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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拍阑干     飞云诀txt下载     飞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二百二十六章 北方音信

    徐秋这才意识到事情确实闹大了,看到母亲被气成这副模样,自己只好整个人歪在床头不敢开口,眼圈也是红红的。云霄和康玉若过意不去,只得连忙劝慰老人家。不多时,康茂才和康俊父子两个也飞奔进来,原本有些冷清的房间一下子有热闹起来。

    云霄朝康玉若使了个眼色,两人来到屋外。

    “云哥,当真有事?”康玉若有些惴惴。

    云霄淡然笑笑道:“没多大事儿,先养着,改明儿我让人送几副药过来便是。我这么说也是给这个丫头点警告,不然你们合府还不鸡飞狗跳?以后的日子还过不过了?”

    康玉若这才拍拍心口舒了一口气:“嫂嫂人是绝好的,待爹娘、大哥还有我那个弟弟都不错,就是性子……豁达了些,能收住性子便好……”

    云霄哈哈笑道:“她什么性子我会不知道?也没你这么偏袒她的!看来你们姑嫂交情还算不错。”

    康玉若脸色微微一红道:“以前见不着你的时候,都是嫂嫂陪着我聊天解闷,跟我讲你们以前的事儿。说是嫂嫂,其实如同姐妹一般。”

    云霄点头道:“这便好,四哥当初还跟我说起过秋儿这脾气,放在寻常人家要么就是女霸王,要么就是受气,反正不落好。如今在你们家,也算是个好归宿了。看来也只有我那个便宜大舅子才能降得住她!”

    康玉若想起自己兄长夫妇成亲以来种种“事迹”,也不禁掩嘴低笑。

    云霄看四下无事,便道:“行了,你也难得回来一趟,去找你父亲多说说话去。我先走了,若是不走,回头麻烦就大了,少不得又被抬回去。你一天都没回去,也不知道紫园那边积压了多少公文,我得回去看看。”

    康玉若这才想起紫园的公务,连忙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纸包,递给云霄:“今儿一大早你出门之后就有消息送来了。说是扩阔帖木儿因为无暇抽身南顾,只得抽调了大批刺客南下,至于做什么暂时还不清楚,不过有消息说,这些刺客中高手不少,还有从西域和天竺聘来的;不过也有消息说,这些刺客也可能是孛罗帖木儿的人。”

    云霄接过纸包,打开略看了一番道:“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不过孛罗帖木儿和扩阔帖木儿年初的时候已经和刘福通交过手,占了点便宜,又被刘福通挡住了,我看这些刺客里面有一多半是冲着龙凤朝去的。不过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回头你让手下多盯着这方面的情报便是。”

    康玉若莞尔道:“论理我只是你的侧室,你这时纳妾回府呢还是招募手下进府呢?”

    云霄笑笑道:“自己的女人用起来放心嘛!我也不想让你整日里闲在家里无聊,而且将来我出征了,你也能最快度得到我的消息不是?”

    康玉若含笑点头称是,云霄这才细细地嘱咐一番,瞅着一个没人的光景,迅地在康玉若脸上亲了一口,丢下满脸通红的女人扬长而去。

    自家的府里倒是一片祥和。蓝翎出门闲逛去了,过来串门的燕萍也刚刚离开,柳飞儿和叶影在房里逗孩子。看到云霄回来,两女逗起身迎接,不过柳飞儿的脸色却不大好,朝云霄使了个眼色,往桌上努了努嘴。

    云霄顺着柳飞儿的目光望过去,又是飞字营的纸包。云霄一脸狐疑地打开纸包,抽出里面的纸张细细看过,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柳飞儿面无表情道:“你去吧,好好宽慰他……顺便,看看你师姐……”

    云霄点点头收好纸包道:“我去了。”说罢转身走了出去。

    走出大门,云霄翻上马就心急火燎地朝城外赶,总算在关城门前出了城关,快马加鞭朝紫金山赶去。

    看到云霄突然到访,刚刚吃过饭的朱能有些奇怪:“怎么,难道又要调我的兵?”

    云霄勉强露出一丝笑容:“也没什么大事……”

    “若无大事,刘将军何苦此时到访?明日来不行么?”说话间,沈柔和沈倩并肩走了过来。

    云霄看了看姐妹俩,又看了看朱能,无奈道:“好吧,你们都在!”说罢从怀里掏出纸包递给朱能:“大都的消息,蔺金奴。”

    朱能脸色微微一变,略作迟疑便接过纸包,打开细看。沈柔和沈倩一脸的不自在,云霄淡然笑笑道:“都这个时候了,一个大都的女人能把你们怎么样?你们也都看看,咱们几个不妨参详参详!”

    沈倩有些不豫:“咱们不是跟士弘过不去,只是这女人骗了士弘的感情,为了荣华富贵还把士弘给卖了,咱们不去找她的晦气已经算她积德了,这会儿就算她全家死绝,又跟我们什么关系?天底下女人多的是,士弘想要纳妾咱们什么时候不准了?难道咱们姐妹的气度连飞儿姐姐一半都没有了?”

    朱能脸色更难看了,沈柔觉察出不对,柔声问道:“士弘,到底出了什么事儿?”

    朱能愣了半晌才回答道:“她全家真的死绝了……”

    “啊!”沈倩显然意识到了自己刚刚说错话,惊叫失声,“怎么可能!她不是投靠了……”

    云霄沉声道:“她父亲出事了。”

    “父亲?”沈柔疑惑道。

    “嗯,因为党争,”云霄点头道,“她父亲算是扩阔帖木儿一党的人,鞑子贵族眼看扩阔手握着兵又深得鞑子皇帝信任,所以只能先剪除扩阔的羽翼。正巧工部的前任留下不少亏空,不少款项被贪墨,眼下鞑子打仗缺钱缺粮,鞑子贵族就指使户部的人揭了,全都栽到她父亲头上……”

    沈倩一阵沉默,沈柔抬起头问道:“士弘,你打算怎么办?”

    朱能心里也是一阵难受,可却有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救?北上大都千里迢迢,凶险异常,难道为了蔺金奴抛弃已经当了自己妻子的沈柔姐妹?不救?当初也正是因为自己重情重义才赢得两位妻子的芳心,若是甩手不顾,又怎么交待?

    云霄见朱能这副模样,连忙解围道:“事情还没那么糟!蔺金奴的老爹这次不过是代扩阔受过,扩阔又如何不知?别说扩阔,满朝廷的人都知道这是件冤案。财政大权一直都是鞑子亲信或是色目人把持,什么时候轮到南人了?所以,扩阔无论出于公理还是出于私心,都要保住蔺金奴,不然这些南人汉官如何肯再支持扩阔?扩阔的势力就全面崩溃了!”

    沈柔松了一口气道:“如此……便好!”

    云霄拍拍朱能的肩膀道:“老朱你放心,飞字营在大都的人都是营中的精干,万一真到那一步,他们会处理好的。”

    朱能这才放下心来,微微笑道:“你今儿晚上来不止这一件事儿吧?”

    云霄呵呵一笑道:“还是你了解我!咱们有活儿干了!”

    朱能一下子来的精神:“什么活儿?说来听听!”

    云霄神秘道:“听说扩阔调了一批高手秘密南下了……”

    朱能两眼立刻出异样的光彩:“好事!再不来几个,以前那些功夫都快荒废了!你知道的,学武不见血,等于没练哪!”

    云霄含笑点了点头,随即又一脸严肃道:“咱们自己人我也不多说什么。以往你打不过只要逃命便是,现在你先要考虑的就是保护好两个丫头。你先在虽然还是闲职,可也是有家眷的人了,亲兵、护院还是要有的。回头让老将军从你们族内挑一批人出来送到飞字营去,我让人调教调教,日后也是个助力。”

    朱能没有犹豫,立即点头道:“成!”

    云霄颔道:“那我先走了,你有空把营房周围多布置陷阱便是,以防万一。”说罢转身离开。

    朱能连忙追上前道:“走什么走?这会儿应天城门早关了,难不成你要跑到哪个相好的那儿去过夜?留下来吃酒!”

    云霄远远地大声道:“你个白痴!大丫头有了身孕都不知道。我留在这儿和你闹一夜,她能好好歇着么?”说罢随即遁去不见,留下吃惊不已地朱能惊喜地望着羞涩不堪的沈柔。

    云霄出了营房便翻身上马,一路疾驰消失在黑暗中。绕着应天城兜了一圈儿,确定没有尾巴之后,云霄才把马拉进林子里系好。旋即又朝西北跑出了四五里地,这才在一条河边站住了脚。

    熟门熟路地拨开机关,钻进了一个地洞,入口的机关又旋即关上,洞中一片黑暗。云霄正待运气真气适应黑暗,一个火热的身躯就扑进了怀里,嘴也随即被一双滚烫的嘴唇封住。云霄一把接过扑过来的身躯,痛吻了一阵才松手。

    “怎么不点上灯?”黑暗中云霄轻声问道。

    “点那个劳什子做什么?”黑暗里传来芳华的声音,“你眼神儿好,我的也不差。不过我也带来了,你要我就点上。”

    云霄一想也对,不再计较:“不用……先看看你恢复得如何了。”

    芳华摸黑摇了摇头道:“不见起色。泡热水澡虽然能解一时的寒气,可到后来,寒气反而郁结起来了。而且,月事也不按时了,有时候四十多天才一次,肚子痛极。”

第二百二十七章 壮阳方子

    “看来还是要到根子上去找啊……”云霄微微叹息了一声,“温泉你也不用去寻了,估计也没什么用。”

    “反正……我这辈子已经知足了……”芳华痴痴道,“只恨自己没什么用,不能像你的妻子那样当你的左右手。”

    云霄呵呵笑了起来:“我又不是雇长工回去的……”刚刚说过一半,口已经被湿润的双唇堵上了。

    蓝翎平日里最喜的就是穿着胡服出去逛街。以蓝翎的容貌和身段再配上合身的胡服,在应天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在教训了几批不长眼的混混之后,全应天都明白了这个美得如天仙的女孩儿就算不是刘将军的女人,也断没那么好惹。从城南到城北,不单是想占便宜的地痞流氓还没碰到她就口吐白沫人仰马翻,就连各家的耗子都莫名其妙地死绝了。百姓们无不惴惴:刘将军的这位夫人难道是属猫的?

    柳飞儿和叶影在家左等右等始终等不到蓝翎回家,心下也知道,这天底下能摆平蓝翎的人虽然很多,但是无声无息不闹出一点动静的,绝对没有,除非五毒教的祖师爷从坑里爬出来。于是两人也不担心,有说有笑地吃过饭,一边逗王敏儿一边等蓝翎回府。

    “两位夫人,蓝夫人回府了……”李管事匆匆忙忙跑到后院道,“是常将军府上的卫队送回来的。”

    “常将军!”柳飞儿有些吃惊,“这丫头不会是跑到常将军府上玩闹去了吧?她那性子,还不把人得罪光了?”

    李管事恭敬地回答道:“依小的看来应该不是。蓝夫人对送她回来的卫士很客气,还给了赏钱。”

    “哦!”柳飞儿这才放心,不过心下依然一片疑惑。

    蓝翎进来的时候脸红扑扑地,浑身散着浓烈的酒气。

    “飞儿姐姐!你们还没睡啊……”蓝翎眼神有些迷离,显然喝得有些多了。

    “死丫头!云哥不在你怎么就乱跑!还跑到常将军府上去!常将军是**,家里的规矩别说跟你们南疆,就算和咱们中原的风俗也差了千万里!你怎么能在常将军家里喝酒!若是冲撞了人家改明儿还要云哥去赔罪!”(**禁酒)

    蓝翎笑眯眯地摆了摆手道:“不妨!不妨!今儿我又不是去闹事的,我去认了个姐姐!”

    柳飞儿一愣:“姐姐?”

    蓝翎大咧咧地坐下道:“可不是?今儿我逛街的时候遇到一妇人带着丫头买胭脂、布料,谁知这妇人居然认得我们南疆的银饰,一问才知道,她居然是咱们蓝家旁系的后人!论族谱,当是我姐姐,而且,还是遇春姐夫的夫人!”

    柳飞儿微微放下了心,道:“如此也好,省得以后你在应天连亲近的人都没几个。”

    蓝翎连忙点头道:“姐夫一家人很好!还让我以后常去玩儿!”

    柳飞儿突然眉头一拧:“你都知道常将军是**,怎么还在他家喝酒?”

    蓝翎笑嘻嘻道:“所以我才说姐夫人好嘛!飞儿姐姐你不知道,他家酒窖里有不少好酒咧,等着我去喝……”

    柳飞儿心里一阵哀叹:云哥,都是你把这丫头带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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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都。

    “夫君,怎么这几日都是愁眉不展?若是有什么难处,说来让奴替你想想办法。”扩阔的正妻毛氏也是正儿八经的书香门第出身,看着扩阔整天伏在书案上,望着满桌的战报呆,心里也由衷升起一丝不舍。

    扩阔抬起头,看了看自己的妻子,放下手中的笔,展颜笑道:“秀淑你怎么过来了?前些日子你才病倒了,不好好休息,怎么又走动起来了?我这儿也没什么大事,只不过决战在即,要仔细盘算盘算,尽量少牺牲些将士,我也好对他们家人有个交待。”说罢,站起身扶着毛秀淑坐下。

    “夫君休要瞒我!”毛秀淑蛾眉微蹙,“当年你我新婚之时便初次领军出征,那时候你手上兵马不过三万老弱,你尚且意气风一举而全胜,如今你手下又有了义父的几十万兵马,反而愁眉不展,必是有了天大的难处!”

    扩阔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我也不瞒你了。确实是天大的难处!不是难在战阵,而是难在朝堂。前些时候我向圣上提议先南下攻应天再北上攻刘福通,可朝堂里的那些王公们不准,孛罗帖木儿不肯;如今应天鼎足之势已成,我若再攻刘福通,纵然取胜也是元气大伤,恐怕此生都无力南下了!”

    毛秀淑颤声道:“当真事不可为了么?”

    扩阔点点头道:“事到如今,我能做的,就是让朝廷多喘两口气罢了。眼下无论我先攻谁,另一个都会坐收渔利;南边的人经过去年一场大战,眼下他自己还没缓过劲儿来,稍有不慎还会被应天吞了,难哪!几个势力都不能乱动,唯一靠得住的就只要山西的孛罗帖木儿了!我尽力……尽力保住大都十年不失……”

    毛秀淑一阵眩晕:十年!自己和自己的丈夫还年轻,十年之后呢?

    扩阔看出了毛秀淑脸色的变化,柔声安慰道:“真到了围城的那一天,我会把你先送到草原上去!”

    毛秀淑坚定地摇摇头道:“夫君你错了!奴从来就不曾怕过死!求夫君今后出征务必带上奴――纵然是死,奴也绝不做俘虏――生,奴与夫君一同生,死,奴也要随夫君一同死!”

    扩阔心里一阵感动,搂过毛秀淑道:“应天将来北伐的必定是刘云霄,落在他手上,我不怕……”

    “他……不是掳走了妹妹么?难道他会放过你?”

    “不会。”扩阔摇摇头道,脸上也露出一抹坚定的神色,“但是他一定会让我像个英雄一样死去――这就足够了。”

    听了这话,毛秀淑秀丽的面容上浮出一抹动人的微笑:“那他也一定是个英雄。”

    扩阔认真地点了点头:“顶天立地!”

    毛秀淑脸上染出了一团红晕:“和你一样。”

    扩阔长笑一声,站起身道:“那,就让我们像英雄一样去面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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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霄被芳华体内的那股寒气吓了一跳,这些日子不见,怎么强了这么许多?想停下动作仔细问问,却现芳华早就在云霄刚刚进入的瞬间彻底迷失了,而自己也感觉到,随着自己的不停动作,那股寒流有减弱的趋势。

    难道这种事儿真的能治病?云霄不禁骇然,这也太离经叛道了吧?

    这一次,要比以前来得更猛烈一些,隐晦一点说,云霄杀了个“七进七出”,到最后,就连如同烂泥一般瘫软在地上的芳华也惊骇不已。她自己是过来人,自然明白“七进七出”意味着什么,可自己又最了解自己的身体――除了疲惫之外什么事儿都没有,而眼前的这个男人,似乎还有再战之力。

    “你……吃药了?”芳华犹豫了半天问道,“弄坏了身子可不好……”

    云霄也是出了一身汗,靠着墙壁坐下,毫不在意道:“你瞧不起我?”

    芳华有些不甘心道:“谁知道你是什么怪物……”

    云霄一阵沉默,其实自己心里也害怕异常,可真气在身上走了一圈之后,却现什么事儿都没有,反而如同刚刚睡过一觉似的,精力充沛。

    “有心事?”芳华良久听不到云霄答话,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哦,没有!”黑暗中,云霄晃晃脑袋道,“我在想,是不是我以前练过什么功法之类的,有这种效果。”

    芳华笑骂道:“你当那些武学宗师吃饱了撑的还是落叶谷的祖师爷们眼睛瞎的?这种下流功夫怎么可能让你学到?”

    云霄呵呵一笑道:“也是!那多半也就是以往自己配药、试药的时候把自己吃成这样的!”

    “是药三分毒,”芳华幽怨道,“你不爱惜自己,也要为我们女人家着想。我好不容易遇到你这么一个男人,难道有保不住了么?”

    云霄摸了摸鼻子微笑道:“我会照顾好自己的,我也不过是猜猜罢了,你凡事儿也要往好处想,没准被我误打误撞出了一道震古烁今的壮阳方子,咱们的子子孙孙就靠这方子混吃混喝呢?”

    “去你的!谁和你子子孙孙!”芳华一阵乱扭,旋即凄然道,“若是真能子子孙孙就好了!我前前后后这么多男人,却从来不曾害过喜,去年我去瞧大夫,大夫也说没办法。你知道么,进了血狼会的女孩儿们在长身子的时候都会喝一种药,喝两年下来,一辈子……都不能生育……”

    云霄吃了一惊,他也是第一次听说血狼会还有这规矩,不过旋即也就恍然。血狼会训练出来的女孩儿都是承担着密探任务的,不能有丝毫私人感情夹杂在内,若是不小心生了孩子,那女人对待人生的态度就会生巨大的变化,这种变化是血狼会或者任何一个情报组织所不能允许的。就如云霄一开始规定的那样,所有女孩儿役满五年立刻洗清身份婚配,为的就是这个缘故。只不过血狼会更毒辣一些,也更无耻一些罢了――选的女孩儿都是鞑子的牧民的姑娘,对自己的同族也能下得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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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突然变局

    云霄心里叹息一声,口中道:“既然能配出这种药,我就能配出解药,你忘了咱们的师门渊源了?”

    芳华幽幽道:“你也别安慰我了。我知道,配毒药容易配解药难,这一生能活成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云霄知道自己说得越多反而越是触动芳华的伤心事,当下也不再言语,只是用力地搂了搂芳华,站起身穿好衣服道:“恐怕天早就大亮了,我先回去了,不然手下的人又找不到我了。”

    回城的时候,云霄远远地就看见飞字营的兵丁站在城门口张望。看到云霄过来,兵丁一脸焦急道:“刘将军,您可回来了!国公爷差人寻了你好几趟,实在寻不着,命小的们务必要找到您!”

    云霄一愣,什么事儿能把朱元璋急成这样?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云霄一边走一边问道。

    兵丁神秘地凑近道:“爷您还不知道?小的们只知道昨夜江北的兄弟心急火燎地送来消息――没多会儿功夫――半夜的时候国公爷就传话过来让小的们寻将军了!”

    云霄立刻明白出了大事,当下也不停留,直接朝朱元璋府上赶了过去。

    到了府上的时候,却只有朱元璋夫妇还有徐达、刘基在场。

    “大哥!大嫂!二哥、三哥还没赶回来?”云霄问道。

    “他们拉着兵卒演练长途奔袭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过不在也罢,老二太莽,老三太谨慎,还是你和老六脑子好使。”朱元璋沉声道,“老五,北边动手了。”

    这一次不用云霄叫人,马秀英已经熟练地取出地图摊在桌上,又将飞字营送来的情报交到云霄手上。

    云霄快步走到桌前,看着地图又看着情报道:“扩阔疯了?和刘福通死磕?”

    刘基迟疑道:“我也觉得奇怪……”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多半……是扩阔已经没办法了吧?”云霄算计半天道,“扩阔本人绝对不会出此下策,多半是鞑子朝廷逼的。”

    朱元璋点头道:“我看也是,问题是,扩阔此战虽然注定损兵折将,可刘福通却是必败无疑。咱们也要及早安排妥当才是。”

    云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我趁火打劫就好!当下轻松道:“这反而不难。龙凤朝败亡已经注定,我们先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韩林儿到底救还是不救?”

    朱元璋皱皱眉头道:“各有利弊啊!若是救,咱们可以利用韩林儿一举收复龙凤朝的地盘,若是不救,咱们什么好都落不上;可一旦救了韩林儿,咱们就难免要奉其为正朔……”

    云霄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既想占便宜又不想担责任,日后自己登基还不能留人口实。心下想,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可也不想拂了朱元璋的意思,只得含糊道:“救或不救也要依时而定,若到时候他还有利用价值便救之,若是没有,袖手旁观也是不错。只要咱们私下拉拢那些在后方守城的将领,将来韩林儿败亡,也许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让他们阵前倒戈。”

    朱元璋微微沉思一番,无奈道:“也就先这样了。”

    云霄略一迟疑,开口道:“大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咱们始料不及的。原本咱们计划再花个二十年功夫荡平天下,如今恐怕不消十年了。这几年咱们一直盯着北方的鞑子和西面的陈友谅,现在扩阔一动,咱们应该把目光朝南边看看了。两广、西南、川中、张士诚,还有甘陕、河套,甚至……草原、高丽咱们都要仔细盘算了,再往东面去,还得仔细思量倭寇的事儿。恐怕……咱们还要扩军了……”

    朱元璋心里一颤,扩军!又要花钱!

    刘基也认可云霄的建议,拱手道:“五哥说得是,若是日后我们出手慢了,反而被别人白得了霸王之资,反而对咱们不利。”

    马秀英直接说出了朱元璋的心事:“可是,应天的钱粮也只够养这么些兵,再多恐怕就……”

    云霄盘算一番道:“那就组建农耕兵!”

    “农耕兵?”朱元璋一阵迟疑。

    “对,闲时为农,战时为兵!没农活儿的时候就多训练,这些人可以少缴税赋或者少服劳役,或是免了税赋也行。不打仗的时候不吃饷不吃粮,年景好的时候日子也比普通人家富裕。只不过不能当主力精锐来使,野战用咱们手上的精锐,攻城守城用农耕兵!”

    朱元璋点头认可道:“这个法子不错,应天的财力也能支持,只不过少收些赋税罢了。不过这样东一个西一个不好,将来各地衙门登记造册的时候麻烦,收税赋的时候还要挨个清点,不妨集中起来。我看不如划定一些地方的户籍专做你说的这个‘农耕兵’,让他们世代相传好了,也省得到了咱们儿孙手上的时候,又要重新划定。名字么,叫农耕兵不好,怎么看怎么像种田的,不妨就叫做……‘军户’好了!”

    (愚以为,军户制和后来猪尾巴的八旗制有得一拼,甚至还优于八旗制许多,应该是冷兵器时代相当不错的预备役制度。不像唐代的府兵制那样不受中央政权控制,又不像宋代厢军制那样既拖累财政又拉低整体战斗力。不过制度是好的,但执行的时候就那个啥了,再加上相关政策执行也不到位,具体的执行人也是蠢才多于人才,军政又不分家,于是这个王朝悲剧了。国人从来就不缺乏完善的制度,而是缺乏对制度的执行力,行了,不多说,犯忌讳。)

    当下便由刘基执笔,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一干条款商议齐备。最后,徐达慢慢地说了一句道:“商议来商议去,说到底还是钱粮,大哥,眼下应天的局面已经不能在让咱们这些武人撑着了。咱们兄弟里面,只有老五和老六通内政,以后大哥地盘大了,光兄弟几个是不行的。”

    云霄闻言点头道:“四哥说得是,咱们武人夺天下不假,说到底还是要文人治天下,眼下时局大变,顶多再过十年大哥便可定鼎,那时候光靠应天这些人肯定不够。老六在士人里混得挺熟,我看大哥现在就要考虑招纳一些文人士子,省得到时候又缺人。再者这些士子就算养在应天也不算白养,大哥礼贤下士之名必然少不了的,日后大哥出兵的时候,让这些士人撰文替大哥摇旗呐喊,也能笼络不少人心。”

    朱元璋点点头问道:“那现在开科取士可行?”

    刘基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一来大哥还只是国公,贸然开科怕是落人口实,士子们也不愿背上这个名声;二来大哥地盘还不大,偏远的士子纵然得到消息,也会因沿途兵灾而不能成行,到时候所谓取士,不过就是应天周边的读书人而已,徒惹耻笑。”

    朱元璋叹息一声道:“小时候总以为将来有权有势了不过天天吃肉,新衣裳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如今才知道,摊子越大,事情越多!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人缘不好,就咱这出身,早年来投效的士子不过李善长、胡惟庸这些人,宋濂、陈迪他们还是被我强拉来的。缺人哪!”

    马秀英含笑安慰朱元璋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这乱世里,读书人不管投效谁,都是拎着脑袋过日子,前些年咱们应天不显山不露水,只想着撑到天下大定的时候择明主而投,自然没什么人敢来投效,如今我应天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那些读书人自然巴不得咱们去请他们。这些人也就好个面子,只要咱们拿出诚意多摆摆排场,给他们涨上足够的脸面,他们哪有不答应的?”

    云霄呵呵笑道:“大嫂还真是个明白人!”

    云霄心里记挂着战事,见眼下大事商量已毕,略说了几句便告退,临走时又将扩阔秘密调遣高手南下的事告诉了朱元璋,让朱元璋小心戒备,这当口可不能再让别人过来添堵。

    出了府门,云霄三步并两步地一溜小跑回家。柳飞儿自然知道头天晚上生了什么事,看到云霄回来也不多说什么,连忙拉着蓝翎到院子里喝茶,任由云霄一个人钻进书房。

    云霄在书房里一阵翻箱倒柜,随后便提着几个包裹钻进了紫园。紫园的丫头见云霄进来,连忙起身迎接,云霄急匆匆地摆摆手道:“不用行礼!我这儿有些图纸你们分类装好,立刻差人送到飞字营去,让飞字营的工匠赶紧制出几个来看看。还有,给各地飞记立刻传递消息,尽一切可能送各种工匠回应天,学徒工也行。”几个女孩儿连忙答应,忙不迭地开始研墨撰文。

    云霄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着令飞记所有商队,这几年再把规模扩大一倍,贸易以粮食、布匹、铁器为主,火药也要尽量收集,实在不行,硫磺硝石也好!若是商队卫队力量不足,先去河北找九省绿林盟主帮忙。还有,派人和平江沈记联系上,请他帮忙看看有没有海商的路子。”

    “是!”几个值守的丫头齐齐答应道。整个紫园一下子忙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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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八章 突然变局

    云霄心里叹息一声,口中道:“既然能配出这种药,我就能配出解药,你忘了咱们的师门渊源了?”

    芳华幽幽道:“你也别安慰我了。我知道,配毒药容易配解药难,这一生能活成这样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云霄知道自己说得越多反而越是触动芳华的伤心事,当下也不再言语,只是用力地搂了搂芳华,站起身穿好衣服道:“恐怕天早就大亮了,我先回去了,不然手下的人又找不到我了。”

    回城的时候,云霄远远地就看见飞字营的兵丁站在城门口张望。看到云霄过来,兵丁一脸焦急道:“刘将军,您可回来了!国公爷差人寻了你好几趟,实在寻不着,命小的们务必要找到您!”

    云霄一愣,什么事儿能把朱元璋急成这样?

    “出什么事儿了?这么急?”云霄一边走一边问道。

    兵丁神秘地凑近道:“爷您还不知道?小的们只知道昨夜江北的兄弟心急火燎地送来消息――没多会儿功夫――半夜的时候国公爷就传话过来让小的们寻将军了!”

    云霄立刻明白出了大事,当下也不停留,直接朝朱元璋府上赶了过去。

    到了府上的时候,却只有朱元璋夫妇还有徐达、刘基在场。

    “大哥!大嫂!二哥、三哥还没赶回来?”云霄问道。

    “他们拉着兵卒演练长途奔袭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不过不在也罢,老二太莽,老三太谨慎,还是你和老六脑子好使。”朱元璋沉声道,“老五,北边动手了。”

    这一次不用云霄叫人,马秀英已经熟练地取出地图摊在桌上,又将飞字营送来的情报交到云霄手上。

    云霄快步走到桌前,看着地图又看着情报道:“扩阔疯了?和刘福通死磕?”

    刘基迟疑道:“我也觉得奇怪……”

    屋内一下子安静下来。

    “多半……是扩阔已经没办法了吧?”云霄算计半天道,“扩阔本人绝对不会出此下策,多半是鞑子朝廷逼的。”

    朱元璋点头道:“我看也是,问题是,扩阔此战虽然注定损兵折将,可刘福通却是必败无疑。咱们也要及早安排妥当才是。”

    云霄松了一口气:只要不是让我趁火打劫就好!当下轻松道:“这反而不难。龙凤朝败亡已经注定,我们先要解决一个问题,那就是韩林儿到底救还是不救?”

    朱元璋皱皱眉头道:“各有利弊啊!若是救,咱们可以利用韩林儿一举收复龙凤朝的地盘,若是不救,咱们什么好都落不上;可一旦救了韩林儿,咱们就难免要奉其为正朔……”

    云霄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既想占便宜又不想担责任,日后自己登基还不能留人口实。心下想,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儿?可也不想拂了朱元璋的意思,只得含糊道:“救或不救也要依时而定,若到时候他还有利用价值便救之,若是没有,袖手旁观也是不错。只要咱们私下拉拢那些在后方守城的将领,将来韩林儿败亡,也许不用费什么功夫就能让他们阵前倒戈。”

    朱元璋微微沉思一番,无奈道:“也就先这样了。”

    云霄略一迟疑,开口道:“大哥,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也是咱们始料不及的。原本咱们计划再花个二十年功夫荡平天下,如今恐怕不消十年了。这几年咱们一直盯着北方的鞑子和西面的陈友谅,现在扩阔一动,咱们应该把目光朝南边看看了。两广、西南、川中、张士诚,还有甘陕、河套,甚至……草原、高丽咱们都要仔细盘算了,再往东面去,还得仔细思量倭寇的事儿。恐怕……咱们还要扩军了……”

    朱元璋心里一颤,扩军!又要花钱!

    刘基也认可云霄的建议,拱手道:“五哥说得是,若是日后我们出手慢了,反而被别人白得了霸王之资,反而对咱们不利。”

    马秀英直接说出了朱元璋的心事:“可是,应天的钱粮也只够养这么些兵,再多恐怕就……”

    云霄盘算一番道:“那就组建农耕兵!”

    “农耕兵?”朱元璋一阵迟疑。

    “对,闲时为农,战时为兵!没农活儿的时候就多训练,这些人可以少缴税赋或者少服劳役,或是免了税赋也行。不打仗的时候不吃饷不吃粮,年景好的时候日子也比普通人家富裕。只不过不能当主力精锐来使,野战用咱们手上的精锐,攻城守城用农耕兵!”

    朱元璋点头认可道:“这个法子不错,应天的财力也能支持,只不过少收些赋税罢了。不过这样东一个西一个不好,将来各地衙门登记造册的时候麻烦,收税赋的时候还要挨个清点,不妨集中起来。我看不如划定一些地方的户籍专做你说的这个‘农耕兵’,让他们世代相传好了,也省得到了咱们儿孙手上的时候,又要重新划定。名字么,叫农耕兵不好,怎么看怎么像种田的,不妨就叫做……‘军户’好了!”

    (愚以为,军户制和后来猪尾巴的八旗制有得一拼,甚至还优于八旗制许多,应该是冷兵器时代相当不错的预备役制度。不像唐代的府兵制那样不受中央政权控制,又不像宋代厢军制那样既拖累财政又拉低整体战斗力。不过制度是好的,但执行的时候就那个啥了,再加上相关政策执行也不到位,具体的执行人也是蠢才多于人才,军政又不分家,于是这个王朝悲剧了。国人从来就不缺乏完善的制度,而是缺乏对制度的执行力,行了,不多说,犯忌讳。)

    当下便由刘基执笔,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把一干条款商议齐备。最后,徐达慢慢地说了一句道:“商议来商议去,说到底还是钱粮,大哥,眼下应天的局面已经不能在让咱们这些武人撑着了。咱们兄弟里面,只有老五和老六通内政,以后大哥地盘大了,光兄弟几个是不行的。”

    云霄闻言点头道:“四哥说得是,咱们武人夺天下不假,说到底还是要文人治天下,眼下时局大变,顶多再过十年大哥便可定鼎,那时候光靠应天这些人肯定不够。老六在士人里混得挺熟,我看大哥现在就要考虑招纳一些文人士子,省得到时候又缺人。再者这些士子就算养在应天也不算白养,大哥礼贤下士之名必然少不了的,日后大哥出兵的时候,让这些士人撰文替大哥摇旗呐喊,也能笼络不少人心。”

    朱元璋点点头问道:“那现在开科取士可行?”

    刘基摇头道:“现在还不行。一来大哥还只是国公,贸然开科怕是落人口实,士子们也不愿背上这个名声;二来大哥地盘还不大,偏远的士子纵然得到消息,也会因沿途兵灾而不能成行,到时候所谓取士,不过就是应天周边的读书人而已,徒惹耻笑。”

    朱元璋叹息一声道:“小时候总以为将来有权有势了不过天天吃肉,新衣裳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如今才知道,摊子越大,事情越多!我自己也知道自己人缘不好,就咱这出身,早年来投效的士子不过李善长、胡惟庸这些人,宋濂、陈迪他们还是被我强拉来的。缺人哪!”

    马秀英含笑安慰朱元璋道:“饭要一口一口吃,这乱世里,读书人不管投效谁,都是拎着脑袋过日子,前些年咱们应天不显山不露水,只想着撑到天下大定的时候择明主而投,自然没什么人敢来投效,如今我应天有了问鼎天下的资本,那些读书人自然巴不得咱们去请他们。这些人也就好个面子,只要咱们拿出诚意多摆摆排场,给他们涨上足够的脸面,他们哪有不答应的?”

    云霄呵呵笑道:“大嫂还真是个明白人!”

    云霄心里记挂着战事,见眼下大事商量已毕,略说了几句便告退,临走时又将扩阔秘密调遣高手南下的事告诉了朱元璋,让朱元璋小心戒备,这当口可不能再让别人过来添堵。

    出了府门,云霄三步并两步地一溜小跑回家。柳飞儿自然知道头天晚上生了什么事,看到云霄回来也不多说什么,连忙拉着蓝翎到院子里喝茶,任由云霄一个人钻进书房。

    云霄在书房里一阵翻箱倒柜,随后便提着几个包裹钻进了紫园。紫园的丫头见云霄进来,连忙起身迎接,云霄急匆匆地摆摆手道:“不用行礼!我这儿有些图纸你们分类装好,立刻差人送到飞字营去,让飞字营的工匠赶紧制出几个来看看。还有,给各地飞记立刻传递消息,尽一切可能送各种工匠回应天,学徒工也行。”几个女孩儿连忙答应,忙不迭地开始研墨撰文。

    云霄仔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着令飞记所有商队,这几年再把规模扩大一倍,贸易以粮食、布匹、铁器为主,火药也要尽量收集,实在不行,硫磺硝石也好!若是商队卫队力量不足,先去河北找九省绿林盟主帮忙。还有,派人和平江沈记联系上,请他帮忙看看有没有海商的路子。”

    “是!”几个值守的丫头齐齐答应道。整个紫园一下子忙碌起来。

    (天一天比一天凉了,给点支持取取暖吧~泪奔~)

第二百二十九章 扩阔动手

    扩阔的反击从山东开始全面展开。

    因为应天的默许和放纵,扩阔一下子将徐州一线用来和应天对峙的十几万部队全部抽调进了山东战场。整个山东的势力均衡一下子被打破,猝不及防的毛贵部很快就溃不成军,在几乎没有任何反击的情况下就全面崩溃。

    为了解决几十万人的吃饭问题,同时也为了让山东可以有十年的太平年月,所以这一次扩阔根本就没有约束部下。几个月下来,整个山东的青壮男丁几乎一扫而空,至于女人,扩阔自然也知道蒙古人最喜欢用什么方式去解决。虽然扩阔心里有些不太舒服,可他自己也知道,这块专出精兵强将的土地上,若是留下太多的种子,将来就是个祸害,等于白白便宜了应天。

    于是整个山东几乎成了一片死地,说十室九空,好歹还有点人味儿,可实事却是,往往接连几个州县都看不见活物,只有手脚麻利些的百姓在鞑子没打过来之前逃进了山里,至于能不能撑到几年之后,就只能看天命了。

    平定了山东的扩阔立刻挥军北上,一路杀进辽阳,早就被高丽人折腾得焦头烂额的刘福通再也顶不住扩阔的全力一击,部队很快崩溃。扩阔手下的精骑追着漫山遍野的溃兵一追就是上百里,而扩阔本人也没有丝毫犹豫,除了高高举起杀俘的屠刀之外,就是带着步卒席卷长城以北,大军所过之处堪比蝗虫,就连一些蒙古部落都难以幸存。辽阳一带的女真人更是倒了血霉,论地位,他们虽然高于南人,可在蒙古人眼里什么都不是,于是女真人一下子分成两拨,一拨跑进了深山,找野女真(鄂伦春人)作伴,一拨随着万户挥厚东迁,跑过了鸭绿江,到高丽定居。万幸的是,挥厚可能受到自己那个吞了红果的佛库伦老太太庇佑,布库里雍顺在这一刻灵魂附体,总算逃过一劫。

    不过逃到高丽的挥厚在和高丽人的交往中很明显地现了高丽对辽阳的野心。昔日汉江南岸的小国一路扩张到鸭绿江之后依然不满足,也不管自己有没有这份能耐,就急急忙忙地打算把手伸向图门江和额尔古纳河,扭扭捏捏地上表元廷想“求赐”一块地――铁岭。

    挥厚不乐意了,自己虽然现在臣服在蒙古人的铁蹄之下,又寄居在高丽,可自己也知道自己是个女真人,也知道鸭绿江对岸片绵延的山岭是女真人的祥地,阿骨打太祖就是生于斯、长于斯、崛起于斯;自己的祖先也在这里留下了一段传奇。就算是蒙古人也还知道把这块地方赐给女真人,封个斡朵里万户,你高丽人算什么东西,想拿就拿?

    可眼下自己就像无根的浮萍一般,在人家眼皮子底下过日子,蒙古人太狠,高丽人脸皮太厚,刘福通又靠不住,挥厚的目光只得朝南方瞄了过去。与此同时,木华黎的后代、别勒古台的子孙们,在被扩阔的部下折腾得血本无归之后,也起了别样的心思,西北的几个部落还算老实,不过辽阳一带的兀良哈部、翁牛特部、乌齐叶特部的态度却日渐强硬起来――凭什么你们打仗要“买”咱们部落的粮草?这几个铜板,你直接来抢好了!

    扩阔虽然知道这样下去不妥,可朝廷听说了自己的“大捷”之后,个个儿像是吃了春药似的,忙不迭地催着自己进兵。圣上给自己的密旨里面,口气一如既往地兴奋,甚至直言不讳地告诉扩阔,圣上为了庆祝“大捷”,一晚上特地多召了几位嫔妃侍寝――没吃春药。

    其实扩阔很想说一句:见好就收吧!打仗打到这个地步已经算是很不错了,北方平定了,京畿安全了,好好休养几年再南下吧!刘福通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吃了这么大亏,回头到了汴梁,那还不拿出血本来跟朝廷玩命啊!

    可是没人听。扩阔在山东和辽阳的表现太耀眼了,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击溃了几十万人的反贼,此时挟大胜余威南下,那还不是望风而降?

    接到圣旨的扩阔一阵郁闷,送走钦差后,扩阔犹豫了好几天:眼下这种局面是先去见见自己的父亲呢,还是先南下见见自己的宿敌?

    随军的毛秀淑看着扩阔愁眉不展的样子只得柔声宽慰:“夫君若是想去找父亲恐怕是不成。父亲早就深居不出,把所有家业都交给夫君,就算是家中亲信也不知道父亲现在在什么地方,如今去找,又要找到什么时候?以往你一有难处,父亲自然会差人过来给你出谋划策,这次想必也不会差了。父亲到如今还没有差人过来,说明事情还没有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抑或是父亲早就有了准备,让咱们放手去做吧!”

    扩阔仔细想了想,笑道:“秀淑说得是!倒是我心急了些。也许父亲心中早有定计,只不过不方便说出来罢了。”

    毛秀淑一脸愁容道:“难不成夫君真打算南下去应天?”

    扩阔长叹一口气道:“不去又能如何?陈友谅个蹩脚货不足成事,根本不指望他能拖住应天。我所谋者,不是此战之胜,而是此战取胜之后如何应对天下局势啊!”

    毛秀淑眨眨眼睛问道:“夫君前番大胜,几十万大军只不过伤了些皮毛,比起当初的算计不知道好了多少,如何还怕应天?”

    扩阔摇了摇头,苦恼道:“虽是大胜,可你知道么,整个北方经过这一仗,几乎已成不毛之地,再打下去,军粮、人丁、赋税什么都没了,就算赢了,大元的江山也已经垮了。我之所以南下,就是想跟朱元璋和刘云霄好好谈谈,看看将来有没有划江而治的可能,就算不能,以黄河为界也是好事,让北方休养个十几年,这样才有南下之力,也不至于坏了国之根本。”

    “那……我愿随夫君一起去!”毛秀淑抬起头,认真地说道。

    “不行!”扩阔断然拒绝,“这一去……”

    “太危险,是么?”毛秀淑淡然笑笑,“夫君,奴嫁给你这么多年,一直体弱多病,未能给夫君带来一儿半女,将来奴又要靠什么活着?夫君此行凶险异常,以身家性命换取朝廷十多年生息,可夫君却没有半点犹豫!奴是夫君的妻子,夫君总说那刘云霄是如同夫君一般的英雄人物,难道奴竟连那个柳飞儿都不如么?奴与夫君既是夫妻,本来便是生同衾、死共穴,夫君此去如何又弃奴不顾?若是夫君果真不能北还,难道就这么甘心让奴跟了你的弟弟?”(鞑子惯例,儿子继承父亲、弟弟继承哥哥、亲戚可以瓜分战死将士的遗产……和遗孀)

    “脱因?那个不成器的东西,他也配?”扩阔恨恨道,“行,你随我去!若是真有什么不测……哼,我会给我的亲卫留下命令,若是真有意外,家中姬妾一概鸩杀!”

    毛秀淑知道丈夫这句话等于是答应了自己的要求,脸上流出一抹微笑,起身道:“那奴这就去准备。”

    “嗯!”扩阔点头道,“让手下准备两颗毒牙,也莫让南边小觑了我们!”

    毛秀淑半含微笑地点点头,转身而去。

    入腊前后,扩阔终于挥军南下。刘福通为了争取汴梁布防的时间,率众在河北境与扩阔打了十多场规模不大不小的战役。这次一刘福通因为手上实力锐减,反而变得小心起来,他的目的不是战胜,而是运用仅有的力量据险而守,一方面消磨元廷大军的锐气,一方面迟滞对方的行军度,为汴梁城的布防赢得时间。

    所以这一次无论扩阔用什么计谋刘福通都是坚守不出,无奈之下的扩阔只得挨个据点慢慢攻克。可刘福通的部下却如同一只只耗子似的,每个城池也就坚守个四五天,城破之前就烧毁军资悄悄溜走,汇集到下一个城池里跟守军一同作战,更有甚者,直接钻进山窝跟大军捉起了迷藏。于是,越是接近汴梁,守城的力量越充足,扩阔攻城的时间也就越长,后方还被不停地袭扰。

    这样一来,扩阔大军的行军度越来越慢,从一开始四五天破一城,到七八天破一城,灯到了河南河北交界处的时候,已经展到七八天准备,十四五天破城,再有七八天收拾残局的地步。

    在元廷看来这好歹也是得胜,可在扩阔看来,这样下去,自己的大军早晚得饿死。谁知上了一道请求暂且息兵的奏表之后,朝廷只给了四个字的答复:就地筹粮。

    扩阔被朝廷的狠劲儿吓出一声冷汗。自己的部下早就断粮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来“筹粮”的方式简单而直接:“抢”。大军一出保定,几十万人就如同洪水一般,涌进了各处州县,就连仆从军也不敢落后――广大的乡村是他们的。在山东和辽阳的“作战”中已经养成掠劫习惯的大军,已经无法用军纪来约束。而朝廷的这道命令,无疑是给这种行为找到了法理依据。一下子,就连被迫从军的南人部队也放开胆子,挥舞着简陋的兵器向自己的同胞下手。扩阔毫无办法,虽然他知道这样下去动摇了国本,可是户部没有一个铜板一粒粮食调拨过来,不这样做,他自己的部队就先崩溃了。

第二百三十章 南下应天

    思量再三之后,扩阔才下了一道命令:各部队将领收拢一批掠劫二来的物资集中到大营,想办法兑换军粮。办法其实也不用想,去哪儿换粮食大家心里都清楚得很。各部队的将领虽然贪财,可也知道行军打仗不能总靠掠劫来过日子,再者,抢来金银珠宝倒还是不错,布匹绸缎之类的,扔了可惜,带着又不方便,不如换点粮食过来。

    扩阔自己也没料到,自己的这一道命令不下还好,下达之后,很多将领又打起了百姓的主意――下令部队再“打一次猎”,但凡能换粮食的东西都抢过来――连铁锅都没放过。而整个河北的百姓早就听说了鞑子的“丰功伟绩”,再加上谢青山、白海石鼓动九省绿林一诈唬,很多州县几乎是空城而出,携家带口纷纷南下,有的逃入汴梁周边,有得则继续南下,向扬州进。

    可惜扩阔本人没有来得及现这些,眼下自己的大军已经稳定在邯郸一线与刘福通对峙,双方都在为即将到来的大战做最后准备。而扩阔备战的命令下达之后,自己就带着毛秀淑乔装南下。

    一路上,随处可见的都是南下躲避兵灾的百姓,这倒也给扩阔一干人带来了好处:混在百姓堆里。扩阔总共也就只带了五十名扈从,在数以万计的百姓中也不甚惹眼――反正南下逃难的大户多的是,几百口人的都有,没人在意这几十个人的小队伍。

    扩阔走的是山东往徐州去的一路,一路上听到百姓们口口声声地念叨“投吴国公”、“投刘将军”的时候,心里颇不是滋味。这些百姓别看现在手无寸铁,几年之后,在“回乡”两个字的感召之下,就算妇孺都敢拿起兵器玩命。

    “天下民心尽归应天矣!”扩阔坐在马车的前辕上,轻轻挥动了马鞭,口中低声说了一句。

    “这位仁兄说得好!”不远处一个背着金刀的青年骑在马上高声说道,“民心归应天,那天下早晚也归应天!”

    扩阔吃了一惊,自己说话的声音很低,周围还有嘈杂的难民队伍,这个青年居然听得一清二楚。想起自己的身份,也不便拒人千里,当下拱拱手笑道:“仁兄缪赞了!在下不过看着如此多的百姓不投汴梁而投应天,有感而罢了!”

    那青年大笑一声道:“汴梁城朝不保夕,去投那汴梁还不是要做鞑子刀下之鬼?何况汴梁防务吃紧,陡然多下几十万百姓,存粮又如何够用?此时纵然去投,也不过多喘几口气罢了!仁兄不也是朝应天而去么,想必此中关节必然知晓!”

    扩阔淡然笑笑道:“这话不假!汴梁城一破,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如今即将开春,趁早南下,或许还能分得一块田地,赶上一拨夏粮;到了汴梁,怕是要直接拉去修城墙了!”

    青年将马拢了过来,与扩阔的马车并行而前,口中道:“我看仁兄也不是寻常富户,扈从虽不多,但个个都是好手,没什么行李,家眷也只有车中这一位,想是早就在应天寻好了去处吧?”

    扩阔一愣,呵呵笑道:“老兄眼力不差!实不相瞒,在下的财物辎重早就托人送到应天,这次不过是去应天寻一个故交。”

    青年一听来了精神:“故交?兄台在应天也有熟人?”

    扩阔点点头笑道:“熟人也谈不上,不过数面之缘罢了。这次南下,还不知道该怎么找他!”

    “哦?”青年奇道,“这南下的百姓中,都没什么眷属在应天,兄台倒是一个特例。兄台如果方便,不妨说与在下听听,小弟在应天颇有几个熟人,可以帮忙打听。”

    扩阔微微一愣,知道这青年会错了意,旋即顺着他的口风答道:“在下要去寻的,是应天的刘云霄刘将军。”

    那青年听过之后朗声大笑起来:“原来是刘兄弟的故交!如此正好,在下正好也是举家南下去寻刘兄弟,你我正好同路!在下姓谢,名北雁,河北沧州人氏,与家父混迹绿林,草创金刀门。敢问兄台名讳?”

    扩阔暗暗吃了一惊,原来这就是跺跺脚都能让九省绿林抖三抖的人物!面色不变,拱拱手客气道:“谢兄请了!原来是九省绿林的少当家!在下王保,沈丘人氏。少时学得一些武艺北上寻个出身,谁知时运不济,无奈去草原做了几票生意之后,就此洗手,从了商贾之道!”

    谢北雁呵呵笑道:“我说王兄相貌堂堂体格雄健,却做商贾打扮!原来也是咱们绿林出身!不过我看王兄手下扈从皆是精锐,想必王兄在草原做的生意怕是不小吧?能砍鞑子脑袋的,都是咱们同道中人!”

    扩阔嘴里一阵泛苦:我在草原做的“生意”比你想想中大多了!随即强笑道:“大生意不敢当,也就是纠集一些没饭吃的弟兄,趁着草原大乱,找一些小部落下手罢了!”

    谢北雁此时已经将面前的这个人定位为“马贼”,想起平日里和云霄往来的书信中,云霄多次提到骑兵组建之难。看到眼前这个和鞑子交过手的马贼,便自然而然便想起了此人多半是带着手下投奔云霄小子去的,在义军中混个骑将身份也算有了个正经出身。自己这番南下也是带着金刀门弟子去投云霄,没准两人将来还是同僚。

    当下拱手客气道:“王兄手段高明,想必此次南下,必得重用!小弟只叹自己不通骑战,怕是将来只能做步将了!日后有了闲暇,还要王兄多指点马战功夫!”

    扩阔一阵郁闷,我什么时候要去做刘云霄的手下了?不过客套还是要客套,只得硬着头皮道:“谢兄抬爱了!在下对步战也不甚熟,日后定然切磋讨教!”

    谢北雁怎么也想不到,这个驾着马车的男子正是害死自己叔父的幕后主使,还只当他是准备投效应天的同道中人,先前的一路上,要么跟着自己的父亲和二叔带着金刀门弟子护卫沿途百姓,要么钻进马车陪着自己两个妻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扯闲话。这会儿终于遇到一个和自己年纪差别不大的汉子,又找到了共同语言,自然立刻引为知己。

    扩阔还在襁褓中的时候就被察罕帖木儿接走认为义子,十六岁起就出兵草原,长这么大,根本就没机会也没时间涉足黄河以南。在谢北雁的邀请下,两人一路察看沿途地形。

    再往南去,扩阔几乎就是两眼一抹黑,自己也知道,恐怕自己此生再也没有机会牧马江南,这一趟能不能回来还是两说。若是真让自己以性命为代价换得朝廷数十年平安他也认了。所以到了此时反而放宽了,不再去留意地形,反而让毛秀淑下了马车和谢北雁的家眷见礼,携着爱妻一路细细观赏起风景名胜起来。这些年自己亏欠这位妻子太多,也是时候好好补偿一下了。

    扩阔这一路上慢悠悠地南下不要紧,却急坏了在应天的云霄。

    扩阔大军一进邯郸没几天,整个北方就失去了扩阔的踪影。知道扩阔足智多谋的云霄立刻觉得事态失控,心急火燎地去找朱元璋商议。而朱元璋此时正被难民南下的事搞得焦头烂额,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也有些乱了方寸:原本都算计着让扩阔和刘福通打个你死我活,可万一扩阔用什么诡计一下子吃掉刘福通,再挥军南下,到时候谁受得了?谁都没想到,扩阔居然混在难民的人潮里南下,更没想到他跟谢北雁搭上了关系。

    而谢北雁又持着云霄赠给的飞字营令牌,一路上也没什么人盘查,谢北雁本人又将扩阔当作了正打算投靠云霄立功的马贼。这样一来,扩阔居然无声无息地到了云霄的眼皮子底下。而云霄则几乎动了飞字营全部都侦察力量在整个河北撒开大网到处寻找扩阔的踪迹。可又怎么可能在河北找到扩阔!正当扩阔渡江的时候,云霄正在家里和柳飞儿推演扩阔行踪。而扩阔和谢北雁到了应天之后便假托赁屋暂住与谢北雁各奔东西。

    谢北雁因为和云霄的交情,加上谢北雁一家在河北绿林的分量不低,故而到了应天极受重视,住处也是云霄早就安排好的。一行人刚刚渡江,早就有人在码头上等候。扩阔要去找地方先安身,谢北雁自然也不好阻拦,心下虽然有意邀扩阔同往,可说到底大家都带着家眷,刚搬进新宅难免乱哄哄的一片,到时候出了什么乱子反而不好交待。于是也不多挽留,各自道别。

    扩阔没有打算去赁什么宅子,而是寻了一间还算过得去的客栈住下,草草用过午饭,就带着毛秀淑漫步走上了应天街头。

    这还是两个人成亲以来第一次携手逛街。在过去的二十多天里,两人经历过太多的第一次:第一次赏月,第一次郊游,第一次登山,第一次观景……这样的第一次越多,扩阔越是觉得自己亏欠毛秀淑越多。身边这个满脸病容的秀丽女子是自己的妻子啊!而自己却……

    看着毛秀淑苍白的脸上那一抹满足的微笑,扩阔心里有着说不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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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应天风物

    初春的应天虽然有些寒冷,可因为难民的到来,多少显得有些热闹。

    应天府早早地就摆下了接待难民的竹棚,拖家带口的难民们在这里登记造册,然后领取开春前渡日的米粮、衣被,甚至还有一旦干柴;最让人高兴的是,居然每户还有两千枚铜钱,可以自己去买一些生活必需品。领过东西的难民们则在巡城兵丁的指引下,按照分到手的号牌安顿进了临时的住所,旋即便生活做饭,先饱饱地吃上一顿。而到得早的难民,早就揣着刚刚给的铜板上了街市,一边看看有什么日用杂货,一边看看有什么地方寻些短工――春耕之前打点零工,也可以补贴家用的。

    这么多天奔波的疲劳在此时一扫而空,家中的米粮怀里的铜钱仿佛给生活带来了无限的憧憬,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漾这希望――再过几天,就会有官府的人告知自己分了多少地,领了地契和农具耕牛,就可以安心过日子了,第一年不用交赋税,年底的时候应该能吃上一顿肉再给老婆孩子扯上一套新衣了吧?听说应天还有一种叫做“军户”的行当,世世代代都只要交那么一点税赋,只要打仗的时候站上城墙就行――天底下还有这么便宜的买卖!不少人已经拢在一起打听怎么报名了。

    应天的各大商号早就准备了各种生活物资,路边的小吃摊点也是座无虚席。排队落后的人,领到米粮之后也不打算再升炊烟,摸着兜里实实在在的铜板,咬咬牙奢侈了一回,一家老小下了馆子,点了几个菜,乐呵呵地吃上一顿,庆祝全家人劫后余生。散出去的铜板又变成源源不断的赋税回到了应天府――用云霄的话说,钱存在大库里,永远都是死的,只有让它动起来,才能让赋税收得更多,哪怕暂时先吃点小亏――应天府从接纳第一波难民开始,赋税就以一个月涨一成的度拔高,而这些钱又用来招纳更多的难民。

    难民里也有不少会手艺的人,心思活泛的,就把到手的两千个铜板当作了本钱。没过多久,应天城里城外又冒出了不知道多少简陋的店铺,雇佣工、召人手,本来还让应天府头疼的难民安置问题反而变成了另一件头疼的事情:府城要扩建,街道要修整,到处要人手。那些南迁的大户们,更是忙着买地建宅,木匠、泥瓦匠、甚至会烧砖窑的人都成了抢手货;要家丁、要仆妇、要丫头,原本人满为患的应天却在人力问题上成了一个填不满的大窟窿。云霄曾经开玩笑说,再有难民过来的话,应天的窑姐儿都不够用了!这是真话,光是应天备案的青楼争风吃醋打架的案子每天都有两三起。

    城防司的兵丁正在街口努力维持秩序,摩肩接踵的人群让整个应天比大都还热闹。像扩阔这样“富户”自然是不屑和难民们一起排队领粮的。家眷多的都是直接先赁个院子住下,挑剔一些的可以在客栈包下一座院子。然后到处去寻有无现成的宅子可买――当然目前的应天是绝对没有的,只有先买下一块宅基,然后重新雇人盖起新的院落。无论从哪个角度讲,应天城都应该要扩建了。

    扩阔和毛秀淑漫步在应天的街道上,看着繁华的街景和往来的人群,心中感慨万千。

    “应天虽然眼下投效的人不多,可个个都是栋梁之才啊!无一不俱定国安邦的本事,”扩阔叹息道,“当年的集庆府不过弹丸之地,这几年下来,规模居然过大都!”

    毛秀淑并不关心这种繁华到底意味着什么,只是沉浸在由衷的幸福当中,听到扩阔的话,才想起了自己的身份,恍惚道:“逃到这里的百姓虽然面呈菜色,可却和大都的百姓不一样,脸上有……有……有一种希望,对!希望!看着他们脸,就好像明天早上一觉醒来,家里就屯满粮食,床头摆放着新衣……治理应天的人真是了不起啊!这样的豪杰,为什么朝廷就没有委以重任呢?”

    扩阔苦笑一声道:“听说这一切都是刘云霄和他的义弟刘基两人在给朱元璋的‘时务十八策’上提到的。前几年的时间里,朱元璋不单不动武,而且还广积粮草,才有了如今这般兴盛的景象。你没去过汴梁,你去过汴梁之后就会知道为什么我要把应天列为头号大敌!汴梁的百姓――比大都的还不如!”

    “难怪夫君说胜负已定……”毛秀淑埋下头低声道,“朝中的那些大臣们就不睁开眼看看这天下么?”

    扩阔愤怒地摇摇头:“这些人!哪怕他们只有应天官吏们两成的上进心,大元江山也不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你知道我灭了多穆特部之后从他们汗王的王帐里搜到多少金银么?两百车!据说这两百车还不及圣上在中原封的一个亲王的两成!河间王――就是抢了户部陈平章事老婆的那个胖子――他睡觉的床用了四千斤黄金打造!王妃的金银饰堆了五间大库!喂马用的都是上等的稻米!你再看看这应天的街道,刚刚我们走过去的那户宅院――门上的朱漆都掉了一大半――就是朱元璋的宅邸!”

    毛秀淑惨然一笑道:“夫君这么一说,就连奴这个妇道人家都知道民心所向了!”

    说话间,扩阔的眼中突然出现了一道倩影,等到扩阔注意到这道倩影的时候,那个妇人打扮的女子正直愣愣地看着他,脸色煞白。看到扩阔的眼睛看过来,那个妇人慌忙别过脸去,迈开步子,混迹到人群当中,再也看不见。

    很熟悉!扩阔有些纳闷,我在这里有熟人?但又确信,这个女子似乎在哪儿见过,难道是会里安排在这儿的细作?应该不是,那个女人应该不会出现在这个地方才对!但是那种眼神、那张表情――可以肯定,自己一定见过!

    毛秀淑看到扩阔脸上阴晴不定,只道是触动了扩阔的心事,于是强笑道:“夫君不是说这次权当带奴南下游山玩水的么?何苦再去想这些劳心的事?早听说南边儿的衣料、饰不错,还有一些个泉州来的黑衣大食货物,夫君带我去见识见识可好?”

    扩阔回过神,温柔地看了看毛秀淑,温言道:“好,咱们这就去瞧瞧。”说罢,挽起毛秀淑的手,并肩走进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两人信步而行,由于是初到应天,对应天的格局也不甚熟悉,走的时间长了,却现自己已经渐渐脱离了人潮,走到了一片宁静地宅邸区。

    “这一片儿墙高院深,多半就是应天诸员的宅邸了,”扩阔环视一眼笑道,“咱们走岔了路。”

    “夫君你看――”毛秀淑攥紧扩阔的手,指着一个大门前的牌匾道,“这就是你说的双英府?”

    扩阔抬头看过去,三个鎏金的大字映入眼帘。

    扩阔不由一阵苦笑:“怎么跑到这儿来了!”说罢转身就要走,却被毛秀淑一把拉住:“或许这是天意,既然到了,就进去看看吧。”

    扩阔一阵踌躇:“可我答应过你,先陪你在江南游历一段时间……”

    毛秀淑摇摇头道:“夫君说笑了,奴如何不知夫君的心事?这些天,夫君整日相伴,奴此生已足慰。与其在别人刀口下心惊肉跳地观景,不如与夫君携手共存亡!”

    扩阔一阵大笑道:“刘云霄啊刘云霄!论知计,我多次败在你手里,如今论妻室,我终于和你打了个平手!好!秀淑,我们一同去!”

    双英府门前的门子远远地听到扩阔喊着“刘云霄”一阵大笑,便立刻来了精神,看到扩阔渐渐走近,上前行礼道:“请问这为官人有何指教?”

    扩阔淡然一笑道:“故人王保保,求见刘将军。”

    门子心下恍然,前些日子主子就交待了,难民南下之时,会有不少故人来访,切不可怠慢。再看看眼前这对夫妇,虽然满面风尘,可身形气质皆属人中翘楚,身后的四五名扈从更是不简单,门子这行当也是精于察言观色的职业,心下立刻估算出这对夫妻的价值,于是连忙唱了个喏:“原来是将军故人,还请到门房里喝杯热茶,且容小的过去通报。”

    扩阔微微颔,扶着毛秀淑进了门房坐下,朝毛秀淑笑道:“你说呆会儿会生什么?是刘云霄降阶倒履而迎,还是几百刀斧手直接拉着我们去砍了?”

    话说得很轻松,可毛秀淑还是从扩阔的话中听出了一丝苦涩:叱咤风云的他,头一次有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受。

    毛秀淑敛容道:“夫君曾说起过,易水河畔曾经亲手射杀了刘云霄的爱妾,今日事若不济,秀淑愿以性命相抵。夫君身系社稷安危,不可造次。奴虽不曾练武,可也知道夫君若要离开应天,也不是什么难事……”

    扩阔一脸的镇定与决绝:“既然带你来,就绝对没有弃你而去的可能!殒身不恤,只为红颜,他刘云霄能做到,我扩廓帖木儿一样能做到!”

    (票区和评论区都很冷清啊,有些惶恐,咬牙坚持中,就当写给自己看的)

第二百三十二章 不能杀他

    云霄和自己的女人们刚刚吃过午饭,正躲在后院逗王敏儿玩。

    云霄横在椅子上,一边剔牙一边哼哼道:“敏儿,叫声干爹来听听――”

    叶影和康玉若到还没什么表情,毕竟云霄自己也已经有了两个丫头,又收养了这么个女孩儿,让她叫声干爹也不算过分。可柳飞儿和蓝翎的表情就古怪多了:这可是扩阔的妹妹!让她叫一声干爹,那不是比扩阔长了一辈儿?占便宜都占到这个地步了!

    两女对云霄又是掐又是捏,叶影和康玉若则是搂着孩子咯咯直笑。

    李管事一溜小跑进了后院,朝众人行礼道:“老爷、几位夫人,门外有一位名叫王保保的人,自称是老爷的故人,带家眷来访。”

    柳飞儿和蓝翎眼睛立刻瞪得大大的,而云霄早就从太师椅上直接滑到了地面,脸上一片呆滞的表情。

    看到众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云霄连忙从地上爬了起来:“影儿,你先去歇着吧;玉若去紫园,差人请大哥和大嫂过来;飞儿和翎儿跟我走――把敏儿也带上吧!李管事,请他们进来,带到演武厅去,让他稍等一会儿。”

    李管事虽然很奇怪自家的老爷会故友不在正厅而去演武厅,可嘴里也不多问,唱了个喏,转身出去。

    半晌功夫,柳飞儿才回过神来:“原来他到应天来了,难怪整个河北都看不见他的踪迹!”

    蓝翎也咂巴嘴道:“还真有不怕死的――”

    康玉若比较奇怪,问道:“这人是谁?他说他是你的故交,你们怎么喊打喊杀?”

    云霄冷哼一声道:“王保保这个名字你不熟,他的蒙古名字你肯定知道――扩廓帖木儿!”

    这下康玉若和叶影的脸色齐齐剧变,扩阔帖木儿的名字随着南下难民的到来,早就起到了止儿夜啼的作用。何况康茂才早年便是元廷将领,对这个名字自然不会陌生,而叶影一直在河北执行任务,对扩阔更是熟悉得很。最关键的,全家人都知道,家祠里供着的那个薛雪的灵位,就是拜这为扩廓帖木儿所赐。

    这一下,几个人的心思就集中到了一块:这个人,到底让不让他活着回去?康玉若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即起身前往紫园。叶影向来是个清净人,只要能在云霄的身边,就觉得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她自己也明白自己是什么水平,既然帮不了自己的丈夫,那就别去添乱,做一个小女人便好。于是叶影也没有迟疑,讲王敏儿放到柳飞儿的怀里,告一声罪,回自己房里歇着去了。

    “他还带着家眷?难道是……”柳飞儿迟疑道。

    “不可能,”云霄摇头道,“扩阔自己心里应该明白,这一次南下,我不会放过他,大哥恐怕也不想放虎归山,南下的难民更是恨这个害他们家破人亡的罪魁祸入骨。必死之行,又要埋骨他乡,他绝不会带蔺金奴来。”

    蓝翎恍然道:“那他带着的,一定是他生命里最重要的那个女人!同生!共死!”

    云霄郑重地点了点头:“若是他只身前来,恐怕还抱着突围的打算,如今带着家眷来,恐怕已经是抱着必死之心!我若猜得不错的话,他多半是要用他的死,换取我们的承诺。”

    柳飞儿疑惑道:“承诺什么?”

    云霄叹息道:“不知道!值得我们去承诺的东西太多了!这些只有靠大哥做主了!”

    蓝翎有些欢欣:“那我们是不是可以准备灵堂,用扩阔的人头祭奠薛妹妹了?”

    云霄又是一阵摇头:“不能杀他!”

    “什么?”柳飞儿有些愠怒,“难道放他走?且不说薛妹妹的仇要报,血狼会在青甸镇犯下的事和秀秀的死也跟他脱不了干系,这事儿若是让朱大哥知道了,又怎么交待?让这家伙回去又会祸害多少百姓?将来大哥北伐的时候又要赔上多少将士的性命?”

    云霄一阵失神,迷惘道:“我也不知道该不该放他。可是若是他就这样死了,北方的鞑子大军就会群龙无,若是让脱因帖木儿继承扩阔的帅位,那他根本无法整合近百万大军。一盘散沙的鞑子就会被刘福通击溃。这个时候让刘福通咸鱼翻身,将来大哥连北伐的藉口都没有。龙凤朝这一仗赢了,那天下大势就更不可预料,咱们就要面对更多、更强大的敌人。这还不是最糟的情况,若是鞑子朝廷下令让孛罗帖木儿执掌帅位,那么孛罗帖木儿必然会动用他在鞑子朝廷的关系,先直接南下攻咱们……”

    柳飞儿也一下子沉默了。

    云霄又补充道:“蔺金奴的事儿更是别想,扩阔一死,蔺金奴最好的结局就是落在脱因帖木儿的手里,若是运气不佳,沦为其他鞑子的女奴都有可能……那时候,可就真的是人尽可夫了……”

    旋即眼神又坚定起来:“为了将来北伐能少死些人,咱们现在能做的,就是让刘福通和扩阔打起来――越惨烈越好!刘福通要什么咱们就给什么!让他们在汴梁城下死耗上一年!直到扩阔筋疲力尽为止!”

    柳飞儿仔细思量一阵,也只能无奈地点了点头。

    云霄站起身,把衣裳整理了一番,道:“走吧!咱们去正厅等大哥大嫂,然后去会会这位宿敌!”

    三人刚到正厅没多久,朱元璋和马秀英就风风火火地赶了过来,看到云霄三人在正厅等候,朱元璋急问道:“老五,到底出了什么大事?”

    云霄看着两人整齐的穿戴微微有些惊讶道:“大哥大嫂,你们这是从哪儿来?”

    朱元璋呵呵笑道:“咱刚刚和秀英去新营那边拜会了一批南下的士绅,那些家伙,个个儿说话文绉绉的,又听不懂咱们的这儿口音,甚是无趣!可又不得不和他们装个样子来,若不是你的手下说有紧急军情,咱还不知道怎么脱身呢!”

    云霄知道朱元璋最怕和那些读书人“聊天”,毕恭毕敬地坐在那儿不说,还要费脑子回味那些之乎者也里面的含义,看到那些士子们一脸自我陶醉的欠揍表情就算再不爽也要忍着,伤身、伤脑又伤心。这些南下的士绅将来也是应天的中坚力量,朱元璋不去见一见,不去抚慰一下实在说不过去,云霄几乎都能想象出朱元璋当时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来。

    不过此刻无暇取笑,云霄严肃道:“扩阔来了!”

    朱元璋一愣:“打过来了?那刘福通就不管了?”

    云霄急忙解释道:“扩阔到应天来了!就在我府上!人在演武厅!”

    朱元璋震惊的表情不下于云霄一开始听到这个消息时的反应。

    还用找我?砍了不就是了?朱元璋的第一反应便是如此。但看着云霄严肃的表情,随即就明白了云霄的意图,马秀英在短暂的震惊之后,也是一脸恍然的表情。要说这两位能在乱世里混到这种局面,在势力均衡上也绝对都是老手。

    彼此给了一个眼神之后,朱元璋问道:“他有什么要求?”

    云霄很快意自己的大哥大嫂能这么快从简单的恩怨中解脱出来,和聪明人共事就是省却了很多麻烦。于是直接解释道:“他刚到,我现在也没弄清楚他是私人身份还是国使身份。若是私人身份,我到不介意应天和他有什么约定,到时候万一有泄露,就说扩阔是想赎回自己的妹妹,何况若是他不规矩,咱们还有机会倒打一耙,给他个通敌的罪名,让鞑子皇帝好好猜忌猜忌他;若是国使,最好还是轰走,咱们应天已经到了问鼎天下最关键的时候,大义在我,不能留下任何口实。”

    朱元璋来回踱了几步,点头道:“这样妥当!咱们就先定下这个调子,无论谈什么,咱们都只和他私人谈。他的身份也是赎回自己妹妹的私人身份,有什么条件,可以在赎他妹妹的时候一并提出来商议。”

    云霄道:“此番扩阔还带着家眷过来,所以云霄做主也请来的大嫂。咱们都带着家眷来谈,这样不伦谈什么,都不算公事。”

    马秀英也认可道:“只要不是什么过分的要求,咱们不妨都答应。若是把他逼急了,回头那些尚未南下的百姓岂不是糟了罪?”

    朱元璋沉思一阵开口道:“第一,不称臣纳贡,和亲什么的免谈;第二,不出兵出粮,就算要裂土而治,也应该以黄河为界;第三,只能承诺五年内应天不动手北伐,这次会谈,咱们能争取到的地盘越大越好。这三条是咱们的底线,其他的都好商量。”

    柳飞儿和蓝翎虽然一个通谋一个通政,可到底也没想到汴梁之战还没开始,这边已经将主角抛开直接商议如何瓜分龙凤朝的地盘了。

    对于扩阔来说,云霄让人请他进演武厅而不是直接派刀斧手把他押进法场,就已经意味着这一趟可以活着回去了。既然能活着回去,那么日子还要照过,该打的仗还是要打,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在回去之前,就必须尽可能地从朱元璋的口中掏出对朝廷来说的最大利益。

第二百三十三章 最大利益

    扩阔的最大利益是什么?

    击溃刘福通、夺下汴梁之后,自己的军队肯定被作困兽之斗的红巾军重创。到那个时候,别说应天动手北伐,就算愤怒的百姓都有可能将自己围歼。如此大的伤亡,让扩阔根本无法继续南下到淮西路。

    龙凤朝余下的地盘自己也就根本不指望了,既然如此,让他们和陈友谅争去吧!连年的大战,北方早就赤地千里,没有几十年、两代人的休养根本缓不过劲儿来,再次南下绝对是泡影。现在扩阔能争取的,就是拖延应天北伐的时间。然后自己犯点小错误,半推半就地被夺去兵权,带着妻子到封地上避难去。等到应天真正北伐的时候,让那些掣肘的官僚们知道他们犯下了多大的错误,自己再带着妻子出山,在草原上打几个胜仗,替大元朝留下最后一点元气。他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扩阔需要时间,应天何尝不是?

    龙凤朝的地盘不小,应天吞下去需要不短的时间来消化,这些都是需要大量的先期投入,时间久了才会见效。还要腾出手来解决陈友谅和张士诚、扫平南方――这些都是肘腋之祸,不摆平他们,朱元璋还真没这个胆量倾巢北伐。

    于是,双方几乎抱着同样的目的,坐进了刘家的演武厅。

    云霄府上的演武厅很宽,很大。地面是上好的樟木地板,周围的墙上挂着各式兵器。几个人坐在演武厅的正中央,垫着的,也是好皮料缝制的坐垫。

    这一次,云霄直接差遣的是紫园的丫头――给众人上茶之后,便抬来一张书案,仔细记录这次会谈的内容。

    “吴国公,”扩阔端起茶碗,浅啜了一口,“这是贱内毛氏。想必吴国公身边的,便是尊夫人了吧!”

    朱元璋面露微笑道:“人皆云扩阔帖木儿乃是少年英豪,今日终于得见,也算快慰平生。当此之时,阁下能只身南下应天,足见传言不虚!”

    扩阔拱拱手笑道:“能得吴国公这般英杰赞誉,王某也算没白活。明人不说暗话,王某此行目的,想来吴国公应该已经猜到了吧?”

    扩阔这是故意的,云霄第一个反应便是如此。这厮先不说出自己的底牌,反而先来套取应天的底线。

    朱元璋也不是省油的灯,知道自己论辩水平实在拿不出手,干脆直接装糊涂道:“不知道扩阔将军打算用什么代价换回令妹?”

    扩阔一愣,旋即注意到蓝翎怀里正在熟睡的女孩儿。

    云霄看了女孩儿一眼,朝扩阔道:“她一出生就被掳过来,我取名王敏儿,王兄以为如何?”

    扩阔不舍地看了王敏儿一眼,淡然道:“多谢刘将军照顾敏儿!保保感激不尽。”

    云霄面不改色:“王兄放心,只要刘某还有一口气在,断然不会亏待了敏儿。”

    这句话扩阔倒也相信。至少现在的王敏儿虽然在睡觉,可眉眼间却流露出一股安详、坦然的神色,看来云霄全家合府上下都把自己的妹妹当作亲人看待。而敏儿身上穿的湖丝衣衫,更是苏杭一带最上等的绣工,放在大都,御用的东西也不过如此。脖子上的金锁虽然不大,可做工之细,不知道是哪位名家之手,稚嫩的脸庞上血气充盈,虽然已经沉沉入睡,却掩盖不了这丫头勃勃的生气。

    扩阔的心里浮起一丝异样,知道第一回合的交锋自己已经落了下乘。何况自己这次是来求人,少不得要任人宰割。

    “划江而治,”扩阔下定决心不再绕圈子,“只要应天放弃北伐,我会上疏圣上,承认应天对江南的控制,永为兄弟之国。”

    朱元璋听得直翻白眼:我现在的地盘都过了淮河了,还跟你划江而治?

    “划江?划的是什么江?”朱元璋不屑道,“听说草原上有个什么什么江,不会是划那条江吧?你们北,我们南?”

    扩阔一阵语塞,硬着头皮道:“长江。”

    “噗哧!”柳飞儿失声笑了出来,“王将军可别嫌弃咱们女人家,我也是应天的正职将军。若以将军的说法,咱们应天在江北方圆千里的地盘,还要让给你们不成?虽然说漫天起价,坐地还钱,可将军这般狮子大开口,是带着诚意来谈的么?”

    扩阔也知道自己这价码对方绝对不可能答应,就等着他们讨价还价呢,于是扭头问道:“那应天又是作何打算?”

    朱元璋缓缓开口道:“鞑子必须迁都北上,以长城为界。长城以北一百里内,只准部落放牧,不准驻军。”

    扩阔当即回绝道:“如此苛刻的条件恕在下不能答应。我大元经营大汗八里城(大都)数十年,怎能轻言放弃?何况在下之所以领军征战,也正是为了保住大都不失,如此一让,在下还和刘福通较什么劲?直接护卫圣上北狩便是!还请诸位思量!”

    云霄呵呵笑道:“有什么好思量的?你们的大军如今都云集在汴梁一线,徐州以北山东、河北门户洞开,你当咱们打不进大都?”

    扩阔有些恼怒:“刘将军慎言!王某虽然多次败在刘将军手上,可麾下大军还有一战之力!若非朝廷掣肘,王某早就剑指徐州!应天虽然有力北伐,可牵一而动全身,只要贵军攻入山东境内,朝廷必然下旨,要求王某东进与贵军决战。彼时怕是要让他人坐收渔利吧?”

    云霄哈哈大笑起来:“不知道刘某可不可以把王兄的威胁看作笑话?我军只需要向山东境内推进五十里,恐怕你们的皇帝就要让你挥师东进,到时候咱们往回一撤,刘福通再北上几十里,你又要跑回去!反复几次,你们的皇帝又能把我们如何?只是不知道如此一来你的大军还能有一战之力么?”

    扩阔不得不承认,只要应天和刘福通约定好,双方互为策应,就完全可以让自己的大军来往来千里的路途上活活跑死。就算只来这么一次,自己的骑兵和步兵一旦脱节,那也将会是灭顶之灾。

    “淮河!以淮河为界!”扩阔认真道,不知不觉中,扩阔之前的那股豪气已经被言语的交锋消磨殆尽,“东以淮河为界,西以剑阁、葭萌关、大散关一线为界,中以洛阳为界。”

    云霄知道扩阔已经入彀,好整以暇道:“应天现在的地盘就正好到淮河北岸,若是答应了你,不等于应天什么便宜都没沾到?不若以东至登莱,西至潼关为界。”

    扩阔“蹭”地一下立了起来,满脸怒气:“这还怎么谈!王某不过是一名领兵之将,今日到应天不但赌上了自己的性命,还赌上大元国运!以登莱、潼关为界,大都以南只有保州一府为屏障,整个大都直接都在应天的刀口之下,这和迁都北狩有什么区别!刘将军若是没有诚意,王某宁可抗旨也要南下与你再战一场!”

    看着扩阔愤怒异常的表情,柳飞儿把脸憋得通红却不敢笑出声来,朱元璋也在极力忍耐。而扩阔身边的毛秀淑的脸色却一如平常。看到自己的夫君急成这样,毛秀淑替扩阔整理了一下衣襟,语气平静地开口道:“奴不过是个妇道人家,可奴和夫君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奴也知道,这种私底下的协议虽然拿不上台面,可最后还是要靠奴的夫君说服圣上。诸位将军刚刚提出的条件莫说圣上,便是奴也知道万万不能答应。请诸位将军仔细思量,纵然奴的夫君此刻答应了诸位,可圣上会答应么?如此,双方的和谈不又如泡影?既然大家都不想动武,那就别老是为难奴的夫君。要知道,大元朝廷里,圣上才是东家,奴的夫君不过是个跑腿的伙计,跟伙计计较得再多,也要东家点头才行。在坐诸位都是真英雄、真豪杰,既然来谈,就请提出一个让圣上可以接受的条件。”

    云霄听了心里颇有些吃惊,这个一脸病容的女子还真不简单,居然一眼看出了应天也有求和的意思,干脆把责任一股脑推到鞑子皇帝身上:你们提的要求再高,就算我们答应了,皇帝不答应,咱们还是白谈!要谈,你们找皇帝谈去!一番话连打带消,完全扭转了扩阔的劣势,这个女人还真不简单!

    旁边的柳飞儿立即针锋相对:“这倒不妨!咱们是有很大诚意的,有什么条件贤伉俪尽管答应便是,若是将来鞑子皇帝找二位麻烦,二位不妨到应天来。以二位之才,大哥和大嫂必然扫席倒履而迎。若是二位还气不过,应天自然会给鞑子皇帝点眼色瞧瞧,替二位出这一口恶气!”

    云霄差点笑出声来,果然!对付女人的最好办法那就是用女人对付女人!你的女人一推六二五,我的女人也不差,你的女人既然把活儿都推了,我的女人再替你揽回来!还给你再加上一个比泰山还沉的包袱!朱元璋和马秀英也品出了柳飞儿这番话里的味道,立刻投来了赞赏的目光。

第二百三十四章 最终谈妥

    柳飞儿的话可谓句句诛心。你不是把责任都推得干干净净了么?那好办!咱们提什么要求你只管答应便是,若是鞑子皇帝要难为你也没事,携家带口到应天来就行了!凭你们的本事,应天肯定视为肱股!你若是还不解气,应天就出兵替你教训鞑子皇帝一顿,给你长长脸。

    表面上看,柳飞儿似乎句句在为扩阔着想,甚至代表应天敞开心胸欢迎扩阔来投。实际上,这话若是泄露出去,那扩阔在北边的日子怕就不好过了。柳飞儿满含警告,你若是再推卸责任,就别怪咱们耍无赖,这趟是你们来求我们,不是我们北上去求人,真的泄露出去,反而是咱们脸上有光,你在鞑子面前更加混不下去。

    毛秀淑反应很快,当即反击道:“柳将军当真好口才!奴没什么见识,可奴知道战乱一起,受苦的还是天下百姓。奴的夫君镇守保州时,不但减免了百姓的税赋,还给百姓分了过冬的粮食,可奴的夫君年纪太轻,资历也不够,离了朝堂,又哪是那些王公们的对手!那些权贵们一撺掇,圣上就下旨准许大军掠劫,若是战事再持续下去,中原大地怕是连一个百姓都没有了!应天虽然有礼遇国士之心,可奴的夫君却不忍抛下昔日袍泽,更不忍弃君王而去。恕奴妄自揣测,吴国公之所以看重奴的夫君,也是因为夫君的忠义之心,若是夫君就此叛离国君,怕是应天也不齿吧?”

    柳飞儿反唇相讥道:“忠义与否自有后人评说。要知道,日月昭昭,青史昭昭,史官之笔亦是天下人之笔,王将军既然自诩爱民如子,那弃一昏君投一明君以救万姓黔,生前可一展长材牧守一方,身后可受万民敬仰,世代血食,这有何不妥?”

    毛秀淑这一插嘴,让本来快要失去理智的扩阔立刻冷静下来,心下也是一阵紧张,暗道自己险些坏事,事到临头,还不如自己的妻子这般沉着冷静。趁着毛秀淑和柳飞儿舌辩的机会,自己细细地把思路捋清,看到朱元璋和云霄两人一脸镇定的表情,扩阔自然明白了一件事:眼下应天力量还不够!若是应天有足够的实力,那他们还谈什么?直接拉着自己夫妻砍了不就结了?还能给那些家破人亡的百姓出一口恶气,更能收拢人心!

    再想去仔细思量应天的实力到底是受到哪一方面制约的时候,毛秀淑却在与柳飞儿的交锋中落了下风。

    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的推断是否正确,扩阔只得冷笑一声道:“几位将军口口声声说诚意,可依在下看,诸位没有一丝诚意!恕王某说句不客气的话,纵然咱们以长城为界,应天有这么大能耐消化掉么?”

    云霄心里暗暗吃了一惊:这厮脑子转得好快!三两句的功夫就猜到了应天的难处!

    表面上看,若是扩阔答应了以长城为界的条件,应天确是可以兵不血刃地收复长城以南的国土,可实际上要复杂得多。有了这么大地盘之后,要迁移百姓要安顿流民,要留下戍卫部队防止宵小、流寇作乱,要安排官吏,要清查元廷历年积案,清算一些作恶多端的豪强,要重新丈量耕地来确定税赋人丁,要把无主之地进行分配,还要留下足够的野战部队防备其他势力的进攻。这一切都要人、要钱、要粮!以应天历年的积攒,要满足这么大片土地上的问题,根本就是杯水车薪,这样一来,地盘的扩大非但不会给应天带来好处,反而在未来的几年内,给应天造成极大的负担,而应天的财政和政府信用也会彻底崩溃。不是应天的牙口不好,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而扩阔却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云霄脸色的变化,心下终于大定,明白事情还是有得谈的。于是不紧不慢地说道:“应天虽然良将辈出,可说到底,吴国公控制的地盘还是太小,养下目前这几十万兵马恐怕已经有些吃力,纵然明日就得到大都,恐怕也没那么多精锐四处布防吧?从徐州到大都,一路要害之处不下十处,非有四十万大军不能全守,这还只是大都一地,其他地方算起来,恐怕会更多了;而应天,恐怕目下顶多也就养得起五十万兵马吧?都去了大都,江南还要不要了?难不成趁着这不到几个月的功夫应天临时抽丁出来凑数?”

    幸好他没猜到应天政务方面也吃紧!云霄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不是扩阔没猜到,而是扩阔根本不敢往这方面想。单是沿途的见闻就让扩阔不敢小看了应天的政务处理能力,加上江南自古是文人荟萃之地,又是天下财赋之大半,人力、财力是他不敢去质疑的。只不过他到底不是从底层官僚逐步升迁上来的,不明白“人才”和“官员”之间在实践能力上的巨大差距。一个读书人想要变成牧守一县的地方官,绝对不是文章写得好,诗作得好就能胜任的。

    云霄只是淡然笑笑道:“谁说应天军力不够的?应天野战之精兵四五十万,各州县可抽调的衙役、捕快稍事训练也有两三万,屯田的兵马六七十万,难民中吃过军饷的少说也有七八万,被你击溃的龙凤朝溃兵南下,还能收容个四五万,以大义之名说降龙凤朝将士还可再得二三十万。如此一算,二百万大军也不是什么难事!至于粮饷,呵呵,王将军可曾听过应天缺粮?难道应天给难民的是沙子不成?”

    扩阔吃了一惊,云霄的话他不得不信,飞字营搞钱的手段他早就有耳闻,他口中的两百万人的来路说得也很清楚,而且有理有据,当真如此,应天还真有这本事吃下这么大块地盘。

    默默地计算了一番得失,扩阔坦然道:“无论如何,贵方的条件实在让人无法接受。何况贵方就算有能力吃下这么大地盘,这些地方休养生息尚需时日,可川中、西南尚不安定,闽粤之地也还是未知之数,陈友谅和张士诚无不是贵方的隐患。王某所求,河北山西不能失,这是大都屏障之地;甘陕不能失,西北的几个汗国还要靠甘陕之地威慑,洛阳、汴梁必须要收复,不然我此番用兵之不过逐出叛军而无甚收获,实在不好向朝廷交待!”

    差不多是时候了!云霄仔细盘算了一番,多半扩阔的底线就是以河为届,这样有河北山西和山东一部分作为大都的屏障,到时候再随便找一个藉口拒绝南下,于两边都好交待。

    “以河为届!”云霄断然道,“若是汴梁洛阳给了你,日后你铁骑渡河之后便是一马平川,还不等于什么都没谈?”

    扩阔心里一阵慨叹:谈来谈去,自己还是落了下风!直接让人家把条件开到自己的最低限。谁知道云霄又补了一句:“潼关以西也要让出来!”

    “什么!关中你也要!”扩阔几乎叫出来,“关中到应天,走得慢都些都要一年,沿途还有陈友谅的势力,莫不是疯了?”

    云霄摸摸鼻子腼腆地笑道:“你可以还价……可以还价……”

    扩阔有些气不过,哼哼道:“最多到葭萌关!至于汉中你们有没有本事拿到,去问问西北的汗王去!”

    “行!”云霄看到扩阔气急败坏的样子,心里说不出的爽,“也算是把赵宋故地恢复大半了。”

    扩阔冷哼一声道:“你当西南的梁王是好相与的么?你先拿下整个江南路再说吧!”

    云霄拱手笑道:“那就先承情了!不是刘某说大话,放眼天下,能值得刘某费尽心机、寝食难安的将才,也只有王兄一人了!其他货色,刘某还不放在眼里!”

    扩阔冷笑道:“没有你,大元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我早就猜测,太祖圣武皇帝陵寝的秘密也多半是你传出去的吧?”

    云霄含笑道:“没错!正是区区在下!咱们中原人讲究死后哀荣,长辈过世无论如何也要风光大葬。铁木真死在女人‘嘴里’虽然窝囊了点(传说铁木真是抢到了西夏王妃后,嘿咻的时候被咬断某东西挂掉),可也不能就那么稀里糊涂地埋了。我只不过向让草原的汗王们到处找找,没准真找到了他的尸,挖出来洗洗干净找个风水好的地方葬了,也算成全的子孙们一片孝心!”

    扩阔脸色难看至极,沉声道:“太祖圣武皇帝乃是征战中箭毒身亡!王某知道落叶谷典籍颇多,可也有失实的地方!”

    云霄一脸无赖道:“不知道你父亲――我是说你亲爹,不是那个鞑子干爹,有没有告诉你,当年咱们的一位祖师爷就混在窝阔台身边当工匠!”

    扩阔几乎被气到吐血,脸色铁青,一言不。这边紫园的丫头已经将刚刚谈话的内容全都摘要记录完毕,分条列款一式两份誊抄清楚送到众人面前。朱元璋拿起记录,仔细与马秀英看过一遍,又给云霄看了看,云霄点头认可之后,朱元璋签上名号,从怀里摸出私印,郑重地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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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各自打算

    云霄取回和约,又递给扩阔,扩阔看了一边之后,签字画押,掏出私印准备盖上。

    云霄在一旁突然插嘴道:“王兄的妹妹不妨就留在寒宅吧!”

    扩阔眼中随即闪出一道寒芒:“事已至此,难道王某还要拿自己的妹妹当人质?”

    云霄摇摇头道:“一年来,刘某可曾用敏儿威胁过王兄?敏儿乖巧伶俐,跟飞儿翎儿十分投缘,王兄也应该知道自己的处境,何苦让敏儿遭这份罪?敏儿虽然还小,但已具国色之姿,若是留在大都,唉,我都不敢想了……”

    扩阔冷静下来,仔细想一想云霄含蓄的言语中饱含的深意。

    云霄根据扩阔签下的条款,多半也猜到了扩阔的打算,漠北苦寒,云霄也确实舍不得这么一个可爱的丫头去吃这种苦头;十几年后这丫头长大成人,若是再被鞑子看上,吃的苦头就更多了。云霄知道扩阔受儒家、理学影响颇大,知道让他把自己的亲妹子送给鞑子糟蹋,再被反复“继承”,他肯定不愿意。

    扩阔想通了所有细节,平生第一次在云霄面前低下了头,拱手道:“有劳刘将军了!”说罢,抬起头仔细地看了看自己从未谋面的妹妹,满脸柔情。

    此时,王敏儿也刚刚睡醒,睁开惺忪的睡眼,好奇地打量着端坐的演武厅内的众人,目光最后落到云霄身上。

    “干爹――”王敏儿一脸甜甜地笑容,朝云霄伸出了双手,“抱抱――”

    “你――”扩阔五官一阵扭曲,愤恨地盖上私印,站起身,拉起毛秀淑,恨恨道:“我们走!”说罢,带着毛秀淑大踏步离开。

    目送扩阔夫妇远去之后,演武厅内当即爆出一阵爆笑。朱元璋的笑是由衷的开心,这么多年的努力终究没有白费,如今应天不单有了与各大势力相抗衡的实力,更加以一种独立的姿态登上了逐鹿中原的大赌局中。朱元璋高兴,那是因为,一直以来,他几乎只能用仰视的目光去对待的大元朝廷,就在今天,一下子坐到自己的面前,低声下气地恳求自己胃口小一点,多让着一点――而这一切,都是自己五弟的功劳!

    “老五……”朱元璋认真地说道,“应天能有今天的局面,你功不可没!”

    云霄呵呵笑道:“什么功不可没?本来咱也只是想着混迹草野,带着自己心爱的女人过一辈子。可惜血狼会自作孽,惹了我这个不能惹的人呢!”

    马秀英也算知道云霄种种过往,笑道:“这么一说,老五应该多谢谢扩阔才是。若是没有青甸镇的那一场大火,恐怕如今威震四方的刘将军,应该就在青甸镇打猎卖酒了吧?那么,你还能和弟妹们相遇么?”

    云霄心里一阵怅惘,活到现在,自己的心里已经不止一次地问过自己这种“如果”,仿佛是然给自己做一次抉择:是跟秀秀一起安安静静地在青甸镇过上一辈子,还是走出大山,与飞儿、翎儿这样的奇女子相知相许?若是当初青甸镇无事,秀秀也没有死,自己没有出山,那她们的命运又是怎样?

    云霄一下子陷入两难之中:到底,自己希望秀秀死,还是希望秀秀活?

    “或许,还是秀秀成全了我……”云霄口中喃喃道。

    柳飞儿跟着云霄的时间最久,也最了解云霄的内心:“云哥,人这一辈子,无所谓幸或者不幸。若是当初你和秀秀姐姐能走到一起,难道就真的能够平安渡过一生么?青甸镇当真就是世外桃源么?若是几年之后,你和秀秀姐姐生下一儿半女,到时候战火依然会来,鞑子也依然会来,你不是要更伤心么?作为我,感谢上天,能让你出现在洛阳!不然,我这辈子不知道会是什么样子!”

    云霄恍然:原来自己还是没有走出自己的怪圈。时光不能倒流,已经过去的事情没有“如果”,秀秀的死,开启了自己另一种人生,而即便秀秀那时候不死,早晚有一天,无论天下陷入战乱还是太平,鞑子终究还是还会找上门来,这不是秀秀的所谓宿命,而是在这个时代之下,所有作为奴隶的南人必须付出的代价!

    到那个时候,自己还是会像当初一样,用自己怀中的的断岳短刀,捍卫来捍卫秀秀和自己的尊严――不要奢望已经高高在上的官僚们会为你们这些平头百姓着想,他们不去吸食你的骨血已经是万幸――当压迫和不公来临的时候,怯懦和退让只会让这样的压迫和不公更加张狂、更加肆无忌惮,要么,俯贴耳甘心去做一个奴隶,献出自己的财富、女人以及一切的尊严和权利;要么挺起腰身,用手中的剑,去守护自己最珍贵的东西,哪怕是死,也要为自己的子孙换取自由的空间!在这样的时代里,自己和秀秀的感情,注定是以流血为结局,注定是以悲剧收场。相对的,自己出山的时间,不过是早晚的区别。

    云霄第一次觉得,自己的所作所为,不仅仅是为了报青甸镇的血仇,而是为天下人争取一片晴朗的天空――抑或,这便是吾辈之使命!

    想到此处,云霄豁然开朗。陡然起身,朗声道:“人生一世,若是不能庇护弱妻幼子,苟活数十年又能如何?芸芸众生者,自三皇五帝始,到如今不知凡几,而终能永垂于青史者,不过寥寥数人而已!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必然有大志于天地间!纵然引刀一快,也是死得其所!”

    “说得好!”柳飞儿击节而赞,“纵然引刀一快,也是死得其所!这才是我柳飞儿的夫君!”

    朱元璋也是一阵快意,呵呵笑道:“老五!应天如今的状况,早就不用你引刀一快了!倒是咱们的对手要仔细思量是不是日后求咱们给个痛快!”

    云霄扬了扬眉头道:“亚圣曾曰,舍我其谁。没错!舍我其谁!”

    扩阔离开的时候虽然一阵愤怒,可走出了刘府大门的时候,却突然间觉得无比轻松。自己曾经慨叹过,别人年少轻狂,十五六岁的时候无不是在大都鲜衣怒马疾驰街头,整日里流连于歌栏瓦子、青楼楚馆,为了那些卖弄风骚的放荡女子争风吃醋甚至大打出手,而自己,十五六岁的时候就披上了甲胄,带着一群临时拼凑的军队踏进了草原。别人在温柔乡里醉生梦死的时候,自己却连圆房的时间都没有就告别新婚妻子在草原上经历着寒冬的风雪。

    军中的安达们都说,只有从战场上回来的男人才是真正的男人。扩阔自己也没想到过,自己的成人礼是在草原上完成的。当部下们把俘虏的汗王推到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居然没有一丝犹豫地砍掉了他们的脑袋,然后在帐篷里,在那些汗王的女人们的身上,完成了自己从男孩到男人的转变。

    当他看到那些女人们惊恐与愤怒交杂的眼神时,突然觉得自己能够把这些曾经高高在上的女人们骑在自己的胯下是多么值得快意的事情。在草原上,自己到底睡过了多少王妃、公主自己也不清楚了,可自己从来没有觉得满足过。终于,当他带着大军回到大都,看到一个等待了自己八年的寂寞身影之后,他才明白,自己在这个女人面前,永远如同一个长不大的孩子。

    扩阔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可妻子那温柔的目光里,却总是流露出扩阔最想看见的东西。扩阔最喜欢的,就是在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和妻子一同坐到庭院里,把头埋在妻子的胸口,懒洋洋地睡上一觉,这么多年了,自己从来没有对枕边的女人有过一丝半点的信任,而自己的妻子除外。

    没有了风花雪月的婚姻里,满满地都是鲜血和杀戮。或者,这个对自己一无所求的妻子,才是自己心灵唯一的港湾。

    现在,自己的归宿几乎可以用手指掐算到。或许,这便是报应吧!依稀记得那些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女人们在极度的痛苦之下那充满诅咒的眼神。当他把这些毫无保留地告诉自己妻子的时候,妻子痛苦的眼神中闪过的是一丝决绝。他知道,从那一刻开始,自己的妻子在怀里总是揣着毒药和匕,等待着某一个时刻的来临。

    自己的妻子啊!

    当自己的命运与北方的那个帝国紧紧系在一起的时候,扩阔就明白,自己的年轻,只会让自己在余下的生命里更加痛苦。

    自己将会与帝国一起灭亡,还是先帝国而亡?自己的女人呢?尽最大的努力,保全这个已经迟暮的帝国吧!为了自己,更是为了自己深爱的和深爱自己的女人。回看看已经无可挽回地落下地平线的夕阳,扩阔收回目光,温柔地挽着毛秀淑的手,在晚霞下,慢慢朝客栈走去。心中已经有了决定,能拖就拖吧,剩下的日子里,好好陪着自己的妻子,和她一起,完成在新婚的时候未曾来得及履行的承诺:两个人一起,认认真真地走完这一生。

第二百三十六章 会战序曲

    云霄并没有很鸡婆地派人盯着扩阔,他也清楚,应天和朱元璋治下的所有州县不可能永远都没人来窥探,只需要飞字营的手下在最关键的地方防备好便是,其他方面,随便他看吧!反正就算现在看不到,扩阔安插在应天的细作也早就把能看到的一切告诉了扩阔,自己何苦枉做小人?只要做好准备,扩阔能看到的,自然会看到,不想让扩阔看到的,扩阔一辈子都看不到。

    相反,云霄很大度地差人给扩阔送去了一本小册子,册子上写的都是朱元璋治下有哪些名胜,甚至连哪里的酒楼有什么特色菜、价值几何都写得清清楚楚。收到册子的扩阔也很光棍,直接乔装打扮带着妻子在应天城里溜达了几天便到周围州县去逛了逛,出城的时候,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倒是带走了不少,留下的,只有一身的遗憾。

    “下一次再见的时候,你我就要分出生死了。”站在城楼上的云霄,看着扩阔出城的背影,心中默默地想到。

    走在路上的扩阔,似乎感应到什么,回过头,朝应天的城楼上淡然一笑,转身作了个揖,带着妻子洒然而去。

    “云哥,你不后悔放他走?”身边的柳飞儿问道。

    “我和他的恩怨,不是在这个时候解决。在应天杀他,纵然得手,可万一扩阔狂性大之下,伤了大哥和各位兄长又该怎么办?以他的本事,不难做到……”

    “那――你打算在什么时候解决?”

    “把他赶进草原,然后,用男人的方式做个了断。这如同以你现在的身手,不屑于去找小流氓麻烦一样――掉自己的身价。我虽然不择手段,可我不想被自己的宿敌瞧不起,更不能让你被他的妻子瞧不起。这是你们女人之间的战争。尊重对手,也是尊重自己。”

    “我好像懂了。”柳飞儿似笑非笑道。

    “夫君,刘云霄把你逼到这个地步,你还要向他作揖?”车中的毛秀淑不解地问着扩阔。

    “我感谢他,”扩阔低声道,“感谢他能给我这么一个机会,陪着自己的妻子渡过这一辈子最闲暇的时光,感谢他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补偿这么多年来对你的亏欠。”

    毛秀淑有些感动,静静地伏在扩阔的怀里,享受着来之不易又会很快失去的温馨。扩阔满嘴苦涩,有一句话他没有告诉毛秀淑,只是在心里念叨:“感谢他让我可以有充足的时间放下所有的包袱――然后无牵无挂地跟他来一场宿命的对决。”

    在协议双方的刻意隐瞒下,扩阔南下的事情没有透露一点风声。就连谢北雁问起那位当马贼的“王兄”时,云霄也只是含糊其辞地应付过去。可云霄却没有因为和扩阔达成私下协议而放松一丝半点,反而让飞字营的工匠们加紧制造各种火器,他明白,等扩阔一回到大营,整个天下的局势将又要动荡起来。自己云字营的训练工作也要加紧,接下来的一战,将会是应天的反击之战,更是拓土之战,自己手上若是没有兵马,即使再小的城池也拿不下来。

    扩阔很悠闲。

    带着毛秀淑从扬州一路北上,每到一处必定先览名胜再尝小吃,一路下来,带着的土特产已经可以用车来装了。好在扩阔一行也就是商贾装扮,车上的东西再多,也没什么起疑,商贾逐利,带的又是一些土特产,北上南下都没什么人过问。

    在路上晃悠了几个月,扩阔才出现在了邯郸的大营中,此时,参加会战的各个部队都已经休整完毕,孛罗帖木儿的信使也刚好赶到,询问什么时候战役打响。

    扩阔心里一阵盘算,他跟孛罗帖木儿从朝堂斗到军中,彼此本来就不对付,这连各地义军斗知道。他明白,孛罗帖木儿无论政务还是军务都是蒙古贵族中的翘楚,比起那些脑满肠肥的王公们不知道出色了多少,同时又是中书右丞相,总管天下军马,名义上也是自己的上司,在朝堂也有一席之地,此刻自己手上的实力比他雄厚许多,他才低声下气地过来询问。可这个人,目光毕竟短了许多,虽然他也能减免赋税,也能裁汰冗官,可到底没有看出整个北方大地已经到了元气尽丧的地步,纵然能取得一时胜利,最终还是会被战乱较少的南方以绝对的实力拖垮。

    若是孛罗帖木儿在,那么自己跟应天的密约就绝无兑现的可能,到时候,这个家伙一意孤行继续南下,那么,漫长的补给线先拖垮国库,再在朱元璋十年来修筑的坚城下把大元最后一点防卫力量逐渐消耗掉,到时候,别说中原的叛乱,就连手握大军的草原汗王们,都会给圣上脸色看。

    让孛罗帖木儿先和刘福通死磕吧!扩阔很快拿定了注意,立即起草书信安排战略,要求自己的主力部队负责攻略城池,而让孛罗帖木儿的精锐在外围与红巾军野战――很明显,若是孛罗帖木儿真按照这个意思来办的话,倒霉的就是扩阔自己了。

    不过扩阔太了解孛罗帖木儿的脾气了!很快,孛罗帖木儿的回信就过来了,信中大雷霆,对扩阔的“好心”表示了极大的愤慨。信中,孛罗帖木儿本着忠君报国的思想,同时也设身处地地为扩阔考虑――你的大军已经从辽阳一路打进草原又杀进了中原,几千里路跑下来了,应该好好休息――强烈要求自己担当起攻城的重任,甚至不惜拿出了中书右丞相的身份。

    收到信的扩阔心里一阵冷笑:你忠君就见鬼了!攻陷汴梁,就是攻陷敌人的都城,这属于灭国之功,是要封王的!谁不抢着上?别说你,就连我的部下就求过我几次了!有点脑子的人都知道敌军都城里面可以多少财,你小子在甘陕过了几年穷日子,就指望着到汴梁洛阳来财了吧?你要打就让你打!我走了都快大半年了,刘福通就算再没本事,也足够把汴梁的城防修成铁桶一样了,不死个七八万精锐能拿下来么?再算上洛阳,哼哼,你的部下没财就先死一半!不过也好,你手上的家底儿耗光了,也能省掉不少麻烦!

    想法虽好,可样子还是要做一做的;扩阔又提笔写了一封情辞恳切的书信送了过去,并且告诉部下:不是我不让你们打,右丞相要抢功。这一下扩阔的铁杆部下急红了眼,三天两头就派斥候去孛罗帖木儿的大营前面找茬,孛罗帖木儿也知道自己理亏,索性不搭理,直截了当地请到了一道圣旨,直接撂在了扩阔的面前。

    正中下怀的扩阔抑制住满心的欢喜,捧着圣旨在部下们面前摆出一副哭丧脸:没辙了,咱不能抗旨。义愤填膺的部下们很快就按照扩阔预先设想的那样,纷纷表示:不打了,撤兵!咱们打死不渡河!

    扩阔只得装模作样地劝慰了部下几句,然后急急忙忙地给孛罗帖木儿“报喜”:我的部下接到圣旨之后差点哗变,你自己先动手吧,这功劳我不要了。

    孛罗帖木儿果然“大喜”,原本担忧扩阔不鸟圣旨的的那颗心登时放了下来,立刻示意扩阔按兵不动,防止兵变,也不知道是处于愧疚还是别的什么缘故,还特地给扩阔送来几车金银,让扩阔安抚部下。

    又得了人情又得了金银的扩阔立刻回信表达了自己的“感激涕零”,并誓,不约整顿好军队绝不南下。接到回信的孛罗帖木儿这才放心大胆地出了渡河攻城令,一场惨烈的攻防战就此拉开序幕。

    准备充足的刘福通当然不是省油的灯。孛罗帖木儿还没碰到汴梁和洛阳的边儿,周围的中牟、杞县、封丘、通许、偃师、孟津、登封已经打成一锅粥。刘福通早在几个月前就抢收了秋粮,又用大把大把的财物――刘福通自己也知道,若是守不住汴梁,再多的东西也是便宜了鞑子――从应天那儿换取了尽可能多的战略物资,整个汴梁和洛阳的周边,凡是能换来粮食兵器的,几乎统统运到了应天。接下来便是坚壁清野,洛阳和汴梁方圆几百里内的乡野几乎连老鼠都找不到。就连乡间的房屋都被拆得只剩下土坯,砖石木料统统运上了城墙。

    最可恨的,那些小县城里居然连民房都拆了,在城内挖出了小湖泊,湖泊周围也开垦起来准备种粮!小县城尚且如此,汴梁城又如何?孛罗帖木儿登上黄河大堤俯瞰汴梁的时候,气得几乎吐血,刘福通更本就是把城墙当作河堤来修!本来就宽大高耸的城墙又被加高了两丈,城墙后面堆满了成袋成袋的泥土,和城墙一起垒成了大堤模样,这架势,就算你掘开黄河,淹死的只能是自己。回回炮?笑话!就算能轰开城墙外面的砖石,可也同样把城墙后面几丈厚的沙土夯得更结实!

    孛罗帖木儿的手下看着大大小小的县城和空荡荡的旷野几乎连哭出来的心思都有了,这哪里是守城啊,分明是钻进耗子洞里过日子!远远地看着红巾军将士站在城头充满嘲弄地看着自己,孛罗帖木儿不禁悲从中来,自己怎么点子背到这种程度!好不容易争取到了这么个大功,却碰上了刘福通这个硬货!

第二百三十七章 攻城难题

    孛罗帖木儿从行军图上仔细地看了半天,实在是拿不出一点办法。

    他也明白,以自己的实力,攻下洛阳和汴梁或许只是时间问题,可是问题就在时间上!一年?两年?

    拼的自己多损失一些,强攻洛阳和汴梁吧?周围的那些县城怎么办?这些县城的驻军相对汴梁和洛阳的几十万人来说不多,三四万人,自己若是权力攻打洛阳和汴梁,这些县城里出来个三五千人,虽然没什么大祸害,可这些小苍蝇绝对会让自己恶心到家;万一七八个县城的部队合成一股,在自己屁股后面来这么一下,自己找谁哭去?

    把这些小县城挨个拔了?可三四万人守一个小县城,加上不必顾忌后勤补给,天知道要付出多少代价才能攻下!围困,就更不指望!这么多小县城,要搭上自己多少机动兵力?围困的人若是少了,那还不是自己送上去给人家当点心?自己的部下虽然不少,可撒到汴梁和洛阳之间的土地上,连个水花儿都溅不起来!

    拖下去的结果就更糟了,人家又不是汴梁又不是孤城一座,淮西路还有大把大把的城池,只消半年,就能组织起不下五十万规模的援军,到时候谁打谁?

    孛罗帖木儿有些后悔自己硬要抢扩阔的功劳了,这样的坚城,就算扩阔南下也讨不得半点好处,等他打到精疲力竭的时候,自己再过来捡便宜不是更好?再看看扩阔传来的消息,他的营中因为不能渡河已经哗变若干次了,大规模械斗都有了,为此扩阔还惩处了几个心腹将领,为了安抚部下,扩阔已经把部队撒出去到其他县城里财去了,现在就算自己肯拉下这个脸面来求他,他也帮不上什么忙了。

    孛罗帖木儿心里那个苦啊,把扩阔和刘福通一块儿恨上了。而扩阔帖木儿则躲在邯郸,一边整天搂着毛秀淑把玩南下时买来的各种小玩意儿,一边看这孛罗帖木儿的笑话:你想封王你就封吧!朝廷到了这个地步,就是因为各地汗王不安份!圣上就是再傻,也不会再封王了。满堂的朝臣更不会答应!就算要封,恐怕也封你个江南王之类的,有本事你自己就藩去!和朱元璋死磕去!

    咦?这到是个好主意,反正孛罗帖木儿早晚会找到攻陷汴梁的办法,不如自己现在就给朝廷吹吹风,到时候真封他个江南王之类的,让他找找朱元璋的晦气也是不错的,起码,到时候自己就有了更多的时间和更大的空间来让大元朝恢复元气,保住黄金家族的血脉。想到这里,扩阔心里就更快活了。

    孛罗帖木儿完全不知道自己被扩阔算计了,反而对扩阔部下的“哗变”有些愧疚。不过这种愧疚很快就被前线带来的消息转化为愤怒。攻城部队的前后的几次强攻已经折损了五六万人,还没有一个人能摸到汴梁的城墙,城外的鹿砦、壕沟还有大半没毁去,刘福通这家伙就连鹿砦都用生铁的,钱也太多了吧!一个鹿砦近万斤重,烧不掉,搬不动,硬生生地杵在城下,把汴梁城变成了一个铁打的乌龟壳。刘福通啊刘福通,你还要不要脸?

    行,攻吧!孛罗帖木儿有些丧气:用不了多久城下堆积的檑木、滚石就能堆到城墙那么高了,自己爬上去!

    孛罗帖木儿站遇挫的消息传到云霄手上的时候,云霄手下第一支部队已经整训地差不多了。摩拳擦掌的云霄很有带着部下出去溜溜的冲动,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第一件事就是给自己的便宜老丈人康茂才的水军换装。

    没办法,应天水军虽然在年初的时候,又有几百条船下水,可陈友谅也没闲着。自从应天攻防战之后,水军折损大半的陈友谅为了重新夺取长江水道的话语权,几乎动用了全部的家当,一口气造出了两百条海船――康茂才对此表示压力很大。

    应天的船加上俘获的船只,最大的也才是陈友谅主力战船的一半大小,其余小船,也就是放放火或者搞搞偷袭什么的。真正打起来,别说和大船作战,能逃过大船的碾压在水花里不翻就算万幸。

    以应天的实力,造大船也不是造不起,可朱元璋勤俭惯了,实在舍不得一下子拿出这么多来,而且应天没有造大船的工匠,泉州、两广一带的船坞要么控制在张士诚手里,要么控制在陈友谅手里,应天的工匠纵然有了图纸,没有那些造过大船的大匠领头,依然只能造出一堆洗澡盆。何况,造船需要的尚好木料的产区也不在应天的治下,目前能拼凑出这么一支水军已经算难得了。

    既然数量上不去,云霄和自己的岳父只能在质量上下功夫。整整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云霄带着飞字营所有管帐的先生用算盘珠子一颗一颗地推算,慢慢地推演出了与陈友谅水上决战的思路。

    海船在长江水道里虽然是巨无霸,可若想在江面上列阵,恐怕只能密集列阵,因为江面上的水道比海面狭窄许多。木制硬帆战船密集列阵开战后一旦遇到火攻,后果不堪设想,当年鞑子先后两次歼灭南宋水军用的就是同样的法子。当然,前提是放火的船队要处于上游或者上风位置。在这种总体思想的指挥下,云霄心里渐渐有了底。

    不过云霄毕竟没有实际参与过水战,只得将自己的设想提供给自己的岳父。康茂才是水军出身,自然明白云霄的提议还算合理,但想要达到难度颇大。于是便以这种战术为基础,给自己的女婿提出了各种要求,包括人力物力,包括了武器装备。

    云霄也不藏私,直接拉着岳父跑到飞字营的工匠作坊去溜达,飞字营复制还原的各种放火的玩意儿立刻让康茂才喜上眉梢。一溜达下来,康茂才直接拍胸脯打下了包票只要火神飞鸦、火藜蒺、火龙出水这些玩意儿敞开来用,打赢水战不是问题。老丈人拍了胸脯,云霄自然也拍胸脯,不单管够,而且还给大船装配了火铳和火炮。

    乐得找不到北的康茂才立刻拉着女婿钻进屋子里推演各种阵法,两个人倒也忙得不亦乐乎。而云霄本身对大海也有着由衷的向往,本来还打算天下太平之后带着妻儿见见海外风物,自然对水军也就格外上心,甚至亲自到船上学习水战技法。

    时间很快就拖到了至正二十三年的三月末,渐渐回暖的天气让在汴梁城下暴跳如雷的孛罗帖木儿微微松了一口气,好歹天气暖和一点之后,战马的草料问题算是缓解,那些辅兵们也可以吃吃野菜,自己的后勤压力没那么大了。

    不过两个月下来,带来的炮灰几乎已经全部交代在城下,自己的精锐也已经折损了三四成,就算汴梁城立时破了,自己的军队算上伤兵也和残废差不多了,这一次,自己偷鸡不成蚀把米,完全失去了跟扩阔叫板的资本。孛罗帖木儿心里那个恨哪,若是自己的脑袋是个铁疙瘩,他宁可自己去撞城墙。

    看到城下暗红的泥土遍地的尸骸,孛罗帖木儿想到了自己祖先攻破坚城的另外一种方法。

    第二天一大早的时候,鞑子就推来了回回炮,不过,这一次射的不是石头,而是人,死人。孛罗帖木儿的方法很简单,把这些腐烂的尸射进城去,传播疫病,若是运气好,能有这么一两具尸体掉进水源,就等着对方投降了。

    这也是刘福通最担心的事情,若是在冬天,这种手段不过是一种玩笑,眼下已经快到四月,再往下就是夏天,天气一旦热起来,疫病的传播就不是人力可以控制的了。汴梁城里到处都是从周围县城、乡间收容过来的百姓,哪怕只有一个人接触到了疫病,那绝对就是一场灾难。

    刘福通自己也知道,汴梁城加上守城兵力,人数已经远远突破了百万,就算没有这些尸,那些战死将士的尸也会在疏忽之下变成疫病的源头,何况这还是对方有意为之?人家白天抛一些,夜里抛几个,自己能防到几时?但是此时此刻再着急也没有办法,刘福通只得暗地里做好了撤退的打算。

    夏天如期而至,灼热的阳光很快将大大地变成一个巨大的蒸笼。城墙下累积的尸体先是散出一阵恶臭,随后在极端的时间内变成白骨,掠食的野狗和出洞的老鼠因为啃食尸而长得及肥硕;附着在尸体身上的麻头苍蝇在突然飞起时,如同一片乌云。

    城内的疫病终于无法控制地爆起来。先是伤兵营理没有来得及处理伤口的伤兵,高烧之下死去,几天后才被人现已经死亡,抬出去的时候尸已经烂得不成样子,随后,整个伤兵营的疫病就爆开来,并且以恐怖的度开始蔓延。

第二百三十八章 哭笑不得

    当疫病爆的时候,全城的人都陷入了恐慌之中。因为疫病不管你是权贵还是乞丐,只要染上,就是九死一生。随着几个官员的病倒,龙凤朝的朝廷也垮了,本来就不怎么在众人面前出现的韩林儿更加躲在深宫之中不肯露面,而上至官员将领,下至避难的百姓,脑海里都间或有了投降的想法。

    全城人可降,唯独韩林儿和刘福通不可降。

    刘福通自己也知道,其他人降了,只要还有利用价值,就不会被杀,而自己跟韩林儿断无生还的可能,为今之计,只有在部下全部病倒之前全面撤离。一方面,刘福通命令所有将领将精神士气最旺的兵丁派上城墙,整日巡防守城,另一方面,刘福通已经开始让心腹将领部署弃城事宜。

    九月,天气渐渐转凉的时候,汴梁城中的疫病已经完全失去控制,过半的士卒和百姓已经无法行动。刘福通一下狠心,带着韩林儿和亲卫部队溃围而出。

    溃围而出说起来很轻松,实际上并不是孛罗帖木儿没这个实力去拦截,而是他没这个胆量。

    虽然刘福通每天都派精神最好的士卒登城,可孛罗帖木儿也不是傻子,从城里的炊烟日渐稀少明显可以猜到城里出了状况;而那些看上去精神不错的守城士兵,显然也没有把注意力集中到城外的防御上。孛罗帖木儿看到这些状况已经猜到了大半,本来突围部队就是做困兽之斗,没有十分把握也都不去拦截,更何况这支部队是从疫病区里逃出来的,谁敢去拦?嫌自己活得长了?

    精明的将领们看到这支部队没带辎重,跑得如丧家之犬,也失去了追击的兴趣――没有辎重,说明辎重就留在城内,自己现在带着部队追去了,死伤的是自己的手下不说,到了攻城的时候自己什么都捞不到才亏大了!于是纷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把这支部队放了出去。合拢包围圈之后立刻派人用石灰粉在这支部队走过的地方细细地撒过,这才放心回营。

    孛罗帖木儿心知这逃跑的必然就是刘福通,可他没兴趣去抓,抓到了给自己染一身疫病才不划算,何况刘福通不死,自己就还有“剿贼”的机会,有了剿贼的机会,自然就有了升官财的机会,虽然自己攻下敌军都城之后应该已经走到的人臣的巅峰,可还是要为自己的部下们考虑考虑,让他们也能有升官的机会。就这样放过他们吧!何况自己这一追击,还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兵马,到时候就真的要在扩阔面前当孙子了。

    不过孛罗帖木儿也没敢现在就攻城――尽管城内多数人已经拿不起兵器,他可不想自己的部下在财的时候丢了性命,与其如此,不如等到天气大冷了,最好第一场雪下了之后再进程,这样疫病传染的可能性会小了很多。至于洛阳和周围其他的县城,孛罗帖木儿想都不敢去想,自己小十万部下死得已经够冤了,现在在整个汴梁洛阳一带,自己等于完全被这些小县城包围着,若不是这些城池的守将够谨慎,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趁着年前的功夫赶快进城财,然后渡河北上才是正理。心下大定的孛罗帖木儿也跟扩阔一样悠闲起来,而汴梁城中,很快就是一片死寂。汴梁之战便在一逃一围之中提前落下了帷幕。

    裹挟着大宋皇帝韩林儿南逃的刘福通绕过了周围几个县城的支撑点,直到向东南跑出了六百多里地才松了口气,也心知短时间内鞑子没有追过来的打算,于是原地驻扎休整,顺便收拢部下。原本刘福通也想立即就南下,可六百里下来韩林儿打死也不肯再走一步。别说韩林儿这副“娇贵”的身板,就是一个结实的汉子,不眠不休地在马背上颠簸六百里也是要命的事情。何况刘福通也有自己的计较,大队人马停下之后好歹也要等到后续的掉队的人马赶过来。这一路下来也算是最严酷的一种淘汰,凡是体力不支的,或是感染了疫病的,通通倒毙在半路。

    这个地方已经是自己地盘的腹地,虽然这一年多来失去联系,但是最起码这里肯定不会再有鞑子出现。刘福通和韩林儿悬着的心齐齐地放下,打算停留几天打听清楚外界的状况再择去向。谁知这一停,就遭到了灭顶之灾。

    各大势力里面只有张士诚是天下人的一大笑料。这厮虽然带兵,可行事作风完全是个商人做派――无利不起早。他的地盘狭长,但也很少有什么野心,天下人都知道,这厮根本对那个宝座没什么兴趣,最喜欢的就是割据称王,然后大收赋税补贴家用。

    这样一来既有坏处又有好处。坏处就是,凭他这种做法,压根就没几把未来当作赌注的读书人愿意投奔他,手下的将士们也失去了进取天下的心思,只等着天下大定之后换个新主子,反正自己的主子不打招呼随便投降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好处就是,也没有哪个势力把他当作眼中钉、肉中刺,都知道这厮除了钱财美女之外没什么别的野心,于是在考虑战略态势的时候,基本没有什么人把他考虑在内,当然,名正言顺和张士诚干过一场的朱元璋除外。

    不过,出于“好心”,朱元璋没有把张士诚部队里混进了鞑子的事情告诉刘福通。也正是因为如此,刘福通边在考虑汴梁之战的布防问题时,忽略了张士诚这个不定因素。

    作为后世的我们,从全局来看,张士诚和鞑子皇帝也就是后来史称的元惠宗应该是一类人,天生的享乐派,偶尔有这么点进取心,不过稍纵即逝;朱元璋、扩阔帖木儿、陈友谅是一类人,都有着进取天下的野心,区别在于他们服务的对象不同;而刘福通和孛罗帖木儿则是一类人,都是一代将才,论打仗,战术素养和统帅能力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不过谋略,他们的战略大局观、政治大局观显然比朱元璋他们低了一个档次。

    刘福通倒霉就倒霉在“将才”两个字上了,因为他在这次生死交关的战役中,只考虑到了汴梁守城战的战略任务,而没有考虑到整个龙凤朝的战略任务,他在后方布防的时候,忘了那个无利不起早的家伙。

    汴梁被围的时候,张士诚已经蠢蠢欲动了――这倒与扩阔无关――由于元廷的实力大损,血狼会对安插在各势力中的密探也开始出现失控的苗头。当然,这其中云霄也是一个推手,被飞字营截杀的多数不是什么细作密探,而是各势力单线联系的信使。这样做诚然打乱了扩阔本来的部署,可也让更多的血狼会密探如同脱了笼的野狼,躲在暗地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蹿出来咬人一口。

    刘福通弃城之后,得到消息的张士诚第一时间便觉得自己机会来了。他没这个胆量跟自己的主子去河南血拼,但是龙凤朝在安徽的地盘他还是垂涎的――他也犯了个错误,没把朱元璋放在眼里。或许说他认为朱元璋正在跟陈友谅对峙,还腾不出手来跟他抢地盘。不过这些问题现在还没凸显出来,在张士诚倒霉之前,刘福通先要倒霉才行。再一打听,刘福通为了和孛罗帖木儿决战,已经把后方的兵力抽调了七八成,于是张士诚扯起大旗,带着大军出来游行了。

    事情往往就是这么凑巧,就在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地方,刘福通和张士诚对上了,这个地方叫――安丰镇。

    休整了一段时间的刘福通渐渐恢复了一些元气,收拢的溃兵也有了大约四五万人,心里有了底气的刘福通终于说服了韩林儿大军开拔,打算到滁州去重整旗鼓。

    因为已经是自家地盘的腹地,加上休整的这么多天也没听到什么坏消息――鞑子还在汴梁洛阳一带财――刘福通手下的斥候也就松懈了,松懈的意思就是,以往斥候侦察的范围是五十里,这些天变成了――十里。

    又因为刘福通已经将后方的大军抽调了七七八八,张士诚这次进了安徽范围之后一路势如破竹,骄狂之下,张士诚的斥候们也松懈了,同样是――十里。

    也就是说,原本在两军相距一百里的时候就能遇上彼此的斥候,如今要到二十里的时候才能现――说不定还遇不上。

    事实上,等到两军都得到消息的时候,两军的实际距离只有十三里。要命的是,韩林儿不知道脑子里到底装了什么,坚持认为已经到了自家腹地,理所当然地要摆起銮驾。当然,最要命的是,被张士诚的斥候全看到了。

    张士诚一听说“銮驾”两个字的时候,整个人跳了起来,两眼冒着金光,没错,黄金的光芒。而帐中的部下也旋即从武装游行的状态下立即变身,纷纷要求率军与“大宋皇帝”举行亲切友好的双边会谈。张士诚无利不起早的本性立即被激了起来,根本不考虑这个“銮驾”到底是多么烫手的一个山芋,当即挥军冲击。

    安丰镇大战就在这种哭笑不得的偶然之下展开。

第二百三十九章 收到消息

    接到消息的刘福通连砍翻斥候的勇气都没有了,若是没有韩林儿在,自己或许还敢跟张士诚手下的炮灰干上一场,虽然自己已经是疲惫之师,且对方数倍于己,但是鱼死网破之下鹿死谁手还是未知。可如今有了銮驾在,自己说什么也不可能放开手脚去玩命。长叹一声,值得放过趴在地上战战兢兢的斥候,给了他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带上斥候营的人赶快跑,一人双骑,能跑多远跑多远,去应天,求朱元璋救兵!”

    旋即又下达了第二条军令:“后军、中军护卫銮驾回安丰镇,抓紧一切时间构筑城防!前军随我迎敌!”说罢,带着亲卫冲了出去。

    应天城里,云霄正在家中做着荒唐的事情。

    韩清带着骑兵出去操练的时候,不知道从哪儿搞来了一筐又肥又大的螃蟹,这个季节的螃蟹正是膏肥肉多的时候,云霄毫不客气地收下了螃蟹,让厨下蒸了,一家字人在庭院里吃蟹赏桂花,就连一直坚持不肯进府的燕萍都一并请了过来。

    “金螯乱舞霸沙场,秋风萧瑟露锋芒。满身枷锁一朝缚,此生空笑横行狂。”云霄解开捆在螃蟹身上的绳子,不无感慨道,“得志之时,一对金螯几乎无坚不摧,失意之时,便是枷锁满身。不知道是世人在笑螃蟹呢,还是螃蟹在笑世人?”

    “浪里独行胆气扬,哪怕兵戈添新创。纵然身与名俱灭,百战金甲染血光。”康玉若进门最晚,先剥开一只最大的螃蟹放在云霄面前,又剥开一只放到柳飞儿面前,这才徐徐说道,“大丈夫横行一世,问心无愧而已,纵然身死,也要做一个让敌人胆寒的人物。”

    “说得好!”柳飞儿笑道,“咱们一家子里面,就数康姐姐性子最柔,谁知道柔极也刚,原来康姐姐骨子里是这么刚烈的人儿!”说罢,用银签挑出蟹黄,蘸上姜醋准备吃下去。谁知螃蟹的那股腥味儿一下子冲鼻子里冲进胸间,胃里登时就是一阵翻滚。

    “唔――”柳飞儿连忙捂着嘴跑开了。

    云霄脸上的笑容立时凝固了,连忙唤来丫头端来热水洗手,拉过柳飞儿细细地把脉。好一会儿,眉头才渐渐地舒展开来。朝周围露出关切神色的诸女一笑道:“飞儿要忌口了,咱们刘家要添丁了!”

    诸女脸上都浮现出一丝喜色,旋即又是表情各异。云霄知道,自己前两个丫头都给了徐达抱养,柳飞儿肚子里的这个算是刘家的第一口人丁,可到底大家都是女人,看着同样生活在一个宅子里的女人有了身孕,心里自然不太舒服。

    云霄摸了摸鼻子道:“没事!没事!飞儿有孕,你们的机会来了……”众女的脸色一阵飞红。谁知这个不要脸的居然又来了一句:“我就奇怪了,这些日子每次在一起的时候都是大家一起上,怎么偏偏就只有飞儿有了消息?要不我给你们都瞧瞧?”

    这种事情,蓝翎倒是无所谓,反正生不生孩子跟她没什么关系,可落在旁边几个女人身上就要命了,个个红着脸直啐云霄。按说,大门大院里大被同眠的荒唐事也不是没有,可光天化日之下这么说出来的也就只有这么个无赖了。

    也就在众人说说笑笑的时候,一个红包递到了云霄手上,整个庭院的笑声霎时停住。

    云霄打开红包,仔细看过之后,脸色阴晴不定。

    “妙辞,这消息是什么时候送到的?”云霄严肃地问道。

    “回将军的话,这消息是淮西的兄弟两天前探得的,军情重大,直接用的飞鸽传书送达应天,刚刚送到这儿,属下就给您送来了。”妙辞肃容答道。

    云霄站起身,将红包收好,认真地说道:“你立刻差人去云字营,让韩清将军整顿兵马做好出征准备,骑兵一人双骑,多带口粮;步卒带十日口粮,营中的江湖人不参加这次出征,让他们随着商队尽可能地潜入江州待命。”有转过身道:“飞儿,立即通知应天所有文武到大哥府上去!――还有,替我准备甲胄兵刃,我要出征。”

    平静而短暂的生活就这样被突如其来的战火打破,刘府的女人们知道丈夫即将出征,又各自忙碌了起来。整理战袍,收拾行装,还有求取平安符。蓝翎虽然很想去,可云霄却给了她更重要的责任――柳飞儿有孕不久,府中太需要一个武艺不错的人来挑起大梁,无论如何,云霄绝不容许柳飞儿有半点闪失。

    面色凝重的云霄赶到朱元璋府邸的时候,朱元璋和马秀英也刚刚用过午饭,正坐在院子里喝茶闲聊。对云霄的到来有些诧异,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徐达、刘基等一干文武将官也纷纷赶到。

    众人脸上都流露出迷惑不解的神色,难得这样一个休沐的日子天气又相当不错,不冷也不热,阳光充裕,正是好好放松的日子,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要把人叫来?后到的人看到院子里站满了人的时候,才意识到可能真的出了大事,遇见熟人连招呼都没有打,各自站到自己应当站到的位置上去。

    “人到齐了,”朱元璋看着云霄道,“老五有什么大事就说吧!”

    云霄点点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龙凤朝完了!”

    “嗡!”底下的人群立刻炸开了锅,虽然年初的时候汴梁城被围,大多数人心里已经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可几个月的僵持又让不少人对龙凤朝的寿命有了新的看法,谁知道今天就突如其来地被告知,这个在中原横行的小朝廷就这么完了?

    云霄的话不容置疑,大家也知道,云霄的情报来源不容置疑。只不过龙凤朝之败也来得太突然了,原本还以为,汴梁之战至少也应该支撑个两三年,怎么说破就破了?乍听到消息的朱元璋和马秀英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形容了,两个人呆坐在椅子上,表情不停地变幻。

    所有人的心思立刻活泛起来了,每个人都想到了一个词:天下!没错,龙凤朝败了,那么总要有一个势力继续扛起讨元的大旗,继续作战下去。那么会是谁呢?所有人立刻明白了即将要面对的生死大战。

    云霄轻咳了一声,把众人从震惊和兴奋中拉回现实。看到众人的注意力又集中到自己身上,云霄继续道:“从入夏开始,鞑子就一直朝汴梁城投掷腐尸,意图传播疫病;照眼下这个情况看,多半是得手了。初三日,刘福通裹挟韩林儿突围而出,初七日,刘福通的残兵抵达安丰镇开始休整、收拢溃兵,打算休整到十五日开拔滁州;而就在初五日,张士诚则兵北上滁州,目标虽然不是安丰镇,但大军所指,正是安丰镇方向,那里是必经之路。”

    在场的全体文武又是“嗡”地一阵议论开了,只要是正常人都能算出来,如果双方路上都不出意外,那安丰镇周围即将爆一场极其惨烈的遭遇战。刘福通带着韩林儿遇上了气势如虹的张士诚。

    一些人很快就明白了云霄的意思:是看戏还是出手?很快,大家的话题就转变过来,围绕是否去救韩林儿展开讨论。意见倒是出奇地一致:救!毕竟救下韩林儿对收拢龙凤朝故地的降将和安抚民心有着极为重要的作用,不客气地说,至少可以少死十万士卒,这笔帐还是划得来的;至于韩林儿救下之后朱元璋还有没有上位的机会,这些问题大家都是心照不宣了,先学曹操,再学他儿子,这一点就连饱受儒家教诲的大儒们都觉得理所当然。彼此只给了一个眼神,自然心领神会。

    朱元璋对下面讨论出来的结果十分满意――他也是这么想的。先救下韩林儿和刘福通,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拿下龙凤朝故地,反正手上没了兵权的韩林儿和刘福通就是两个摆设,也不怕他们能闹出什么动静来;等应天充分消化了淮西路,并击败陈友谅和张士诚之后,废立的时机就已经成熟了,到时候――朱元璋可不打算玩儿禅让这一套,死掉的韩林儿比活着更让人安心,只不过朱元璋自己也知道这个想法实在让人难以接受,他连云霄面前都不敢提起,更别说在全体文武面前开这个话茬了。

    最重要的议题就是接下来的日子里如何用兵。所有人都把目光聚焦到云霄的身上,应天大将里面一定要排个次序的话,云霄因为手上实力不厚的缘故又因为常年做的都是见不得光的行当,未必是位,也没有人能取代徐达的位置,可若是论谋略,云霄还真是武将里面最高的,虽然不是军师,可说话比军师管用。没办法,令人瞠目结舌的大胜摆在那儿,想过云霄,恐怕还真没这样的人。

    云霄朝朱元璋拱拱手道:“明修栈道,暗渡陈仓;故意示弱,指东打西。小弟就把这十六字作为咱们应天此次作战的基本方针,请大哥和诸位同僚一同商榷。”

    朱元璋笑了,他明白,自己的五弟从来不做赔本买卖,光是救回韩林儿绝不能满足他的胃口,此刻不知道他心里又惦记上谁了。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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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诀介绍:
一个贫苦人家子弟,母亲病死,妹妹饿死,父亲抑郁而终,却风云际会变成了承载历代武林兴衰的传人,没有结局的初恋,使他变成双重性格,却在偏偏人生路上遇到一位又一位知己,冥冥之中,又偏偏把握住了历史大潮的正确走向。
??? 一个懵懂少年在情感和心智上逐渐成熟的人生历程,奇人、奇性、寻常事,还有几位奇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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