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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醉拍阑干     飞云诀txt下载     飞云诀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一百八十一章 子孙后代

    云霄摇头叹息道:“我知道飞儿为何这么生气了!她这才头一胎,不但有人盯上了,还坚持说是个丫头,脸色若是好了,就是咄咄怪事!”心里也不好怪徐达什么,毕竟是自己的四哥,而徐达纯孝又是出了名的,对待一手拉扯自己长大成人的寡婶,徐达奉若生母,为了能让她延寿些许,让徐达豁出自己这条性命徐达都没意见。

    徐达有些急了,连忙道:“来是老六也跟我说起过,旁人不允或许还有可能,五弟你是一定会允的!”

    云霄一愣,疑惑道:“老六怎么又知道了?”

    徐达道:“老五你和咱们兄弟几个不同。你们夫妻每有公务,双双都不在应天,不像咱们兄弟几个,要么妻子留在应天,要么亲长还健在,到时候你们一出去,孩子还不是要托付给别人,兄弟几个里面就咱俩家靠得最近,你要找也是找我不是?”

    云霄点点头表示默认,柳飞儿也是一脸无奈。徐达又掏出一枚蜡丸递给云霄:“还有,老六说你看了这东西之后便明白了,一定会答应。”

    云霄将信将疑地接过蜡丸,捏碎后展开里面的纸条与柳飞儿一同观看。纸条上就些了三个字:“吕不韦”。云霄悚然一惊,柳飞儿也是脸色剧变,两人彼此凝视。半晌,柳飞儿才艰难地点点头道:“行。”

    徐达看云霄和柳飞儿两人脸色不对,也猜到这纸条上的内容非同小可,转过身对蓝玉道:“你先去我府上转告夫人,就说刘将军和柳将军已经应承下了,让她早做准备。”蓝玉领命而去。

    看到蓝玉走出大门,徐达这才试探地问道:“老五,这……”

    云霄把倒也不瞒着徐达,把字条递给徐达道:“四哥自己看吧!”

    徐达接过纸条,一看之下脸色也是阴晴不定,口中问道:“老六的意思是……”

    云霄闭上眼,缓缓道:“老六的意思是,让我把女儿过继给你,然后让你把女儿再嫁给那个高丽女人生下的儿子,也好向世人证明我的清白……”

    “这个意思我懂,”徐达道,“可我不明白,就算你不把丫头过继给我,不是一样可以嫁女儿么?何苦要费这个心思?”

    云霄苦笑道:“说实话,咱们兄弟几个的女儿肯定都别想嫁给标儿。咱们手上实力够大,若是女儿再嫁给储君,那日后外戚太强,左右朝政就是必然的了;但是大哥为了安抚兄弟们,自然也会让咱们的儿子女儿去当驸马、藩王妃,又不至于将来外戚干政。兄弟们都可以,只有我和老六不行。”

    徐达奇道:“这又是为何?”

    “因为我和老六太聪明,知道的东西太多了!我和老六脑袋里的东西只要有一半儿装到自己儿女的脑袋里,那就太危险了!女儿过继给你,让你帮忙嫁给将来的藩王们,既保全了兄弟情谊,我和老六又不可能亲自指点孩子们的治国安邦之策,让她们做一个平庸的妃子过一辈子。藩王妃、驸马们太聪明能干了,对储君来说就太糟糕了……”

    徐达沉默了,半晌,幽幽说道:“富贵之后,都变了……”

    云霄摇头道:“大哥这么做没错。天子身系天下安危,政权更迭更是重中之重,若是储君一无是处,藩王却精明能干,说句不敬的话,你我兄弟百年之后,在儿孙辈的手里,恐怕天下又要大乱!唐太宗死后直到肃宗,那个皇帝不是站在自家兄弟的尸骨上登上皇位的?你想想,从大哥的立场看来,哪个儿子继承大统有什么关系?还不都是他的儿子么?可是一旦选错,将来骨肉相残事小,陷百姓于水火事大,宗庙社稷毁于一旦也不无可能。大哥所谋者,甚远哪……”

    徐达性子倒地直爽,听云霄这么一说,也是点头道:“也对,咱们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不能在儿孙手上就这么糟蹋了。到时候若是真有哪个不长眼的小子想闹事,我老徐第一个不饶他!”

    柳飞儿化解了怨气,柔声道:“这么做其实也是为了孩子们好。打下江山之后,咱们自然不消说,可万一将来孩子们仗着父母的荫功,在标儿治下闯下泼天的大祸来,咱们有九泉之下又有什么面目再去见大哥大嫂?”

    徐达呵呵笑道:“原来老六是这么个意思!还别说,自打大哥起事到现在,咱们兄弟几个的功劳加起来都没你们两口子多,若论手上的家底儿,你们两口子要人有人,要钱有钱,若是再来几个聪明点儿的儿子女儿,跟个把藩王再一结姻亲……嘿嘿……”

    柳飞儿吐吐舌头道:“四哥你可别乱说!犯忌讳哩!”

    徐达摆摆手道:“不妨,不妨!我算明白过来了,老六这意思其实也是大哥的意思,大哥夫妻两个怕伤了兄弟情谊不好意思说起,绕到我这儿来了!说实话,你们两个和大哥大嫂关系最好,再有了英儿这层关系,就算躺在应天白吃白喝,将来都免不了封侯拜相,大哥这么做,多半也是让咱们兄弟几个将来的论功的时候能多照顾照顾咱们几个只会打仗的兄弟,老五你儿子虽然当不了驸马,将来混个郡王那是免不了的!”

    云霄呵呵笑道:“拉倒吧!我只要将来赚的俩银子够养活老婆孩子就成!”

    徐达眼睛一翻,咧咧道:“你们两个要是短了银子花,全应天都得去当裤子了!”

    心结一旦解开,人也变得轻松起来,三人谈笑一阵,徐达便起身告辞,云霄送到门口这才转回。看到柳飞儿早就坐在饭桌前等候,云霄这才想起忙忙碌碌一整天,居然都没机会跟妻子好好说说话。

    云霄走到桌前,替柳飞儿盛了一碗饭,说道:“一天都没好好歇歇,累不累?吃过饭你先去躺着吧,我去紫园看看有什么情报没有,没什么事儿我也早些回来睡。”

    柳飞儿摇摇头,温柔地说道:“有了那十个丫头在,已经很轻松了,我可不想一有身孕就像个宝贝疙瘩似的供着,闲的慌。倒是你,要筹备云字营,要筹办朱大哥的婚事,还要调配人手做好抵挡陈友谅的准备,这么多担子你要一个人挑了,别太累着才是。紫园那边儿我刚刚去过,没什么大事儿。不过我倒是把你昨儿下去的行营令看了一遍,你的心可够黑的,你布置下去的事儿将来会饿死多少人你知道么?”

    云霄耸耸肩膀道:“应该不会,我有后招,只不过收买人心的事儿让大哥去做而已。”

    柳飞儿抛了一个媚眼笑道:“就你聪明!你倒是说说,你那云字营怎么架起来?有没有什么要我帮忙的?”

    云霄扒了一口饭,咽下去,笑道:“有,找你要人。”

    柳飞儿没好气道:“看上我手上哪个丫头了?”

    云霄呵呵笑道:“男人!是韩清。易水河那一仗我看这小子练的兵不错,先调过来给我当副手好了,他的位置么,让那个毛骧顶替便是。猴儿虽然不错,可他那块料子将来绝不是公门中人,等他赚够银子,估计就会哭着喊着不干飞字营的差事了!”

    柳飞儿笑道:“你还说呢!他早就跟我哭着喊着说不干了,自己倒教会了不少徒弟出来,我现在都已经是空空门师祖辈儿的人物了!”

    云霄摇摇头道:“随他去吧!这小子也是个没大志向的家伙,硬让他做大事儿反而要坏事。你就好好栽培那个毛骧,郎山一战,这小子表现还不错,将来你我不想干了,就把飞字营移交给他吧!”

    柳飞儿眼睛一眯道:“你也别说那么早了,你的云字营还在筹备,要我撒手飞字营恐怕还有些日子,起码也得等到把鞑子赶出中原才行。好好吃饭吧,难得坐到一起,能不能不谈公事?”

    “我已经吃饱了,你先吃着,我去吩咐下人准备些热水,给你泡泡脚。”云霄撂下碗筷,朝厨下走去。

    等柳飞儿吃过饭回到房间的时候,云霄早就守着一大盆热水等着她来。

    “你个笨蛋,你送那两位回去的时候,我已经抽空泡了一趟药水澡,哪里还用得着烫脚?”

    云霄却不管,兀自将柳飞儿按坐到床沿,除掉柳飞儿的鞋袜,将她的双脚放进水盆:“成亲这么久,我都没好好给你梳过头、描过眉,今天给你烫烫脚,算我补偿你的……”

    “哪有大男人给自己娘子洗脚的……”柳飞儿没有乱动,只是眼角闪着泪花哽咽道,“你心疼我,我知道的……”

    “你不知道……”云霄摇头道,“你若是知道,就应该好好歇着,不然,要我这个丈夫做什么?到现在,每天还要你替我忙前忙后做那么多事,你知道我有多惭愧么……我应该让你享享清福的,我是丈夫,你是妻子……”

    “水凉了,你快起来!”柳飞儿言语中充满了责备和感激,“我想躺着。”

    云霄用干布仔细擦干柳飞儿脚上的水珠,站起身将柳飞儿的外套脱下,挂好,扶着柳飞儿躺下,盖上被子,掖好被角,这才端着水盆出去。柳飞儿眼珠红通通地盯着云霄,直到云霄走出屋子。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战将至

    云霄到底不放心,又去紫园兜了一圈儿,吩咐下人给两个值夜的丫头端上火盆热茶之后,才回到房间。等云霄解衣钻进被窝的时候,已经是二更时分了。柳飞儿早就沉沉睡去,云霄悄悄地替柳飞儿把了一回脉,这才安心睡去。

    朱能的婚事办得急,刚刚下聘才一个月,朱亮就急吼吼地吩咐儿子带人抬着两顶轿子吹吹打打把两个儿媳抬了回去。第三天是回门的日子,云霄和柳飞儿赶早儿起床梳洗完毕,下人们也忙碌着将冠花、鹅蛋、蜂蜜一应物事准备好,就等着两个初为人妇的小丫头“回娘家”。

    云霄和柳飞儿刚在正堂上坐定,门口就传来一阵鞭炮声:朱能这小子果然是踩着吉时的钟点儿过来的。身后,则跟着已换做妇人打扮的沈柔和沈倩。再后面,却是毛骧等七骑,胡大海、汤和、徐达也一边嚷嚷着喝酒,一边朝里面横冲直撞。

    云霄笑呵呵地迎上去,拱手道:“老朱大喜呀!不止几时可得贵子?”

    朱能拱拱手回礼道:“全应天都知道,想抱儿子得都得找你刘将军!我想要儿子,还得你帮忙。”

    云霄眼睛一眯,笑道:“也好!也好!朋友相求,云霄就算再苦再累也是值得!却之不恭!却之不恭!”说罢伸手就想去拉沈柔和沈倩。

    柳飞儿一把拦住云霄道:“你这是做什么?”

    云霄一脸严肃道:“大伙儿可都听见了,老朱让我帮忙弄儿子,我也应了。我这不受累带两位嫂嫂回房,替老朱弄儿子去?累是累点儿,为了兄弟,应当的!”

    众人一愣,场面一阵安静,随即爆出一阵哄笑。沈柔羞得满面通红,沈倩直接捋起袖子冲到云霄面前和柳飞儿一起对云霄拳打脚踢。云霄则是抱头鼠窜,往人堆里躲。不过钻到一个油光可鉴的脑袋面前云霄停住了,惊喜道:“大和尚!”原来是道衍。

    道衍躬身合十道:“昨日刚到,带着南下的师兄弟们在定林寺挂单。”

    朱能快步走过来,抓住道衍的肩膀道:“师兄你过来怎么不先去紫金山找我?定林寺是吧?你们那一百多号人还不把人家吃穷了?”

    道衍亦是微笑道:“师弟大喜!我道贺来了!”

    云霄笑道:“老朱你怕大和尚把人家吃穷了,不如你我都捐上一笔香火银子,也好让人家渡日。”

    朱能呵呵笑道:“大善!”

    道衍也笑道:“大善!”

    正在说话间,门外又传来一阵车马声,片刻功夫,李管事煞白着一张脸跑了进来,一脸惊悚地看着柳飞儿道:“将军、夫人,门外有个女子,说……说……是将军家眷……还、还有孕在身……”

    所有人立刻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柳飞儿准备如何飙。谁知柳飞儿却笑道:“今儿还真是大喜的日子,快请进来!”话音刚落,却看见一个妇人挺着大肚子被两个丫头搀了进来。众人不认得,柳飞儿和云霄却认得:叶影。

    叶影走到云霄和柳飞儿面前,挣扎着行礼道:“影儿见过两位将军!”

    柳飞儿慌忙扶起道:“影妹妹说什么外行话,还不快叫姐姐!”

    叶影红着脸道:“影儿不敢!影儿还要多谢大师一路护送!”

    云霄这才明白过道衍来迟的原因,当下作揖道:“多谢大师!”

    道衍依旧微笑道:“只是顺路而已,举手之劳。倒是如夫人一路只随着我们僧众茹素,反而受累。”

    徐达用胳膊拐了拐刘基道:“你说生两个,我还以为是弟妹一胎双凤,原来是老五早就在外面打了埋伏!这下又有由头喝酒了!”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哄叫道:“喝酒!喝酒!”

    柳飞儿一脸笑意地拉过叶影,带着沈柔和沈倩有说有笑地到内宅聊天去了,而云霄等人却不客气,吩咐李管事从窖子里搬出几十坛好酒,摆下了一副不醉不归的架势。

    众人刚刚闹哄哄地喝下几碗烈酒,柳飞儿就急急忙忙从后宅跑了出来,手中拿着一个红色纸包。

    “哟,谁家送的红包!怎么直接送进内堂了?”胡大海端着酒碗大笑道,“看来弟妹闺中好友消息倒是灵通得紧!”

    云霄一脸严肃,接过纸包,打开细看。突然间,脸色大变,“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声道:“陈友谅军马整顿完毕,正在调集粮草,计划两个月后起兵二十万攻打应天!”

    “啪!”胡大海用力将酒碗摔到递上,大叫道:“走!找大哥去!”

    云霄高声吩咐道:“备马!”有转过头朝柳飞儿道:“照顾好她们!到紫园吩咐两个闲着的丫头准备一下到大哥府上去!”说罢头也不回地随众人出了大门,上马疾驰而去。

    得到消息的朱元璋也早就坐在正厅等候诸将到来。

    胡大海一进门就劈头盖脸地问道:“大哥,怎么打?”

    徐达犹豫一番,迟疑道:“大哥,二十万大军兵临城下,对应天有莫大损害。围城之祸能免则免,陈友谅不是鞑子,野战亦有胜算,不如……”

    朱元璋迟疑了片刻,抬起头问道:“老五、老六,你们打算如何去办?”

    刘基好整以暇道:“这事儿莫问我,五哥早就开始布局了,定然有成竹在胸。”

    云霄摆摆手道:“我么,出出主意、跑跑腿还行,行军战阵方面我还真不如几位兄长,这几天我哪有布局?只是做了一些准备工作,将来兄长们迎战的时候,物资调配顺手一些。”

    朱元璋呵呵笑道:“老五你就别谦虚了,说说你的想法。”

    云霄摇头道:“一人计短,众人计长,众位还是少待,等下只有分晓。我只是想申明一个想法,陈友谅这次来的是二十万人,诸位兄长若是只想打退这二十万,就当我不存在好了。云霄没别的想法,务求全歼。”

    汤和一向谨慎,听到云霄这么一说,不禁犹豫道:“老五你没开玩笑吧?兄弟几个手下的兵马也就那么多,加上外面儿的屯田兵,也才勉强多过这二十几万,想要全吞下陈友谅的兵马,咱们手上没货啊!”

    云霄叹息道:“不吞下不行!陈友谅即位汉王,如今坐拥湖广,连带巴蜀,纵然大哥和龙凤朝联手也未必能敌过,若是咱们只是打退了这二十万兵马,那陈友谅再抽调整训一番,又能带大军前来,这样明年大哥治下的春耕秋收就成了问题。都不用陈友谅打,最多三年,大哥应天怕就要闹饥荒了。”

    众人都沉默了,云霄说得在理。以陈友谅现在的实力,别说二十万,就算一次带上五十万兵马过来围攻应天也是有这个资本的。你今天打退他二十万,明天他还会再带这么多人来,或者干脆就是倾全国之兵攻打应天,来来去去打几年,应天的农耕就彻底耽误了,大家直接饿死了账。

    云霄看众人一阵沉默,提声道:“所以,定策之前我只能说个底线,这一仗咱们最起码要完成两个任务。第一个是要全歼陈友谅来犯之军,伤他一点元气,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为应天再争取四五年时间;第二个就是打出去,有来有往才是正理,咱们得有一支部队南下从浙江过境,奇袭陈友谅的地盘,夺下一州一府,而且还要守住!”

    徐达将信将疑道:“老五,不是四哥说你,你这计划第一条说得还有点靠谱,咱们多谋划谋划便能成,第二条怕是……”

    云霄摇了摇头道:“照我看来,第一条费事,须得算无遗策才行,第二条反而容易办得紧!”

    刘基接口道:“确实,第二条极好办。陈友谅此来势大,又是直奔应天而来,所以论正常的打法,咱们应当是集中军力守卫应天,然后调动四方兵马与陈友谅决战城下,陈友谅也想不到咱们还敢抄他的窝。所以,咱们完全可以把正在杭州一带的常将军的兵马召回应天,摆出我主力回援决战的架势,然后再遣一骁将,昼伏夜出由浙江境奇袭江西,地方么,五哥估计和我想得一样……”

    云霄微微笑道:“广信府!广信府乃是江西6路门户,又可直插岭南,取此一城,则陈友谅治下6路之上都在我大军掌握之中,攻下并且守住这里,也是为大哥将来灭汉垫个底子。”

    说话间,进来三四个女子朝众人行礼,身后亦跟着几十名玄甲卫士,护着几口大箱子来到众人面前。

    朱元璋一愣,随即笑道:“老五啊,咱们在这儿商量行军大事,你还让歌妓来助兴不成?”

    胡大海摸摸脑门笑道:“如此,大哥快让大嫂备几坛好酒来……”

    云霄呵呵笑道:“这些原本是大哥送我的歌妓,可我养不起这些丫头,后来想想飞儿有孕在身行动不便,就把她们编到飞字营里替飞儿打打杂儿,省得飞儿累着。”说罢招招手,对着几个女孩儿道:“过来吧,都准备好了?”

    四个女孩儿行礼道:“回禀将军,都准备好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府上议计

    云霄点点头,心里也松了口气,开口说道:“先说吧,陈友谅这次是什么军力过来攻打应天?”

    为的女孩儿吩咐身后的两个女孩儿打开箱子,扯起一副裱在红锦缎上的地图,自己和另外一个女孩儿拿起一沓红白纸片,一手执笔,口中道:“江州来的情报说,陈友谅这次起兵共有大战船四百二十七艘,小艇三千六百余,大约是陈友谅在江州水军的八成军力,目前的位置在采石……”说话间这个女孩儿就在地图上贴上了几张白色纸条,提笔将军力写下。

    汤和又是一阵犹豫:“我应天水军加起来,大船不足百艘,小艇才五六百,多为鞑子降卒和新成之军,尚在整训操练,水军将领更是奇缺。若是水战,给陈友谅塞牙都不够……”

    女孩儿却不管汤和的言语,自顾自说道:“采石来的情报上说,从陈友谅上岸的部队看,步卒应该是五万左右,战马不足三千,其余为水军。”言毕又在纸条上补上文字。

    朱元璋问道:“我军如何?”

    女孩行了一礼道:“回明公的话,我军在应天城内是明公的亲卫队四万人;胡、汤、徐三位将军麾下各三万余暂驻城外;应天周围共六个千户卫所,计八千军士;另有常遇春将军、赵德胜将军在杭州一带各二万五千余,李文忠将军、邓愈将军、耿炳文将军各万余在江北南徐州一带活动;杨靖将军两万余在狮子山附近休整;康茂才将军除去屯田兵,有两万余在与张士诚对峙。”这下贴上的是红纸条,女孩儿一边说,一边提笔写好。

    女孩儿脸微微一红,道:“虽然从总军力上看,我军多于汉军,可刘将军说起过,咱们能动的兵马不会过十五万。可能还会更少些……”

    “为何不会过十五万?”一个硬朗的声音从外面传来,门口转进一个四十多岁的戎装男子,朝着女孩儿笑道,“小丫头倒是说来听听?”

    “老康!”众人纷纷起身相迎。

    康茂才朝朱元璋躬身拱手道:“明公恕罪,康茂才甲胄在身,不能全礼!”

    朱元璋快步走上前,扶起康茂才道:“老康你还客气什么?都是自家人!”

    康茂才道:“属下在营中得到细作来报,陈友谅打算起兵攻打应天。呵呵,就连劝降信都送到我手上来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封书信,双手奉给朱元璋,口中道:“属下少时游历,与陈友谅有过同窗之谊,此番陈友谅起兵便给我来书信,说他已联合张士诚东西夹击应天,届时只要我让开道路,让张士诚围城便可。”

    云霄笑眯眯地问道:“老康以为如何?”

    康茂才这是主动跑过来证明自己清白的,看云霄这么问,自然知道这是云霄给他机会,连忙道:“我都快五十的人了,还能活个几年?就算我不要这张脸皮,我总要替儿女们多想想!康某嘴拙,能说的就这些,诸位明鉴!”

    朱元璋笑道:“老康我信你!你不会不要自己的儿子和丫头!何况这陈友谅恐怕已经不是你当年的同窗了。”

    康茂才惊讶道:“明公如何得知?”

    朱元璋含笑朝云霄一指:“问他!”

    云霄这才朝康茂才道:“我也是刚刚确定不久,陈友谅少时行侠仗义,颇有胸襟,以天下为己任,为何跟了徐寿辉之后变得如此短视、狠辣?真正的陈友谅已经被鞑子的细作杀害,此时的陈友谅已经是鞑子人了!再者,老康你想一想,你们不过几十年前有过同窗之谊,之后再无来往,如今他要劝降,只用书信一封,换做是你,你会这么做么?最起码也等到兵临城下,再彼此亲自见面、叙过旧情之后谈起吧?只用一封书信,分明就是他自己也拿不准!不是西贝货又是什么?”

    康茂才这才释然,心结解开,又恢复了爽朗的笑容:“这狗东西,害得我还在后怕!”

    云霄随声笑了笑,朝女孩儿道:“继续说吧!”

    女孩儿点点头,继续说道:“刘将军说过,江北的部队不能动,三位将军互成掎角之势,虽然进取不足,但鞑子攻不下,又不敢退,这样就拖住了鞑子大量主力,若是江北的队伍拉回来,江北不但没了屏障,而且鞑子也能抽出更多兵力去山东,龙凤朝现在战事吃紧,若是再有几万鞑子过去,龙凤朝就垮了,龙凤朝一垮,鞑子就能集中全部主力南下,咱们就会受到陈友谅、张士诚、鞑子的三面夹击,咱们也就完了……”

    所有人都不停地点头,半晌朱元璋才道:“这多半也是鞑子指使陈友谅来打咱的主要目的。”

    女孩儿继续说道:“刘将军推算过,诸位将军手上说起来人多,但有很多是近年新征召的新兵,虽然训练充足,但能不能打恶仗还是两说,还有留下一支兵马盯住张士诚,一支兵马留在应天防止宵小奸细趁机作乱,水军太弱也不能参战,咱们能动用的兵马已经少得可怜……”

    所有人都倒抽一口凉气,弱成这样能打退敌人就不错了,还指望全歼之余攻城略地?

    康茂才站起身道:“陈友谅水军强而步军弱,咱们步军强而水军弱,我看不如这样,陈友谅劝降就劝降,我假作应允骗他水军上岸,咱们再设伏歼敌,如何?”

    朱元璋站起身来回踱了几步,过了很久,才缓缓道:“不妥……”

    刘基也点头道:“确实不妥。陈友谅对招降你也只是试试而已,并没有十分把握,你若是直接允了,恐怕他不会上当。”

    女孩儿连连摇头道:“不是不是!刘将军也说要康将军假装倒戈……”

    康茂才本来有些失望,听丫头这么一说,立刻来了精神,笑眯眯地问道:“刘将军怎么说的?”

    女孩儿的脸立刻绷了起来,严肃道:“刘将军没有说起过!只是我在替刘将军誊写文案的时候背下了,这是军情机密,我不能说,要砍脑袋的。”说着还伸手在脖子上比划了两下。

    康茂才哈哈笑了起来,朝云霄道:“你小子调教出来的丫头真不错!改明儿我也有几个丫头托付给你,帮忙调教调教?”

    徐达笑道:“老康你这是老丈人看女婿,越看越顺眼吧?”

    康茂才眼睛一瞪道:“哪儿跟哪儿的事儿!这么个少年俊才能看上我那丫头?”

    胡大海哈哈笑道:“老康你常年在外屯田,又生了个小儿子,估计都把女儿给忘了吧?全应天都知道,你老康虽然被拐走了个女儿,可添了个儿子,端的赚疯了!”

    云霄脸色微红,尴尬道:“原来老康还不知道哈……我还以为玉若已经说起了……”

    朱元璋指着云霄笑道:“看看,‘玉若’都叫起来了,这亲热劲儿!”

    康茂才也不含糊,气咻咻道:“玉若那丫头这两年回绝了多少提亲的媒婆我能不知道?玉若心被这小子偷走了我能不知道?可恨这小子一句明白话都没撂下就跑上大都去了,拖得我那丫头二十出头还在家当老姑娘,死活不肯嫁人,我老康能怎么地?”

    云霄陪笑道:“当初那……是误会不是?打跑了陈友谅我就提亲去……”

    康茂才这才缓和面色,抬起老脸看着屋顶道:“那还不先叫声‘岳父’来听听――”

    “好!”胡大海和刘基一哄而起,将云霄按住,逼着云霄叫了声“岳父”才罢。

    “行了行了!”朱元璋叫住众人,朝云霄道,“老五你到底什么计划?”

    云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被胡大海和刘基揉得乱七八糟的衣服,走到图前看了咿呀地图,转身朝众人道:“和老康一样,上岸、全歼,不过不是简单的诱敌,是计中计。”

    看着众人疑惑的眼神,云霄解释道:“去年陈友谅攻下咱们的太平、采石两镇,用的战术都相同。打太平的时候,花云将军以三千老弱守城,陈友谅久攻不下,只得取水道突袭太平临水的城墙,从战船上登城。这一次打应天,陈友谅必然会利用其水战优势,咱们的水军不敢出击,沿江两岸的城池他都可以不打,而是顺江而下直取应天。这样一来,其水军优势尽显无疑。不过同时也有了两个弱点。”

    朱元璋眼睛一亮:“什么弱点?”

    云霄掰着手指道:“二十多万人从水路进军,粮秣补给必然也是靠水路,其粮草大营就在江州,飞字营在江州已成气候,虽然没有军力断他粮道,但是想让他补给出点状况还是可能的。第一批随军的军粮是陈友谅历年屯田积攒的军粮,飞字营的商号早在两年前我在江州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敞开吃进陈友谅治下的粮食拉到应天来囤积,只有少量留在江州市面儿上出售,现在江州米粮的价格看上去还算平稳,但是陈友谅为了攻打应天,又在民间大肆收购余粮,等到民间余粮一尽,就要收购商号存粮,到时候飞记的商号就有了粮米涨价的充足理由,保管在明年给陈友谅来一场粮荒!而卖给陈友谅的军粮里面,我也已经吩咐飞字营给他加点‘佐料’,到时候陈友谅这二十万大军必然战力大减!”

第一百八十四章 议定战计

    “不错!”朱元璋沉声道。

    “可是……”刘基迟疑道,“陈友谅那边粮荒一起,难免又要祸害百姓……恐怕会饿死不少人……”

    云霄笑道:“应天囤这么多粮做什么的?到时候大哥若是不计前嫌,以天下生灵为念,运粮过去赈济百姓,你说陈友谅要还是不要?”

    朱元璋笑道:“他敢要,那他麾下的军士就记咱的情分,治下的百姓从此也向着咱,他若不敢要,嘿嘿……老五,你坏透了!”

    云霄呵呵笑笑,又道:“这水军出击的第二个弱点,那就是江河水军与海上水军不同,大船也就不到八千斛,料不过千,小船更不用说起。所以,陈友谅此次出征,莫说攻城器械,就连战马都带不了多少,士兵的甲胄恐怕都不能穿全套的来,所以他一旦上岸么……步军不说,单是大哥手上的两万骑兵就能要他的命!”

    “哈哈,越说我心里底气越足!”朱元璋大笑道。

    云霄也跟着笑道:“所以一旦开打,咱们要完成好几个任务。第一个任务,就是让东面的张士诚不能踏入应天范围内半步。”

    说罢,指着地图道:“咱们的水军和陈友谅比实在拿不出手,可却比张士诚强上不知多少倍!张士诚不是要东西夹击围攻应天么?咱们连老康的兵马都撤回来,留到6上围歼时候再用,把水军调到长江下游去,在张士诚的水域活动,张士诚一旦出兵,咱们的水军就摆出一副截断后路抄他老窝的架势,让他缩手缩脚;再将应天城南、西南、西北几个的几个千户所的兵力都调集到紫金山千户所,让老朱父子统一调配,抵御张士诚,西北空下来,留作围歼陈友谅的战场。”

    “那城北呢?”汤和质疑道,“城北千户所千户邵荣好歹当年与大哥一同投效郭元帅的,虽然偶尔倚老卖老和大哥有些口角,可这紧要关头,不能不管吧?”

    云霄皱了皱眉头道:“让他投降。”

    “啊!”汤和吃了一惊。

    云霄笑道:“诈降。”汤和这才松了一口气。

    云霄接着说道:“第二个任务,就是骗陈友谅上岸,这是最关键的一步,我之所以把水军调到下游,也是为了让陈友谅放心上岸。咱们的水军虽然弱,可在他上岸的时候背后捅他一下,他也受不了的。咱们的水军盯张士诚去了,陈友谅得到张士诚的消息,必然大胆许多。咱们的水军只要在陈友谅第一支部队上岸的时候往回赶,还是来得及追杀残敌的!”

    康茂才笑道:“你小子说得这么肯定?千万别算错了时辰啊!水军那些个小子当年也是我带出来的,手上的本事有限得很,可不像陈友谅的那般靠水吃饭!”

    云霄耸耸肩膀道:“我会给陈友谅机会么?老康你回去写封信,就说同意倒戈,等他水军到了应天,你就把长江到咱们西城墙那一片水域――应该叫三叉江吧?就把那上面的木制江东桥给拆了,策应他从水路攻城。真到那一天,你就放心拆好了。”

    康茂才瞪大眼睛道:“真拆?”

    云霄含笑点头道:“真拆!咱们还有这么多天时间,可以事先多准备石料,到时候几万人一起上,连夜再搭起一座石桥。千万别说两个月时间连石料都准备不好啊!不但时间有得多,而且还足够咱们先在水下把桥基建好!木桥他好放火烧,石桥他没辙了吧?你再在两侧岸上钉下木桩,张好旗帜,他敢上岸么?”

    朱元璋笑道:“有理。老康的信陈友谅肯定不信,必然就会认定咱们在水路两侧的岸上有埋伏,到时候一夜之间来一座石桥,他就更不信了,三叉江水道虽然比较宽,但毕竟比不上长江,余下的河道就更窄了,江上的大船进来,掉个头都困难,他必然就会打定主意换地方上岸攻城了。那老五你准备让陈友谅在哪儿上岸?又准备在哪儿设伏?”

    刘基笑道:“大哥你看五哥让邵荣将军诈降,不就是准备让陈友谅在城北的龙湾上岸么?”

    云霄笑道:“老六有门道!大哥请看,龙湾一带地势开阔,但又不是很大,汉军可以上岸,但又不能二十万人一起上岸,陈友谅应该是分成几批,第一批上岸的先攻打驻扎在这里的邵荣将军,虽然诈降可有可无,但若这里没有一标兵马驻扎,陈友谅必然起疑不敢上岸;可以让邵荣将军稍做抵抗再假装不敌而降,等到我军反攻时再制造混乱。另外再准备两支兵马,一支埋伏在龙湾南面的新河口,一支埋伏在石灰山背后,等到陈友谅第二波兵马上岸未列阵势,第三波兵马还在半渡的时候杀出,这两支兵马最好是骑兵,让刚刚上岸的汉军没机会列阵。”

    朱元璋皱眉道:“若是埋伏的兵马杀出来,陈友谅就不肯再上岸又如何是好?”

    云霄冷哼一声道:“这一次陈友谅的先锋是他的弟弟陈友仁,自己的弟弟被困在岸上,容不得他不救!何况陈友谅军力占优,前三波上岸的几万人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不管,就这么跑了,他以后还有脸做人么?之所以让他几万人上岸就是这个缘故,让他丢下也不是,不丢下也不是,只能一批一批把人派上岸,被咱们一批一批地杀。”

    众人都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下,便是自己指挥战斗,也绝对没有抛下部下不管的道理,若是只有几千人在岸上被围,或许还能有决心壮士断腕,可若是几万人,不是所有将领都舍得的,而且还是在自己总兵力占绝对优势的情况下。

    云霄接着说道:“第三个任务,就是守。有两个地方不能丢,第一个是大胜关,第二个是紫金山。大胜关是应天西边的第一个要塞,陈友谅必然会尝试从这里上岸,不过这里地形险要河道狭窄,陈友谅多半也是试探一番,大哥可以在大胜关和江东桥之间驻下一支兵马,大胜关危急则驰援大胜关,江东桥危急则回防江东桥,应当可保无虞,龙湾战事胶着时,这三支兵马可以一起杀向龙湾;最难的就是紫金山,陈友谅第一支部队上岸,咱们的水军就立刻撤走,张士诚必然举兵反扑,没了水军的威胁,紫金山就是孤城一座,地形又不十分险要,几千人一直要坚持到咱们吃掉陈友谅之后才算成功!”

    朱元璋凝重地点点头,叹息一声道:“这么多年下来,朱老将军守城之功最大,咱们应该好好谢谢他才是。有他在,紫金山一定不会丢!”

    云霄又道:“第四个任务,就是攻。奇袭广信府只要一员骁将即可,打死陈友谅也想不到咱们这当口还敢派几万人出去抄他的老底;还有就是,吃掉陈友谅之后,咱们以水军之利,还可以趁势收复太平、采石。”

    朱元璋笑道:“这个就简单多了!”

    云霄也笑道:“大哥你就带着兵马坐镇狮子山,那里山势高,龙湾、应天城都一览无余,随声可以支援,诸部都可听你号令。”

    “应天谁留守?”汤和问道。

    “标儿留守吧……”云霄想了想道。

    朱元璋一阵迟疑:“标儿才多大?”

    云霄笑道:“标儿虽小,可大嫂可以镇住文官儿们,英儿也可以统帅一些兵丁,老六还能出点儿主意,标儿是大哥的长子,应当立点儿功劳了……”

    朱元璋立时明白了云霄是意思,应天的政权方面交给马秀英,武装交给沐英,谋划交给刘基,自己的儿子朱标挂着个空名头到最后领功劳,省得将来这个太子一点威望都没有。

    云霄这才拍拍手道:“好了,改说的我都说了,大哥觉得如何?”

    刘基道:“五哥你这话说的,你都算计到这个份儿上了,咱们还有什么好说的?”

    朱元璋笑道:“我是没什么意见,就怕弟妹不高兴。”

    云霄一头雾水道:“关飞儿什么事儿?”

    几个大男人一起朝云霄身后使了使眼色,云霄这才回头看过去,四个丫头早就两颊通红地盯着云霄看,眼睛都眯成花痴模样。

    云霄拍拍脑袋道:“麻烦大了!”众人又是一阵哄笑。

    朱元璋道:“既然已经定计,那大伙就先回去吧,我知道你们今儿都凑到老五府上喝酒去了,至于各支军马的人选么,我和秀英商量一下再定,明儿开始你们就得好好地操练那些崽子们,两个月后别给咱丢脸!”

    众人慨然应命,目送朱元璋进了内堂,有说有笑地出了大门,朝云霄府上而去。在众人喝酒闹腾的当口,云霄把朱能抓到一边,将计划全盘告知朱能,随后道:“到时候张士诚至少会来十万人。紫金山地势和城池不同,没什么险要之处,而且张士诚为了争取时间必然会日夜不休轮番攻打,你要小心。”

    朱能含笑道:“虽然没什么经验,可我知道你不会把我丢在那儿不管的!咱们还要一起杀进大都呢!”

    云霄笑呵呵地说道:“先别扯那么远,回头我差人给你点儿东西,你仔细看过,照着办就成,绝对让张士诚讨不了便宜!”

第一百八十五章 不堪回首

    众人一直闹腾到未时才逐渐散去,大厅一下子变得空旷起来,下人们忙前忙后收拾着杯盘狼藉的饭桌,云霄和朱能两人拎着酒壶坐在台阶上喝酒,呆。

    “也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朱能喝了一口酒,望着天空呆道。

    云霄伸手拍拍朱能的肩膀,安慰道:“不会很差。扩阔年纪轻轻就立下这么大功劳,不招嫉妒才怪,这次吃了这么大亏回去,肯定有人落井下石,朝堂上没人帮他说话是不行的;加上扩阔和他干爹都是力主推行汉化的,也最需要拉拢那些汉官,若是待她不好,那扩阔在朝堂就孤立无援了。不管从哪一方面考虑,扩阔都得把她好好供着。”

    朱能惨然一笑:“我是不是太过分了?抛开自己的新婚妻子,在这儿想着别的女人?”

    云霄笑笑道:“你若是这么快就把她忘了,就算我白认得你了!那俩丫头也正是看上你有情有义才跟了你。你若是有了新欢就立刻忘了旧爱,她们不和你翻脸才怪!想着就想着吧,反正应天距离大都上千里,难道还怕你跑过去不成?等到咱们攻陷大都,孩子们估计都快成亲了,到那个时候就算你把她再带进家门,又能怎样?”

    朱能点点头笑道:“也是!有时候想想和她在一起的日子,心里虽然难受,可也觉得蛮有滋味儿的。就好像小时候师傅不肯我吃肉,有一次到一个财主家化缘,那时候饿了两顿,那财主家正锅里正炖着肉。嘿!那香味儿真好闻!我站门口都闻到了!当时我就想啊,这肉一定是天底下最好吃的东西,将来一定要天天吃,顿顿吃!师傅圆寂后,没人管我,我就到处跑了吃肉去,可是每一次都觉得没有那财主家炖的肉香。你知道么?为了这个我还特地跑了几百里路到那家财主屋子外面蹲了两天,直到他家炖肉的时候溜进去偷吃了两口。你猜怎么着?难吃!那味道还不如我自己考的野兔!存了好几年的心思一下子就这么没了,当时心里空落落的。后来想想,那顿肉我要是不吃就好了,让它在我心里香一辈子!”

    云霄顿时笑了起来:“是啊,没吃到嘴里的肉,才是最香的!”

    “你们两个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坐在台阶上?冻坏了怎么办?是不是刚刚没吃饱,又在想着吃肉了?”身后传来柳飞儿的声音,那股子豫腔估计这辈子都改不过来了。

    云霄和柳飞儿转过头,看到柳飞儿带着沈柔和沈倩走到的前厅。

    云霄坏笑道:“老朱正嫌他家厨子不行呢!就嘴馋当初我在玉泉山烤的獐子,刚刚还说呢,若是我能给他当厨子,他宁可把老婆让给我……”

    沈柔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沈倩也不顾矜持,直接红着脸上前朝云霄背上用力一踹,啐道:“你敢!”

    云霄连忙站起身鼠窜,口中道:“若是你姐姐我就敢,若是你,打死我也不要!”沈倩大急,一下子追着云霄满院子跑。

    朱能也不阻拦,坐在台阶上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柳飞儿对其中过往种种了解得通透,自然看得出朱能那股不可抑制的伤感,连忙笑道:“你们两个一个叔叔一个嫂嫂,这么追来追去也不怕人嚼舌头,还不快停下!”

    沈柔也跺脚急道:“士弘还不劝劝!咱们也该回去了,再迟了城门就要关了!”

    朱能这才放下酒壶站起身掸掸衣服道:“好吧,咱们该走了,路还长着呢。”说罢,朝着柳飞儿和正在满园跑的云霄作了一揖,口中道:“能有这般如花美眷,多谢两位成全。多谢!多谢!多谢!”说罢,也不叫停沈倩,拉着沈柔兀自大踏步朝门外走去,沈倩一看,也不追云霄了,大叫一声:“等我!”一路追了出去。

    “也就这一件事儿,我办得最顺心……”停下脚步的云霄,走到柳飞儿身边,目送远去的朱能自言自语地说道。

    柳飞儿伸出手,握住云霄宽厚的手掌,温柔道:“那是因为,所有人都想通了。”

    云霄摇摇头道:“可是我想不通。”

    柳飞儿眨眨眼问道:“想不通什么?”

    云霄诡谲一笑:“我想不通的是,这几年我几乎天天在你身上使劲儿,怎么影儿反而比你早……”

    柳飞儿脸色一红,甩开云霄的大手,轻啐道:“没正经!还不看看影妹去!挺着这么大肚子跑了一千多里地,她容易么!”

    云霄憨憨一笑,握住柳飞儿软软的手道:“走,一起去。”转身带着柳飞儿朝后院走去。

    两人转到后院时,叶影已经换了一套紫色的襦裙坐在花园的亭中烹茶,看到云霄和柳飞儿挽着手过来,连忙起身笑道:“可巧了,听说这是闽北今年的新芽,我便讨了点来试试,来尝尝!”

    柳飞儿笑呵呵地坐下道:“你呀,身子这么沉,怎么还在外头吹风?进屋好好歇着吧!”

    云霄也跟着坐下道:“这么远的路不容易,今儿定又是起早过江,湿寒入体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好歇着去,要喝茶,我们自己来便是。”

    叶影笑道:“怎能让两位将军动手!”说罢,挺着肚子将茶碗端到云霄和柳飞儿面前,自己站在一旁垂手伺候。

    柳飞儿拉过叶影,责备道:“妹子你也过太小心了!咱这府里哪有这许多俗套规矩?你这么站着,以后还不让外人嚼我的舌根儿?”

    叶影推辞道:“影儿不敢,影儿还差三个月才役满,两位依然是将军……”

    云霄一拍脑门道:“我都混忘了!你的身份我一回应天就帮你洗白了,算日子这两天你若还在沧州应该会收到消息,多半你是在半路上错过了。”

    柳飞儿含笑对叶影道:“这样就不差了!改明儿让这家伙给你正名儿,再补一场礼让你进门儿来。”

    叶影脸色微红道:“夫人错爱,影儿受宠若惊。将军和夫人在江州成亲也未曾有什么大礼,影儿如何敢僭越!”

    这倒不是叶影故意委屈自己,实在是因为柳飞儿本为大妇,后娶的女子在礼数上无论如何也不能过正妻。自己进门顶多了也就算是侧室的身份,说得好听些叫如夫人,说得难听些,就是个小妾罢了,就算能给云霄生个儿子,也是连吃饭的时候都没资格坐着吃的。

    云霄朝柳飞儿哈哈一笑道:“看来咱俩当真害人不浅!看来得先找个机会八抬大轿把你先娶回来,要不然后面几个还不得往轿子里一塞,偷偷摸摸带回来?”

    柳飞儿掩口一笑道:“等你都准备好了,我难不成挺着大肚子和你拜堂?难道要影儿妹子抱着孩子出嫁?亏你想得出来!要不这么着,咱们俩都是出身江湖,就按江湖规矩办好了。”

    云霄欣喜地点点头道:“这个想法不错,拉几车好酒回来,再越一些个好友在家里演武场上切磋几场,算是证婚,也就成了。”

    说罢云霄拉过叶影的手,仔细问了一次脉,一脸笑意道:“快生了,不过你一路颠簸,胎气有些动,到底要好好歇着一些才行,提前个把月出生虽然问题不是很大,可能让孩子足月那是最好不过的事儿,不然将来孩子身子弱,你身子也弱。飞儿,你先带她回房好好歇着去吧,晚饭也别出来了,我和你们一起在房里吃便是。”叶影乖巧地点点头,跟着柳飞儿走了出去。

    看到两人走开,云霄一溜小跑到了库房。云霄府上的库房和别家的库房大不相同,别家府上的库房里,优先存放的都是金银玉石、绸缎器皿或是一些值钱的物事,再者也要囤下不少钱钞和粮食、衣物。而云霄府上的库房里,这些东西并不多,倒是有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最多的就是各式床弩、抛石机、回回炮的图纸,也有一些半成品或是模型;靠墙的架子上则摆放这飞字营窃取和传递情报用的“小玩意儿”,当然,其中也有云霄专门为鞑子设计的“新鲜货”。

    云霄推开库房的一个小隔间,里面都是药柜,也放着基本医术和云霄的手稿。云霄站在药柜前略略沉思一番,抽出几张纸抓了几副药包好,又走出隔间关上门。刚准备出去,就却想起一件事。这些日子自己能动的两个女人都有孕在身,蓝翎又远在南疆,晚上躺倒床上恐怕会很“无聊”,不如找点事儿做做,打打时间。想着想着,眼睛就朝库房里扫了过去:铠甲兵器?自己的书房就那么小,折腾不开;暗器毒药?金钱镖已经很拿手了,毒药也不是还有翎儿在么,也犯不着。看着看着眼睛一亮,横竖没什么活儿可做,试试那玩意儿!这些草图都是飞字营从鞑子那儿搞来的,自己历代祖师从来都没在这方面做过什么研究,自己开个先河也不错!没准能把他缩成竹管儿小,在江湖上也算一种成名暗器!于是仔细挑了几张草图放在怀里,优哉游哉地晃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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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美食汇聚

    出了库房,云霄就直接去了厨下,自己支起两个红泥火炉开始熬药,守着炉火的功夫,也是无聊,就将怀里的手稿掏出来看。手稿多是八思巴文,云霄心里慨叹一声:“几十年前,鞑子还靠掳掠中原工匠给自己卖命,如今鞑子已经有了自己的工匠,若是再过几十年,还不知道又是一副什么田地!”

    叹息归叹息,飞字营花那么多人力物力,在鞑子的心脏里不知道用金子银子撂翻了多少官员才弄来的手稿,其价值绝对不容小觑。云霄越看越心惊:这份手稿当时送来的时候自己也没多留意,还觉得大都那些手下花了上百万两行贿银子就弄来一些工匠手稿不太值得,可一看之下云霄心里也大赞起来。

    “这些家伙还是蛮有眼光的嘛!这份东西,能比得上鞑子的户部大库!不对,就算整个大都也比不上!”云霄一边看一边眉开眼笑,“这么重要的东西就被这么作践了,换回那点银子有什么用?鞑子的那些官儿啊!鞑子朝廷不亡当真没天理了!”

    云霄埋下头,一边翻译手稿上的八思巴文,一边捏着一节木炭在递上写写画画,口中亦是念念有词。

    “那熬药的汉子!何故将递上画成这般?有你这么办事儿的么?再不添水,药锅就干了!”一声娇叱从背后传来。

    平日里云霄到厨下亲自动手也不过就是烧两个菜,一群人替他打打下手,最慢也就半个时辰的功夫完事了。这次不同,云霄在这里煎药,又盯着图纸写写算算,一时间忘了时辰,厨子们以为云霄又准备下厨露两手,也就都恭恭敬敬地站在灶台旁边等着他话。新来的杂役从“前辈”口中得知这个穿着粗布袄子的少年就是自己的“老爷”更是站在门外连大气都不敢喘上一口。

    不知不觉地天就暗下来了,紫园的那十个丫头平时里都有杂役送饭、送水,今儿突然没了消息,催了几次硬是不见回音,一时渴了、饿了,心里也急了,商量着让一个年长些的过来瞧瞧。天色暗下来,这丫头也是饿得急了,昏暗中也没仔细瞧是谁,只觉着这煎药的杂役怎么就蹲在门口堵个路呢,顾不上问问站得满院儿的下人,直接劈头盖脸就吼了起来。

    云霄被这么她这么一说,倒也突然醒悟过来,看看暗下去的天色和站得满院儿的人,歉然笑笑道:“这又是我的不是了!”说着揉了揉肚皮,笑道:“还真饿了!倒是连累了你们!拿围裙来,我自己练练手!”

    云霄府里的老人和原先柳飞儿宅子的下人一听云霄说要“练手”,立时眉开眼笑。这位爷哪是练手啊,一出手,就连阅江楼最顶级的厨子都比不上,就连自家府里的厨子还跟着偷师呢!别的不说,单就那刀功,一晃眼的功夫就能卸下一只整鸡,肉都到案板上,骨架子还完整地连着,当初李管事把这副骨架拿到阅江楼一显摆,阅江楼的大厨差点儿就给李管事跪下了。那大厨到底是识货的,口口声声都说这副骨架从头到尾只用了一刀,连个肉星儿都没留下,端的是祖师爷庖丁、易牙的功夫!而且爷心底儿仁厚,一出手就是一大锅,合府上下都能饱餐一顿,吃得连舌头都要吞下去。

    眼下这位小爷又要“练练手”了,熟知内情的下人心里已经在盘算等会是不是出去沽上壶好酒,也好滋润滋润。

    云霄话一出口,刚刚吆喝的丫头就抖抖索索跪下了:“将军恕罪!将军恕罪!奴婢不知道是将军在此……”

    云霄呵呵笑道:“起来说话!我知道你们是饿急了,也是我不对!我这不是准备补偿你们一下嘛!”

    看那丫头一脸害怕地跪在递上死都不肯起来的样子,云霄心里也是一阵慨叹:贱籍!贱籍!一个刚刚脱了贱籍的女孩儿最怕的就是被打回贱籍!叹息归叹息,云霄也知道,这个时候越是安慰这丫头,她心里反而越害怕,只得开口道:“你先起来吧,把那两罐儿药添点水,熬开了,送到夫人房里去。”

    那丫头连忙抹抹眼泪,道一声谢,起身倒水。那厢主厨早就捧着围裙在等云霄了:“小的可等了两年了!还请爷指教!”

    云霄笑笑道:“听李管事说,赵师傅祖上是宋朝皇帝的御厨?还被理宗皇帝赐姓赵?”

    赵师傅陪笑道:“让爷笑话了!祖上的手艺传到小的手里,实在拿不出手了!”

    云霄道:“其实你手艺挺不错的,只不过我这府里从上到下都惫懒些,平日里也没什么山珍海味进门,只是普通的鸡鸭鱼肉罢了,你祖上伺候皇帝的本事在我这儿使不出来,倒是英雄无用武之地才是。”

    赵师傅汗颜道:“要不百姓们怎么都说明公定能得了天下呢!像将军这般人物只不过吃一些寻常菜肴,小的去菜市买菜的时候,都听说明公府上的厨子每日也不过就采买五六样而已,那么多人,花销不过才七八两银子,听说那小明王在汴梁,一顿就要吃掉几十道菜,那鞑子皇帝更是连吃肉的刀都是金子的!一顿吃那么多,那得收咱们百姓多少税才算完?还是跟着明公心里踏实!”

    云霄笑道:“你这话虽然有点拍马屁,可咱听了挺舒服。其实,我跟你们想得一样,谁当皇帝跟咱们有什么关系?这里有多少人几辈子都见不着皇帝的面!咱们只认一个理儿:谁让咱过上吃饱穿暖不窝心的好日子,谁就能当皇帝不是?”

    赵师傅竖起拇指道:“到底是将军,说得话都比咱的话道理多!”

    云霄摆摆手道:“不说了!再说下去,大家都饿坏了!”周围一阵哄笑声,几个厨子和帮厨都起哄道:“爷快露两手吧!咱都等不及了!”

    云霄呵呵笑道:“你们都是应天左近的住家,想来你们打小儿从师傅那里学来的菜式应当都是咱们淮扬一带的菜式,你们的师傅都是楚州人吧?咱们这儿的菜最重刀功,切菜摆盘儿都有讲究,菜式也清淡些,样子也漂亮,不过就是费功夫,准备一桌像样的席面起码得筹备好几天,大席面儿得提前几个月就得准备。”

    赵师傅疑惑道:“爷,您这话虽然在理,可两广菜式那边比咱们还讲究哪……”

    云霄解释道:“岭南之地自古本是穷乡僻壤,土著汉民混居,去那儿的多为获罪流放之人,古人不是说“百越纹身”之地么。初到那里的人,地无一亩,粮不过夜,自然是只要吃不死人的都拿来果腹,久而久之,便成习惯,赵宋南渡之后,那里人渐渐儿多起来,吃的东西虽然没变,可也越来越精细。他们那儿天儿热,东西放几个时辰就坏了,自然在选料的时候极讲究,务求新鲜,尤其重汤汁。两广的人胆子大,中原有了什么新酱料他们都敢试试,加上赵宋末年许多官宦都逃到两广避祸,所以,两广的菜式虽然芜杂,可却是集大成,各地菜式都能在两广找到影子。我在江州的时候尝过两广的厨子烧的菜,味道极鲜,花样也极多。可惜路途遥远,吃不到什么新鲜菜品,日后有空定要去尝尝。”

    顿了一顿,云霄又说道:“说道有名儿,还是川中的菜式。前朝诗人6放翁写过好多诗,写的就是川中菜式。据说川中地形复杂,川东一带更是少有平地,所以川中人家多是小灶小锅,不似咱们这儿大灶大锅,其菜式用油多、花椒多,口味极重,下酒最好不过,多半也是因为川贵一带瘴气重,吃些花椒可以去瘴气。我在大都那会儿就听人说过,川中的腊猪头下酒,给个熊掌都不换!不过我还没尝过,将来我天下太平了,我可一准儿请大哥把全天下最好的厨子都召到咱应天来,让大家开开眼!”

    一番话说得周围的人眼睛亮,若是在太平年代,他们当众的绝大多数人一辈子也走不出几百里外的地方,更何况眼下中原烽烟四起。其实在所有人的心底都有着一股潜在的渴望,一种睁开双眼仔细看看这个世界的渴望。只不过这种渴望被几亩薄田、几间草屋这种安定平和的生活所束缚。这个年代里,又有多少人能像云霄、朱能、柳飞儿这些少年侠士一般,可以仗剑行天下?莫要说这片土地上的人有多么保守,盛唐时那种海纳百川的气度,正是对此最大的批驳;只不过,千年来的战乱让这里的人们太渴望安定、太渴望和平了。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就算是积弱的赵宋,其国土也需要一个人靠着双腿用一生的时间去丈量,何况强汉盛唐?读万卷书容易,行万里路太难!面对如此广阔的国土,一代又一代的人扎根于土地,就连守住它,抵挡住草原上的恶狼还要费尽功夫,又怎么可能一门心思看到国门之外呢?当自己的文明太强大的时候,便失去了竞争的对手。而失去竞争对手的文明就如同失去了天敌了动物,很快就会被自己的种群毁灭。这种毁灭就是从用蔑视的眼光看待暂时落后于自己的文明开始,审视四周之后现,原来我这么强大!这都是圣人之功!于是,人们只能从书中去寻找,在书中去探寻,渐渐地忘记了外面的世界。

    (按:1、以上仅为个人历史观;2、“八大菜系”形成于民国,此时盛行只有川、粤、鲁、淮四系。)

第一百八十七章 有人下毒

    看着众人向往的神色,云霄也不多话,向灶台上扫过一眼,看到不少菜早就已经切好,云霄挑出一盘切好的里脊肉,又倒在砧板上,一只手运刀如飞将肉切成几乎透明的薄片;又看上一只洗净的整鸡,脱到砧板三两下功夫剜出鸡脯和大腿肉,细细地切成丁儿。

    赵师傅在一旁看得心痛一场,凑到云霄身边道:“爷,切成这样儿,炖一会儿就烂了,没嚼头……”

    云霄却扯开话题笑笑道:“赵师傅,你可知道咱们应天干柴什么价?”

    赵师傅眉头一皱,盘算一番道:“小的小时候,应天城外不到百步就有大片儿林子,那时候柴是不用买的,自个儿出去砍一晌午的功夫回来晒晒就能用上几天。如今离应天最近的林子也在十里外,论是谁住在城里都只有买柴火烧了。一担湿柴要二百文钱,干柴贵一些,要八百文钱,木炭要一两银朝外。”

    云霄点点头道:“河北山东比应天还不如,那地方从来就没太平过,战乱不休,鞑子修园子修宫殿都用的那儿的木料,平地都已经垦作田地、草场,山上的也没什么整片的大林子;行脚的客商还说,甘陕、关中一带因为做了很多朝代的京城,修宫殿、造兵器、日常烧柴,那里的林子早被砍个精光,千里黄土,杜牧不是说‘蜀山兀,阿房出’么?修一座宫殿,能把满山的林子都砍光了。我这次北上的时候,在沧州吃过一位鲁菜师傅做的新菜,据说是因为柴太贵,逼出来的主意。就是把菜切得小、薄,把油在锅里烧热了,掉上姜末、蒜末直接下锅炒,翻两下加上佐料就出锅,这样就不用炖,一担柴能用上七八天,而且鲁菜本身就力求突出各种菜品的原汁原味儿,当时我尝过,挺有意思,也想过这种做法若是推及开来,每年能省下不少烧柴的银子。”

    (按:炒菜是中国人伟大的明,其明的初衷确实就是因为燃料紧缺、昂贵,时间也应该是明代。自己下过厨的朋友应该知道,炒菜很快,几分钟就完事,但是刀功要求高,只要切得够薄、够小,一分钟不到就能出锅。炖一锅肉少于半个小时都很难入味,想要酥软爽口你就得守着炉子一下午。现在油价涨、电价涨,出于节省和绿色考量,向大家推荐炒菜。)

    任何人都是这样,一旦现了自己职业的新领域立刻就有了好奇心。赵师傅听了云霄的话,立刻眼睛放光道:“爷,请动手吧!让小的们学学!”

    云霄嘻嘻一笑,抄了一勺油倒进锅中。

    柳飞儿和叶影正坐在房里讨论孕妇心得,一个丫头就端着两碗药走了进来。

    “呵,这个家伙!折腾到这会儿不去准备晚饭,倒先让咱们喝药!”柳飞儿笑嘻嘻地端起一碗药递给叶影,“妹妹喝了它,云哥抓的药连苦味儿都没有!”说罢自己也端起一碗灌了下去。

    叶影迟疑了一下,也仰头喝了。一阵香味传进鼻间,柳飞儿用力嗅了嗅,笑道:“这个家伙又自己下厨了,妹妹今儿第一天来就能有口福,算这家伙有良心。”

    看到叶影古怪的表情,柳飞儿又是笑道:“你呀,就别把他当个将军看,他就是个长不大的男孩儿!”

    “谁说我长不大了?”云霄笑嘻嘻地拎着食盒站在门口道,“我是个男孩儿,难不成你是个小丫头?”

    柳飞儿白眼一翻道:“咱们女人家说话你偷听什么?脸皮恁厚!”

    云霄示意送药的丫头出去,将食盒放到桌上,把菜一样一样取出摆好,说道:“就你那口梆子腔儿,响声盖过打雷了,还埋怨别人偷听?”

    柳飞儿恨恨地敲了敲桌子,又怕动了胎气,却也没有起来和云霄作怪,只是嘴硬道:“今儿晚上不准你进房!”

    云霄呵呵笑道:“我原就没打算进!影儿第一天进府,一应物事都不熟,又快临盆,你们两个睡一块儿吧,彼此有个照应,我睡书房去。”

    云霄想的则是,刚刚下人们都称叶影叫“如夫人”,也就是吧叶影当侧室看待,叶影初来乍到,难免会有些不长眼的下人给她脸色看,若是自己执意和叶影呆在一起,又显得冷落了柳飞儿,所以云霄干脆自己睡书房,让柳飞儿和叶影睡一块儿,既不冷落了柳飞儿,也能让下人们知道这宅子里的规矩。反正对云霄来说没有任何区别,两个都是有孕在身,不管爬到谁的床上都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反正书房和卧房虽然在两个院子,可也就隔着一道院墙,柳飞儿有什么事儿连喊都不用喊,直接放出气场云霄就能感应到。

    柳飞儿自然明白云霄的意思,点点头答应,又故作幽怨道:“怕不是看上了紫园里的那些姑娘们吧?偷偷带回进书房过夜?我耳朵可好着呢……”

    云霄笑呵呵地掏出一沓图纸给柳飞儿看了看道:“我晚上可是有事儿做的!”

    柳飞儿看了两眼道:“这什么字儿,写得跟蛐蛐儿似的,也只有你才看这个……”

    云霄一把将图纸揣进怀里:“这可是好东西!我把手稿译好了再改进改进,等模子造出来你就明白了。吃饭!吃饭!尝尝新玩意儿!”

    一听说有新玩意儿,柳飞儿立刻抄起筷子朝桌子扑了过去。

    吃过晚饭,云霄刚准备伺候两位“姑奶奶”上床休息,李管事就一溜小跑到房间门口道:“将军,沐小将军求见!”

    柳飞儿奇道:“英儿小子这会儿来做什么?”

    云霄摇头道:“不知道。多半大哥那里出点事儿,又不能让外人知道,才让英儿过来报信。我去看看。”

    云霄快步跑到前堂,就看见沐英一脸焦急地在大厅来回直转。

    “英儿怎么回事?你才多大,你义父怎么让你跑来了?”云霄一边整理衣带一边询问道。

    “师傅!”沐英见云霄出来,立刻迎了过来,“此刻已经宵禁,义父也找不到靠得住的人,只好直接给了手令让我来了!”

    “靠得住?”云霄一愣,“下人那么多,捎个口信便是,难道是府中出了大事?”

    沐英焦急道:“府里有人下毒!”

    “来人!备马!”云霄脸色一白,高声道。

    “来不及了!父亲嘱咐我双骑过来,师傅随我上马!”沐英一把拽过云霄,两人朝门外跑去。

    一路上,云霄的心也渐渐放了下来:府中虽然有人下毒,可沐英现在一点儿事儿没有,大哥能果断地通知自己过去也算是神志清醒。情况虽然紧急,但多半还没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随着云霄踏进朱元璋的府邸,老远就看到朱元璋和马秀英一脸铁青地坐在正堂,一个丫头七窍流血躺在脚下,而堂下跪着一大片下人。

    云霄快步走过去,问道:“大哥大嫂,怎么回事?”

    朱元璋满脸怒气,沉声道:“昨儿贞儿身体有些不适,请郎中问诊说有了身孕……”

    云霄当然知道“贞儿”是谁,连忙道:“这是好事儿啊!怎么……”

    马秀英也是怒声道:“今儿府里的茶水里居然被人下了堕胎药!”

    云霄心里一惊,旋即又冷静下来,知道自己这会千万不能去问李贞姬的安危,只得道:“查出来是谁干的么?”

    朱元璋怒气冲冲地朝地上一指:“服毒自尽了!居然是秀英房里的丫头!”

    云霄暗叫一声晦气,这种家务事怎么把我扯进来了!脑子中灵光一闪,蹲下身朝尸看了一眼,立刻掏出一块牌子,连忙叫过跟在身后的沐英,道:“英儿,拿我这牌子去飞字营,让他们马上彻查应天所有药铺砒霜的去想,一分一钱都不能差!再让他们在各处城门布置暗哨,盯紧往来人群!”沐英接过牌子,风风火火地赶了出去。

    又朝朱元璋道:“请大哥下令巡检衙门清查最近新到应天的外人,这几日城门口要严加盘查。”

    朱元璋点点头道:“已经下令了。”

    马秀英突然跳起来道:“怎么还在这儿,老五医术不错,还不快让老五去看看贞儿!设法保住孩子!”

    朱元璋恍然道:“我都急糊涂了!老五跟我来!”

    云霄连忙跟了过去,丢下一句话:“麻烦大嫂差人把飞儿接来!”

    进了后院,就看到几个大夫一脑门虚汗地站在院子里面,低声议论不已。看到朱元璋和云霄进来,立刻没了声响,只有一个年轻大夫眼睛一亮,高声道:“刘先生!”云霄循声望去,确实在河北认识的王居中的弟子刘寿。拱拱手道:“刘兄也在啊!”

    刘寿拦住云霄道:“刘先生慢走!里面正在替如夫人擦洗,少待片刻。”

    云霄这才停住脚步,问道:“情况怎么样?”

    刘寿摇头道:“怕是不妙。这下毒的人可够心狠的,怕不奏效,在合府烧水的大锅里下的堕胎药,人人都喝了。还好只有一个有孕的,不然乱子就大了。也是老天庇佑,如夫人喝茶之后胎气略动,呕吐不止,大半都吐了出来,不然还真要出人命。”

第一百八十八章 携手疗毒

    云霄一听松了口气,人活着就好办,于是追问道:“胎儿如何?”

    刘寿叹息道:“怕是难保!如夫人本来就是虚寒之体,最近调养得当好容易恢复过来,一下子吃了这大寒之药,如何禁得住?能保住命已经算不错了!咱们这几个医馆的大夫都在商量对策呢,就怕……”说罢看了看在门外团团转的朱元璋,做了一个杀鸡抹脖的动作。

    云霄拍拍刘寿的肩膀道:“这事儿原本不怪你们,本身就得看天命,回头我帮你们说说!”

    刘寿大喜作揖道:“多谢先生!”

    门“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擦洗也好了,朱元璋招手道:“老五快来!”

    云霄连忙跟着进房,看见李贞姬已脸色焦黄,经昏死过去,额上依然流滚落着汗珠。

    疼成这样!云霄心里一阵绞痛,是我害了她!连忙让丫头拖出李贞姬的手腕,仔细问脉。

    “怎么样?”朱元璋焦急地问道。

    云霄沉默片刻,思考一番道:“等飞儿过来,七成把握。”

    朱元璋脸色一阵轻松,问道:“还有什么要准备的?”

    云霄道:“烧热水吧!吩咐丫头门等会施治的时候帮着擦汗,房间里再多放几个火盆。还有,让外面那些大夫回去把他们铺子里最好的补药都送过来,我府里也有不少,也可以派人去取来。”

    “这个不是问题!”朱元璋道,“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都要保住!”

    这时候马秀英也领着柳飞儿急急忙忙赶了过来,云霄一把抓过柳飞儿,如此这般交待一番,又对马秀英道:“大嫂,别的我也不说什么,府里会武艺的女子就你一个了,劳驾你进房守着,万一里面的丫头再是什么细作、刺客之类的,飞儿也跟着完了。”

    马秀英扬眉道:“包在我身上!”转身朝身边的丫头道:“取我的剑来!”不一会丫头捧着长剑送到马秀英面前。马秀英将剑往腰间一挂,大踏步走了房间。柳飞儿也朝云霄点点头,跟了进去。

    云霄把房门关上,在门外盘膝坐下,放出气场,朝屋内延伸过去。屋内的柳飞儿扶起李贞姬,自己也盘膝坐到床上,按住李贞姬的后背,真气慢慢送了过去,同时缓缓放出气场,与云霄的气场合二为一,两人的意识立刻交流了起来。

    “云哥,你有多少把握?”

    “五成。”

    “我知道,两成你就敢上了!嘻嘻!”

    “你只要按照《大周天录》上的疗伤口诀在贞儿身上运行真气,将药力逼出来,然后在试试能不能修复胎气。你自己也有身孕,别动用自己的真气,从气场里提我的真气替她治疗。”

    “我明白!”

    “刘将军,是你么?”两个人的意念中突然出现了第三个声音。

    柳飞儿和云霄吓了一跳,真气一乱,差点走岔。两人连忙收束心神,继续传导真气。那个声音却又重复了一遍:“刘将军,是你么?”

    云霄和柳飞儿这会没乱,肚子都明白是谁。片刻,云霄试探地问道:“贞儿?”

    “是我……我不是晕过去了么?怎么能和你说话?”意识中的李贞姬依然虚弱。

    “这个你不用管,你只要脑子里想什么,我就能知道什么……”云霄犹豫一番,告诫道,“等一会就算你醒来,也别出声。”

    “嗯!……可是,我肚子好痛……我的孩子……还能留下么?”

    “能!”云霄肯定道,“你要相信我……”

    “我信!除了你,我谁都不信!”

    柳飞儿到底忍不住了,插进来道:“我说你们,是不是真的那个什么?”

    云霄立刻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不信你问贞儿!”

    “哼,你们那天关在屋子里那么久,谁知道你们在里面做了什么事儿!你是什么货色我不知道?”柳飞儿不无揶揄道。

    “哪里有!飞儿,这话说出来将来是要砍脑袋的,不光是我的,还有咱们一家子的!”

    “知道知道!那天你有没有碰过她难道我觉察不出来么?开开玩笑罢了,看把你吓的!”

    “不是吓不吓,贞儿是个好人家,你这么说我,我倒是习惯了,可贞儿禁得住你这么说的么?”

    “好啦好啦,贞儿姐姐,对不起啦!”柳飞儿难得通情达理一次。

    “哦……哦……没事……”

    沉默片刻,云霄突兀地问道:“贞儿,你估计谁下毒的可能最大?”

    李贞姬犹豫一番道:“绝对不会是夫人。”

    “会不会是别的姬妾?”柳飞儿插嘴道,“比如尚未有身孕的,买通了大嫂房里的丫头。”

    “不知道……”李贞姬回答道,“我每天都只呆在自己的院子里,除了每天的问安,这这些日子一步都没出去过,府里的姬妾也只是在初来时拜访一番,粗粗认识而已。”

    “这事儿有点怪……”云霄一阵犹豫。

    柳飞儿道:“无论怎么说,贞儿妹子都是受害人。这次下毒可能是针对大哥,也可能就是针对贞儿,等会出去问问大哥大嫂再说。”

    云霄盘算一番道:“行,飞儿回头安排人手和贞儿的贴身丫头联系上,再准备一条暗线仔细盯着。以后就是你们俩联系,拿不准的再一起商量。”

    “知道。”

    “柳……妹妹……”李贞姬有些犹豫,“你不会讨厌我么……”

    柳飞儿只是浅浅回了一句:“喜欢可以,但是千万别做出格的事儿。若是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你们两个有什么事儿生,顶多是我和翎儿生两个时辰的气;若是现在,起码有上百颗脑袋要落地,你哥哥也完了,你可要仔细!”

    “那……要不要我把这里的消息传出去?”

    “暂时还不用。”柳飞儿意味深长道,“你最好就是足不出户好好呆着,将来云哥会有要你帮忙的时候。”

    “什么时候?我好准备准备。”

    “当你的称呼变成‘李妃’而不再是‘如夫人’的时候,”柳飞儿道。“我们送到你身边的宦官会告诉你。”

    “行了,”云霄打断两人的对话,“飞儿别多说了。贞儿我也有一句话警告你,你这次若真的生的是个儿子,也不过只是老四,顶多当个藩王。你将来若是动了什么歪心思想对大嫂和标儿不利,我和飞儿绝对不会放过你!你老老实实守好本份,将来我会在大哥册封的时候求他给你儿子一块靠高丽近一些的封地,如果不老实,你们母子会有性命之忧。”

    “明……白……”

    纵然是云霄和柳飞儿合力,但这趟保胎的活儿实在太逆天,两人足足忙了三个时辰,直到东方泛白才收功完事。柳飞儿不过是个载体,她虽然累,不过是一宿未眠,可云霄却是虚汗淋漓,坐在浑身衣衫早已湿透。

    云霄站起来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看着朱元璋关切的眼神,云霄淡然笑笑道:“大哥放心!保住了。”

    朱元璋几乎要欢呼起来,马秀英虽然也是一宿没睡,可依然神采奕奕地打开门,扶着柳飞儿出来向云霄致谢。虽然两个人已经有了三个儿子,可只要家底儿够厚,这年头谁嫌自家子女少了?对朱元璋和一干兄弟来说,朱元璋儿子越多,基业就越稳;对马秀英来说,朱元璋姬妾的子女越多,越是能显现自己的“贤”。眼下李贞姬怀上了朱元璋骨肉,若是出了什么漏子,世人不骂死她才怪。何况凶手就是自己房里的丫头,到时候自己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马秀英也明白,云霄之所以让她在李贞姬旁边守上一宿,也是替她洗脱嫌疑,万一日后实在找不到证据证明她无辜,这么做也好歹有个说辞。心下对云霄和柳飞儿更是感激不已。

    云霄拱拱手道:“大哥大嫂实在对不住,云霄放肆僭越一次!飞儿一宿未眠又有孕在身,实在经不起回程的车马颠簸,还请……”

    马秀英笑道:“自家人客气什么?弟妹交给我好了,我也一宿没睡,我和弟妹同榻而眠你总放心了?”

    云霄躬身道:“多谢大嫂!”

    马秀英眼睛一斜道:“都说了不必客气!”说罢,拉着柳飞儿朝自己卧房走去。

    目送两人出了小院,云霄和朱元璋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老五,你要不要先歇一会儿?”朱元璋缓缓问道。

    云霄摇头苦笑道:“出了这么大事儿,还能睡么?眼下胎儿算保住了,剩下那些补药方子什么的,就交给那些大夫吧!咱们该挖内奸了。”

    朱元璋双眼立刻射出两道寒芒:“哪个不知死活的东西,居然算计到老子头上了!”

    云霄盘算一番,开口道:“英儿应该很快就有消息过来了,外面的线索咱们先放一放,从府内查起。”

    “有线索?”朱元璋眉毛一扬问道。

    “先验尸,”云霄回答道,“劳烦大哥传应天府仵作、稳婆。再找来府中所有下人户籍名册待查。”

    朱元璋最一咂巴,奇道:“仵作倒还罢了,验尸要稳婆来验尸做什么?难不成死人还要接生?这丫头长相虽然不差,可我从来没碰过!”

第一百八十九章 亲自操刀

    云霄呵呵笑道:“如此就更好了。”

    朱元璋有些不豫:“什么好不好?这丫头过几个月就十六了,本来你大嫂就准备让她给我暖床去了,这人一死,你反而叫好?”

    通房丫头古已有之,干什么用的大家都懂,反正卖身契一签,丫头就是主子的私有财产,虽然宋代有过类似废奴的法令,不过守法靠自觉,后来这条法令也名存实亡。云霄知道朱元璋的癖性:自己长相不咋地,少年时候没少遭女孩儿们的白眼,如今有权有势了,对漂亮丫头一点儿抵抗力都没有。也不点破,只是解释道:“既是通房丫头,她必然也知道自己日后姬妾的身份,若此时早已不是处子,那则说明此女必与人通奸,那仔细查验她平日都和什么男子接触,自然能找到线索;若依然是处子,那就比较难办了……”

    朱元璋恨恨道:“最好没破身,不然……哼,抓到幕后主使我要亲手剐了他!”要知道,朱元璋的长相在人群中也算极品了,五官虽然端正,可排列组合问题极大,极有个性,绝对是那种让人过目不忘的类型。若是普通的男子,遇上这种事情――自己内定的小老婆跟别人好上了――飙也是正常,毕竟谁戴了绿帽子心里也不舒坦,可到底怒火不大:小妾么,又不是正室,天底下漂亮丫头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个,没准牺牲一个漂亮丫头,能结交不少朋友,日后行事,路子也宽一些。反正都是贱籍,大不了跟家养的歌妓一般,闲暇时叫上相与的好友,几个人一起来乐呵乐呵!

    可朱元璋不一样,这家伙长得实在有些那个啥,若是放在现在某支打遍全球无敌手的特种部队里面,上班的时候不需要用脚踹,直接用这张脸都可以把那些小摊小贩们吓得半死。在加上他从小就是个放牛娃出身,还当过和尚,身份一直都被人瞧不起,加上这副长相,别人看他的眼光就更不用说了。有类似经历的人,要么就是脸皮极厚,要么自尊心极强。

    所以,大小被人歧视的朱元璋的最大的毛病就是自尊心太强,强到让人无法理解的程度。像这样的通房丫头,遇上宽大仁厚的主人家,多半都是赏了卖身银子自己出嫁,或是选一个忠心的家奴婚配,在那个时代,这算是极大的恩典。朱元璋则不然,自己府上所有的丫头几乎都视作自己的禁脔,别人莫说娶回去,就算多看一眼也是罪过。

    云霄虽然对自己大哥这般作为有些腹诽,可历代的规矩摆在那儿――卖身文书一签,就算主子要把丫头送进窑子都是合情合理。故而云霄也不好在这方面多指责什么,若他多说一句,先别说和大哥朱元璋过不去,就连李善长、胡惟庸这些风流文官儿们也不会放过他。

    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态度,云霄绝对不打算掺和到朱元璋的家事里去,只是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哥可以给我一个限度……”

    朱元璋一阵沉默,良久,开口道:“不要伸张,你搜集证据就行。”

    云霄立刻明白了朱元璋的意思,躬身道:“小弟明白了,等下验尸的时候,要开膛剖腹,恐怕有碍观瞻,还请大哥回避。”

    朱元璋哈哈笑道:“老五你也太小看我了!战场上我什么没见过,会怕这个?”

    云霄一想也是,别说开膛剖腹,战场上死相比这个更惨的朱元璋都见过。当下客气一番,两人变走到前厅,吩咐杂役传唤刘基带仵作役和稳婆进府。

    “我说老五,这么个事儿你唤老六来做什么?”

    云霄笑呵呵说道:“老六打仗虽然不在行,可这方面却是拿手。何况老六现在是李善长手下,这些事儿本来就是老六职责所在,我若先做主张不是抢了老六的风头?”

    不多时,刘基带着两个仵作和一个稳婆风风火火地跑了过来,看到躺在地上的尸,刘基知道自己活儿来了,匆匆行礼之后,就问起缘故。

    云霄看了看仵作和稳婆,漫不经心道:“哦,昨儿晚上有几个不长眼的偷儿想到大哥府里财,不想被这丫头识破,怒极之下就想杀人灭口,多半也是见色起意,几个偷儿欲行歹事,万幸夫人觉出异样唤来家丁才躲过一劫。不想这丫头刚烈,晚上一个想不开就服毒自尽了。今儿唤你们来,就是让你们验一验,也好去应天府衙报备,顺便给这丫头一个清白,好让她安心去了。”

    仵作和稳婆恍然,但是刘基从云霄的眼神中看出这事儿非比寻常,也明白云霄撒谎的原因,也不多问,只是拱手道:“大厅乃是会客之地,原地验尸怕是污了地方,还请大哥找个偏僻所在。”

    朱元璋也不多说,直接道:“抬到柴房去。”

    唤来杂役,七手八脚抬进柴房,摆下香案,众人焚香行礼后,燃上皂角、苍术,嘴里含上姜片,鼻孔塞上香料,仵作准备好酒、醋,向朱元璋行礼,朱元璋在香案前坐定,接过刘基递过来的纸笔,在两张纸的封头处一勾,又递给刘基,沉声道:“开验!”

    云霄和两个仵作带上手套,上前一步开始验尸。

    “死者香儿,年十五,系列应天府江淮义军明公正妻马氏通房丫鬟。尸身已渐僵硬,但弹性犹在,关节活动自如,未有明显尸斑,时属早春,天气犹寒,故死期不早于丁卯日亥时,不晚于戊辰日寅时。”说道这里,云霄抬起头问两个仵作道,“我推测可对?”

    两个仵作齐齐拱手行礼道:“五将军明鉴!”刘基则坐在一旁临时搭起的书案上,双手各执一支笔,奋笔疾书。

    云霄低下头一边解开死者衣衫一边道,继续道:“髻完好,有青石铜钗一枚;无耳饰;面部胭脂完好;身穿半旧草绿熟丝短袄,内有浅红夹衣――补丁三个,白色一个,长两寸宽一寸,朱红色一个,一寸见方,蓝底白花布一个,半寸见方――大哥,你和大嫂过日子忒省了些……”

    本来验尸的时候,主官就说两句话:第一句是“开验”,第二句是“验毕”,中间过程主官都要一言不,初衷倒也不是把主官当作泥菩萨供着,而是讲究个公平、公正。朱元璋本身也不打算说话,专业性这么强的活儿别说他不懂,普天之下能懂的人还真不多,读书人很少读到这些方面的专业书籍。可云霄这么一话,他还不得不开口了:“又没坏透,不是还能穿么?我自己里面穿的还让你嫂子打着补丁呢!老五你不也整天穿个粗布袄子?”

    云霄苦笑道:“我是个练武的人,平日里又闲不住,一件好料子到我身上不用过夜就要坏了,我不穿粗布衣裳能行么?何况在鞑子眼皮底下干活儿,穿得太显眼反而不好。”

    “五哥快啊!”刘基皱眉道,“你还等着臭不成?”

    云霄笑笑,又继续动手:“下身穿半新松江布料百褶裙,草绿色;青色收底棉布夹裤;桃红底色兰花鞋面绣鞋,白布袜。”说罢将死者衣衫除去,又道:“蓝底湖丝绣鸳鸯肚兜,湖丝亵裤;周身衣物完好,无强行撕扯痕迹;大小便未曾失禁,颈部、颔部无勒痕,周身无明显伤痕,不似他杀;七窍有血迹渗出,指甲乌黑,应系服用砒霜致死,面部无掐痕,口腔无撬痕,应当不是强行灌毒。”

    说罢朝稳婆使了个眼色,稳婆躬身行礼后上前仔细查验一番,朝众人行礼道:“启禀几位大人,这个姑娘尚是处子,下身无内外伤势,生前是个守礼的好姑娘……”眼中流露出一股不忍之色,又补充道:“莫怪老太婆嘴贱,这姑娘日子过得忒苦了,周身上下只有这肚兜和亵裤算是好衣裳,其他……哪像大户人家丫头?”

    朱元璋脸上也是一阵愧疚,点头道:“知道了,老妈妈辛苦。”

    云霄扭过头,问两个仵作道:“开膛验尸,你们两个的师傅可曾教过?”

    一个仵作拱手笑道:“五将军说笑了!若是这都没学过,哪能出师?只是从刚刚查验的结果看,这已确系服毒无疑,又无明显外伤致死的痕迹,与五将军刚刚所述案情吻合,何必再坏了这位姑娘的尸身?这位姑娘勇抗强人,也是难得的烈女,若是动了刀子,怕是……”

    云霄严肃道:“你呀!《洗冤集录》没学到家吧?赵宋淳佑八年,郴州一毒妇谋杀亲翁案,乃是明知九月初九公爹登高,却在公爹的酒中下了少量蒙汗药,公爹饮酒后下山药力作失足滚落山坡摔死,若非宋提刑坚持要求开膛验尸,如何能让沉冤得雪?时过境迁,歹人犯案的手段越来越离奇,验尸时也须仔细,不可放过任何一丝机会。”看着两个仵作目瞪口呆的表情,云霄一拍脑袋道:“我后混忘了!你们看到的都是鞑子南下后战火中烧掉大半的残本……算了,刀拿来,我自己动手!”

    说罢接过仵作递来的工具,手指比划一番,定好方位开始下刀。

第一百九十章 推测凶手

    “咽喉部无毒,排除死后灌毒可能,肝脏乌黑,确系毒毙无疑。”云霄摸了摸血肉模糊的手套,朗声道。稳婆没见过这种“大场面”,早就吓得闭上眼睛,刘基也不敢抬头,老老实实地埋头疾书,只有朱元璋眼睛死死盯着尸身。

    “咦?不对!”划开尸身肠胃的云霄一阵奇怪,“大哥,有问题!”

    朱元璋立刻站了起来,快步走到尸身旁边问道:“什么问题?”

    云霄指着尸身道:“大哥你看,这丫头肠道空空如也,至少一天都未进食,难不成她昨儿犯了什么错,大哥大嫂罚她一天不准吃饭,她气不过才……”

    朱元璋一挥手道:“绝无可能!香儿乖巧异常,深得你嫂嫂喜欢,不然也不会做通房丫头!怎么会犯错罚她不准吃饭?何况饿肚子的滋味我和你大嫂都知道,府里下人犯事儿都是打板子或是驱逐出府,不准吃饭的规矩绝对没有!”

    云霄又看了看尸身,问两个仵作道:“两位可有疑议?”

    都验到这个份儿上了,还有什么好说的?两个仵作齐齐摇头。云霄点点头朝刘基一指道:“签押吧!”

    稳婆和两个仵作来到刘基面前,刘基又站起身将刚刚记录内容念了一遍,又让仵作仔细看过,确定无误后刘基自己先签押,再让三人签押,最后交给朱元璋在单子最末再一勾画这才算完事。朱元璋开口道:“验毕!”三人告退。

    三人门后,刘基一屁股坐下,挪过另一张未曾签押的单子,提起笔笑道:“五哥接着说吧!”

    云霄和朱元璋都是一笑,齐声道:“滑头!”

    云霄这才说道:“大哥注意看,香儿腹中空空,胃中却有残余事物未曾消化,可见,就是这种事物致命。”

    朱元璋皱眉问道:“这能说明什么?难道服毒自杀就不能吃东西自杀?”

    云霄摇头笑道:“大哥,一个人要服砒霜自杀,需要下厨熬汤?随便往嘴里一倒就是!怕咽不下去,随便弄点茶水不也行了?看看!这胃里的残渣可是燕窝粥!一个丫头吃燕窝粥,你是赏的,还是大嫂赏的?或者是哪个夫人赏下的?”

    朱元璋的脸色一下的阴云密布。

    云霄又解释道:“大哥再看香儿的乳(河蟹)头。刚刚两个仵作多半是嫩手,甩不开面子,没敢朝上面看。可仔细看看就会现,香儿的乳(河蟹)晕小而浅红,为何乳(河蟹)头却是膨胀而深紫?处子怎么可能会这样?”云霄拱手道一声歉,隔着手套捻起乳(河蟹)头道:“看,针眼儿和血点!女人不怕打板子,但无论男女,乳(河蟹)头都是最敏感的地方,若是用针刺,奇痛无比,不仔细察看根本无法察觉伤痕,干活儿伺候也不受影响。换句话说,必然有人以权势压服香儿或是香儿有什么把柄落在这个人手里,又对香儿施以这种酷刑,所以香儿才不得不屈服。”

    朱元璋脸色更难看了。

    云霄又指着衣物道:“香儿的衣物上也有两个疑点。应天虽然太平,可香儿不过是府中丫头,怎么穿得起湖丝的肚兜和亵裤?女孩儿家若是有好料子,穿在人前鲜亮些,一定都是攒起来做件好衣裙,为何要穿到里面去?穿到里面谁看去?难道香儿有‘衣锦夜行’的习惯?再者,湖丝产地不归在咱们手里,应天的湖丝价格居高不下,就算这个肚兜,看这料子、绣工,少了说都要三两银子吧?这个丫头穿得起?此其一。其二,反过来说,香儿若是自尽,必然抱着必死之心,必死之人,必然将自己打扮得漂亮一些,穿戴也必然是自己最好的衣裳,为何里面穿着湖丝肚兜、亵裤,外面却补丁夹袄、半新半旧?难带她连一套逢年过节的体面衣裳都没有?还是根本就没机会穿上?”

    刘基撂下笔,站起身拍手道:“明白了!虽然刚刚五哥当着仵作和稳婆的面没说透,可这前后线索一连,我也基本猜了出来。起先,幕后主使想要收买香儿,所以先赏赐了一些湖丝之类的上等衣料,可香儿也是个忠于大哥的丫头,虽然收了东西,可却不肯出卖大哥,应当是那个香儿有什么把柄被那个幕后主使拿住,然后以此为要挟,逼迫香儿就范,香儿起初应当是忠贞不二,奈何挨了整天的饿,受不得酷刑,再者想起如夫人不过一名侧室,下的又不是毒药,又担心自己把柄被人揭穿这才答应;下药之后,那个幕后主使便以奖赏为由,赏了香儿一碗燕窝粥,香儿饿了一整天自然耐不过,结果被幕后主使灭口。”

    朱元璋沉默一番道:“两个问题解释不通。第一个问题,香儿虽然谈不上和我们夫妻形影不离,可若是有人让罚她一天不许吃东西,我和秀英怎么可能没有觉?第二个问题,香儿到底什么把柄被那幕后主使抓住了,让她冒这种险?要知道我和秀英从来不在内宅商议各种军情机密,香儿不可能出卖什么情报出去,就算她出去采买克扣了点儿银子,顶多也就是打一顿板子逐出府去,可一旦下毒,莫说国法,就算家法,奴婢毒杀主子,我当面处死她也没人敢说一句废话,若是受人胁迫,她犯了什么事儿主动在我和秀英面前讨饶也或许有个恩典,可偏偏……这中间轻重她就分不清了?”

    云霄抱肘踱了几步,盘算道:“这两个问题可以归结到幕后主使的身份上去。如大哥所言,香儿这些日子都没离开哥哥和嫂嫂太长时间,也就是说,能不声不响扣下香儿的,必然是府中的哪一位管事或者大哥的某个姬妾。扣押的时间不用很长,堵住嘴巴扒了衣服就可以用针刺,大哥大嫂一有使唤就立刻放人,又没伤着手脚,大哥大嫂自然没法觉;至于不许她吃饭,只要找人盯着她,若是偷吃一口,回头扣下来再刺。至于香儿到底有什么把柄被幕后主使抓住,我猜测,多半没有!”

    刘基点头道:“五哥说得不错。只要和外面联系好了,抓了香儿的父母亲属,以父母性命为要挟,在扬言若是让大哥大嫂知道消息,就立刻杀了香儿父母,不怕香儿不就范!”

    云霄苦笑道:“不用说了,昨儿晚上香儿被毒杀的同时,她全家一定被灭口了!”

    朱元璋拳头顿时攥得紧紧地,骨节白,咬牙切齿道:“居然算计到老子头上来了!就算把府里翻个底儿朝天,我也要把内奸挖出来!”

    云霄立马拦阻朱元璋,劝道:“大哥先别冲动!咱们还是坐下好好商量!且不问幕后主使是谁,咱们先看看幕后主使的目的是什么!”

    刘基的头点得跟小鸡啄米一般,连声道:“不错!不错!先要看看这事儿到底是针对大哥大嫂的还是针对如夫人的!”

    朱元璋急躁道:“那还用说!冲着贞儿来的!几个姬妾虽然都生了孩子,可都是女儿,这次贞儿若是生个男孩儿,自然位次仅在秀英之后!若贞儿肚子里面是个小子,又被毒药堕掉,我敢把这群婊子都砍了!老五别拦我,老六传令给老二,让他带一百个刀斧手到我府上来!立刻就来!”

    云霄和刘基慌忙把朱元璋按到椅子上坐下,替朱元璋顺气。

    “老五放手!让他去!”门外传来一声断喝,却是脸色铁青的马秀英拉着刚刚睡醒柳飞儿进了柴房,“刚刚我都听到了,这厮要让人抄自己家,你就让他抄去!还怕丢人丢得不够?你知道这事儿传出去,整个应天要乱成什么样子么?明公府上都被人下毒了!你想让陈友谅和张士诚看你的乐子你就杀吧!杀得血流成河最好!”

    朱元璋一下子冷静下来,沉声问道:“你们说怎么办?”

    云霄松了一口气,强笑道:“如此一闹,幕后主使的第一种可能算排除了。”

    马秀英问道:“什么可能?”

    “借刀杀人,”刘基解释道,“咱们的对手对大哥的脾气太了解了,本意就是让如夫人的孩子流掉,大哥怒极之下必然打开杀戒,如此一来,先借大哥之刀,在应天杀个血流成河,然后再借百姓之刀,把应天弄得人心不稳,最后借陈友谅之刀,灭了大哥!”

    云霄淡淡笑道:“可惜人算不如天算,也是大哥祖上庇佑!如夫人茶都喝进去了,却又呕出了大半,要不然,祸事真要大了。”

    朱元璋和马秀英顿时一脑门冷汗,齐声问道:“还有没有别的可能?”

    刘基又分析道:“第二种可能就是陈友谅,他这么做纯粹就是给大哥添堵来了。他要起兵打应天,肯定明白大哥收到消息后必然全力备战,大哥夫妻和各姬妾都是用的银筷银调羹,府上也有不少江湖好手,若是真正毒药来毒杀大哥,根本就没机会,但是堕胎药就不同,这药一下,大哥必然方寸大乱,追查凶手之余,也必然对应天的备战布防有所妨碍,几个月后陈友谅出兵,应天布防混乱,自然会顺手得多。”

第一百九十一章 其他可能

    云霄补充道:“不过这种可能比较牵强。因为如果我是陈友谅,背后又站着扩阔帖木儿,在兵力和形势上占尽优势的情况下,纵然要采取这种手段,也不会在现在动手,若是等到几个月后陈友谅顺江而下,我军正在鏖战时出了这种事情,再遣细作在应天造谣,军心想不涣散也不行!现在这么做,虽然能一时有用,但却不是最佳时机,反而会暴露他们安插在应天和大哥府中的眼线,扩阔帖木儿没那么傻吧?”

    朱元璋问道:“第三种可能呢?”

    云霄苦笑一声,脸色立刻变得冷峻起来:“第三种可能也是最可怕的一种可能。刚刚我们分析过,大哥的姬妾们对大哥的脾气还是知道的。那就是如夫人的胎儿一旦流掉,大嫂又被人栽赃,大哥必然要追查到底,查出真相也不过是时间问题,到时候这些姬妾们必然就是大哥泄愤的对象。何况其他姬妾有孕时怎么没出乱子?那么幕后主使的算计也就明朗下来,先幕后主使知道,眼下应天还算太平,出了这种事情大哥虽然暴怒,但大嫂和咱们兄弟都还在应天,绝对能够劝下大哥;随后的调查中,必然也会出现一些线索将咱们的视线从府内引到府外,再找一两个替死鬼就算完事了。大哥自然就不会怪罪那些姬妾,反而会觉得自己错怪了她们;她们在大哥心中地位也就更稳固一些;时间一长,大家都以为这事儿已经过去的时候,这个幕后主使就会跳出来,或暗害大嫂和标儿,或挑拨大哥和属下、兄弟之间的关系,到时候大哥平定天下,外患已除之后,只余内忧,这个时候此人若是挑拨两下或是用些什么手段自造些误会,那大哥的天下就是替他打的了……”

    云霄一番话让所有人脸色白,若是真有这种人,他的心机未免也太深沉了吧?众人一阵沉默,云霄看到气氛不对,才强笑道:“真是如此,这人聪明绝顶也糊涂绝顶。眼下咱们应天实力太弱,若谈问鼎天下,恐怕论资排辈都应该在陈友谅和小明王之后去;天下间对大哥的议论,也只是说大哥乃是积攒实力待日后择明主而降,幕后主使若真有心取天下,跑到应天来有什么用?除非他一眼就能看出大哥能涤荡天下,那不是聪明绝顶又是什么?说他蠢,乃是因为此人有如此智谋,怎么就看不出大哥和咱们兄弟的能耐?若是他去投小明王,凭他的学识,独揽大权不难吧?取而代之更容易!何苦在应天空耗光阴?要知道,如果陈友谅不动手攻应天,只是联合张士诚严守关隘,封死咱们应天进取天下的出路,咱们应天就只能坐等灭亡,这是必死之局啊!此人凑过来不是白来了?”众人脸色这才稍稍缓了一些。只有云霄心里不是滋味,还有一种可能,他基本猜了个**不离十,但他绝不敢说起,至少也要等到应天解围之后。

    稍稍斟酌了一番措辞,云霄道:“大哥眼下还是以不变应万变。我想这事儿既然有人主使,就必然有人散布各种谣言。咱们第一个法子就是以谣言对谣言,大哥大嫂么,这些日子不妨多到民间走走,务必要摆出气定神闲的样子出来,这样谣言也就不攻自破。再者大哥府中必然有人和外面相勾结,按着目前的线索查下去,恐怕也就只能揪出一个替死鬼而已,不过抓到替死鬼之后大哥明面儿上的调查就停下,让老六暗地继续追查,怕也是用不了多久就能把对手挖出来。”

    朱元璋点点头道:“就这样吧!对了,老五你的云字营筹备得如何了?和陈友谅开战前能不能拉起来?”

    云霄摇头道:“眼下只是从飞字营抽调了十来个将官,尚未张贴募兵榜文。小弟只是担心陈友谅会趁着云字营募兵的机会派遣细作,所以打算押后到此战结束。”

    马秀英微笑插嘴道:“咱们这么多人挤在柴房围着个尸说什么话?还不快出去换个亮堂干净的地方?”

    云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大哥大嫂饶了我吧!我想回去睡觉……”

    朱元璋点头道:“也是!老五从昨天到这会儿都没好好歇着,我也得回去睡一会儿,下午还要见见北边儿的使节。”

    云霄这才拉着柳飞儿的手告辞离开。回程的时候坐的是马秀英安排下的马车,上了车,柳飞儿就悄悄问道:“这事儿你怎么看?”

    “巧合。”云霄无奈道。

    “巧合?”柳飞儿奇道,“什么巧合?”

    云霄缓了缓口气道:“我知道你肯定觉得这事儿不是扩阔干的,就是陈友谅干的,是不是?”

    柳飞儿毫不在意道:“不是他们两个,难道是张士诚那个蹩脚货?那厮最拿手的就是投降变节,在大哥府上下毒那是自断后路的事儿,他还没这胆子。”

    云霄长叹一口气道:“怕是咱们自己人干的!”

    “自己人!”柳飞儿震惊异常,“谁干这种祸事?”

    云霄笑道:“你刚刚说得不错,张士诚那厮还没这胆量做;陈友谅早就是扩阔的人了,扩阔肯他这么做么?咱们跟扩阔帖木儿交过手,我还不知道他的性子么?他若不投靠鞑子,也是一条顶天立地响当当的汉子!前番他折在我手里,必然也要从战场上讨回来,断然不会用下药下毒这种手段!他还等着我和老朱杀进大都跟他决战呢!若是他派遣细作到应天刺探军情或是制造别的混乱我还信,下毒?他做不出来,他脸皮没我那么厚的――”

    柳飞儿也“扑哧”一声笑了:“你也知道你脸皮厚!”

    云霄淡然笑道:“所以么,应当是咱们自己人搞的鬼!说是巧合,也未必,这个人就是利用这个时候把咱们的注意力引到陈友谅和扩阔身上,他才安全。”

    柳飞儿皱眉问道:“那……谁的可能性最大?”

    云霄摊手道:“谁都有可能!只能慢慢去找线索。”

    柳飞儿点点头道:“行,这事儿咱们越着急那个幕后主使就越得意。你先回府好好歇一会儿吧,黑眼圈儿都出来了。”

    云霄摇头笑道:“我可不是你,你有孕在身,自然困头大,我早就习惯了,等到了街口我就下车,往燕萍那儿去。”

    柳飞儿白了云霄一眼道:“这才不到两个月,你就忍不住了?”

    云霄呵呵笑道:“我去松松脑子。这些日子整天看着鞑子工匠的那些个手稿,算得脑袋都晕,一进书房看到那些东西就觉得反胃;再者有些日子没去了,算起来燕萍攒下的那点家底儿该花光了,再怎么着也不能让她又跑进飞记当铺去吧?这不丢人么?”

    柳飞儿噘嘴道:“你这么一说倒好像我不识大体似的!我和影妹现在都有身孕,论理,你再纳几个姬妾也是应当,谁拦着你了?偏要找这些烂藉口!养在哪儿不好?偷偷摸摸养在外面,旁人说起来倒好像我容不得她似的!”

    云霄拉过柳飞儿的手握在掌心轻抚道:“你回去也把玉若请到府上聊天去,尽量摆出一副不管事儿的样子来;我也去找找乐子,让咱们的对手认为这事儿不归咱们管最好――呵呵,直接去逛窑子没人相信,跑到外室那里去总让人信了吧?”

    柳飞儿揶揄道:“也就只有你能把养外室跟君国大事联到一块儿去!”

    云霄嘿嘿一笑道:“冠冕堂皇也是未尝不可嘛!回去你记好了,这事儿让玉若管上,她的身份当遮掩还是不错的,你给玉若支点儿招就行。”

    柳飞儿点点头,旋即笑道:“照你这么说,咱们身后的尾巴就随他去?”

    云霄道:“从大哥府一出门就盯着咱们俩,我看就不用甩掉了,让他们盯着便是,咱们该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日子。你只要记得一条,让手下的人把所有营盘都盯紧了,一旦有什么异动立即回报!这个人想撂翻大哥,不管用什么计谋,最后还是要靠手上的实力说话,只要盯紧应天各大营,咱们就永远占着先机。咱们不去找什么劳什子证据,让这家伙自己跳出来!”

    “成!”柳飞儿立即赞成道,“这样反而省却了许多麻烦。只要把城内外兵马盯牢了,对方想闹事也是白闹。这样,我再加一条,给大哥府上再添一些好手,防备此人狗急跳墙直接找大哥大嫂麻烦;反正大哥府上出了这事儿,杂役下人都要洗一遍,回头向大哥大嫂知会一下,咱们挑些好手进去。”

    说话间已经到了路口,云霄沉思一番道:“这样也好,稳妥些,你就照这个意思办吧!还有些事儿晚上我回府再商量。”

    柳飞儿含笑道:“别啊!今儿晚上就别回来了,这可不是跟你说笑。你拖得起,人家二十出头的女孩儿家可拖不起。等打退了陈友谅,你还得给玉若姐姐下聘,康家就算再大量,也容不得自家女儿和风尘女子一起进门,你就先当个外室养着,等玉若姐姐进了门再接回来就是。就算不……那个……好歹在那儿睡上一宿,把名份定下来。不然你也太亏欠燕姑娘了。”说罢从际拔下一支金钗,塞到云霄手里道:“这算是我的见面礼好了,你兜里应该带着银子吧?也买些个东西送过去,明儿回府的时候记得顺路多抓些补药回来,影妹快临盆了,什么方子你自己知道。”

第一百九十二章 探访佳人

    云霄跳下车,隔着帘子道:“本来还想晚上跟你研究研究气场的事儿呢,你不觉着夜里给‘那位’疗毒的时候有点儿怪?算了算了,头一回看见把自家汉子往外推的呢!”当下也顾不上柳飞儿的轻啐,双手笼进袖口,慢慢地踱进另一条街。

    云霄一遍踱步一遍将脑中纷乱的思绪逐条整理。一身粗布袄子,眉头紧锁,远远看去倒像是个没出身的士子,在旁人看来,这士子俊俏倒也俊俏,就是略黑了些,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一脸苦瓜像,再加上一身粗布衣裳,那又是浑身穷酸像――基本没得救了。

    踱到燕萍赁下的小院门口,看着浸染了铜绿的门环时,云霄才恍然记起自己忘了给燕萍买些什么了,一拍脑门,转身就走。这当口,门“吱呀”一声开了,开门的却是燕萍买来的丫头。

    “将军来了怎么门儿都不敲就要走?莫不是嫌弃我家小姐?”丫头的目光里透着一股埋怨。

    云霄慌忙笑道:“哪里!哪里!我这一路正想着事儿呢,结果到门口才想起,自己还是两手空空,都怪我这脑袋都混忘了!”

    那丫头噘嘴道:“将军说胡话呢!这几十天我家小姐天天让我在这门口守着,听见脚步声就从门缝里瞧瞧,生怕将军来了咱们没个预备!前些日子小姐就连踏青都不肯去,就怕将军得了空过来又遇不上!今儿将军到了门口又要走,若是让小姐知道了,还不伤心死了?”

    云霄呵呵笑道:“行!行!我不走!”说罢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包递给丫头道:“你到街口山西票号兑上银子,或是去飞记商号兑也成,再买些酒菜带回来,剩下的你替你家小姐收着。”

    那丫头慌忙道:“这许多银子,奴婢可不敢!将军还是直接交给小姐妥当!”

    云霄摆摆手道:“你家小姐也是个不懂过日子的人儿,大手大脚惯了,这好歹也算我的一个家,总得有人管着日常度支才是,银子交给你不妨事;何况也没让你一次都兑过来,你放心,这一路若是有那个地痞想打银子的主意,他家连晚饭钱都省了,呵呵。”看着丫头一脸茫然的样子,云霄低声道:“你家小姐够漂亮吧?你们几个女孩儿住这院子里头都两年了,这两年下来连个上门沾便宜的流氓都没有,你就不觉得奇怪?”

    丫头也算伶俐,顿时明白了云霄的意思,眼睛朝周围几个不起眼的角落一扫,躬身行礼道:“画儿替小姐谢过将军!”

    云霄微微颔道:“去吧!”画儿一行礼便匆匆而去。云霄将衣衫整理一番便推门而入。

    这回院子里倒没晾晒衣物,只是摆着一些寻常的花草。多半是因为住着三个女孩儿的缘故,瓦楞上长了不少杂草却一直没有清理,大门两侧朝北的小间儿一间被被当作厨房,顺着打开的窗户看过去,灶台上也只摆放这几样时鲜的蔬菜,另一个丫头正在里头忙碌。另一间锁着,不过从里面透出的淡淡的霉味儿来看,多半堆放的杂物。两个丫头睡在东侧的厢房,不为别的,云霄从光溜溜的窗台就猜了出来,相比之下,西侧厢房的窗台、檐下都摆着花草,房间里还透着一股墨汁味儿,多半是燕萍把这里当作书房来用了。

    朝南的一排三间屋子,当中一间也算是小小的正厅,会客用。两侧的房间一间应该是主人的卧房,还有一间也是主人的――应该说是小主人――夫妻带着一个儿子,加上两个使唤的下人,标准的中等人家。将来若是添了丁口,还可以把书房和杂物间腾出来用。

    云霄看看日头,这个时点儿上燕萍应该在看书写字。当下也没出声,掀开书房的竹帘悄悄走了进去,

    “我不是说了么,莫和门外闲杂人等搭话,”燕萍正坐在窗前的书案上,捧着一本书细读,听到有人进来,头也不抬道,“若是遇上什么居心不良的,看到咱们这院子只有三个女子,那便是祸事。”

    云霄轻踱到燕萍身边,老远去看燕萍手中的书籍,口中笑道:“想不到你个女孩儿家,居然还喜欢‘高岑’!”

    燕萍猛然一惊,抬起头看见云霄,眼中闪过一抹欣喜,旋即放下手中的诗集站起身道:“将军怎么就进来了?画儿不知道跑到哪儿偷懒去了,让奴家一点准备都没有!”

    云霄抖抖衣衫,找了张凳子坐下道:“倒不是她偷懒,我让她去买些酒菜回来,回头我在这儿吃饭。”

    燕萍眼中的欣喜更浓了,走到门口揭开帘子对着厨下道:“墨儿,沏壶好茶来。”放下帘子,又走到云霄跟前道:“险些怠慢了将军!”

    云霄摇头笑道道:“都到这份儿上了,你还叫我将军?直接你我相称便是。今儿我可是到你这儿来散散心的,可别弄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把我吓跑了。”

    燕萍脸色微红,自己也坐下道:“还不是你这么些日子就把人家丢在这里不闻不问!我还以为你就打算把我当个泥菩萨供着呢!”

    云霄耸耸肩膀道:“没办法,出去两年,飞字营的事儿太多,递过来的条子都快堆两间屋子了,我给飞儿安排了十个手下,也才在前些日子整理好了。还有一些东西我得亲自谋划,实在连出门的功夫都没有。”

    燕萍微微抱怨道:“就知道你事儿多!实在太忙,哪怕偶尔来坐坐也好;来不了,差个下人过来招呼一声也行。就这样一下子没了消息,难道还要我再厚脸皮跑到你府上去不成?”

    云霄笑道:“我这不是来了么?对了,飞儿说有东西送给你。”说罢从怀里掏出金钗递给燕萍,口中道:“拿着吧,虽然不是什么上等货,可也是一番心意。”

    燕萍接过金钗幽幽道:“我当然知道,飞儿妹妹平日里都不用饰的,这枚金钗在她来说已经是很不错了。我……真的很谢谢她……”

    此时墨儿也端着茶盘进了书房,看到云霄过来,眼中也是一阵兴奋。

    墨儿退出去之后,燕萍这才眨着眼睛朝云霄道:“飞儿妹妹的东西给我了,你的呢?不会是两手空空吧?”

    云霄知道,该来的终归要来,不过这点急智还是有的,往怀里一摸道:“一路上走过来逛了几个铺子,实在想不到给你买些什么好……”从怀里掏出一枚田黄印,递给燕萍道:“我记得两年前我还欠着你一枚印鉴,这是我第一枚私印,在河北的时候用过,如果不嫌弃,就送给你好了。”

    燕萍含笑接过印:“也算是个不凡的物事,你若是送我金钗银环,我反而不要了,我可不想那么俗。”

    说话间画儿也回来了,掀开帘子走近屋子朝云霄行礼道:“将军、小姐,奴实在不知将军喜吃什么样儿的酒菜,只好在巷口飞记的酒楼让掌柜的替将军挑了,正在往厨下搬呢!”

    云霄笑了,站起身说道:“这些个家伙还真会来事儿!吃顿饭罢了,怎么还用‘搬’的?瞧瞧去!”

    掀开帘子出去,却看到一个掌柜模样的汉子正指使一帮杂役忙忙碌碌地朝厨房搬东西,看到云霄出来,连忙上前行礼道:“见过刘将军!属下也就照着将军在营里的伙食送了些饭菜,不过将军见多识广,所以酒多送了些,各地的都有。”

    云霄呵呵笑道:“好吧,既然送来了,也就算了,银子付了没有?”

    掌柜的躬身道:“这些个东西连同雇车的钱总算起来九两四钱银,收了这位姑娘十两的票子。”

    云霄点头道:“辛苦了,我这些个私事也劳动诸位了!”掌柜的口称不敢,带着杂役退出了小院。看着众人退出去,云霄又走近屋内朝燕萍道:“以后若有什么事儿让那掌柜的传话便是,我自会过来,不消你跑那么远。”

    燕萍气咻咻道:“怎么?都不让我进府了?”

    云霄哑然失笑道:“你怎么朝这里头想?你若是想去我那儿我自然乐意,倒是怕你不喜欢罢了。”

    燕萍脸色这才有些好转,只是口中却不肯服输,兀自道:“谁知道我去你那儿会吃什么脸色呢?你和飞儿妹妹倒罢了,可你在河北遇上的那个又如何?你家下人又怎么看我?”

    云霄有些无奈,女人大度的时候气量惊人,心眼儿小起来也是连针都插不进,只得笑道:“再胡思乱想我就不依了!都巳时三刻了,吃饭去!下午我帮你把屋顶清理清理,泥厚得都快能养花儿了!”

    云霄出了书房来到正厅,却看见画儿和墨儿早就将酒菜摆好,手上托着漆盘,一个放着茶碗,一个放着干净毛巾,肃然站在桌边。燕萍抢上前,替云霄挪过一张凳子放好,让云霄坐下,又提起桌上的酒壶,替云霄斟满一杯,自己则捧着酒壶不声不响地站在云霄身边。

第一百九十三章 莫信传闻

    云霄看到这副场景不禁一愣,旋即明白过来,燕萍此时的身份还是个“候补”外室,其地位连“侧室”都不如。吃饭的时候别说和云霄一张桌子,就算云霄不在家,也轮不到她坐上席面。大户人家吃饭的时候只有主人、正妻、子女、客人可以坐在席面上吃饭,小妾只能在一旁占着伺候着。就算这个小妾给主人生了儿子,那也只能儿子坐着吃饭,亲生母亲也必须占着伺候。

    此时燕萍连外室都算不上,只有站着的份儿,跟丫头们一样。云霄一看,心下又不乐意了,刚刚拿起的筷子又放下道:“你们都坐下一起吃吧,我府里本来就没这些规矩;今儿我也是想来轻松轻松的,你们这么着,又把我吓跑了。”

    燕萍倒也大方,听云霄这么一说,也就放下酒壶,自己端来一张凳子坐下。两个丫头着了慌,画儿连忙道:“我去替小姐拿碗筷!”墨儿也慌张道:“厨下还有菜,我去端来!”两人说罢都连忙往外跑。

    “站住!”云霄脸色有些不豫,两个丫头也立刻停下了步子,“我知道你们两个这会儿不敢,我现在也不勉强你们,硬让你们在这儿吃你们反而不敢吃多少,回头没多会儿就饿了,反而是我的罪过;你们去厨下好好吃饭去吧,我们这么几个菜已经够了。来日方长,时间久了可不准再这样了。”

    两个丫头如蒙大赦,连忙去厨下又准备了一副餐具送到桌上,退出去自己吃饭了。云霄苦笑着摇了摇头对燕萍道:“这事儿算交给你了,我可不想以后都这样。”

    燕萍似笑非笑道:“你也真是个怪人!旁人无论怎样,富贵之后巴不得整日里都有人伺候,你怎么就喜欢自己动手?”

    云霄指着满桌菜肴道:“如同做菜,好厨子自然做得好吃,可若是让你来挑,你愿意吃酒楼送来的菜还是我亲手做的菜?”

    燕萍笑道:“你若是亲自下厨,做多少我都吃光!”

    两人嬉笑一阵便动箸吃饭。云霄虽然不拘礼仪,可“寝不言、食不语”倒是最遵循的。躺在床上说话,若是聊得起劲,人多半不容易睡着;吃饭时说话,一来只顾着说话,咀嚼就不够细,既容易呛着,又伤肠胃,二来说话时口中万一溅出唾沫星儿或是饭食残渣落到桌上、菜上,也是对旁人的不尊重。两人也就是在云霄饮酒的时候聊了几句,端起饭碗后便不再言语。

    饭菜撤下去之后,两个丫头便端上茶碗,云霄和燕萍细细捧着香茶,默不作声地喝着。茶尽,云霄站起身,将袖子捋起,笑道:“我去把屋顶清理一下。”

    燕萍眼睛一翻抱怨道:“这活儿是你能做的么?让墨儿去街面儿上雇几个人便是。”

    云霄贼笑道:“那可不成,我现在若是闲着,一准儿被你拉到书房吟诗作对去了,才子佳人的勾当我可做不来,我最喜欢做煞风景的事儿。”

    燕萍微嗔道:“你到现在还记仇呢!心眼比针尖儿还小!你人都来了,还要你留字做什么!”

    云霄笑笑道:“你又想岔了!我就是想说你这小院子不过只住了三个女孩儿,多少活儿你们都干不来。不单屋顶要清一清,你这满院的花草也要重摆摆,你看你那兰花,本来喜阴喜潮,放在墙根儿最合适,你偏放到正屋檐下,能养得活么?这些个花花草草摆放得虽然整齐,可太整齐了,却没什么看头。要知道,院子虽小,也要当个园子来布置。你这满院花草只能赏上一季,没得趣味。”

    燕萍有些赧然道:“我哪懂这些……”

    云霄笑道:“不妨!如今不是有我么?你也别闲着,开几张单子让画儿和墨儿出去采买一些个回来。”

    燕萍问道:“买些什么?”

    云霄掰着手指道:“先是把四时花草采买一番,迎春花要几株,海棠、杜鹃也是不错,栽上一颗桃树、杏树,既看花,又摘果儿;再买些木料让我搭起个蔷薇架,你蔷薇、葡萄都种得,拉一口大水缸回来也能长几支荷花;菊花连盆买就成了,不过别用瓦盆、瓷盆,用陶盆,要看仔细窑工的落款,别买些不着像的;老梅你自己挑白色、红色随意便是。若是市面儿上有得卖,拉一颗能挂果的樱桃树回来哪便是最佳了!顺江而下的通州一带,花木盆景乃是江淮最有名的,自成一派,罗汉松和黄杨摆设做得极好及有韵味,可以直接买一些现成的放到厅堂茶几上做摆设,若是没有,也要订上一批,这个要记住,价钱不是问题,关键是东西要好。庭院的石头也要选一些好的,不过应天好石头多,奇石更是不少,也不费事。”

    燕萍笑道:“一下子这么多,你得干上几天哪?”

    云霄严肃道:“小看我了不是?一下午功夫保准完事儿!你快吩咐下去吧,我先上屋顶去。”说罢纵身一跃,上了屋顶,运手如飞,拔掉杂草有将瓦重新摆放整齐。

    燕萍也没闲着,立刻支使墨儿和画儿到街面上采买。眼下刚好是春天,采买花木极容易,不多时便大车小车拖进了小院,云霄也正好在屋顶折腾完事儿,跃到地面,仔细查验花木的品质,退换了几株移栽时挖坏了根茎了扔货之后又掏钱买下了全部工具,这才算完。

    燕萍也换了一身短衣,寻了一块方巾裹住头,领着茶壶端着茶碗给云霄倒茶解渴。云霄接过茶碗笑道:“你看你这一身的湖丝衣裳,连裹头方巾都是湖丝,谁家娘子都如你这般干活儿,那还不被她汉子当败家子儿教训?”

    燕萍委屈道:“你再说……我可就恼了!”

    云霄哈哈笑道:“不说了!这下得动手挖坑栽树了。”

    小院儿不大,云霄先在靠门口的地方在下几株高矮不同的果树,树下摆上几盆喜阴的花草,正好遮掩了大门到正屋的视线,权且当作石屏;随后又和两个丫头一起,将余下的花木该栽的栽,该摆的摆,把原来直来直去的庭院变成了弯弯曲曲的小路,铺上几块踏石,又在院心摆上了石桌石墩;晾晒衣物的地方也有了较矮树木的遮掩,既不遮挡阳光,又不至于那么不雅。好在云霄武功底子不错,手脚麻利,天黑前也完成了大半,余下的只要修修剪剪便可。

    云霄将手中最后一桶水浇下去,日头已经西沉了。“总算有点样子了!”云霄呵呵笑道,“除了小桥流水,亭台水榭,这园子应该算不错了。”

    “看把你累得!”燕萍半嗔道,“出了一身汗吧!我已经让两个丫头烧水去了,等会好好盥洗一下。”

    云霄看看自己脏兮兮的衣衫,笑道:“我早就习惯用井水凑合了,热水澡反而不舒服,你也出了不少汗,你和两个丫头洗澡便是,我自己打水浇浇就行。你这里可有换洗的衣服?”

    燕萍脸色微红,低头道:“有倒是有,不过没有粗布袄子。旧年你在大都的时候我做了些棉布袍子想托飞记的人给你送去,可看见康姐姐从来只送诗词,所以……”

    “所以你就没好意思送,是吧?”云霄笑呵呵道,“不过你送了我也没法穿。我出去是玩命的,长袍穿着碍事,打架的时候一个不小心就把衣裳给扯坏了,短袄最好。不过眼下到了应天也没什么大事儿,穿穿袍子也无妨。”

    “怪事!”燕萍奇道,“我总听市井里说,那些侠客们都穿着长衫,一副儒生打扮,腰上悬着长剑,好不英俊!怎么你就不喜欢?”

    云霄哑然失笑道:“这算什么道理?长衫袖口大,除非你有特别的功夫比如‘袖里乾坤’或者独门暗器,很少有人喜欢穿着大袖衣裳打架的;长衫的下摆也太长,也紧,荒郊野外行走千里,那长衫的下摆就算不被路上的荆棘扯破,也会被官道上的灰尘弄得脏兮兮,你想想,你若是步行出远门儿,会传长裙还是行者服?打架的时候迈步、走位,踢人的脚法都不是长衫能做到的,若是起风,一个不小心还能把自己绊倒,我若是穿长衫,一天还不得换个四五件?至于骑马,穿长衫骑马只能叫遛马,那么长的下摆只算碍事。你也不想想,战场上无论将军还是小卒,盔甲里面都是短衣,难道他们不想穿长衫臭屁一下?没办法,战场上性命比面子重要呗!这帮说书先生,吹牛也真不靠谱儿!”

    燕萍不禁莞尔:“你这么说出来,不是要砸了人家饭碗么?”

    “各过各的呗!”云霄笑道,“江湖人谁跟说书先生计较这个?何况在大都我也穿过一次长衫,那不是要装应试士子么,江湖侠士们若是闲着无聊,也会穿上长衫出去逛窑子……”说道这儿云霄立刻刹住了话头,转而道,“真要打斗起来,那还是卖衣裳的铺子财。”

    燕萍似乎没什么意外,只是轻声道:“传闻不可信哪……”

第一百九十四章 一夜**

    这边画儿和墨儿已经将洗澡水准备妥当,云霄便催促燕萍先去盥洗。看着三个女孩儿都进了屋子,自己也解开衣衫,只穿着一条薄纱裤,在井边打水冲洗。冲洗之后才意识到,这儿不是自己府上,衣服还没准备好就脱光了,正在犯愁,只看到竹帘突然拨开一道缝隙,一只小手将一个包裹放在地上,又放上了一块干布巾,云霄呵呵一笑,走过去拿布巾将身上擦干,换上衣衫才掀开帘子进了屋子。

    燕萍也已经盥洗完毕,换上一套襦裙,两个丫头一边收拾澡盆一边道:“将军,今儿吃过晚饭再走吧,好容易来一趟,也让我家小姐多看你几眼。”

    燕萍显然被两个胆大的丫头吓了一跳,两个丫头的心思她也明白。她们巴不得自己的主子赶快能有个名份,这样自己出门的时候也能荣耀一些。普通人家的家奴和将军府的家奴完全是两回事。虽然着急,但有不好怪罪她们什么,可到底说,有些事情急不来的。

    云霄听了两个丫头的话笑道:“你们也别卖乖了,今儿我本就没打算走,明儿早上再回去。”

    两个丫头一脸欢喜地出去了,只留下满脸通红的燕萍在原地踌躇。

    “怎么,不欢迎?”云霄盯着燕萍问道,他自己心里也有些忐忑,虽然知道燕萍的想法,可此刻若是被拒绝,绝不是什么有面子的事儿。

    “只是……我这儿太简陋了……”燕萍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答应又不是,赶他走又不是。

    云霄略略有些失望,强笑道:“不妨,我吃过饭先走便是。”

    这下倒是燕萍急了:“不是!唉……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云霄旋即明白了燕萍的想法,脸色稍霁,呵呵笑道:“先吃饭吧,晚上弹几支曲子给我听听。”

    给燕萍找了个台阶,燕萍也就立刻顺台阶下了:“长久不练,弹得不好可别抱怨。”

    云霄微微笑笑,也不再言语,省得燕萍再尴尬。吃过饭,燕萍在房间燃起熏香,坐在琴台上轻抚起来。云霄则大咧咧半躺在床上,眯眼听琴,口中问道:“可有新曲?”

    燕萍停手笑道:“奴早已淡出青楼,如何认得那些曲赋名家再度新曲?倒是前几日闲来无事,自度了一阙《春晓》,若不嫌拙劣,奴愿献丑。”

    云霄笑道:“且弹来听听。”

    燕萍坐端正,指尖轻抚,琴声悠扬而出,口中唱道:“东风千里花开早,又绿江南,枝头莺啼晓。也做红妆对镜笑,却见韶华随春消。抛去蜂蝶周身绕,寂寞楼台,又被无情恼。何苦空枝零落老,宁做郎君足边草。”唱罢,垂不语。

    云霄半卧着笑道:“你这是怪我吧?这词里的怨气都快把天捅了窟窿了!”

    燕萍气道:“哪里敢怪你!奴不过是自叹身世罢了!”

    云霄摸摸鼻子道:“我今儿不是说了么,这些日子实在事儿多,好容易闲着了,我也没找玉若,不是先到你这儿来了么?”

    燕萍这才好些了,只是幽幽道:“论理,我也不该怪你……你能来,就说明还没把我忘了……我也不指望你多在乎我……”半天没有回音,抬头看时,云霄已经睡着了。

    “死人!怎么就睡了!”燕萍自言自语道,收拾好琴台,站起身款款走到云霄跟前,替他除去鞋袜,将两腿搬到床上,又解开云霄衣衫,轻手轻脚脱掉,盖好被子。自己站在床头犹豫一阵,脸也变得通红,良久,才解开外套襦裙,吹灭了烛火,摸黑钻进了被窝。

    刚进被窝,一双大手就紧紧搂住了燕萍,燕萍身体陡然一紧,绷得直直地,耳畔却传来一个声音:“我的腿那么沉,你也搬得动?”

    云霄的手一阵游走,握住了燕萍攥得紧紧的拳头:“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燕萍的手一松,也反握住了云霄的手,枕在云霄的臂弯中摇了摇头,转过身,黑暗中摸索着解开了云霄的衣衫,脑袋凑上前去,印住了云霄的双唇。

    黑夜中传来一阵娇柔的低呼,随后便是阵阵呻吟。两个丫头趴在窗沿听了片刻,捂着嘴溜回了房间。

    第二天早上云霄是被燕萍弄醒的。醒来的时候,燕萍正用头拨弄着云霄的耳朵。云霄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看着燕萍古怪的表情,淡然笑笑:“醒了?什么时辰了?”

    看到云霄醒来,燕萍脸色变得绯红,又钻到了云霄臂弯里,闷声道:“卯时过了。”

    云霄“哦”了一声,侧过身,搂住燕萍光滑的身躯,周身上下抚摸了起来。燕萍微微一抖,往云霄怀里钻得更紧。云霄越过山峰,穿过草丛,滑过溪流,这才意犹未尽地停下手,托起燕萍的脑袋,亲了一口,低声道:“我得起来了,今儿可不是休沐,还有一帮属下等着见我呢。”

    燕萍低声应了一声,坐起身,先把自己衣服披好,转过来伺候云霄穿衣。云霄摆摆手道:“我自己来,天儿还冷,你多睡一会儿。”说罢起身穿好衣服,燕萍对屋外喊了一声,屋外的墨儿和画儿也解开帘子进来将盥洗的铜盆、漱口的茶盅摆放好,道了一声:“将军早!夫人早!”又转身出去了。

    云霄笑笑问还在床上害臊的燕萍道:“照规矩是不是要给赏钱?”燕萍轻啐了一口,云霄也不在意,转身漱口洗脸。

    擦干脸上的水珠,却看见燕萍披着外套爬在床上,云霄一阵疑惑,走近一看,燕萍正握着剪刀,仔细地剪着褥子上点点落红。

    云霄瞪大眼睛道:“原来你还是……”言下之意明了:你出来混了这么多年,红丸怎么可能还在?

    燕萍脸色大变,羞怒道:“你当我是什么?一大早儿就作践人?”

    云霄一阵愧疚,连忙摆手解释道:“你听我说!我去大都的时候,有一次吃酒,一个小二把我当作应考的士子,他说……”解释了半天,燕萍不但怒气全消,反而咯咯笑道:“那小二说得不错!你若是打扮打扮,应该能‘考’进前三甲。”

    云霄奇道:“难道你还想戴绿帽子不成?”

    燕萍掐了云霄一把,恨恨道:“你有多少女人我可不管,可不准沾男人,腌?!原本那小二说得也没错。那些达官贵人、饱学大儒们最喜好就是评这个花魁,选那个娇娘,可暗地里银子照收,姑娘照睡,谁要是不从,不但做不了花魁,脸普通窑姐儿都做不下去。我和雨娘妹妹就是因为不肯从他们才被迫南下到应天来的。好在江南的读书人虽然也是一肚子**,但也不似大都那般逼迫,我和雨娘才勉强留下。”旋即脸色一红,道:“原来你抱着这番心思,难怪昨夜那么……不怜惜人家。”

    云霄嘿嘿笑笑,也不解释,确实,也没法解释,自己当真就是这么想的。燕萍软软地靠到云霄的胸膛道:“虽然在你心里我早就不是处子,但昨儿一整天都没看出你有丝毫介怀,反而把我当作居家的妻子一般,能待我如此,当真无憾了。”

    云霄揣测燕萍这也是自怜自艾,心下不想触动燕萍的伤心处,只是扯开话题道:“能走动么?替我梳头。”替丈夫梳头,这是云霄承认了自己的身份。燕萍心里一阵欣喜,顾不得下身疼痛,勉强下床,替云霄细细地梳头,挽好髻。云霄站起身,将燕萍按坐在绣墩上,仔细地替燕萍梳了一个髻,提起炭笔,慢慢地描上眉,轻声说道:“无媒无聘,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燕萍微微摇头道:“这便够了。”

    此时画儿隔着帘子道:“将军、夫人,早饭摆好了。”

    云霄拉着燕萍的手笑道:“昨儿我身上的银子可都给了画儿,今儿打赏的银子我还得借你的。”

    燕萍张张嘴道:“我也没有……要不我挑两件饰好了……”

    云霄淡然笑道:“随意吧,回头我再让人送一些个过来。”

    燕萍噘嘴道:“我才不要!我知道,飞儿妹妹那副打扮才是最讨你喜欢的。满脑袋插上金簪银簪,你躲我还来不及呢!”说罢又愁道:“以后见到飞儿,我该称她姐姐还是妹妹?”逗得云霄大笑不止。

    吃过早饭,云霄就在燕萍的送别下,走出了大门。

    云霄到底还是惦记要抓几副药回去,过了街角就钻进一家药铺。

    “五将军!”坐堂的医师一见云霄就跳了起来,冲着云霄苦笑道,“五将军莫不是来砸招牌的?”

    云霄细看过去,却是刘寿。拱拱手笑道:“刘老哥安好!我哪是来砸招牌的?只不过拙荆这些日子就要临盆,过来抓几副药而已。”

    刘寿抹抹冷汗道:“瞧把我吓得!昨儿下午就听说了,五将军和夫人一起力,硬是把如夫人的胎儿保住了,神了!咱们应天的大夫昨儿都担心了一宿,就怕明公带人过来砸了咱的招牌!”

    云霄呵呵笑道:“你这么说话倒像我们不讲理似的!那事儿原也怨不得你们,到了那个份儿上,汤药也是拉不回来的。只不过凭着在下和贱内的一口真气,硬是续上去了而已。”

第一百九十五章 自己解决

    刘寿一听眼睛一亮,把云霄拖到一边道:“五将军!小的可没练过武,平日里总听说你们练武之人这个经那个脉的,小的学针灸时也学过经脉,可到底也没你们练武之人知道的经脉多不是?方便的时候能不能指点一二?”

    云霄随口问道:“你学这个做什么?唐宋两朝传下的针灸经脉虽然不齐全,可也能治不少病症了。如今这武学诸派,每一家都有自己的秘传经脉运气的法门,各自的命名也不尽相同,我若是都告诉你了,怕是江湖同道面子上过不去。”

    刘寿肃容道:“五将军不知。为医者,以救人为乐。唐宋传下的针灸术虽然不错,可咱们当后人的,也不能死守这前人成就过日子不是?如今你们练武之人在经脉方面有了新路子,若是不能扬光大,又如何对得起千万病患?”

    云霄点头道:“就凭你这番话,我也得帮你!你先把你已经搜集的写出来瞧瞧,回头我给你补充补充,不过我只补充一些思路,再深入的可不能乱说了。”

    刘寿笑道:“五将军肯帮忙小的就已经万谢了!”说罢从怀里掏出一沓纸递给云霄。

    云霄皱眉道:“跟我来这一套?”

    刘寿拱手道:“前写日子小的瞧了几个麻疹病人,略有些心得,回想起当年王老师指点小的时,在麻疹方面也颇有看法,小的一时手痒,便整理了一番,赶巧儿五将军到了,还请指点指点。”

    原来如此!云霄点点头,便细看了起来,越看眼睛越亮,几十张纸匆匆看完,云霄抬头朝刘寿道:“你小子要名垂千古哩!”把纸片朝刘寿怀里一塞,拍拍刘寿的肩膀道:“继续写,凡是遇到麻疹的就算抢也要抢到你药堂里来,抢不到我帮你抢!每一个病人如何问诊如何开药,反应如何都要一字不漏记下,你这书写成了我掏钱帮你印!”

    刘寿立刻眉开眼笑,时下学医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下九流,有一个将军居然出面帮忙抢病人还帮忙出钱印书,这怎么能不让刘寿欢喜?当场乐得千恩万谢。

    云霄严肃道:“写归写,不过我警告你,不能像那些不入流的医师一样凭空捏造。行医施药最要紧的是从具体病情下手,你说随便猜想甚至牵强附会,我可就陪你一起遗臭万年了!”

    刘寿连忙称是。云霄也不多说,知道遇上熟人少不得有得留下点儿什么,当下也不拿乔,提笔写下七八张方子让伙计照方子配药。刘寿捧着方子嘴巴直接咧到耳后根,这些方子对云霄来说算不得什么,对刘寿来说则完全可以作为在药铺的招牌,对一个初来乍到的新医师来说,名医们很少开出的产前、产后滋补方子正好可以用来打响名气。

    云霄拎着药回到自己府上的时候,飞字营的手下也是刚到,正在大厅等候,来的是韩清和毛骧。云霄坐下道:“我想你们应该事先有人知会了吧?韩清你练的兵不错,我跟刘将军商议过了,云字营就交给你来组建,虽然吃亏一点儿,不过好处还是有的,本来你也是个天生上战场的料子,让你整天蹲在应天做那些偷鸡摸狗的事儿也是难为你,你的职务先交给毛骧,给你两年,替我带出一支精兵来。”

    韩清躬身半跪道:“尊将令!”

    云霄也没多说,有转向毛骧道:“毛骧,你也是条好汉,郎山易水河一战表现得不错!飞字营卫队就交给你了。不过你脾气躁了些,飞字营本来应该低调行事,别动不动就喊打喊杀。你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柳将军刺探情报、捕获细作。有额外任务自然会让你知晓。你也别掉以轻心,这么说一句吧,你手上的卫队训练不能放松。”说罢,低声凑到两人跟前道:“有时候,一些非办不可但是明面儿上又不能办的事儿,就是咱们飞字营干的活儿。所以训练的时候不但要干净利落,还要让手下人在办完事儿之后不露马脚,你明白?”

    毛骧心领神会,行礼道:“末将明白!”

    云霄颔道:“去吧!毛骧,改明儿我差人送几张图纸给你,鞑子那边搞来的,你让手下试着做做。韩清留下,咱们议一议云字营募兵的章程。”毛骧引命告退。

    看到毛骧离开,云霄这才笑问韩清道:“是不是觉得委屈?好不容易带了两年,刚刚有了起色就把你调开了?”

    韩清脸色微变,口中却道:“末将不敢。”

    云霄笑道:“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这种事儿落在谁头上谁心里都不会痛快。不过么,有句话说得好,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话两年时间练出一支精兵来,要不了多久就赶上跟陈友谅的决战;摆平了陈友谅,距离北伐就不远了。你若还呆在飞字营,那只能一辈子在暗地里干活儿了!你是个将才,不上战场可惜了。”

    韩清这才恍然,半跪行礼道:“标下多谢将军栽培!”

    云霄扶起韩清,笑眯眯问道:“你一个人多半不够,你有没有相熟的好友或是部下,可以一并请来。不过军阶不能太高,我可不好意思挖几位兄长的墙角。”

    韩清抱拳道:“回禀将军,飞字营两年来替明公收拢不少人才,也接触过不少降官降将,文武皆有,暂时都在飞字营听用,只是一直以来上峰都没什么差遣,他们都闲置在应天,其中不少人颇堪大用,只是目下才名不显。将军若信得过标下,可以起用这些人等。”

    云霄点头道:“行,回头你开个单子给我,文职武职都要。你也先去这些人那儿探探口风,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的也别勉强。咱们这个营建的动作再快也赶不上和陈友谅的第一战了,你也别急,细细地谋划好再作打算。”

    两人又细细地谋划一番,韩清这才告辞离开。云霄目送韩清上马离去后,才拎着药转到后宅去找柳飞儿和叶影。

    两女正在庭院里喝茶,看到云霄过来,都吃吃地笑了起来。

    “逍遥了?”柳飞儿贼笑道,“滋味如何?”

    云霄大窘,心道还不是你让我去的!口中只得说道:“日子照过呗!”

    叶影替云霄斟了一盅茶,淡然道:“燕姐姐为什么不肯进府呢?莫不是怕飞儿姐姐和我给她脸色?”

    云霄笑道:“这倒不是,只是面子上有些放不开。早上起来她还愁说以后见着飞儿该叫姐姐还是该叫妹妹呢!”

    柳飞儿放声笑道:“这倒是实话,我也正愁这个呢!昨儿玉若姐姐过来,我也犯了糊涂,以后该叫她姐姐还是叫她妹妹呢!”

    云霄敛容道:“玉若看上去柔弱,可却是个执拗性子,又把那些‘容德言工’看得比什么都重,多半她要坚持叫你姐姐了,恐怕连我都劝不过来!”

    柳飞儿点头道:“还真让你猜对了!可我也放不下这个面子……”

    叶影一脸坏笑道:“这个本来就不是问题,硬是被你们几个扯成难题了!依我看,以后也别在意这个,她叫她的,咱们叫咱们的,姐姐妹妹乱叫一气便成了,日子久了自然就习惯了,管那么多做什么!”

    “啪!”云霄一拍手道:“这话在理!管他什么规矩不规矩,咱们自己就是规矩!”

    “你还说!”柳飞儿飞了一个白眼道,“反正最后还不是便宜了你!”

    云霄尴尬道:“这怎么说的!我一直都很老实的说……在自己书房里也没叫那个丫头去暖床,这都不行么?”

    这话一说,叶影和柳飞儿立刻满脸绯红。

    云霄奇道:“你们又怎么回事?我不就谁个书房么,又怎么着你们了?”

    柳飞儿含羞道:“你还说……你在书房做那事……让外人知道了,还不笑话我和影妹么?……如今有了燕萍……可不准再那样了……”

    云霄一个激灵,站起来道:“什么这样、那样?我怎么不明白?”

    柳飞儿正了正脸色道:“你还好意思说!上回我和影妹到你书房找你,我们都看见了!”接着用手一比划,继续道:“这么粗的圆筒子,里面开个洞,木头的、铁的、铜的都有,长的、短的都有……难道……不是你憋的狠了,自己用那个解决?……不是如此,谁乐意把你往燕萍那儿推?要知道你那么做可伤身!以后别再……来不及找燕萍,府里丫头也多……”

    云霄半知半解地跟着柳飞儿比划:“粗圆筒……开个洞……铜的……铁的……长的……短的……”猛然间一愣,随即爆出一阵狂笑,连眼泪都笑出来了。

    柳飞儿和叶影的五官变得有些扭曲,一声不响地看着云霄捶胸跺脚地大笑。

    云霄笑了半天才止住笑容,喘着气道:“我说你们是什么脑子?若让鞑子知道了还不气杀?那东西,是飞字营从鞑子那儿搞来的兵器图纸,我译过来之后试着做两个小一些的模子看看的!短的粗的叫火炮,长的细的叫火铳!”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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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云诀介绍:
一个贫苦人家子弟,母亲病死,妹妹饿死,父亲抑郁而终,却风云际会变成了承载历代武林兴衰的传人,没有结局的初恋,使他变成双重性格,却在偏偏人生路上遇到一位又一位知己,冥冥之中,又偏偏把握住了历史大潮的正确走向。
??? 一个懵懂少年在情感和心智上逐渐成熟的人生历程,奇人、奇性、寻常事,还有几位奇女子。
???飞云诀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飞云诀,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飞云诀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