么?怎么生生地就这么巧,张士诚就这么跑过来偷袭了?”

    看着桑吉依然不语,蓝翎继续冷哼一声道:“不就是想在张士诚过来的时候搞点什么乱子么!现在看到应天准备充分,恐怕想先动手了吧?”

    桑吉猛然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了蓝翎,蓝翎不但不怯场,反而咯咯一笑道:“恼羞成怒了?不怕实话告诉你,既然咱们能猜到张士诚耍的什么把戏,自然就有把握把张士诚一口吞了!我劝你还是省省心,呆在这城里好好看着你主子是怎么完蛋的吧!”

    桑吉眼神迷离一阵,不再迟疑,转身朝朱元璋府邸的正门走了过去。蓝翎闲暇时候总喜欢在应天街道上闲逛,这满城的人几乎都认识这个可爱得如同邻家小妹般的漂亮丫头,更知道他就是那位少年将军的“蓝夫人”,故而府邸门口的卫兵看到蓝翎的时候也没有多诧异,可是当桑吉朝大门走去的时候,门口的卫兵不干了。

    “那和尚,站住!”一个卫兵喝道,“求见夫人可待通报!”

    桑吉并不答话,低着头继续往里走。卫兵一看急了,直接身手过来扯桑吉的衣服,谁知还有碰到桑吉,就全身一震,向后连退数步。就在蓝翎还在感觉惊诧的时候,几个卫士已经拔出兵刃招呼了上去。

    “快闪开!”蓝翎急急喊了一声,一看这和尚就知道有古怪,这些卫士哪里是他的对手!可惜蓝翎已经喊得迟了。只见桑吉衣袖轻轻一甩,几个卫士便浑身巨震,口中吐出一口黑血,软软地倒在地上。

    桑吉的脚步并不停止,纵然此刻大门紧闭,可桑吉却丝毫不为所动,照样笔直地走了过去。就在身体与门板接触的那一瞬间,厚重的宅门居然如豆腐一般被轻松破开,桑吉的身形似乎根本没有受到影响,笔直地穿过大门走了进去。

    蓝翎在一边骇得几乎站不稳,在看看地上,桑吉居然在青石板上留下了一串深深的脚印!内力不纯者,顶多把这些个青石板震裂、震碎,而在青石板上留下一串脚印而且其他地方居然不损分毫,这样精纯的内力确实把蓝翎吓着了。缓过神来,连忙捡起卫士遗落的一柄长剑追了进去。

    等蓝翎追到的时候,桑吉已经站在正厅前的庭院里,与朱元璋府上的护院亲兵对峙,眼睛虎视眈眈地看着柳飞儿和马秀英。

    “飞儿姐姐!那家伙很厉害,小心!”一冲进来,蓝翎就急急地喊道。

    …………………………………………

    新建的紫金山千户所的门楼上,朱能正在眺望这东方,身边站着的,正是身怀六甲的沈柔和全身披挂的沈倩。

    “柔儿,你快回去歇着吧,这次,我和倩儿能应付得了!”朱能看面色有些疲惫的妻子说道。

    “是啊,姐姐!昨儿不是已经商议了一整天么,你还有什么担心的?”沈倩在一旁帮腔道。

    沈柔勉强笑了笑说道:“我不是不放心!咱们是夫妻,是姐妹,无论如何,在你们交战的时候,我也要看着你们!”

    朱能耸了耸肩膀,他知道自己的妻子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抹脖子上吊也要做到底,于是也不再硬是劝说,转了个弯儿说道:“我是担心父亲那边!老弱妇孺都聚集在大营内,老弱倒罢了,可妇孺……父亲怕是不方便安抚,你倒是上上人选!”

    沈柔莞尔:“你什么时候也学起这般拐弯抹角的花花肠子了?昨日徐元帅遣来的信使不是已经把刘将军的意思都转告了么?你还担心这门楼上会有什么危险不成?倒是我要担心你们两个,交战之时刀枪无眼,你们可要囫囵个儿回来,连受伤都不行!”

    朱能呵呵笑道:“你放心好了,大都未落,鞑子未尽,还没到我死的时候!我那个和尚师兄可是给我相过面的,公侯之命!呵呵!”

    沈倩咯咯笑道:“你就吹吧!你若是真能攻下大都,封王的功劳都有了,谁还在乎个封侯?”

    朱能哈哈一笑:“没准明天咱们就能生擒了张士诚呢!这不是老天爷都成全我呢!”

    沈柔含笑摇头道:“张士诚可没这个胆量亲自过来了,依我看,了不得了两三万人来探探咱们底儿而已,等他咱们也就是摆个全歼的架势吓唬吓唬他,等他回过味来的时候,咱们的大军应该就要到了。”

    朱能的笑意更浓了:“也不知道这次回是谁带兵过来。不会是那个被臭小子吓破胆的张定国吧?在淮西没变成烧猪他还有胆量来?”

    沈柔的脸上也浮现一抹嫣红,笑道:“不是他还能有谁?你也不想想,张士诚手下还有谁能拿得出手?”

    朱能半带嘲笑的口吻道:“这话可难说,我可是听说张士诚在平江养士过万。过万哪!”

    沈倩一脸不屑地接口道:“他养的也叫‘士’?也不知道他听了哪个读《史记》读出毛病来的家伙想的招儿,就连杀猪、卖狗肉的也好宅子、俏丫鬟地伺候着,跟守城官儿拜把子、给那些个扒手免罪!哼,这些年张士诚吃这么多瘪,也没见这些人里面出个什么朱亥、高渐离,倒是守城官改姓侯的不少!真不知道该说他大气还是该说他蠢蛋,真当自己是孟尝、信陵了!”

    朱能倒是一脸严肃地说道:“谁说杀猪刀就不能杀人了?要知道那个臭小子十四岁的时候就用他那把杀猪刀接连肢解了三个鞑子!”

    沈柔和沈倩有些愕然,这种八卦她们还是第一回听自己的丈夫说起,女人的八卦心一旦被勾起来,就算是再修十座长城都挡不住,何况八卦的主人公好歹也算是自己曾经心仪过的男子,能和自己丈夫媲美的英雄人物。看着两女几乎算得上是渴求的眼神,朱能微微一笑,在门楼上寻了一块大石做了下来,娓娓地开始爆料。

第二百八十二章 正面交锋

    “原来……刘将军‘狼屠夫’的绰号是这么来的……”沈柔喃喃道,“谁能想道,就为了一个女子,竟然想要推翻整个朝廷……”

    “羡慕了吧?”朱能有些得意地笑了起来,“是不是有些后悔答应嫁给我了?”

    沈倩听了这话顿时柳眉倒竖,气呼呼道:“你这说的是什么惫懒话!我和姐姐都这般了,你还开这种玩笑!”

    朱能绷着脸道:“你们看我像开玩笑的么?”

    两女一下子愣住了,仔细看去,确实,丈夫的脸上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们心里还挂着臭小子吧?”朱能幽幽地叹了一口气道。

    沈柔的脸顿时就白了,沈倩的脸色也变得难看无比,朱能看在眼力,微微叹息道:“看把你们吓的,这事儿我早看出来了,你们真当我什么都不知道呢!”

    “我们……我们……”沈柔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朱能站起身摆摆手道:“别解释,用不着解释。我信得过你们,更信得过臭小子。人活着这一辈子,怎么可能心里一点牵挂都没有?可是,心里有这个念想,并不代表就会去这么做。你们是不是觉得,我好像蛮不错,那家伙也不赖?是不是又觉得自己这么想又在妇德上有了亏欠?呵呵,其实你们担忧过甚了!穷人家的孩子看到铺子里有糖卖,想吃,可是没钱买,但是他们懂事,不偷、不抢,知道家中不宽裕,也不告诉父母自己想吃糖,就这么忍着,整日里想啊想啊,一辈子就这么个念想,你们说,他们只是想一想,也是错?”

    沈柔和沈倩哑然:这是什么歪理?还有丈夫在这种事情上替妻子开脱的?

    看着两个小妻子惊诧的眼神,朱能淡然笑了笑道:“你们别多心,也别误会我的意思。我只不过是觉得你们一直绕不开那个关口,两个人闲暇的时候总是躲到一边去闷闷不乐,这些事儿想通了就好,咱们是夫妻,是要厮守一辈子的,我若连个念想都不让你们留着,我这心眼儿也未免太小了吧?”

    沈柔恍然,脸色缓过来,抿嘴笑道:“就你是个圣贤?这中间轻重咱们姐妹就分不清了?那我倒要问问你了,你这么说,是不是就等于不在乎我们姐妹了?”

    朱能没有料到自己会被反将一军,连忙道:“这是哪儿的话!我就是不想让你们整天把心事揣在怀里,好像做贼似的。你想想,现在咱们把该说的话都敞开来说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沈倩凝思了一会儿,认真地点头道:“嗯!原先,整日里既想见见他,又怕见到他,这会儿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反而放心了,见就见呗,有什么大不了的?我已经是别人家的妻子,谁让他当初不要我们的?后悔药也没得吃了吧?”

    三人相视一番,放声笑了起来。

    “报!”一个兵丁跑了过来,“启禀少千户,徐元帅传来消息,张士诚麾下张定国率大军约三万,前部轻装已至丹阳。约明日午后可到应天。”

    朱能敛住笑容,不无遗憾道:“这还叫偷袭?看来今天又要白等一天了!”说罢,拉着两女的手笑道:“看来咱们还有一天的时间来合计合计!”

    张士诚想偷袭是不假,可惜张定国不想。有的人,真正打仗或许没什么本事,但是对危险的嗅觉却是一等一的强。张定国就是这样的人,刚刚带着兵马离开平江,他就很敏锐地捕捉到了空气中的那一股不寻常。他明白,这次偷袭多半又要白跑了,最大的可能就是,不但白跑,说不定还要留下自己这条小命。直觉告诉自己,那个叫刘云霄的家伙绝对不会留下这么大的空子让自己来钻,十有**是个陷阱。

    应天的反应实在太快了,那么快就封闭了城门,也就和应天城内的内应失去了联系。接到手的最后一封情报是徐达带领大军出城,至于带了多少人,装备如何,士气如何,语焉不详。

    徐达……到底在哪儿等着自己呢?若是徐达呆在应天城内守城,张定国倒是有信心去会会他,可是现在徐达出了城,出城之后就杳无音信,万一在自己攻城的时候,徐达从自己背后来这么一下,自己还要不要活了?

    …………………………………………

    庭院中的气氛一下子就紧张起来,纵然是几十个人围着桑吉,可众人依然紧张无比。

    “无计可施了,就直接过来了?”柳飞儿站在檐下护住马秀英,口中冷笑不已。

    “确实低估了你们……”桑吉也不再掩饰,直截了当地说道。

    “那么,你杀人呢还是想放火呢?”柳飞儿不无揶揄道。

    桑吉朝前微微迈了一步道:“无他,但求请国公夫人到城外一叙而已。”

    柳飞儿变色道:“怎么,诡计不成就打算抢人胁迫?”

    桑吉微笑道:“不过是让百万生灵免遭涂炭罢了。”

    柳飞儿冷哼一声道:“免遭涂炭?哼哼,今日你能得手便罢,不能得手,恐怕遭到涂炭的不是鞑子,而是你们乌斯藏!丑话我可说在前头,吴国公的脾气这满院儿的人都清楚,你若是还想给乌斯藏留下点什么,你就给我老实点!”

    桑吉亦是一声冷笑:“得手与否,恐怕不是尔等女子说了算。”说罢,身形一闪,伸手朝马秀英抓了过去,柳飞儿骄叱一声,不顾有孕在身,摸出两把短刀起身迎击,口中叫道:“保护夫人!”

    底下的护院、亲卫一听这话,纷纷朝马秀英靠拢过去,团团几层将马秀英围住,握紧兵刃盯着与柳飞儿交上手的桑吉。

    柳飞儿并未着甲,故而身形更加灵动无比,踏着胡旋的脚步状若飞天之舞与桑吉缠斗。其间速度极快,身穿紫衣的柳飞儿如同一道紫练在桑吉周身缠绕,而晃眼的紫练之间,夹杂这点点寒光。

    面对柳飞儿的攻势,桑吉一无所动,只是缓缓地出拳、收拳,表面上看,桑吉的每一拳都没有碰到柳飞儿,实际上,桑吉的拳路正好堵住了柳飞儿的身法,准准地扼住了柳飞儿的攻势,迫使柳飞儿换招再攻。而桑吉的脚下并未停顿,有想着马秀英的方向迈出了几步。

    “翎儿!上!”柳飞儿知道自己可能不是桑吉的对手,看着桑吉步步紧逼自己又奈何不了他,只得唤上蓝翎助阵。

    若是普通江湖对阵,柳飞儿有十足的把握让桑吉占不到便宜,倒不是说柳飞儿真的跟桑吉实力相当,而是柳飞儿已经觉察出了自己的优势:轻功。纵然打不赢,自己也肯定不会吃亏。可是眼下这种局面是绝对不能抽身离开的,相反明知不敌,也要跟他拼了。

    蓝翎也不含糊,长剑一抖,糅身而上。以游斗见长的游龙剑法施展开来,立刻与柳飞儿的双短刀形成了两个攻击层面而互不干扰,桑吉的步法顿时一滞,“嗤嗤”两声,僧袍上立刻出现了几道口子。

    桑吉的双眼陡然一睁,放缓脚步,拳势变得更加沉稳、凝重起来,僧袍宽大的袖口不断甩动,带起阵阵气浪。一开始,柳飞儿和蓝翎还能适应,随着桑吉甩出来的气浪越来越强,柳飞儿和蓝翎的身法渐渐地受到干扰,身法也缓缓地放慢。桑吉得了空隙,又朝马秀英逼近了几步。

    马秀英周围的护卫一阵紧张,朝后面退了两部,侍卫长扭头对马秀英道:“夫人!情况危急,还请暂避!”

    这个时候一退,安全倒是安全了,可对士气的影响就太大了。看这番僧的手段,恐怕自己退了,这番僧也会找机会脱身,这样一来,自己依然在明处,番僧依然在暗处,指不定什么时候这家伙再来一次;纵然能把桑吉收拾了,可今后就会在部队中形成一种惯性:主官先退。这样,对以后的行军战阵极为不利。马秀英摇了摇头,咬牙从腰间拔出佩剑,横在胸前,高声道:“死战不退!”

    底下的卫士仿佛受到感染,挺了挺胸膛,高声叫道:“死战不退!”

    蓝翎很想一了百了地把怀里的毒撒出去,可是她没把握。以她的下毒手段,倒是不担心周围的这些家丁护院会不会中毒,而是担心柳飞儿。桑吉甩出来的气流实在太强,若是自己下毒的时候,他继续甩他的袖子,那么万一柳飞儿也着了道儿怎么办?虽然自己也有解药,可是柳飞儿肚子里有了云霄的骨肉,剧毒入体,纵然能解毒,但是对胎儿的影响就不是一点两点了。无奈之下,蓝翎只得暗暗扣了几枚剧毒暗器在手,打算瞅准机会让桑吉蹭破点皮。

    可是桑吉的逼迫越来越紧,蓝翎和柳飞儿渐渐地由攻而守,只是紧紧缠住桑吉,放缓他前进的脚步。就在柳飞儿和蓝翎快要支撑不住的时候,一道灰影从大门口闪了进来,直直地朝桑吉攻了过去,功力浑厚,一根镔铁禅杖在真气的催动下嗡嗡作响。

    “小僧道衍,会一会乌斯藏佛学!”灰影沉声一喝,声音纯正有力。

    (呵呵,这几天小弟会略略调整一下每天更新的时间,比往常略略提前点。这也是接受建议让其他时间段的书友能看到这本书。小弟不喜欢到处打广告,也不习惯先请假再爆发的拉票方式,只能用这个手段了。呵呵)

第二百八十三章 飞儿重伤

    随着道衍的加入,场中的形势在此逆转。道衍的禅杖属于长兵刃,于是三人合击一下子又形成了三个层次。其中以道衍的功力最高,丝毫不受桑吉的干扰,整个战局的主动权又重新回到了柳飞儿三人这边,桑吉被连续逼退数步。照这个态势下去,顶多五十回合,桑吉就要落败。

    就在此时,庭院东侧的院门传来一阵孩童的笑声,朱标带着弟弟们在花园玩耍之后,回来向母亲问安了。朱标牵着最小的朱棣,朱樉和朱棡两个并肩而立,出现在侧门口。

    四个小脑袋盯着混乱的场面一阵发愣,马秀英注意到四个孩子之后,脸色顿时煞白。

    朱棡看到院内打斗得热闹,拍手笑道:“哥哥!哥哥!快看,打架哩!”朱标心思一向沉稳,看到这个场景之后知道不对,立即拉着朱棣转身,对朱樉和朱棡道:“快走,快走!有飞贼,别惹娘亲担忧!”比朱标略小一些的朱樉看着母亲身边团团站定的侍卫和母亲担忧的神色,也立刻醒悟过来,连忙拉过朱棡道:“快!快!别出声!”说话间就要退走。

    可惜就这么一楞神的功夫,已经迟了。桑吉早就注意到了四个孩子,如何肯放过这种好机会?自己被三人困住,可包围圈的缝隙还是有的。心念一动,就从脖子上扯下几枚念珠,朝朱标弹了过去。

    柳飞儿三人在看到桑吉扯下念珠的时候,心里就是一紧,暗暗提防起来。看到桑吉手指的方向时,柳飞儿口中喝了一声:“小心!”身子早就朝朱标飘了过去,堪堪赶在念珠飞到之前把朱标扯开。

    “噗!”“噗!”两声,念珠击在院墙的粉壁上,扬起一阵白灰。也就趁着桑吉弹念珠的功夫,道衍心一横,一禅杖击在桑吉的左臂。桑吉受创,手下却没有停住,在马秀英失声的尖叫中,又朝两个小一点的弹去。

    柳飞儿轻轻拍开朱标拉着朱棣的手,揪住朱标的腰带直接抛了出去,口中喝道:“翎儿!”

    蓝翎长剑一抖,趁着桑吉背后空门大开,留下一道血口,立即纵身接住朱标,朝侍卫群中急退,前排的侍卫连忙上前接应。

    柳飞儿则抢在第二轮念珠飞到之前,一把拉过老二老三,自己用身躯挡了过去。

    “噗!”“噗!”“噗!”“噗!”一下子四枚念珠飞到,两枚击中粉壁,两枚击在柳飞儿后背,柳飞儿登时吐了一口鲜血。身形犹不止,双手一抬,又将老二老三朝道衍抛了过去,口中喝道:“大和尚!”

    道衍丝毫不犹豫,用力一甩,将镔铁禅杖狠狠地插进地面,伸手接过两个孩子,朝过来接应的侍卫急退。柳飞儿还想在拉朱棣的时候,失去了威胁的桑吉全力打出了最后两枚,柳飞儿已经无力躲闪,只得转过身,把朱棣抱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硬是接下了两枚念珠。

    在众人瞪得大大的眼睛之下,两枚念珠“噗!”“噗!”两声打进了柳飞儿的衣衫,耳力甚佳的道衍和蓝翎听到了两声轻微的“咯咯”声。不好,背后的肋骨怕是断了!蓝翎的汗一下子淌了下来:没法跟云哥交待了!

    柳飞儿身体一抖,全身的力道顿时被抽得干干净净。尚未懂事的朱棣看着柳飞儿抱着自己,也把脑袋埋进了柳飞儿怀中,撒娇道:“五婶今天给棣儿带什么好吃的了?”柳飞儿身体微微地颤抖起来,扶正了朱棣,轻轻笑道:“就在正厅桌上摆着呢!上好的桂花糯米糕……”说话间,黄豆大的汗珠已经如小溪一般淌了下来,喉间再也控制不住,又吐一大口鲜血,背后陡然传来一阵破空之声,无人纠缠的桑吉看准机会,化拳为爪,朝柳飞儿攻了过来,目标直取朱棣。蓝翎尖声叫道:“姐姐小心!”

    柳飞儿蛾眉一拧,手臂便抬了起来。“嗤嗤!”柳飞儿的袖口突然射出了几十枝细如牛毛的银针。凌空而至的桑吉看到柳飞儿射出暗器心中一惊,身形一变,稳稳落到地上,双手一错,再次攻上。

    “嗤嗤!”柳飞儿手臂又一次抬了起来,几十枝银针破风射到。

    第一波银针射到的时候,桑吉看那银针来势凶猛,绝非人力所发的暗器,心下自然知道这是袖口中藏了暗器发射的机括,当然也就明白,这种机括只能发射一次,便毫不犹豫地再次攻上。谁知道,天杀的刘云霄早在给柳飞儿设计这种保命暗器的时候就已经推想到了会有这种情况,所以他设计的铜管机括较长,分成前后两段,可射两次。大意之下的桑吉一下子就吃了闷亏,这么近的距离上,就算再有本事,也不可能全部闪开,几十枝银针有半数射到了桑吉身上。

    看到桑吉身形一顿,柳飞儿再也没有迟疑,另一只手也抬了起来,两截银针全数射出,钉入桑吉体内。蓝翎也不含糊,早就扣在手上的剧毒暗器也都撒了出去,钉入了桑吉的后背,道衍也是有样学样,扯下自己的念珠,整把地打到了桑吉的身上。桑吉一下子就站在了原地。

    蓝翎悄悄地抹了抹额头上的冷汗,吁了一口气。谁知道,这个桑吉突然又动了起来,一把扯掉僧袍,口中念念有词,身上传来一阵“噼啪”的声响,整个人膨胀了起来。蓝翎骇然叫道:“有没有搞错,中了我的毒都不死!还是不是人!”

    道衍心念一动,纵身跃到自己的禅杖旁边,一把拎起禅杖,朝桑吉的脑门敲了过去,蓝翎立刻醒悟过来,提剑朝桑吉的咽喉刺了过去。

    “砰!”一声惊雷般的巨响,让所有人都愣住了,就连道衍和蓝翎也停下了动作,循声看了过去。却看到柳飞儿手中握着一支冒着黑烟的青铜管子指着桑吉。再转头看那桑吉的时候,只看见桑吉的正面已经被打成了烧饼,全身上下嵌满了碎铁片,鼻子没了,一只眼珠半挂在唇边。

    “扑通!”桑吉的尸体轰然倒地。马秀英看着桑吉的尸身,厌恶地皱了皱眉头,撇过头去,正好看到了面如白纸已经站不稳的柳飞儿,顿时也是怒火中烧,恨恨地喝一声道:“醢之!”所谓醢刑,也就是搞成肉酱,自诩明君的一般顶多用“剐”,“醢”这种刑法也就是和桀纣之君了划等号了。马秀英也是恨得急了,反正自己是女人,替自己姐妹出气,谁敢罗嗦?

    底下的卫士早就憋屈很久,接了命令也是口中一声呼喝,几十个人围着桑吉的尸身乱砍下去。蓝翎则是一个健步冲了过去,眼睛红红地扶住柳飞儿道:“飞儿姐姐,都是我不好,我该怎么跟云哥交待……”

    马秀英也是疾步赶来扶住柳飞儿,关切地问道:“弟妹,挺住!”

    柳飞儿颤巍巍地伸手朝自己两腿间摸了一把,抬起手来看时,已经满手鲜红,眼泪一下子滚了下来,哽咽地朝马秀英哭到:“大嫂,云哥的孩子,没了……”

    马秀英就算再是个女强人,此刻心里也如同被狠狠地捅了一刀,连声叫道:“快!快!快请大夫!”

    …………………………………………

    张定国指挥兵马小心翼翼地绕开紫金山千户所,终于来到了应天城下。城头只是稀稀落落地站了不足一千的军士,甲胄也不齐整。

    张定国有点傻了,自己这行军的速度不快也不慢,没有故意拖延,也没有急着奔袭,和正常的进军速度差不多,可再怎么说,应天也不至于只有这么些个人守城吧?无论如何,城墙上应该站着不少守城的百姓才对!怎么一个都没有了?是徐达彻底放弃了应天的防卫还是里面有埋伏?

    张定边摇了摇头,以徐达的智慧,无论如何也不会白痴到放弃城高池深的应天来和自己打野战。若真到这一步,只有一种可能了,那就是徐达真的有把握在野战中把自己吃掉。

    可是,既然有把握在野战中吃掉自己,为什么徐达到现在还不动手?略一思考,张定国恍然:用城池的防御拖住自己,等自己攻城疲敝的时候从自己的背后突击,然乎里应外合吃掉自己!城墙上的这些个老弱病残就是诱自己攻城的!

    想到这里,张定国脊背后油然升起一股凉意:***徐达,算你狠!后面的将领看着张定国迟迟不下命令,心下有些奇怪,纷纷策马跑到前面来问讯:是强攻还是先扎营,好歹说个话,咱们是来袭城的,不是来让城头的老弱病残检阅部队的。

    张定国略一迟疑,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了麾下将领。几个将领一听,心下也是悚然,真要是在攻城的时候被两面夹击,恐怕自己还就成了点心!几个人一合计,要不,先退后一点,距城五里扎营,先寻找捉摸不定的徐达主力决战,然后再攻城?

    张定国也有这个心思,可是时间不能拖,再拖个十天左右,别说朱元璋的主力已经回师,就算是江北的应天部队也应该到了,到时候更不好办。

    要不先派千把人上去试试?反正城头还不足千人,咱们上去个三千,若是有诈,也能探出个底儿来。到时候再扎营不迟。

    张定国想了想,点头同意。

第二百八十四章 进退两难

    也就在张定国站在城下犹豫不决的时候,消息早就传到了马秀英耳朵里。说实话,因为实在拿不准对方的主攻方向,所以应天的内城根本无人镇守,外城的城头上站着的都是穿上军衣的普通百姓;真正留下的精锐一直屯兵内城,随时支援四面。

    云霄组合拳的第三拳就是已经猜到这次偷袭的主将必定是张定国,料定张定国不敢即刻攻城,所以才故意示弱,让张定国犹豫不决,这样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把屯兵内城的精锐抽调上城墙——对方也不过两三万,还要顾忌野战的徐达,绝对不敢分兵四面围攻。

    于是,当张定国派出的三千人展开试探性进攻的时候,城内的精锐也刚刚赶到。城墙上的百姓看到精锐赶到,立刻作鸟兽散般地跑下城墙。这让张定国又是犹豫了一阵子,这一阵犹豫,又给精锐登城留下了足够的时间。

    看着光秃秃的城墙,别说张定国心里有些惴惴,就连进攻三千军士也觉得心里毛毛的:这太不寻常了!怕不是有什么陷阱等着咱们吧?想放箭,可城墙上连个人都没有,你射鸟啊!不放箭,心里又不踏实,纠结啊!

    就在攻城部队快要接近城墙的时候,城墙上突然一阵锣响,滚石檑木不要命地落了下来,却依然看不到一个人影。进攻的部队发一声喊,朝城墙死命地挤了过去。这时候,城墙上突然战旗一竖,猛然间站起了几百个甲胄精良的军士来,滚油、巨石也雨点一般地往下落。

    张定国忽然松了一口气:有人就好!怕的就是你没人!在张定国看来,有人守城才是正常现象。没等张定国的心落回肚子里,城门就一下子打开了,张定国的心又悬了起来。

    城墙上守城的,都是抽调出来的衙役和各官员府中的护院,城中的几个镖局的人手也被临时充实进来,就连窑子、赌场的打手也是有一个算一个。而从城中冲出来的,则是朱元璋府上最精锐的亲卫兵,夹杂在其中的,还有道衍手下穿上甲胄的几百僧兵,一千余人涌出城门朝城下的攻城部队杀了过来。

    张定国吃了一惊:应天到底有多少兵丁?再细细看那出城迎战的部队,个个骁勇异常,自己的兵马在他们手下居然没有一合之将,而透过涌出的人群,张定国从城门洞隐约看到,城内居然刀枪如林!全都一动不动地列队站在城内,随时准备出击,阳光照在银白色的甲胄上,发出闪闪寒光。而城墙上,也出现了这些开始大队大队地出现了这些银甲士兵的身影,足足有四五千!

    “撤兵!撤兵!”张定国在马背上一阵摇晃,“快把人撤下来!退后五里扎营!”心中直骂:那个龟儿子给主公出的馊主意?谁说应天没有防备?谁说应天是个空城?回去看爷不砍了他的脑袋!

    看着张定国的几万人灰溜溜地走了,城上传来一阵哄笑声。轰笑声传到张定国的耳朵里,极不是滋味。张定国抬起头看看自己的部下,果然,个个都是如丧考妣。

    看着城墙下穿着贴上锡箔的纸甲、挥舞这木制兵器高声嘲笑的百姓,道衍不禁莞尔:到底是那个小子太聪明了,还是他的对手太笨了?旋即又摇摇头,若是换做自己,恐怕也要上一回当的。

    张定国后退五里扎营,按照他的计划,五里的距离上,既不至于受到城内出击兵马的威胁,又能有充足的时间应付野战的徐达。至少张定国有一件事自信满满:徐达手上没兵!若是徐达手上实力足够,早就摆开阵势跟自己对决,或者早在半路把自己这股部队吃掉,根本不用等到自己兵临城下,借助守城部队来牵制自己。自己带了三万人,论战斗力,自己的手下跟应天是军士相比,差距不小,按照这个比例推算,徐达的在应天的总兵力应该在两万左右。这个数字的兵力,防守应天这样的大城有些被动,野战吃掉自己也不现实,所以徐达必定会采取分兵的手段,一明一暗进行牵制。

    张定国心里有了底。推算出徐达的实力之后,他好歹不用担心自己会大败而归,自己这三万人只要能抱成团,拖上几天等到对方援军出现的时候,再体面地撤回去,自己也就算交差了。当然,徐达的野战兵力不多,若是运气好能找到徐达的野战兵力,吃掉这么一点,或许真的就赚到了。张定国有些小得意,自己的算盘打得还真叫个响。

    于是,应天城外的战场上呈现了一种极其微妙的态势。最西边是磨砺以虚的应天城,东边五里是张定国大营,再东北五里是紫金山千户所。而徐达和杨靖汇合后的部队悄悄地出现在了张定国大营的东南方向,距离,五里。应天、紫金山、徐达呈品字形,将张定国夹在了中间。而张定国,只是派遣了两千余兵力就地牵制紫金山千户所。千户嘛,能有多少兵?

    出于小心,张定国还是朝四面八方派出了斥候,寻找徐达的主力。

    午时过后,吃后门陆陆续续地策马跑出了大营。通往东边的官道上,一波接着一波的斥候队伍往来不息。

    “什么人?出来!不出来爷爷就放箭了!”一支正在侦察的斥候队看到路边的草丛一阵骚动,立即警惕起来,取下弓箭,厉声喝道。

    “军爷!军爷!饶命!”草丛中传来求告的声音,抖抖索索地钻出来几十个人。

    斥候队长仔细瞧了过去,心里放心了不少。看得出来,这几十个人都是庄户打扮,为首的衣衫考究,倒像是个地主,身后还有几个女眷,有夫人、小姐打扮的,有丫鬟打扮的;周围都是长工、佃户装束。不用想,肯定是附近那个庄子逃进山躲避战火的。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子颤抖着走上前躬身道:“几位军爷,咱们就是这西边儿的庄户人家,躲躲……躲躲……”

    斥候队长显然没兴趣听这种话语,眼睛已经看上了地主身后背着的包袱,包袱扎得太紧,一个四方方的盒子勒出了一道痕迹,傻子都知道这盒子里装的是什么。斥候队长眼睛一亮,朝手下使了个眼色。手下会意,纷纷下马,抽出了腰刀逼了过去。

    钢刀在手,只要脑袋还清醒的就知道钱和命哪一个更重要。当背上包裹被斥候夺走的时候,地主的眼珠变得通红。不过斥候们似乎没有打算放过这些人,一个个儿狞笑着朝女眷走去。一人一个,在一片哭喊哀求声中,挣扎着的女眷们被拦腰抱起,横放在马背上。

    也就在斥候们准备翻身上马的时候,地主的眼神冷了下来。

    “你们想干什么?”斥候队长很不屑地嘲笑道,“想死,老子成全你们!”陡然间,斥候们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喉间一凉,瞬间失去了意识。看着委顿在地的斥候,地主抹了抹脸,笑骂道:“死丫头,还不下来!你知不知道你刚才哭得有多假?”

    一个丫鬟打扮的年轻女孩儿轻松地从马背上跃下,将两枚极薄的刀片藏到袖口,呵呵笑道:“师兄,你笑我做什么?你看看师姐,她那么大的脚板,你还让她扮小姐!就不怕露馅?好差事都丢给师姐了,咱们可没什么师兄照顾,只能当个丫鬟……”

    地主脸色一红,尴尬道:“罗嗦个什么!快收拾了,下一波斥候就要来了!到现在才两拨斥候,咱们这一组杀得是最少的了!快!手脚麻利点,多杀几个替柳将军报仇!”

    众人应了一声,开始打扫战场。

    一直到日落时分,派出去的斥候居然没有一个回来,张定国心里渐渐有些不安起来。随着黑暗的渐渐到来,张定国的心也渐渐地沉入黑暗,他很清楚没有能够回营的斥候遭遇到了什么。张定国隐约地猜测,徐达的部队很可能全部打散,散落到各个山林隘口,就等着自己的斥候上钩。自己的部队如同一头栽进了弥天的罗网之中,不但看不到胜利的希望,就连生还的出路都十分渺茫。

    原本计划得好好的战局,一下子变得迷糊了起来。张定国很想撤回去,可这样一走,能不能完整地把部队带回去还是两说,就算回去了,自己的主子会不会把自己的脑袋砍了也难说。

    张定国这一犹豫就耽误了两天,这两天时间里,他完全可以胆子大一点,调出一万兵力再次攻城,但是他没敢;也完全可以调出几千人马围攻紫金山千户所,保全自己的退路,但是他瞧不起这么一个千户所;也完全可以下定决心撤退,但是他舍不得应天这块肥肉。这三条路看上去都有些冒险,但是都是正确的路,但是,张定国选择了一条看上去正确,却把自己推进火坑的路:寻找徐达的野战主力与之决战。

    事后大难不死的张定国想道这一节的时候也是懊悔不迭:既然自己已经判断除了徐达兵力不多,那徐达怎么可能这么容易让自己揪住尾巴?野战中抓住一心想着游击骚扰的徐达主力,无异于痴人说梦。应天一带,可是徐达的地盘,强龙还不压地头蛇呢!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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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贫苦人家子弟,母亲病死,妹妹饿死,父亲抑郁而终,却风云际会变成了承载历代武林兴衰的传人,没有结局的初恋,使他变成双重性格,却在偏偏人生路上遇到一位又一位知己,冥冥之中,又偏偏把握住了历史大潮的正确走向。
??? 一个懵懂少年在情感和心智上逐渐成熟的人生历程,奇人、奇性、寻常事,还有几位奇女子。
???飞云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飞云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飞云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