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一章 力挽狂澜
甫一入战团,薛雪就借着马力举枪挑翻一个十夫长,手下却片刻不停,一抖枪花又朝另一个探马赤军罩了过去。
时下盛行的军阵战法中有“一岳二杨双少林,太祖罗汉扫**”的说法,指的是岳武穆传给部下的岳家枪,北宋杨老令公的杨家枪,以及宋末杨妙真女侠的杨家钩镰枪,合称“一岳二杨”,次之便是南北少林外传的棍法,合称“双少林”,“太祖罗汉”指的则是行军阵中步卒常练的太祖长拳和罗汉拳,“**”则是说**刀法。
这些武艺本来就是各家外传的拳法,也有后人假托前人名号练出的功夫,乃是江湖人练武的入门武学,更是各路军马训练士卒的常用武艺。其中招式经过百年洗礼,变得越简单,可战场与江湖决斗不同,越是简单直接的招式,威力越大。
薛雪练就的枪法正是“山东杨”,有别于“北宋杨”的“扫”和岳家枪的“劈”,其中更强调“挑”,用的都是巧劲,枪花多,费力少,转眼间又挑翻一个。无奈薛雪的点钢枪上没有血槽,枪头捅进去之后一时没能拔出来,此时一支铁矛从斜刺里向薛雪的肋下捅了过来。大惊之下的薛雪刚准备松手躲避,却看见一根铁槊横了过来。
“当!”地一声,将铁矛拨开,一个金甲少年随后护住了薛雪的侧翼。薛雪一咬牙,奋力一拔,对方一道血箭激射而出,登时溅了薛雪一身。
身边的少年却调转槊尖对准点钢枪的枪头一划,“叮!”,一声脆响,枪头上立时多出一道血槽,少年转过头,朝薛雪微微一笑,随即策马朝敌人扑去。薛雪看看自己的枪头,来不及遐思,连忙收束心神,策马跟上。
柳飞儿两把倭刀在手,觉得越使越顺手,倭刀的外形设计委实专为杀人而来,弧线的刀身不会让刀在劈砍的时候被肌肉或者骨头卡住,而且一旦劈砍得手,劈开身体则余下的功夫就省力到极点,顺手一拉必然会拆下身体上一个零件;刀体轻盈不说,长短居然正合适,她的身材高挑,用男子兵刃嫌长,用女子兵刃太短,手中的倭刀正好弥补了这方面的不足,砍杀痛快之余,心里固然美滋滋,却不知道另外一个事实:云霄很清楚,她手里的倭刀都是倭国成年壮汉用的,立在地上高度几乎及胸,柳飞儿摆到倭国,举国上下恐怕皆羞谈男儿。
蓝翎和朱能有些吃亏,他们两人都是长剑,而对手都穿着骑甲,光靠“刺”基本行不通,又不能当刀来砍,无奈之下反而费了功夫:全都照着脸和咽喉下手。故而被蓝翎和朱能撂翻的,多半都破相,死后都没脸见阎王。
王真和谭渊的两支宾铁棍相比到简单得多,信手舞起来,看到脑门就是一顿猛敲。唯独飞字营的七骑与众不同,他们是正规训练出来的骑兵,本身又是重甲,对混战没有一点兴趣,在第一次冲锋之后便一直游离在战团之外,分成左右两翼和战团拉开距离不断游走,一旦现有空隙,就立刻斜插过去砍杀一阵,得手之后绝不恋战,再撤到外围寻找战机。
这样一来,云霄他们江湖人乱斗的把式误打误撞将探马赤军仓促间勉强结起的阵型直接冲散,而外围的飞字营铁骑则如同海中鲨鱼一般给敌人带来无穷的心理压力和意想不到的伤害。
云霄冲入敌群,左冲右突,专挑呼来喝去号施令的将官下手,可一场大火,能剩下的也就是十夫长居多,百夫长不过寥寥数人。云霄看准正在敌群中央大喊大叫的最后一名百夫长,冷笑一声,策马冲了过去,薛雪一见,随后也冲了过来。
“挡我者死!”云霄断喝一声,铁槊一扫,将冲过来阻拦的两个探马赤军劈翻,薛雪有样学样,也是大喝一声,一枪挑死一个准备偷袭云霄的轻骑。那百夫长看到云霄冲自己而来,慌忙举矛迎战。云霄不待他将长矛举起,口中一阵暴喝,铁槊从上而下一泰山压顶之势劈了过来,那百夫长横矛举过头顶打算格挡。
“咔!”“哗啦!”铁槊直接敲断了长矛从百夫长脑顶门直穿而过,一路向下,连人带马斩成两截!
余下的鞑子骑兵看到这个场面一愣,眼见唯一的将官就这么毙命,再也每人敢和云霄对阵,一声喊,再也顾不得自己人数还是对方数倍,四散逃跑。这一下倒好,刚刚打算陷入苦战的云霄才现,击毙将官之后,敌众我寡的鏖战彻底变成了赶鸭子。
当敌人把后背暴露给你的时候,这意味这敌人已经完全丧失了斗志,就算他们曾经是猛虎,现在也不过是一群待宰的绵羊。云霄看到如此情形,知道机会来了,铁槊一挥,十四骑跃马而上,开始追杀前面那群慌不择路的“鸭子”。
探马赤军胯下的战马多少在刚才火起时就消耗了太多力气,长时间逗留在山谷内,本身也被浓烟呛得不行,很快就被云霄等人追上,稍远一些的,搭弓远射。不多时,余下的探马赤军无一漏网。十四骑一边渐渐收拢,一边给没断气的鞑子来个“痛快”,激动无比的心也渐渐平复下来。
战时沸腾的热血过后,所有人都被眼前的一切震撼了。
云霄看着遍地尸骸,微微露出一丝冷笑,吐出两个冰冷的字:“轻敌。”
两个字入洪钟一般激荡在所有人的心头,众人心里回味着从入谷布置开始到战斗结束的每一个细节,云霄能用上的连他自己只有十四人,可他偏偏只靠这十四人,布下了一张泼天的巨网。指挥众人布置的时候,他一个人蹲在地上写写画画,对照地图把每一个引火点都仔细计算,每一条火药线路可以引燃多少干草都几乎一字不差,这真的仅仅是敌人轻敌么?
王真口中喃喃道:“三千人……三千……兄弟,咱们十四个全歼了三千人!”说完,抬起头看着谭渊,眼睛一阵亮。
几乎是同时,两人一起下马,拜倒在云霄的马前,口中齐声道:“刘将军以寡敌众,智破千钧,小的愿随刘将军鞍前马后,肝脑涂地!”
飞字营七骑也是下马齐齐拜倒,口中道:“刘将军勇冠三军,万夫不当,标下愿为将军效死!”
云霄知道,就凭这一把火,他今后肯定算是名扬天下了。这些人吃惊之余对自己膜拜不已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于是笑呵呵道:“不必多礼,自家兄弟,起来说话!”
朱能在旁边笑道:“江州一役,以五十伤残全歼陈友谅千余精锐,如今这郎山之上,又只靠十四散骑,火烧三千探马赤军,刘兄弟啊刘兄弟,我该怎么说你好!纵然诸葛重生也做不到吧?我若是那扩阔,三千骁勇被区区十四人杀个精光,必定气杀!”
云霄淡然笑道:“准确点说是四个。”说罢眉头又拧成一团,长叹一口气道:“扩阔帖木儿以为我们只有四个人,还派出了三千探马赤军,说明他绝对没有小看我们的意思。相反,他必定是把我们当作他一生中最大的麻烦,必要除之而后快。你们以为只有这三千了么?围剿我们的军马,恐怕还有好几波‘三千’呢!咱们的麻烦才刚刚开始!”
“扩阔帖木儿?”薛雪奇道,突然间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里套出一封封了火漆的信递给云霄,“临来的时候,从大都那边传来的消息,好像就是关于扩阔帖木儿的。”
云霄连忙接到手中开拆细阅,越看脸色越差,抬起头凝神细想了一翻,陡然间脸色惨白,鼻尖渗出细密的汗珠。
蓝翎和柳飞儿一脸的好奇,柳飞儿不禁问道:“什么东西这么可怕?看把你吓的!”说话间劈手夺过信,和蓝翎凑到一起看了起来。
“扩阔帖木儿是察罕帖木儿的干儿子,有一个弟弟名叫脱因帖木儿,还有一个妹妹今年刚刚出生,似乎是在汴梁,龙凤朝攻陷汴梁时已经陷于城内,下落不明,传言已经被汴梁的飞记商号寻得,正秘密送往应天,此消息待查,”蓝翎皱眉道,“除了他妹子这一条,其他的和咱们掌握的差不多。”
柳飞儿翻过另一张纸,又道:“扩阔帖木儿的母亲是察罕帖木儿的妹妹,也就是说扩廓帖木儿实际上是察罕帖木儿的外甥,亲外甥做干儿子,鞑子好奇怪啊!最奇怪的,扩阔帖木儿的父亲好像是南人,南人的儿子不但做了鞑子的外甥,而且还做了鞑子的干儿子,还统领了鞑子皇帝的精锐,太奇怪了!扩阔帖木儿从父姓,所以另外一个名字姓王,叫王保保。怪是怪了点,可也不至于把你吓成这样啊?”柳飞儿百思不得其解。
只见云霄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说道:“我那个叛出师门、投靠鞑子,做了鞑子皇帝心腹、成立血狼会的师伯,名叫王通!”
第一百五十二章 第二把火
柳飞儿脸色也立时变了,紧张道:“不会……那么巧吧?”
云霄苦笑道:“除了这种可能,他身世中那么多不合理的地方又如何解释?”
柳飞儿长叹一声:“这下咱们麻烦大了……”
云霄哭笑不得道:“若是能早点知道这个消息,咱们也不用让师傅和那些前辈们撤得那么早了!”
蓝翎一脸乐天地说道:“人算不如天算嘛!或者这就是老天爷留给你的一次机会呢?将来有一天把鞑子赶回草原,朝廷的那些大臣们肯定不愿出塞击胡,如今血狼会迟迟不被剿灭,说不定将来就是咱们横扫草原的藉口呢!”
蓝翎这么一说倒是把云霄给逗乐了:“小丫头,你想得倒是长远!现在应天只是偏安东南一隅,实力还是最弱的。燕然勒石往少了说都该是十年以后的事情,哪有你说得这么快!”众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云霄又道:“好了,既然这次的对手是个硬货,咱们也不能掉以轻心。趁着天还亮着,咱们再着手布置一下,再烧他一次!”
柳飞儿奇道:“还在这里?”
云霄神秘一笑道:“还在这里!”说完招招手,示意众人凑过来:“咱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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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里外,一个面色黝黑的青年男子骑在一匹骏马上朝着黑烟弥漫的郎山远眺。
“斥候回来了么?”青年男子面无表情地问道。
身边手下无人回答。
“哼!你以为你能赢么?”青年男子冷哼一声道。
“扩阔,你为什么一定要杀他?还要出动大军围捕?”一个骑着枣红河套马的女子幽然问道。
“你以为我是要杀你男人?”扩阔不屑道,“他现在还没这个资格!我要杀的是我那个挂名师弟,他手上掌握着朱光头全部的情报网,而且,他手上的商队更是应天反贼的主要财源,一年的收入比朝廷一年的税赋都多!心腹大患哪!杀了他,可抵数十万大军。”
马上的女子默不作声,鲜红的衣服将脸蛋映得更红,人变得娇艳无比。
“报!”一个斥候疾驰而来,口中喊道,“扩阔将军!左前锋队一千人全军覆没,图昆将军战死!中前锋队一千人全军覆没,达里赤将军战死!右前锋队一千人全军覆没,库鄂将军战死!”
扩阔的脸色一下子变得难看无比,嘴角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冷冷地说道:“再探!”斥候领命而去。
扩阔身边的将官们一下子变得心惊胆战,原本以为扩阔为了追杀四个人只是小题大做,现在看来,恐怕还是有些轻敌了。三千探马赤军,居然连一个活着跑回来报信的都没有,那个浓烟升起的山谷里,到底生了多么惨烈的战斗?对方在这群山之中,又埋伏下了多少兵马?
“也剌、桑图谢赤、杰琛,你们三人各率本部入谷,将勇士们的遗骸运回来吧!”扩阔的命令似乎有气无力,“传令安营,斥候队全部进谷,天黑前务必探出敌人底细。”
“是!”众将轰然应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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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蓝翎指着远处轻声道。
“有把握么?”柳飞儿皱眉问道。
“没问题,我算过!”云霄肯定道,“在落叶谷没事做的时候,我就经常用树干弹巨石,几车火油还没巨石重,抛这么远没问题!”
随后云霄又扭过头,沉声道:“各人赶快到各自的位置上去,信号一起,就按照刚刚交待的步骤行事!”众人点点头,各自散去。
“也剌安达,这一带山势极险,你我可要小心为上,千万不能重蹈库鄂他们的覆辙!”
“你放心,这次没什么危险。”
“哦?也剌安达如何得知?”
“你看这山梁,咱们左侧是山涧,右侧是陡坡,若是那些反贼真有一支伏兵,在这里掐头断尾,再将咱们围而歼之,你我早就死无葬身之地了。你再看看库鄂他们,都是在山谷中受火攻而亡,足以说明对方人手不够,不用火攻根本吃不下三千人,故而我断定,对方必然不似扩阔将军说的那般只有四人,但也绝对不会过百骑!”
“不足百骑?怎么可能?”
“呵呵,杰琛看得比我仔细,你问他!”
“没错,不但不足百骑,恐怕连五十骑都不到!”
“啊!”
“你们看,真正的战斗仅仅生在谷口,从这些阵亡的将士身上的伤口来看,下手狠辣,简单而直接,再看这谷口地势狭小,真正生乱战时,顶多只能容得下百十号人,而此处阵亡的将士尚不足百,可见敌人数量确实不多,完全靠放火取胜。”
“那……那我们……还是在外面看看?万一再烧起来……”
“哈哈……都说桑图谢赤为人稳重,原来是胆小又没脑子!刚刚一把火早就把山谷内的干草烧尽,里面只剩焦土,你就是放火也烧不起来啊!”
“也是!也是!”桑图谢赤擦了擦脸上的汗珠,朝部下喝令道,“快!快!下马,收拾阵亡将士的遗骸!”
三千多人听令纷纷下马,开始“收拾”将士遗骸。说是收拾,实际上第一个步骤是“财”,也就是先“继承”阵亡将士的“遗产”,若是阵亡将士里面有认识的,还顺便考虑回去之后继承他们的“遗孀”。一时间,场面很热闹,阵亡将士的遗体都被热情的“安抚”着,见惯了生生死死的探马赤军们丝毫不在乎躺在尚有余热的地面上的那个战友是被烤死的、烫死的、还是烧死的,在他们看来,怎么死的都是一回事,最重要的是他们兜里还有没有自己想要的东西。运气好一些,可以搜寻到草原汗王的女人们用过的金银饰、宝石戒指,运气差一些,总还有一些带着血迹的南人女子戴的戒指,成色虽然差一点,可也能换上一顿好酒。若是有幸遇上连同手指头一起砍下来的“新鲜货”,也算是一比横财,只是可惜了这些白嫩嫩葱管儿似的手指,它们的主人活着的时候起码被“分配”了几十个骑兵。
“笃笃!”“笃笃!”“笃笃!”前方的谷口转进来四十多匹战马,马背上没人,仔细瞧过去,马腹下也没人。也是,“蹬里藏”是咱们草原二郎的绝活儿,这些反贼怎么可能学会呢!这些战马步履蹒跚,身上还有一些创口正汩汩地流着鲜血,原本有光锃亮的毛皮被烈火烧得一塌糊涂,有些地方已经皮开肉绽,甚至被利器豁开一道大口子,皮肉外翻。
战马就这样跌跌撞撞地走着,零零散散,马鞍两侧挂着的两个酒坛直接证明了它的主人生前是一个真正的勇士。每匹马前后距离大约十步,蹒跚的步履仿佛是它们生命中爆出来的最后一股力量,正是这股力量让它们在主人阵亡之后还能继续支撑起寻找大部队的勇气。
如果说雄鹰是草原儿郎的灵魂,那么战马就是草原儿郎不离不弃的战友,是他们生命的另外一种存在形式。所有人都被这四十多匹濒死的战马震撼了,四十多匹马如同四十多位血战的英雄,接受者勇士们注目礼,接受者同样是战士的最高敬意。
没有人去阻拦它们,因为懂马的人都知道,这些马就算拦下来也救不活了。让它们像个勇士一样,有尊严地死去吧!所有热闹都自觉地让开道路,让这些英勇的战马穿行在人群中。
四面的山坡上,有一个人悄悄地拉开了弓箭,点燃了缠绕在箭头上的麻布。
终于,四十多匹战马仿佛约好了似的,耗尽了全部的力气,轰然倒地,马背上的酒坛也一下子被摔得粉碎,溅得到处都是。周围的人还没有来得及悲伤,就有人尖叫起来:“火油!”
“吱!”一阵清脆的哨音响彻了整个山谷,这是草原斥候特有的哨箭,可当所有人看到那支哨箭箭头上闪烁的火光时,立刻就吓得魂不附体。
云霄一次就抽出了六枝箭,手上套着刻有细细控弦槽的铁指环,六连珠,小意思。一口气六枝箭朝六个方向射了过去,手下不停,又一把抄起了六枝箭,在脚下的火把上引燃。
带着火光的流行疾射而来,“噗!”,笔直地射进了一个比知道躲箭的新丁胸口。众人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射到火油上。新丁惨叫一声,顾不上火焰炙手,捂着伤口一头栽倒下去,直接扑到在火油上,很多人脑海里闪过最后一丝意识:刚刚被射死的,为什么不是我!又是几支火箭夹带着哨音呼啸而至,望着闪闪的火光,身上沾着火油的人绝望无比。
“哨音响了!”蓝翎兴奋地拉着柳飞儿的衣角说道,“快!”
柳飞儿点点头,从腰间抽出倭刀,将脚下十几股老藤一一砍断。
第一百五十三章 摧枯拉朽
“信号响了,动手!”薛雪对身后的玄甲骑士道,率先用枪尖挑断了一根老藤。
七骑纷纷抽出腰刀,接二连三地斩断了几十根绷得紧紧的老藤。山坡背后一些壮年松树终于得到了解放的机会,原本被枯藤强拉而弯曲到极限的树干猛然间伸直,带动了死死系在树干上的一张藤网,藤网里面兜依旧兜着几十个酒坛,连网带坛黑压压地朝山谷中飞去。
“砰!”“砰!”“砰!”酒坛落地,当场便砸伤了不少人马,场面一团混乱,随后而来的火箭更是给这些人上了一道催命符,火苗顺着火油的痕迹四处乱窜,一些原本只是烧成木炭的草木在火油的作用下又一次被引燃起来,惊恐的人们这才觉,该死的敌人连战友的尸体上都泼了不少火油,虽然不多,气味也被焦土味儿掩盖,可一旦火起,那沾上火油的棉袄和皮褥子可以直接要了自己的命。
整个山谷很快变成一片火海,人们争先恐后地朝没有着火的地方挤了过去。出谷?不可能,天杀的反贼早就用几十坛火油将山谷的出路变成一片火海,此刻居然还有人朝火堆里抛干草树枝。山谷的南坡陡一些,反贼的火油坛子扔不到,目前还没有起火,先去那儿避一避!
“兄弟,可以了!”王真朝谭渊使了个眼色,两人各自捡起一根树藤,在宾铁棍上绕了几圈,提起来,树藤那头赫然吊着一个火油坛。握紧宾铁棍的另一头,看准火海中没能起火的地方,举起宾铁棍在头顶用力地甩了两圈。
“走!”一声大喝,火油坛被猛然甩出,带着树藤拖着长长尾巴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落入火海。“砰!”山谷中溅起一团火光。
“哈哈,打中啦!”
“再来一个!再来一个!”
王真和谭渊就像是站在河边打水漂儿的孩子,将“石子”朝着没有起火抑或是火势减弱的地方“扔”了过去。
对于山谷内的探马赤军来说,即使大火没有烧到自己身上,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事,那些没有起火的地方就安全么?未必。火油的燃烧带来的灼热只要在五步以内就可以强烈地感受到,自己立身的地方纵然没有起火,可周围的大火散出来的热浪足够把自己变成香喷喷的烤肉或者连同身上的铁甲变成“滋滋”作响的铁板烧。
马,已经顾不上了,但凡有腿还能跑的,都知道在这里要活命还有唯一一个去处:南坡,反贼都在北坡,本事再大,火油坛子也扔不到南坡来。于是侥幸存活的人流立刻叫喊着朝南坡涌过去,避过火势,等谷口的大火熄灭再逃出生天。
涌动的人群很快就现自己错了,干涸的河床非但不是自己唯一的出路,反而是吞噬自己生命的另外一种方式,明知道不对,可是却使不上任何力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在河床里渐渐陷了下去。幸好,只是冬天,河床里的没有水,相对来说污泥也就仅仅是上面一层,等到污泥淹到胸口的时候,终于停止了下沉的趋势,脚也似乎塌在了实地。看着熊熊的大火,半埋在河床里的幸运儿们几乎想大哭一场,纷纷呼喊着还在河岸上乱窜、犹豫的战友下来避难。
火渐渐地熄了下去,山谷里渐渐地腾起阵阵青烟,回荡这一股诡异的焦香味儿。一行人牵着马,默默地聚拢到云霄身边,仔细回味着云霄交待的最后一个细节:“上马之前要吐的都吐掉,别在鞑子面前丢脸!”本来还以为是一道可有可无的叮嘱,现在才明白云霄的先见之明。
云霄古怪地看了众人一眼,不经意地说了一句话:“今天咱们是赶不上投宿了,找个背风挡雨的地方露宿一宿吧!晚餐就吃……烤肉!”
“哇!”蓝翎最先忍不住,弯下腰狂吐了起来。
“哇!”柳飞儿也撑不住了。
朱能脸色惨白,指了指云霄:“你……你……你好毒……”再也说不出话来,蹲到一边吐去了。
纵然薛雪和七骑早就在过来之前吐过了,听了云霄的话,脸色也变得难看至极;只有王真和谭渊还是笑嘻嘻地,脸色不变。
云霄云霄暗暗心奇,自己也是躲在远处偷偷吐过了才到这边来,这二人居然还是一脸兴奋。拍拍二人的肩膀,赞叹道:“天生神力,骁悍异常,日后定是横扫战场的一员猛将!”言毕,提起铁槊翻身上马,大声道:“吐好了上马,咱们挖萝卜去!”率先冲下了山坡,众人也擦干嘴角纷纷上马,抽出兵刃冲下山坡。
河床浅处已经有少量探马赤军勉勉强强爬上岸,正忙着搭救伙伴,一阵急促的马蹄传来,扭头一看,一个身着金甲的少年将军高举铁槊疾驰而下,身后跟着十余骑朝河床冲来。带头的一身喊,能活动的鞑子忙不迭地寻找兵器准备接战。
可惜,没了战马的骑兵遇上有马的骑士一下子变得什么也不是,甚至不如步兵那般结阵迎战。找不到长矛,步行的探马赤军们只得手握腰刀模仿步兵们猬集成一团,准备死战。
马背上的云霄心里一阵冷笑,略拨马头,铁槊横摆,并不直冲人群,而是从人群侧翼斜冲掠过,铁槊挥舞在人堆边缘激起一阵血雨。身后的十余骑也跟着云霄的路线,分成两股,从阵势的左右两翼斜插而过,勉强结起的步军阵型立刻被削掉一层。
朱能、柳飞儿、蓝翎等人,包括云霄自己在内,本来对马战只有一个粗浅的认识,可经过刚刚第一次鏖战之后,细心的云霄看到飞字营七骑的表现极为出彩,也就多了一个心眼,仔细询问了骑兵战法。
七骑的领队支支吾吾半天才委婉地指出了云霄等人“江湖把式”总思想指导下的不足:骑兵要的就是度,要利用战马的优势搅乱敌方阵型,迂回敌方侧翼,失去了度优势的骑兵冲入敌阵鏖战就跟活靶子没区别,几个长矛步军就足够把你捅下马,纵然敌方是刀盾兵,力壮一些的也能把你拉下马。像今日在谷口那番乱战之所以能获胜纯粹是占了天时、地利、人和的运气,加上他们这些江湖人武功本来就不错,才能取胜,若是正儿八经对决,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云霄等人也是有样学样,在战斗中迅地成长了起来,一直在探马赤军周围游走,拉开距离之后就立刻来一个猛突,在军阵边缘掀起一阵血雨后又立即远遁,拉开距离再次猛突。
心惊肉跳的探马赤军一个劲儿地往中心挤,越挤越多,越团越紧,在外围游斗的云霄等人每一次冲击都能取得辉煌的战果。终于,最后一道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还能够行动的探马赤军一声歇斯底里的怪叫,抛下兵器四散逃跑。
可惜,如果他们还能坚持结阵的态势,巨大的牺牲纵然不可避免,可却给深陷河床的战友们争取了宝贵的时间,等他们从河床中爬到岸上,云霄等人就会陷进苦战,虽然骑兵犀利,可架不住人多,最终结果就是云霄等人不得不策马撤走,侥幸没被烧死的人们也能有逃出生天的机会。
可这一逃,就意味这末日的来临。四散奔逃的溃兵很快就被战马追上,从背后,轻松一刀结果性命。不多时,岸上的溃兵很快就被屠戮殆尽,云霄等人勒住战马,朝河床内正在挣扎着往岸上怕的探马赤军冷冷地看着。
云霄领头,从马鞍上取下弓箭,“嗖”地一声,射出了第一支。面对固定靶,就算是王真、谭渊这种从来没有练过箭术的生手在头几箭落空之后也很快找到门道。十几轮疾射之后,河床里的“萝卜”上都插上了抖动不已的羽箭,没有当场毙命的,口中也出阵阵濒死的哀号,云霄也懒得再去补上一箭,他明白,天快黑了,一夜下来,这些人就会流干鲜血,然后活活冻死在这寒冬里。
今天,应该是大年三十吧?有多少妻子正等着丈夫回去团圆呢?
云霄依旧是一副冰冷的面孔,收好弓箭,对着众人道:“趁着大火把地面烤软,咱们赶快布置!”
柳飞儿刚刚还觉得有些不忍心,听云霄这么一说,立刻忘了这种怜悯,奇道:“怎么,你还要杀?”
云霄凝视着山口,望着来路,幽然道:“扩阔自诩青年俊才,又深得鞑子皇帝器重,近日更是携草原得胜之师回京。鞑子朝廷原本死气沉沉,因为他的回朝,又有了回光返照之势。我不但还要杀,而且还要杀得他这支草原得胜之师丢盔弃甲,让鞑子朝廷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灰飞烟灭,杀得扩阔英名尽丧,让天下之心全收归应天。”
顿了一顿,又道:“一日两败,六千前锋全军覆没,对手只有四人,你是扩阔你能咽得下这口气么?就这么败在自己的挂名师弟手上?若是他就此收手,他的部下如何看他?他的大军还带不带?于公于私,他明日必定亲率大军前来,我还要在这里再放第三把火,烧他个灰头土脸,让他在同一个坑里摔三次跟头,成为天下笑柄!”
第一百五十四章 止儿夜啼
“报!左中军卫队一千人全军覆没,也剌将军战死!中中军卫队一千人全军覆没,桑图谢赤将军战死!右中军卫队一千人全军覆没,杰琛将军战死!”闯进中军营帐的斥候一脸烟灰,满面惊恐地说道。
“知道了,你下去吧!”扩阔脸色如常,仿佛早已料到。
“刘云霄,看来如果不除掉你,那你早晚会成为大元最大的麻烦!”扩阔帖木儿凝视着营帐内的火盆自言自语道,“不管用什么手段,都必须除掉你。”
正在此时,一阵哭声传来,一老一少两个将官闯了帐中,“扑通”一声跪倒在扩阔面前。
“将军!我儿杰琛殁于阵中,请将军允我提本部兵马进山剿贼!”
“我也要替也剌哥哥报仇!请将军下令!”
扩阔站起身,扶起两位将官,和颜悦色道:“海迷叔叔、图里安达快快请起!连续两番失利,都是因我轻敌所致,扩阔心里也是悲愤异常!杰琛、也剌两位兄长与我情同手足,他们仇便是我的仇,扩阔必定要报!时下天色已经不早,夜间如山怕又要中了反贼的奸计,明日一早,扩阔必定亲率大军进山,两位再做前锋如何?”
两位将官闻言感激涕零道:“多谢将军成全,我等这就回营准备!”说罢行礼起身,退出营帐。
目送两位将官出去之后,扩阔的脸色变得有些阴沉。
一直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红衣女子缓缓问道:“心烦了?”
扩阔眼睛一瞪,怒喝道:“关你什么事!”
女子垂下头,继续望着火盆里跳动的火焰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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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光在每个人的脸上跳跃着,映红了众人兴奋的脸庞,大家都兴高采烈地谈论着白天两场激烈的战斗。
“都布置好了么?”云霄借着火光仔细地看着地形图,头也不抬地问道。
身边的柳飞儿点点头道:“好了!就是膀子累得不行,幸好多了几十匹马,否则不等扩阔杀来,咱们自己先累死了!翎儿手上都起了水泡哩!”
蓝翎在旁边噘嘴道:“就是就是!就数云哥要求最高!连石块都不能过半拳大,光是敲石头、捡石块就累死我了!还要摞到两尺高,那么多堆,你看看那几匹马,都累得吐唾沫了!”
柳飞儿也打趣儿道:“你是把咱们当石匠了?亏的咱们功夫都还过得去,若是换成普通人,这么短时间能办成么?你呀,连我们都算计进去了!”
云霄呵呵笑道:“我不也是在帮忙么?石块若是太大了,就没什么用处了!”
耳畔传来一阵马蹄声,黑夜中隐约看到两个黑??的身影由远而近。来人勒住马,下马行礼道:“启禀刘将军,都布置好了!”
云霄问道:“距离扩阔大营那么近,没被他觉吧?”
来人回答道:“万幸有两位将军沿途留下的炮眼,标下办的极顺利。”
云霄颔道:“如此便好,你们辛苦了,下去休息吧!”
两人领命退下。
云霄提高声音对众人道:“今天咱们放了两把火,烟焰极大,这两天日照又足,山间风向往往直上直下,我看天象,五更时分必有大雨,冬日干燥,故而时间应该不会太长,天亮之前雨势渐小,不过天气会转冷,谷内湿气又大,所以雨后不久谷内外会有浓雾,估计过辰时才散……你们这么看我干嘛?”
“我的乖乖!”王真吃惊道,“刘将军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掐指一算就能算到有雨,莫不是龙虎山张天师门下?”
谭渊看云霄的眼色也变得敬畏无比,如看天人:“单就看刘将军这一手能掐会算,那扩阔就必死无疑!”
柳飞儿目光中异彩连连,伸出双手摸了摸云霄的脑袋,迷离道:“真不敢相信这么个人居然是我的郎君……”
蓝翎捂嘴吃吃笑道:“飞儿姐姐犯花痴哩!”却被娇羞不已的柳飞儿捶了一拳,众人一时哄笑起来。
云霄尴尬道:“哪是我的功劳!古往今来那么多学者大师留下了如许多的天象典籍,只是一直无人问津罢了!汉代的《灵宪》《星经》、唐代的《相雨书》,前朝的《梦溪笔谈》,还有鞑子朝廷娄元礼编纂的《田家五行》,我师门前辈郭守敬编纂的《授时历》,都是天象历注大成之作,只要精通其中一两本,识云断雨又不是什么难事!如今那些招摇撞骗的和尚道士所谓求雨,还不是照着这上面来的?”
蓝翎一听来了精神,连忙道:“说来听听!说来听听!”其余众人也都竖起耳朵听云霄如何“求雨”。
云霄一边比划一边解释道:“初夏时分插稻秧,若是雨水不足,收成就要打折扣,所以有些地方就会请和尚道士来求雨,据说有些‘法师’还是百试百灵,其实不然。若是一地初夏时分半个月不曾有雨,只要这个地方河水不曾断流,求雨必成!只消在申时于烈日下全县乡民焚烧柴草,切忌不可引燃,而是一半火焰一半浓烟,弥漫得全城都是,那么第二日天亮前此地必然大雨!”
蓝翎疑惑道:“为什么呢?”
云霄摊摊手道:“我也不知道。我一位祖师有一本笔记,上面写下了他的看法。说是火能生土,这生出来的土便是这浓烟;土能生金,土到空中之后便有了雷电,雷电,金也;雷电之后,以金而生水,故而落雨。我在落叶谷查阅典籍,自己也在谷中试过,现这些烧起的烟气实际上确实是‘土’,你看咱们的衣衫甲胄上,是不是沾上了许多黑土?这山谷中皆是山石枯草,何时有过黑土了?必是那烟气沾染到衣服上才有!多半是天气有些微潮,这些黑土到了天上凝结成雨而来,至于雷电,我也不明白是怎么回事。”
蓝翎吐吐舌头道:“好玄!反正我不明白!”
柳飞儿笑道:“下一场雨你都能说这么多话来,真是服了你!”
云霄笑呵呵地转过话题道:“我从大都来的情报里看到,这扩阔带兵,最习惯三更造饭,五更拔营。五更时分拔营入山,那不是要遭头一场雨?雨停之后天气一冷,这滴水成冰天气,我看他手下精兵是不是铁打的!入谷之后再来大雾,咱们再装神弄鬼,鞑子最信鬼神,士气必然崩溃,咱们的机会就来了,呵呵,我要的就是我刘云霄的名字从此在草原止儿夜啼!”
听过云霄的话,众人脸上浮现出一股神往的表情,尽管他们还不明白云霄白日里的一番布置到底用意何在,可凭着云霄前两把火的手段,他们都坚信,云霄的第三把火不但能在雨天里烧起来,而起还能烧得极其精彩!
就在众人兴奋不已的当口,柳飞儿用肩膀顶了顶云霄,朝黑暗中努了努嘴。云霄放眼望去,却看见薛雪一人坐在外面黑暗处,无言地擦拭着手中的点钢枪。在柳飞儿和蓝翎鼓励的眼神下,云霞站起身,走到圈外,摸黑坐到薛雪的身边。
“你来做什么?有那么多计划要说,怎么还有功夫来?”薛雪头也不抬,冷冷地说道。
云霄有些尴尬,勉强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何必这么生分,倒像是个外人一般。”
薛雪抬起头,盯住云霄看了一阵,冷笑一声道:“外人?难道我不是么?难道我是你的‘内人’?”
云霄张大了嘴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薛雪突然意识到自己话有些暧昧,脸颊感到一阵滚烫。
“都怪你!”知道自己说错话的薛雪没来由地说了一句。
云霄知道薛雪心里的想法,但是他不想触动薛雪那根脆弱的神经,只是轻叹一声:“你这又是何苦?”
“是啊,这又是何苦!”薛雪凄然一笑,身体一阵扭动,??一番,将铁叶甲和内衬的棉袄都解开,裸出上半身,摸黑抓过云霄的手放到自己身上摩挲,“你看看,我的胳膊,像成年壮汉那样结实,铁拳会里的男子都没我这般粗壮;再看看胸口,很小吧?几乎摸不到?呵呵,你说,我还是女人么?我还能和柳姐姐、蓝妹妹比么?难道要我**自取其辱?我做不到,我是难看,可我有我的尊严!”
云霄心里一痛,慌忙抽过手,摸索着将薛雪的衣服披上,一把搂过薛雪,悄声道:“你就不怕冻坏了?无论你长得什么样都是你自己,老天爷早就安排好的,你这脾气若是换成飞儿那般身段,我倒是不习惯了!”
薛雪奋力一挣,直起身道:“哦?你看我这男人模样看得倒顺眼了?莫不是你也好男风?怎么没见你养着几个兔儿爷?难道都留在应天?”
云霄恨不得立刻找快石头拍死自己,自己今儿算是栽到家了,遇上这么个母老虎。你看我不顺眼也就罢了,何必说我喜欢兔儿爷?还养在应天?开玩笑,这话若是传出去,我刘云霄就不用止儿夜啼了,而是逗儿夜笑好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再烧一次
可是着急归着急,思想工作还是要慢慢做的。虽然说云霄对薛雪谈不上男女之间的那种爱意,可和当初有意排斥她的长相不同,经过白天里的两次战斗,云霄对薛雪已经由排斥变为认可,由认可而为欣赏:这也是一位奇女子!当年梁诰命也不过军妓出身,论长相,韩王祠里供着呢,谁都见过,被老百姓美化之后也就如此;论身段,自幼习武的梁诰命除了个子高挑之外,不谈一无是处,好看之处也是有限,云霄曾经将之与谢青山寿宴上某位寨主夫人一比,还真差不离。
(按:梁诰命女中豪杰,亲历数十战,披创百余,若论其美,理当是飒爽英豪气,而不是闺中风范,不爱红妆爱武装是也,类似古代版制服xx吧,底下会有说法。愚以为,韩王爷夫妇一心为国,本身就是天下至美,外出征战难免满身刀伤,战袍之下的疤痕定然触目惊心,何况要想战胜擅长钝器的金人,身材瘦小恐怕有点不合常理;再者梁诰命初虽为军妓,若是美艳动人,也必然轮不到当时军职尚低的韩王爷娶回去,哪怕只是个外室。以上只是个人臆测,小说家言,当不得真。)
清晨时分薛雪刚刚赶到时,亮银铁叶甲、点钢枪,一身戎装,那股英姿飒爽着实让云霄惊艳了一把:原来女子之美也是可以用这种方式表达出来的!心下的那股微微的排斥顿时消弭于无形。接下来的两场战斗中,薛雪那种夹杂着柔弱的彪悍然云霄也是心折不已,尤其是每次出招收招时的一声断喝,在云霄听来总是别有风味。这个要强的女孩子一边想着独自御敌,一边又下意识地紧紧跟在自己身后,有一些任性,又有一些可爱。
云霄有些心动,眼前这个丫头当初明明有些喜欢自己,可她自己却拼命抗拒这种想法,可当自己被数万大军撵得满山跑的时候,这丫头又是第一个冲过来,这份情意还有什么好说的?决心一下,底下的就好办了。
云霄伸出手,这次不是搂着,而是一把抄起,将薛雪整个人都抱了过来,横放到自己腿上。薛雪条件反射般地想惊叫出声,可嘴巴却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了。出不得声,身体只有不断地扭动,想要挣脱云霄的怀抱。云霄大急,心中感叹道:“刘云霄啊刘云霄,面对一个喜欢自己的女人,你居然也有霸王硬上弓的时候!”挪开手,脑袋迅地往下一埋,重重地吻到薛雪的唇上。
“唔!……”薛雪猛烈地扭动了几下,渐渐地就平息下来,双手勾住云霄的脖子,热烈地回应起来,任由云霄喊住自己的舌尖吮吸。云霄一只手托着薛雪的脖子,一只手便顺着薛雪刚刚解开的衣衫伸了进去,很轻松地便抚上了薛雪平坦的胸脯。薛雪身体微微一抖,嘴上也僵了一下,随即更热烈起来,凑上去含起云霄的舌尖拼命吮吸,仿佛口中的正是一枚瑶池仙果,生怕错过任何一滴雨露琼浆。
良久,云霄侧过脑袋,吻向了薛雪的耳垂,轻轻含住,舌尖不停地逗弄着,薛雪下子便软了下来,如同没有骨头一般,靠在云霄身上。而云霄的手掌则抬了起来,用三个手指轻轻夹起薛雪早就被冻得硬硬的樱桃,微微捻着。瘫软下来的薛雪立刻又僵身体绷得紧紧地,云霄顺势朝薛雪的脖子吻了过去,这下,薛雪抖得更厉害了。云霄的手不作停留,轻捻了一会儿之后,手就朝下滑了过去,轻抚过薛雪微微突出肌肉的小腹,用指尖轻轻一挑,挑开了薛雪衣甲上的鸾带,继续朝下面进。刚刚滑过湿润的草丛,云霄正准备寻找溪流的源头时,薛雪的双腿猛然间用力紧紧地夹住,不让云霄再有任何动作。
“不要在这里……行么?”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云霄几乎可以猜到此刻薛雪的满脸羞涩的表情,微微笑笑,抽回手,将薛雪的衣服仔细地掩好,在薛雪秀挺的鼻梁上轻轻刮了一下:“以后,可别乱想了!”
黑暗中,薛雪轻轻地点了点头,似乎意识到云霄可能看不见,又补了一句:“嗯,我知道。”
“其实……你这个样子……挺好看……”云霄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好看……哼,男人都是好色之徒!”薛雪的语气有些愤愤,抬手在云霄胸口捶了一下,“你又轻薄我,当初每天轻薄还不够不够么?”黑暗中只有薛雪自己知道,此刻她已经臊得不行,毕竟,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这样抱着,而且这个男人是她第一个爱上、也是一直爱着的男人。
云霄猜到薛雪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揭穿,只是憨憨地笑笑,手臂抱得更紧:“好好睡吧,这一夜,就让我好好抱抱你。”薛雪没有回答,只是把头软软地靠在了云霄的臂弯中。云霄抱着薛雪站起身,朝众人走去。
众人火光中看到云霄抱着衣衫不整的薛雪走了过来,立刻明白了怎么回事,都呵呵笑了起来,眼神中充满了暧昧。薛雪被众人这么一笑,羞涩地将脑袋彻底地埋进了云霄的胸膛。云霄用只有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说道:“看,大家在祝福我们!”
薛雪的脑袋微微一抖,云霄立刻感觉到,自己胸口的棉衣已经湿了。轻轻地在薛雪的背上拍了拍,走到柳飞儿和蓝翎中间坐下,对众人道:“还有三个半时辰,大家吃过东西赶紧休息,雨一停,立刻去安放炸药引信,抢在扩阔赶到之前布置妥当。”众人面色陡然变得严肃,齐声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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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呜――呜――”营盘中响起了行军的号角,燃起的火把将大营照得透亮。
“启禀将军,前锋军列队完毕!”
“启禀将军,中军三卫列队完毕!”
“启禀将军,左右游击列队完毕!”
“启禀将军,殿后双卫军列队完毕!”
扩阔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喝道:“出征!”
副将朝前跨出一步,高声吼道:“传大将军令,大军出征!”
临时搭起的校兵台下,一溜十多匹掌旗斥候,听到命令后纷纷拨转马头,朝四方散去,一边挥鞭疾驰,一边高声喝道:“传大将军令,大军出征!”
“吼!”十万探马赤军一声高喝,依次开拔。
“报!”正在扩阔仔细欣赏手下兵马出征迎敌的壮观场面时,一个斥候从营外策马闯进,搅黄了扩阔的一腔斗志。
“报大将军!”斥候湿漉漉地滚下马,趴在地上喘气道,“山谷内突降大雨!”
扩阔心里一紧,事情不太妙!若是如草原那般,下一场雪,只要前锋部队一过,自然能趟出一条路来,天气冷,雪落到身上也不会立刻化了,拍两下又会落到地上;可这下雨就不好办了,先不说这天气阴冷,光是马身上披的棉甲,将士们身上的棉衣,一旦沾上了雨水,平白就多了几十斤的分量,十几里山路下来是要累坏的,眼下天又冷,一下雨再一结冰,光是这严寒就足够把自己这支部队拖垮了。
收兵回营?那更麻烦,出师不利,大军所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的道理扩阔还是懂的。
“再探!”扩阔脸色阴沉,又接着了一道口令,“传令前锋队,前方地形复杂,反贼诡计多端,不求快行军,仔细查探之后方准徐徐进军!”
“报!”又一个斥候冲到了扩阔面前,“启禀大将军,谷内雨势渐小。”
慢一点走吧,希望走到山谷内的时候,雨能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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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坏蛋醒醒!”朦胧中,云霄被柳飞儿推醒,“真下雨哩!”
“啊!云哥好厉害,说下雨就下雨!”蓝翎笑得直拍手。
云霄揉揉眼睛,笑着拍醒了怀中的薛雪,朗声对众人道,“最多半个时辰雨势就会变小,天亮之前应当会有大雾,大家做好准备!”
众人纷纷站起身,云霄伸手从蓝翎手上接过一个药瓶,将其中的药丸依次分给众人,然后带头吞下一颗,又递给没人一块长布条,口中嘱咐道:“记得蘸水!”众人纷纷将布条系在甲胄上。
接着,云霄仔细地替每一个人检查好甲胄兵器,勒紧鸾带。神色凝重,站在中央环顾众人道:“前两次火我都有十足的把握,这一次,我只有四成!”
“四成?”蓝翎吃惊道,“四成你都敢?你就不怕失手?”
“有两成我就上了!”云霄呵呵笑道,场面气氛顿时也是一松,“我是在赌!”
“赌?”朱能不解道,“赌什么?你连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起雾都能算了,还有什么需要你来赌的?你都要赌了,那当世名将都在干什么?”
云霄看了看天色,认真道:“我在赌扩阔帖木儿不敢自己带着前锋第一个进谷!”
第一百五十六章 第三把火
感谢长生天!这该死的雨总算小了!扩阔在中军骑着战马缓缓地前进,心里感到一阵宽慰。
不过前锋上的海迷的万人队和图里的千人队就没少吃苦头。尽管是在龟前进,可终究还是淋了一身的冬雨。虽然海迷和图里的裘皮战袍好歹没让雨水渗进衣裳,可这滋味也绝对不好受,再看看自己部下冻得紫的嘴唇和一身的“冰甲”,海迷和图里的心里也一下子空洞了起来。前进吧,万一遇上敌情,自己的部下几乎已经没有战斗力了,撤吧,昨天信誓旦旦说要报仇,今天出前军令状都立下了,这会儿说撤,是要掉脑袋的!硬上吧!希望等会能太阳能出来,也好让自己部下回回暖。
扩阔在中军朝前眺望,心里一阵不屑。你们几个死了最好,在草原上欺负我年轻的时候忘了?你们不战死,我都要找藉口砍了你们,这次一淋一冻,你们的部下无论骑兵还是战马都不能再上战场了,风寒还是小事,一旦染上寒热重症,能不能活下来还是两说!今天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可别怪我!
再看看自己的三支万人卫队,扩阔心里一阵痛快,你刘云霄再有本事,也别想吃了我这么多精锐!想要围歼我,就算占据天时地利人和,你都不能少过八万人;不声不响从应天调集八万部队,而且还在这不大的山中藏这么久不被察觉,你以为你是大罗金仙么?你当陈友谅、张士诚都是傻子么?
正想着,队伍突然停住不动了。
“怎么回事?”扩阔皱眉问道。
“启禀将军,方才海迷将军差人来报,前面山谷内一片浓雾,正派出两队斥候搜索前进。”
扩阔点点头道:“小心一点也是上策,海迷做得不错,稳重。”
“报!”一名斥候飞马前来,翻身下马道,“启禀将军,山谷入口处现一封书信,上书将军名讳,海迷将军不敢擅阅!”说罢,地上一个信封,举过头顶。
扩阔皱了皱眉头,没有去接,低声道:“念!”
“小的……小的……”斥候一下子变得口吃起来。
“哼!斥候若是不认汉字,如何指望你们探路?”扩阔有些生气,他自己自幼精研中原文化,熟读经史,对朝廷内外的蒙人以不识汉子为荣的做法很是反感,“给她!”说罢,马鞭一抬,指向了一个红衣女子。
那红衣女子眼中闪过一丝惧色,但看到扩阔凌厉的眼神,抖抖索索地接过信封,拆开,念了起来。
“王保保,你一定不敢自己看信。”红衣女子念道,“没了,就这一句。”
扩阔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刘云霄啊刘云霄,你以为你凭一张破纸就能吓退我么?”
说罢意犹未尽,朝红衣女子得意地笑道:“这封信若是在一般蒙古将军手中,必定会暴跳如雷挥军直进;可他在信中称我汉名,可见我的底细他早就知晓,焉不知我一向用兵谨慎?能激怒蒙古将军进攻的信,断然只会让我起疑而犹豫不前,这样他就有了时间从容撤退!若无这一封信,我或许还会先派斥候探路,然后等雾散后再入谷,有这一封信,我便知他谷中无人,想借这大雾逃跑!”
“报!”一名斥候飞驰而来,“启禀大将军,谷中空无一人,只有战死兄弟的遗骸还有一些阻碍我军前进的石块石堆,不过谷中地势宽阔,不妨碍行军。海迷将军已经下令前锋将士绕开石堆继续前进。同时左右各派五百骑在山坡下护卫侧翼。”
扩阔点点头道:“到底是老将!”
“报!前锋队一万一千人全部进谷,目前没有现敌情!”
“好!传令,左右游击进谷!”
“报,左游击进谷,前锋队已有一千骑出谷!”
扩阔冷笑一声:“哼!落叶门人,不过如此!传令,中军开拔,接右游击之后入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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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来了!”和众人一起伏在北坡上的蓝翎突然觉得自己有些紧张,“听!好多人!”
“嘘!”云霄摆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你们等我回来!”说罢,抄起一张弓,背起几个箭囊消失在浓雾中。
一路缓缓地下坡,落叶谷狩猎的生涯早就练就了云霄极佳的耳力,加上此时云霄真气微微外放,在鞑子各队之间寻找空隙。找到一块大石,躲好,一次抽出六枝箭,将羊角弓拉得如满月。
“嗖!”“嗖!”“嗖!”“嗖!”“嗖!”“嗖!”
六枝箭朝六个不同的方向射了出去,脚下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找准空隙,飘到数丈之外的地方,又抽出了六枝箭,如法炮制。
鞑子被突如其来的偷袭打懵了,看着身边捂着伤口倒下的战友心里一阵奇怪:怎么是被自己军中的破甲中箭射死的?
云霄躲在大石后,扯开喉咙大喊一声:“不好了,反贼混进咱们中间朝咱们射箭了!儿郎们放箭哪!”喊完,立刻扯开脚丫子朝山坡上飞奔而去。
被袭击的鞑子们立刻恍然:原来是这样!二话不说,立刻从马鞍上取下弓箭,朝刚刚射来的方向模模糊糊射出去一箭,浓雾之中传来一声惨叫。好!射中了!看你还射不射我的安达!谁知浓雾之中又射回一支箭,急急忙忙一个“蹬里藏”,好歹躲过去一箭。旁边人一看,不依了,纷纷取下弓箭对射起来。
原本只是一人、两人,可被动加入的人越来越多,从北坡朝南开始蔓延,一时间,山谷内箭来箭往,不亦乐乎,惨叫之声迭起。
终于,箭囊的箭射完了,看看身边中箭倒下的战友,幸存的探马赤军一咬牙:老子拼了!抽出兵刃,朝浓雾中义无反顾地冲了过去。看到战友上了,余下的人也不多想,抽出兵刃一起冲了过去。渐渐地,山谷中由原来射箭的破空之声变成了杀声震天,上万人在谷中战成一团。
“行啊!”柳飞儿笑眯眯地看着跑上北坡的云霄,“这么个馊点子你是怎么想到的?”
“炸营,炸营而已!”云霄笑呵呵道,“这么浓的雾,骑在马上都看不到马头,没有任何方向感,和黑夜里一样的;看到昨天的尸体,走路还不心惊胆战?生怕重蹈昨天六千人的覆辙!早起淋一趟雨,进山再一冻,起码有一半人的脑袋已经烧迷糊了,这支部队没有当场哗变已经足以说明扩阔治军之严!我只不过起了个头,把原本生在夜里的事儿放到白天来了而已!”
“已经不简单了,”柳飞儿满目异彩地看着云霄,“一封书信,就能让扩阔下定决心提前入谷追击,连一场大雾你都能用上,你还有什么做不到的?你应该是从蔺金奴‘昼奔’那天开始就着手布置了吧?只不过唯一没预料到的就是扩阔身世这个变数而已!”
云霄搓搓手笑道:“别那么夸我好不好?我没那么神!我没料到蔺金奴最后的选择,所以只好提前动了。本来我计划是引诱鞑子皇帝的怯薛军进谷追击咱们的,咱们利用地势吃掉一批,也好削弱京畿地区的核心防卫力量,没想到出了蔺金奴和扩阔两个变数!”
蓝翎插嘴笑道:“可现在咱们也不吃亏啊,已经吃掉六千人,下面估计有万把人,多半也没法活着出去了,没准扩阔还准备往里添人,你看,刚刚出谷的一千多人又冲进来‘帮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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扩阔被山谷中突然响起的冲杀之声吓了一跳:“怎么回事?”
一名斥候应声道:“刚刚海迷将军来报,一小撮反贼一直藏在山谷的乱石堆中,向入谷的探马赤军起决死冲锋,将士们应对不及,又因淋雨受冻而体力不支,有了些伤亡。海迷将军正在调度兵马控制局势。”
“哼!这是刘云霄弃卒保车之计,为的就是拖延咱们的时间,传令海迷放开手脚,战决,不要拖延!左游击也立刻开始反击,右游击加快进谷度,力求诛杀反贼!刘云霄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斥候领命而去,一队又一队铁骑接到命令后朝迷雾重重的山谷内开进,随后加入到血肉搏杀之中。
“报!”一个浑身刀伤的斥候冲了出来,“启禀大将军!反贼势大,已将海迷将军和部署分割包围,海迷将军身边仅有不足千人的卫队!图里将军已经战死!”
“什么!”扩阔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若不是这个斥候浑身是伤,扩阔都有拔刀砍翻他的冲动,“反贼到底有多少人?”
“不下三千,不过四千!”斥候肯定地说道,“似乎对谷中地形熟悉至极,来去如风,刚刚杀向东边,又从南边杀过来!”
“刘云霄!”扩阔将手中马鞭握得紧紧地,顾不上考虑“三四千”兵马到底是怎么回事咬牙切齿道,“你以为就凭你手上偷偷埋伏的三四千人,依仗浓雾就能全吞下我前锋一万,左右游击三万么?应天防务你都不管了?也不怕撑着!贪心会害死人的!传我将令,左中军卫队火进谷搭救海迷将军,中中军卫队让开半侧山路,右中军卫队进谷围剿反贼!”
第一百五十七章 首战完败
“嚯!扩阔真是大手笔啊!一下子又进来几万人!生怕我不死啊!这山谷这么小,这几万人一进来那还不得露馅儿?”云霄趴在山头上,好整以暇地说道。
“露馅儿就露馅儿!”柳飞儿白眼一翻道,“这一把你已经赚翻了,才射了十二支箭,起码死了四五千人!还有人在往毒药堆上填!”
朱能也是呵呵笑道:“不知道等下雾散了,扩阔看到山谷内的情形,会不会气得吐血!”
云霄也笑道:“绝对不会,大凡投靠鞑子作践自家百姓的汉人,多半脸皮厚得能跑马,想要气死他,难!”
王真也笑道:“小的们也见过几万人打仗,也常听说书先生说打仗,都是一员猛将上前叫阵,报上名号,不斩无名之鬼,打好了不论输赢,手这么一抬,几万人一下子就轰上去,稀里哗啦杀个半天,可咱这是头一回知道,仗还能这么打的!”
王真这么一说所有人都笑了:仗真要像你说得那么打,一辈子都赢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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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左右游击的加入,山谷内的战况愈激烈起来,谷口,左右中军卫队还在源源不断地开进,谷外的人只知道里面杀得难分难解,谷内的人一边接战,一边心惊肉跳:这反贼怎么越来越多!
扩阔倾耳听声,越听越觉得不是味儿,猛然间一个可怕的念头从自己脑海中闪过,脸色当即一白,人在马背上一阵摇晃,连忙喊道:“传将令,左右中军卫队停止前进!左右游击依次撤出山谷!要快!”
看着旁边红衣女子吃惊的眼神,扩阔恨恨道:“你姘头的朋友果然有手段,连我都着了他的道!”
可惜山谷内早就杀红了眼,看着昔日同袍渐渐冷去的尸,还有眼珠通红满嘴怪叫冲杀过来的疯子,什么将令不将令,听你的将令,自己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看到里面依然战成一团,扩阔心里大急,心知此刻山谷里面已经炸了营,来不及去诅咒云霄,便策马赶上了座高坡,向山谷内俯瞰。
山谷内白茫茫一片,大地似乎被一条厚厚的棉被盖着,里面什么都看不见,只听见来回疾驰的马蹄声,兵刃的撞击声,刀剑砍破铠甲拉开皮肉的钝响声,惨叫声,咒骂声。扩阔听着从山谷中翻滚而上的声响心里极不是滋味。
论理说,海迷和图里的两支队伍,他是要除之而后快的,可他绝不想在此时此地用这种方式结果这两只军队。何况,这里面还有自己的左右游击也倒贴在里面,这么做太不值得。抬头看看初升的红日,扩阔知道,自己现在虽然已经没法控制谷内的局势,但是当太阳彻底升起之后,一切谜底都会揭晓,这一次,丢人真是丢大了。
天气阴冷,寒风依旧,北方冬天的太阳总是比人还懒一些。
卯时初刻,太阳缓缓挪出地平线。
卯时三刻,扩阔已经感觉到太阳带来的温暖。
辰时二刻,阳光终于照进山谷,浓雾开始逐渐散去。
是时候收场了!扩阔心里叹息一声。他知道,他与刘云霄的第一次交锋,自己已经输了。
可是我还没有完败!我手上还有数万大军,就凭你,还吃不下!扩阔心中腾起一股热血。
当浓雾散去的时候,扩阔现,谷中一片狼籍,阳光朗照之下,还有人不分敌我地狠斗不休。少数已经清醒过来的士兵,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茫然不知所措。
杀红眼了!扩阔心里叹息一声,他明白,早起一场大雨,再一冻,随后在迷雾中胆战心惊地前行,接着爆了一场谁都无法预料的混战,等清醒过来后,却现一个敌人都没有,死去的都是自己同袍、手足,此时山谷中的这支军队已经不能称之为军队了,他们正处在崩溃的临界点上:往右,则是从此以后看到刀光剑影,听到马蹄声声就会吓得缩成一团;往左,潜伏在内心的那股凶性就会被彻底激起来,再也不分敌友,只要是活物想要靠近自己,就会一律砍杀。
“传令,左右中军卫队立即进谷,抢救受伤将士。再传密令,如果现哗变苗头,不管是什么人,即刻弹压,立斩!”
传令兵立即飞奔下山,扩阔看着缓缓朝山谷内蠕动的队伍,心里突然升起一股冲进谷内将云霄抓起来千刀万剐的冲动。要知道,自己十六岁开始就带兵出战,经历大小数十余战,就连赫赫有名的草原汗王的铁骑都败在了自己临时凑齐的探马赤军手下。出征数载未尝一败,而如今,就在这名不见经传的山里,自己一手带出的精锐竟然如此狼狈!最让自己无法接受的,这个处处吃定自己的家伙居然命中注定就是自己的宿敌!本以为,那些如土鸡瓦狗般的草原汗王成了自己扬名立万的垫脚石,谁曾想,所向披靡的自己居然也成了命中宿敌一战成名的垫脚石!
进了山谷的左右中军卫队很快便因为石堆的阻拦而分成了若干小队,再前进,这些小队又因为要绕开石堆而分得更散。
刘云霄,算你聪明,若是用巨石堵路只不过拖延我大军片刻功夫,小碎石堆堵路就能打散我军阵型,出谷之后在山道上重整军阵起码耽误两个时辰,就凭这一手,你也是个上将人选!可惜啊,你我命中注定只有一个人能善终!碎石堆?不对!
扩阔陡然醒悟过来,立刻放眼远眺,立刻就被眼前所见吓得不轻:他虽然没有仔细研究过天文卦象、机关术数,可熟读经史的的他还是认得出山谷里碎石堆的名堂――八卦图,用碎石堆成的八卦阵图!自己的大军在八卦阵中忽左忽右,早就变得零零散散。不好,这小子还有后招!
“快!快!”脸色大变的扩阔再也坐不住了,他可不想连自己的左右中军卫队都搭进去,“传令撤出来!撤出来!”
话音刚落,山谷里就生了让人瞠目结舌的一幕,那些碎石堆猛然间炸开了!漫天飞舞的碎石块在炸药的推动之下,以极快的度迅嵌入了每一个人的身体,正在收拾尸体的左右中军卫队将士在毫无征兆的情况下直接被身边炸开的碎石洞穿了身体、砸碎了脑袋,那些穿着“冰甲”的前锋队士兵运气稍好一些,石块仅仅潜在肉里,只是这种死法似乎更残忍,满地打滚、哀号,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用尽最后一丝力气。
扩阔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真的没有挽回的余地了么?
“咦?那是什么?”身边的副将一脸的惊奇,指着山谷问道。
扩阔睁开眼,朝山谷望去,痛苦的面孔立刻被扭曲:刚刚炸开石堆的火药里面,不知道被谁加了“料”,正随着四处滚动的石块大肆地吐着橙色的烟雾,侥幸未死的探马赤军甫一接触到烟雾,便立刻痛苦地倒下,抽搐几次,便再也没了生息。
一阵寒风吹来,扩阔这才猛然警醒:凛冽的西北风正裹挟着毒烟铺天盖地地朝谷口席卷而来。
“撤兵!撤兵!快撤!”扩阔再也顾不得作为一军统帅应当有的镇定和克制,歇斯底里地大喊道,顾不上别人,率先拉转马头,飞也似的朝入山之处飞奔而去。在颠簸的马背上回头看时,扩阔隐约看见北坡的山顶上,一个手持铁槊的金甲少年带着十余骑已经做好了冲锋的准备,而山谷下,是一群待宰的羔羊。
完败!
前锋一万一千全军覆没、左右游击三万也已经不复存在、左右中军卫队被打残、主将临阵脱逃,大军的士气一下子崩溃了,循着扩阔的足迹,所有人都夺路而逃,狭窄的山道上立刻挤满了各支部队的战马,不断有人从山梁上落下深涧,人们望着滚滚而来的毒烟,不得不抽出战刀,砍向挡路的袍泽。
拐过几个山口,直到看不到橙色的毒雾,扩阔这才松了口气,环顾周围狼狈的溃军,回想黎明前出征时的意气风,扩阔觉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场噩梦,他多希望自己能赶快从这场噩梦理醒来,多希望自己这会儿猛然惊醒,揉揉眼睛,现在即还躺在温暖的中军大帐里,身边还搂着那个赤身的蔺金奴。可是扩阔也知道,这不是梦境,是一场实实在在的完败,一场意味着草原王朝彻底湮灭,中原政权即将崛起的序曲。他用自己的惨败成就了一个宿敌的盖世威名。从此,在江南,也有了一个与自己的声望并驾齐驱的人物,有了一个可以认真当作对手的人物,幸耶?不幸耶?
可惜,刘云霄根本没有打算就这么善了。就在扩阔走近最后一道山口,自己的坚固的大营已经遥遥在望的时候,他听到头顶的断崖上出了一声异响,立时感到头皮一麻:不好!
“轰!”“轰!”“轰!”
该死的刘云霄,居然在这断崖上还安放了炸药!炸药是安放在云霄和柳飞儿事先敲开的炮眼中的,数量不多,威力也有限,但这却成了压断探马赤军脆弱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散碎的石块儿让所有人都捂着脑袋四散奔逃,就连扩阔也被落下的泥土弄了个灰头土脸。已经受伤的人早就精神崩溃,干脆坐到地上放声嚎哭。
蔺金奴骑在马上,看着仓皇的人群一阵呆:这还是人们口中每战必胜、天下无敌的精锐之师么?朝廷,就是要靠这样的军队支撑起无尽的江山么?
第一百五十八章 扫荡残敌
“都蘸上水了?”云霄注视着山谷,头也不回地问道。
“蘸上了!”众人答道。
马背上的蓝翎笑眯眯地说道:“不用怕,解药已经吃过了,只是下面石头炸开,灰尘太多,容易呛着。”说罢,取出布条,将口鼻蒙住,扎好。众人也纷纷照样扎好。
“都听好了!”云霄举起铁槊道,“只斩将官,不问小卒!一战扬名,就在今日!”说罢,策马冲下山坡。
众人齐声大叫道:“一战扬名,就在今日!”脚下一夹,随后跟上。
云霄的意图很明确,这一仗若是算上残废的、吓出毛病的,总共歼敌四五万,这些人以后绝对上不了战场,若是算上山谷外溃逃的部队,那扩阔手中除了自己的中军卫队和殿后部队,也就只剩下留守大营的那些部队,其主力基本被打残。那么草原大胜给元廷带来的喘息之机也就到此为止,鞑子在京畿地区最后一支机动主力被迫开始休养生息。这样,扩阔的得胜之师就再也不能全力投入到中原任何一个反元战场,无论草原还是中原,各大势力的武装力量又达到一个微妙的平衡状态。这一战,至少为应天争取了五年的时间,五年,可以做很多事了。
但是,这些鞑子将官不得不杀。损失了几万人,以扩阔的能耐,花一年时间征召,一年时间整训,再带出去打上几仗,又能带出一支强兵。可将官不同,无论是下级将官还是中高级将官,都不是一两年功夫打几场小仗就能成长起来的,并不是所有人都如同扩阔和自己一般是个异数,损失一个优秀的将官比损失上万兵马更值得一个统帅去心痛,这也是云霄要下决心杀死所有负伤将官的主要原因。这些伤残士兵,看天命,或是自生自灭,或是他们自己趴回去,但是这些将官,无论如何不能让他们活着走出山谷。
一场大败远远比一场大胜更容易让将官们迅地成长,历代皇帝不懂,只知道乱斩败军之将,可云霄懂,失败的价值远远高于胜利。这些将官,哪怕只是百夫长,一旦让他们回去了,日后都会是一个难缠的角色。这些人,必须杀掉。这样扩阔就算能再拉起一支队伍,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
这一次自己赢得太侥幸,轻敌的扩阔连海东青都没带,若是在平原上和扩阔对决,别说十四人,就算十四万人,也未必能和扩阔手下的精锐打成平手。
申时,云霄觉得自己肚子已经饿得不行了,这才放缓了动作,整个战场上依旧是一片哀鸿,负伤的鞑子兵满脸惊恐地望着在战场上来回巡视的十四骑,用胡语不知所云地哀求着,祈求绝命的刀剑不要砍到自己身上。
云霄等人早就杀得腻了,仅仅是在收拢一些没有受伤的战马以及一些还能用得上的物资,飞字营的七骑也不折不扣地完成了云霄下达的命令,忙着收拢一些可以利用的东西,朝马背上捆扎,只有王真和谭渊似乎永远都忘不了他们与鞑子的血仇,下马拔出短刀,挨个地割开敌人的喉咙:连十夫长都没有放过。
看看日头,云霄知道天色已经不早,若是扩阔真的再壮壮胆子带上千把人冲过来,自己还真挡不住了。招呼一声,丢下满地的伤兵,带着百多匹战马,驮着物资扬长而去。
入夜,众人围坐在火堆旁兴奋地谈论这白天的一场大胜。这么多年了,面对鞑子的骑兵,中原人无论步卒还是骑着农耕马的骑兵一直都被鞑子的铁骑压着打,一直仗着坚固的城池要塞抵挡鞑子的战马、强弓,若要野战,起码数倍于鞑子才有把握打个平手。聚歼,那是想都不敢想的事。可就在这两天,云霄做到了,不但做到了,虽然对方只是属于二流军队的探马赤军,可云霄仅仅只用了十四骑!这是多么辉煌的一场胜利!
所有人都是一脸的兴奋:他们知道,除了蓝翎之外,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一场战斗而名利双收,哪怕自己仅仅是个参与者!
“云哥,我看你的云字营连募兵告示都不用贴了,到了应天,你的名号一旦传出去,投靠你的人还不把应天城挤破了?”柳飞儿笑呵呵地说道。
“是啊!刘将军真是神仙下凡!能掐会算,手这么一挥,鞑子几万兵就这么没了!”谭渊口把不住,已经开始吹起牛来。
王真也是啃着干粮直点头道:“虽然呆在商号里做事能吃饱穿暖,可还是跟着刘将军打仗来的舒坦!”
飞字营七骑也接口纷纷道:“咱们飞字营的马队平日里只跟山贼交手,看看今天这一仗,前面那些日子真真白活了!”
云霄笑笑道:“这一仗能打赢,飞字营当记头功!”
蓝翎摆了个鬼脸道:“不羞!不羞!自己又多了个女人,赶快来拍娘子马屁!”
“哎呀!怎么把我扯进来了!”薛雪大羞,捂着脸起身跑进了黑暗中害臊去了。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云霄脸一红,解释道:“翎儿错了。你知道为了胜这一场,山西、河北、山东三省的飞字营商号几乎全部调动起来了,光是几千斤炸药,算上一路运送的人力、车马,就得靠近十几万两,这还不算沿途打通元廷各级官府、路卡的买路银子,收买眼线的银子,林林总总算起来,不会少过五十万两!你说,这头功应该记在谁头上?”
王真咋舌道:“我的妈呀,打一场胜仗要花这么许多银子!那还不早晚打穷了?”
柳飞儿笑道:“咱们飞字营有商队在手,钱没了,还能赚回来。”
蓝翎对着火堆掰了半天手指才笑道:“云哥唬我呢!这一仗你赚到哩!”
云霄笑呵呵地问道:“你倒是说说,我怎么赚到了?”
蓝翎掰着手指道:“养一个男子从生下来到成丁,要十五年,当兵变成精兵少说要四五年,想要全歼这四五万鞑子,往少了说要二十万精甲步卒,三万骑兵,光是每年养军的军费就不下百万两,糜费的粮食就更多了,加上出征时的犒赏银子,战死的还要抚恤,受伤的还要安置,要想打这一仗,前前后后要花费就不知道多少了!”
柳飞儿笑眯眯地接过话茬继续道:“若是这种打法,平白省下了二十多万青壮,这些青壮让他们耕田种地,每年又能交上五十万两左右的赋税和上百万石的军粮,几年下来又能养起一支铁打的骑兵;还有,几千斤的炸药,各种物资的准备也让各色匠人、商铺实实在在地赚了一笔,赋税上也能多收一些。如此,这五十万两花得太值了!”
云霄哈哈笑了起来:“你们还没算过,鞑子这么多兵马被打死大残,抚恤伤残的担子就是鞑子朝廷挑了;扩阔还要去各地征召新兵,这样一来,鞑子治下的青壮又少了一些,明年的粮草、赋税征收又难了一些,若是这种仗再来几场,咱们是越打越富,鞑子才是越打越穷!”
云霄三人的分析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原来只以为,打一场胜仗就是杀敌多少多少,俘虏多少多少,斩获金银马匹、铠甲兵刃多少多少,攻陷城池多少多少,如今才知道,打一场胜仗还有这么多学问!
朱能愣了半天才道:“原本我读史,每每慨叹每朝每代都是文人主政,何故不能有武将当权?现在才知,武将当权固然在边疆四夷的处置上,不至于那么懦弱,可一旦涉及内政经济之道,武将还真不行。可惜,可惜,历朝历代如刘兄弟一般文武双全,既懂治国,又懂治军的武将太少!”
云霄被朱能说得乐了,笑道:“就凭老朱这一句话,就知道老朱天生是个武将的料!”
朱能奇道:“这又怎么说?圣贤书我又不是没读过!”
云霄解释道:“秀才造反十年不成。文人主政,就算他满朝堂地结党营私,皇帝若是看他顺眼,日子照过,只要皇帝看不顺眼了,随便找个藉口调动兵马,满朝廷就一锅儿烩了;武将干政则不同,手中既掌握了朝廷官员的任免,主管着钱粮税赋,再把持着天下兵马,那皇帝的龙椅还坐得稳当么?若在地方,便是藩镇,如唐代安禄山、李尽忠故事,若在朝堂,便是奸雄,如两汉王莽、曹操故事,最严重的,莫过宋太祖,陈桥兵变,孤儿寡母,果真是其不得已乎?老朱既自称读过圣贤书,怎么不明白其中道理?”
朱能也呵呵笑道:“我读的都是《六祖坛经》、《观音经》之类的圣贤书……”
蓝翎也是撅着嘴道:“就你读书多!你当天下人都和你一般聪明么?那么多书,如何读的过来?我小时候祖母就让我不停地读啊读啊,什么乱七八糟的书都读,长大了才知道,这些书多半没用,时间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云霄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是啊,我中原始于炎黄,到如今已经数千年。数千年中有多少典籍湮没无闻?纵然是我落叶谷历代祖师拼命搜集,依然遗漏不少,落叶门人无不引为憾事,有生之年,若是能编纂一部汇集天下典籍的大典该多好!”
第一百五十九章 突围前夜
柳飞儿笑道:“你呀!当初说向往大海开疆拓土,又说要踏破草原,现在又说要汇编典籍,这些事儿你做成一件就足以彪炳千古了,三件都做,你也要分得开身哪!”
云霄正色道:“这话就不对了,若这三件事我都能一个人做了,那这世上还要皇帝干嘛?这三件事儿,任何一个皇帝做成一件,也足以彪炳千古了,何必要我来?我大哥就不成么?”
柳飞儿笑得歪了嘴:“你这张嘴皮子最好别动,这一动,不知道多少人要忙前忙后活活累死!”
“好了好了,不说了,眼下鞑子还没赶回草原,说那么远做什么!”云霄呵呵笑道,“咱们最要紧的是怎么跑出去。”
蓝翎奇道:“怎么,杀了这么多鞑子,他们还敢来?”
云霄摇头道:“不能低估了扩阔,他毕竟也是叱咤草原的少年名将。我想,这会儿扩阔在灯下必然痛定思痛,回味三场大战失败的细节,以他的能力必然能推断出其中关键所在,最迟明日,他必定会将留在大都的海东青调过来取代斥候,这样咱们的行藏也必然暴露无遗。此刻他一定传檄郎山周围州县的驻军全力封锁郎山!我和飞儿还能跑出去,你们呢?何况扩阔还有一道撒手锏。”
“撒手锏?”所有人都很惊讶,扩阔的主力不是打残了么?
云霄点点头道:“没错。或许是因为他生父的缘故,鞑子皇帝对他信任有加,所以,扩阔的中军卫队人数虽然最少,只有四千,可这四千人,全部都是怯薛军!若是扩阔醒悟过来,让探马赤军尾随我们,丢下大军直接带着四千怯薛军一人双马来堵截我们,我们只能迎战了。”
说罢云霄捡起一块石子在地上画道:“只要郎山周围的几个州县将山路一堵,拖延咱们一天功夫,怯薛军就会赶到,到时候便是咱们的末日。”
蓝翎脸色有些白,颤声问道:“那怎么办?”
云霄将小石子一抛,淡然道:“按照原本设计的路线继续走,与其在山中空耗力气,不如和扩阔正面交锋,咱们又不是没胜算,只要运筹得当,咱们还可以让扩阔再灰头土脸一次。”
蓝翎的小脸一下子恢复了神采,笑道:“你说行,就一定行!”
王真和谭渊也齐声道:“听刘将军的!”
“那么,都好好休息吧,接下来的几天虽然不要动手,可走山路还要赶马,也不轻松的!”说罢,云霄站起身朝黑暗中的薛雪走去。
柳飞儿笑道:“是不是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哪?”
柳飞儿这么一说,云霄倒不好意思再朝前走了,两只脚如同粘在地面上一样,走又不是,留又不是,只得尴尬地直摸鼻子。
柳飞儿“扑哧”一笑道:“看把你急的!雪妹看上去人粗,其实胆小得紧,好好把她劝回来,我们等你。”
云霄如蒙大赦,脚不沾地儿地朝薛雪走了过去。
知道云霄过来,薛雪干脆坐到地上,把头埋到膝盖中间,口中不甘道:“哎呀呀,你来做什么,等下又要被他们笑话!快走开!快走开!”
云霄如同没有听到薛雪的抗议,笑呵呵地坐到薛雪的身边道:“嘴儿也亲了,便宜也占了,你就这么赶我走,岂不是亏大了?”
薛雪一听,立刻昂起了头,傲然道:“谁说我亏了?就不能是姑奶奶沾男人便宜?我将来就不能娶十个八个男老婆回来?”可惜声音大了一些,正好飘进了火堆旁的人群耳里,众人微微一愣,随即爆笑起来。
七骑把脸背过去强忍着笑声,可是抖动不已的肩膀直接出卖了他们;王真和谭渊直接趟到地上打滚,放开嗓门大笑;蓝翎则是一下子滚到柳飞儿怀里,咯咯地笑个不停;还能坐正的只有柳飞儿一人,但也是捂着肚子大笑不已,口中不住道:“这丫头……也太没遮拦了!”
薛雪顿时醒悟过来,恨恨地挥舞着双拳朝云霄砸了过去,口中叫道:“都是你!都是你!恨死你了!恨死你了!”
云霄含笑一把搂过薛雪道:“你要是娶十个八个男老婆回来,我算不算‘正妻’呀?”
薛雪在云霄怀里又是一阵乱扭:“你还说!又让我被人笑话!”
“好!不说!”云霄应承道,“等此间事儿一了,你随我去一趟落叶谷,拜见恩师。”
怀里的薛雪一下子不动了,良久才有些疑惑道:“你……真的要娶我?”云霄的话在薛雪看来分量绝对不轻,云霄没有父母,带着她去见师长,则意味着云霄承认了她“妻”的身份,而不是自作主张纳回来的“妾”,更不是偷偷摸摸养在外面的“外室”。原本以为,就自己这种出身,顶多就和三流帮派结下姻亲,或者是嫁入武林世家当个小妾,没想到自己居然毫不费力地走上了“白道”,将来必然是一员大将的家眷,最关键的,不是小老婆。
云霄点点头,打趣儿道:“我怕你真的会娶十个八个男老婆回来,所以觉得还是抓点儿紧,先把你关到家里最好。”
怀里的薛雪幽幽道:“有时候我真不明白,为什么女人的幸福要靠男人的怜惜和赏赐才能获取,我能上战场,很多男人做不到的事儿我都能做到,为什么偏偏不让女人去做?”
云霄摇头道:“你说得不对,女人的幸福要靠女人自己去争取、去选择,而不是谁赐予。或许将来有一天,男人和女人都一样了,可那也不是意味着女人可以去做任何自己想做的事。老天既然分出了男人和女人,既然让男人强壮让女人柔弱,那么男人就必然应当去保护自己的女人,去给自己女人她自己想要的幸福,这不是怜悯和赏赐,这是责任,一个男人的责任。”
“或许你说得不错,”薛雪模模糊糊道,“可惜,我没能活在将来。”
“把握好现在,才是我们要做的,不是么?”云霄低下头,现薛雪已经沉沉地睡去。
山路的跋涉倒也不辛苦,在云霄的可以安排下,原本三四天的山路足足走了十天,每天游山玩水不到三个时辰就准时下马休息,余下的时间,云霄就指点众人一些马战诀窍,还有一些简单的吞吸吐纳的法门。云霄知道,从第二天开始就一直在脑袋顶上阴魂不散的海东青早就将他们的位置告诉了扩阔。扩阔也一定早就将各处布置妥当。既然恶战难免,那么不如好好节省一些体力,留着突围用,同时云霄也在等待,等待着一个消息。
第十天的时候,一行人终于抵达了山口,距离出山还不到半个时辰的路程时,云霄停下了:“休息,待机出山。”
蓝翎看了看初升的红日,疑惑道:“咱们才走了不到两个时辰……”
云霄不置可否地笑笑:“你着急,扩阔更着急。山东那边都已经快打到大都了,扩阔这支部队再不回去,鞑子皇帝能放过他么?”说罢,安排七骑收拾营地,自己则带着柳飞儿等人登上了高坡。
“云哥你看!山外好多鞑子营盘!”蓝翎指着山下叫道。
“精钢铠,羊角弓,大食马,铁面甲,没错,是怯薛军。”云霄点头道,“扩阔没让我失望!”
王真气咻咻道:“既然只有数千人,干脆冲下去好了,杀个痛快!”
云霄摇头道:“怯薛军与探马赤军不同,不但铠甲兵刃精良,而且骑射功夫极佳,咱们冲出去没什么问题,最多带点伤,可是怯薛军又没被打残,跑出去归跑出去,接下来的千里追杀谁能受得了?咱们的骑术又不及草原骑兵,早晚得活活累死!你看这扩阔的营盘,空门极多,简直四处漏风,这不是明摆着让咱们冲营么?扩阔肯定知道咱们若是做困兽之斗,他手下最精锐的部队必然损失不小,若是让咱们先冲出去,到了平地,如何能躲得过怯薛军的追杀?最多八百里地,咱们就会被活捉了。”
柳飞儿问道:“你想拖时间?”
云霄解释道:“我在等,等一个可以迫退扩阔的机会。你们看,那里就是保州城。”云霄手朝东面一指,远处一座城池进入众人的视野。
“看到那只绿色的纸鸢了么?”云霄笑眯眯地问道,“那是咱们的信号。”
“嗯,看到了!”蓝翎仔细张望之后点头道,“有了信号,咱们该怎么办?”
“点火放烟。”云霄脸色不变,王真连忙四处开始寻找枯草干柴。
不多时,山头上升起一股浓烟,保州城头飞翔的绿色纸鸢仿佛感应到什么似的,缓缓地落了下去。
云霄现,山底下的营盘里顿时忙碌了起来,中军大帐中钻出了几个身影朝云霄等人站的地方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不停。云霄心里一阵沉重,口中喃喃自语道:“王保保,聪明绝顶、青年俊才,放眼天下,能称得上对手的只有你了!你布下这个阵势,就是想要杀我吧!可你知道么,于公于私,如果有机会的话,这一次,我也要亲手杀了你!”
第一百六十章 山口骂阵
“你一个人在念叨什么?”旁边的柳飞儿含笑问道。
“哦,我在说,过两天进了保州城,咱们是先吃得月楼的花鸭呢,还是先吃易水居的烧鸡,两难哪!”云霄呵呵笑道。
“瞎扯什么?”柳飞儿捶了云霄一拳,“说,这绿色纸鸢是怎么回事?不会是你又勾搭了飞字营的花魁什么的,没事儿放给你瞧吧?”
云霄一脸地哭笑不得:“哪有?我很正经的好不好?这是鸿祥升米店的老板放的信号。”
柳飞儿嘴一撇道:“你直接说是猴儿不就行了?我的徒弟在什么地方我自己还不知道么?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计划?”
柳飞儿一问,周围几个人也立刻凑了过来,他们对云霄的意图也是一知半解,太需要知道谜底了。
“呵呵,坐下说。”云霄笑着坐下,“怯薛军四千,无论伙食、马料都必须是上等,每天应当消耗羊四百只或者牛五十头,马料应当是最上好的稻米、麦子,而不是干豆,八千多匹马一天少说都要三万斤,也就是二百多石;若是算上各州县派来的探马赤军、辅兵、汉军,每天要消耗多少粮秣?扩阔既然是血狼会的少主,自然能从安插在应天的细作那里了解到咱们飞字营的一些眉目,所以在伙食、马料上下毒恐怕就行不通了。所以我早就传檄下去,让左近各州县所有飞记商号将市面上的米粮搜刮一空,只零散卖给百姓,绝不大量出售。”
柳飞儿皱眉道:“难道他就不能从大都调拨?”
云霄呵呵笑道:“不可能,王真过来时应该知道,福泰祥那边早就开始放出谣言,说山东反贼即将北上攻打大都,现在大都应该是人心惶惶,鞑子的户部兵马司就是有十个胆子也不敢调一粒米给扩阔,相反还会让兵部催促扩阔赶快回大都协助守城。我之所以在山里一路拖拉,就是让扩阔的怯薛军多吃点粮食,也好肥一肥保州的耕地!”
柳飞儿“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天底下也就只有你遇到这么大的事儿还能开得起玩笑!”
云霄又道:“咱们就在这儿等,等猴儿那边接应的人手准备好了,咱们就可以突围了,而且,扩阔连追咱们的胆量都没有。”
柳飞儿妩媚一笑:“我信你!”
双方就在这谷口僵持着,扩阔担心再上云霄的恶当,打死不敢进山;云霄在准备工作还没做好之前,打死不肯出山。直到六天后,保州城上空飞起一只红色纸鸢时,云霄才让众人开始整理装束。
正在这时,一个鞑子斥候策马疾驰而来,冲到云霄等人面前停下,下马道:“请问哪位是应天刘将军?”
云霄微微颔道:“本将便是。”
那斥候躬身行了一个抱拳礼道:“扩廓帖木儿将军请刘将军今日午时往山口一叙。”
云霄点点头:“告诉扩阔,刘某必不爽约!”
“谢将军!”那斥候又行一礼,上马疾驰而去。
“云哥,你怎么就答应了?”蓝翎有些着急,“你就不怕扩阔有埋伏?”
云霄摇摇头道:“不管有没有埋伏,我都得去,何况他现在还不能杀我。”
朱能奇道:“什么道理?”
云霄解释道:“他在我手上连败三场,损兵折将,想要找回场子不假,可他对我师门来历极了解,应该可以推算到若不是顾及你们我早就跑回应天了,所以他自己也没把握仅靠埋伏就能把我留下。若是他埋伏下兵马还让我跑了,他丢的人会更大。”
柳飞儿在旁边笑道:“你们男人就是死要面子,若换做我,就算拼得丢脸也要试试!”
云霄点点头认真道:“所以你脸皮比我厚。”众人立时笑倒一片。
午时将至的时候,云霄穿好铠甲跨上战马,伸手接过王真捧上的铁槊对众人道:“我去了,最多一个时辰。”
柳飞儿和蓝翎点点头,齐声道:“保重!”
只有薛雪一言不,也整顿铠甲提着点钢枪翻身上马。
“你这是做什么?”云霄不解道。
薛雪道:“出山有两道山口,你一人前去咱们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我随你前去,在你身后三里的第二道山口皆应,若有意外,我直接信号给飞儿姐姐,好有照应。”
云霄知道这是薛雪的一番心意,反正也没什么危险,当下也没有拒绝,点头道:“也好,你随我一同去吧!”
两人前行一段路,在拐弯口,薛雪勒住马,轻声道:“路上小心!”云霄点点头,策马前行。远远地就看见一个身穿玄色金圈鱼鳞甲、鹿皮战袍,头戴紫貂鎏金盔,手提一根铁矛的青年骑士骑在一匹全身乌黑、四蹄雪白的战马上,傲然立在路中央。
云霄策马迎了过去,口中笑道:“王师兄,鞑子的服饰再怎么穿,终究还是汉人哪!”
扩阔帖木儿也笑道:“刘师弟,区区不到十里,便有巾帼送别,果然有女人缘!”
云霄呵呵一笑:“我只有一女送行而已,可比不上师兄,还有数百扈从,也不知道他们张弓许久,手到底累不累。”
扩阔倒是很光棍,满不在乎道:“强弓拉满不能撑下一个时辰不动,还配当怯薛军么?”
云霄点头叹道:“师兄手下精锐,小弟自叹不如啊!”
扩阔脸色微红,朗声道:“师弟高才,精通术数阵法,正是当今朝廷所需。你我师兄弟不如捐弃前嫌,为兄愿作保人,向朝廷举荐贤弟,你我二人联手,天下间谁人可敌?如此也好携手共谋富贵才是!”
云霄亦是朗声道:“师兄高才,精通排兵布阵,正是江淮义军所需。你我师兄弟不如捐弃前嫌,愚弟愿作保人,向明公举荐兄长,你我二人联手,天下间谁人可敌?如此也好携手共谋富贵才是!”
两人陡然一阵沉默,随即两人相视哈哈大笑起来,彼此心里很明了:投降,免谈。
扩阔突然睁大双眼高声道:“刘将军!我大元孛儿只斤氏自成吉思汗起于斡难河,经由拖雷、窝阔台大汗、贵由大汗、蒙哥大汗,直至世祖忽必烈皇帝终于问鼎中原。如今,大元疆土遍布四海,东西万里,南北无极,草原铁骑所过之处莫不俯系颈,纵然强汉盛唐也是望尘莫及!尔等草民,不知圣君烛照,不明存亡之理,何故逆天而起,置百姓于不顾,陷生灵于涂炭耶?”
云霄冷哼一声,惫懒道:“哎呀,好一个‘置百姓于不顾,陷生灵于涂炭’!只不过,那些丧尽天良的事儿是谁做的可就说不清楚了!扩阔将军倒是有一句话说马马虎虎。‘圣君烛照’,是不是圣君,天下人自有天下人的说法,至于烛照么,此话对极!果然只如蜡烛一般。烛火之光与日月争辉,呵呵,小心风大,吹了你的‘圣君’,熄了你的‘烛照’!”
扩阔脸色一沉,喝道:“大胆刘云霄!历朝历代哪个皇帝没做过错事?圣上不过暂时被小人蒙蔽罢了!如今圣上厉行改革,减免了赋税,推崇文治,还开了科举以增仕途,百姓的日子暂时苦一些,今后的日子自然会越过越好。为子孙后代计,前几代人的付出是难免的,你们为何就如此不懂圣上的苦心?圣上牧养万民,给万民吃饭、穿衣,让百姓读书、识字,替黔修桥、补路,让子民安居乐业,这些不正是圣人恩德么?那道当年赵宋当权,你们南人就能过得比现在更好么?”
云霄的脸色没有一丝变化,只是笑嘻嘻地反问道:“我怎么觉得,你说了这么多,说来说去都是一个皇帝应当做到的呢?试问,若是一个皇帝连这些都做不到,老百姓答应么?老天答应么?”说罢脸色突然一变,厉声喝道:“扩廓帖木儿,你个认贼作父的东西!铁木真生于斡难河,长于不儿罕山,雄起于漠北,这些地方,汉唐以降,这些地方一直都是北胡、匈奴、突厥、契丹、女真治下,与中原历来世仇!你们有何德何能窃据汉家神器?你们以汉民为奴,杀我父母、食我骨血、淫我妻女,你们何曾想过生灵涂炭?你们铁骑南下,杀戮遍野,有多少无辜百姓惨死刀下?你去江南看看!常州!平江!?山!血痕犹在!白骨犹在!有生之年,我刘云霄一定亲率铁骑踏破草原,杀得你草原干干净净!干干净净!”
扩阔脸色一阵白,回答道:“汝欲屠之,吾必救之。”
云霄冷笑一声道:“好,咱们拭目以待!”说罢,调转马头,准备离去。走了几步,回头朝扩阔笑道:“本来我还在打算今夜到带人到你营盘里转转的,看来还是算了,明天早上咱们再见!”言毕,头也不回地策马而去。
待云霄远去,扩阔招招手,从草丛里跑出一个斥候。
“传令,今夜有人袭营,务必通宵戒备!”斥候领命而去。
扩阔望着山口淡然一笑:“你以为你说个‘明天早上’我就会上你的当么?你要踹营,今天夜里和明天早上对我手下的士兵来说有什么不同?还不照样是一夜不睡么?”
第一百六十一章 冲向敌阵
云霄简直是哼着小曲儿一路遛马回到驻地的。
“遇上什么开心事儿了?”蓝翎看到云霄安然返回,担忧的神色一扫而光,反而笑眯眯地问道。
薛雪一脸郁闷地接口道:“都说女人脸善变,今天算是见识到了男人脸是怎么变的!”
柳飞儿笑呵呵地问道:“坏家伙怎么变的?不会是看上扩阔,求爱不成当场翻脸吧?”
众人闻言都呵呵笑了起来,气氛为之一松,薛雪的脸立时红透,连声道:“不是这样,不是这样!我是说,他们两个原本见面之后先是在马上打躬作揖,你一句我一句地谈笑,不知怎么地,脸色越来越沉,声音越来越大,最后,这家伙居然骂人了,声音好大,我隔那么远都听了个差不离!”
云霄拍了拍薛雪的肩膀道:“知不知道,骂阵是有学问的!我刚刚骂人是提着内力骂的,你在我背后四五里路都能听见,你想想,我正前方山口外布阵的鞑子兵如何听不见?先声夺人的道理懂不懂?”
众人这才恍然,云霄也没多说,只是淡然一句道:“做好准备,我跟扩阔说,今夜或者明早咱们要去踹营。”
众人立刻石化:你要踹营,你告诉人家做什么?
云霄看着众人不解的神情,笑着解释道:“扩阔必定今夜就准备防止咱们踹营,咱们今酉二刻时出,申时踹营。”
众人呆得更厉害了:踹营,偷袭诶!你到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去干嘛?
云霄继续解释道:“从今夜开始扩阔必定小心布防,营中军士自然一宿不眠;不过这还得有个先决条件,那就是今天必然提前两个时辰埋锅造饭,然后让军士早些休息,晚上才能提防劫营,这便是咱们的机会。”
朱能点头赞道:“先是厉声骂阵搅乱敌军心神,再者故布疑阵让敌寝食难安,若说前三次大胜乃是你善于借‘形’,那么这次你则是在用‘势’,兵书读到你这个程度,也算是百年难求了!”
云霄摆摆手道:“先别夸我,这次咱们是平原突围,与山间乱战大不相同,所以今天咱们还要操演操演阵法。”
蓝翎一脸奇怪:“一路上这么多天你不是已经教了我们很多骑战法门了么?怎么今天还要学骑战阵法?”
柳飞儿也是满脸不解:“就咱们十四个人,如何排起阵势?”
云霄蹲到地上,拿着一粒小石子边画边解释道:“正是咱们只有十四人,所以稍有不慎就会陷入重围,一旦马被迫降下来,咱们就完了。所以咱们的要任务便是以强阵穿透敌营,而不是鏖战。咱们十四人中,我和雪妹马战功夫最好,因此雪妹和我担当左右主攻手,一是杀敌开路,二是指引方向。”
“嗯!”薛雪点点头,干脆利落地回答道。
“王真、谭渊,你二人穿的都是步战重甲,我给你的挑选的也是上等大食铁甲战马,马力极佳,但你二人不熟马战,故而战阵之中你二人担当主攻手的左、右前卫,分别在我和雪妹左前方和右前方,接战时距离我与雪妹十步,突击时距离我和雪妹五步,不求杀敌,只求扫清障碍,挑开偷袭的冷箭。”
“得令!”王真、谭渊抱拳领命。
“翎儿和老朱,你二人擅长剑术,但战阵之中你二人所用的青锋剑杀敌效果有限,所以你们两个分别留在我和雪妹左后方和右后方,担当左、右后卫任务,接战时距离我和雪妹十步,突击时距离我和雪妹五步,不求杀敌,防住敌兵侧翼强突,挑开冷箭。”
“明白!”“了解!”
“刘将军!我等铁骑,总不能做殿后吧?”七骑队长急了,“韩将军训练咱们的时候就说过,铁骑就是用来进攻,这最后一仗标下就指望杀个痛快,如何用来殿后?”
云霄抬起头,眯眼问道:“你叫毛骧是吧?有些见识,你们七骑我不会用来殿后,殿后的只有你和飞儿。”
看着毛骧一脸苦相,云霄笑着解释道:“你骑术最精,飞儿轻功最好,你们两人担当后卫我再放心不过。不是不让你杀,反而是要多杀,不过只打马不打人,人仰马翻也好给追兵添些麻烦。”
毛骧只得苦着脸答应下来。
“余下的六骑分成两队,是为左右游击,位置介于左右后卫和殿后之间,有利时则顺势前突,不利时则协助防卫。”
“得令!”六骑齐齐应命。
朱能呵呵笑道:“老弟的这个阵法有点像步军战法中的梅花战阵,又有些像鞑子骑兵战法里的锥形突击阵,还有些九宫战阵的味道,你是怎么想出来的?”
云霄摊摊手道:“这玩意儿一点都不好玩!若是我手上是十四万人,打死我都不敢排这种阵型,咱们人少,缺点就在于容易被包围,优点就是没大部队那么臃肿,相反轻巧灵活,鞑子人再多,和我们接触的始终只有不过二十之数,有力使不上;而且咱们只求突围,不求杀敌,所以排兵布阵上的难度反而低了不少。”
蓝翎疑惑道:“我看那鞑子四千人的营盘,最宽处不到两里地,咱们一个硬冲不就过去了?何必这么麻烦?”
云霄摇了摇头道:“没那么简单,扩阔故意在山口摆下这么个阵型,就是诱我强行突阵,他只要等到咱们即将出阵的时候,准备好陷坑、绊马索,咱们无论如何都是跑不掉的,所以,这次我打算走绝地!”
朱能脸色一白:“你是想走……”
“易水河!”云霄和朱能齐声道。
“时下虽然年关已过,可河水还是奇冷无比,扩阔绝对想不到咱们会从河底逃跑!”云霄笑呵呵道,“我们先作出穿透大营的假象,让扩阔的兵马朝大营边上聚集,然后突然挥师转攻扩阔的中军帐,这样扩阔必然又要调手下过来围剿,最后我们掉个头直接冲向易水河,扩阔的军马早就被分散,咱们一路应当畅通无阻。易水河宽十二丈,咱们身穿铁甲,必然沉到水中,这几天我教你们的吐纳法门就完全可以在水中呆上一刻功夫不用换气,咱们完全可以在水中除去铠甲然后顺流游到下游。只不过,飞儿你们三个女子要吃点苦头了。”
蓝翎咯咯笑道:“这个不妨事!有你的医术在,咱们调养一阵自然就好!”
“如此,就各自准备吧。剩下的战马交给我,让它们做咱们的先锋,”云霄笑含笑起身,“大家都先熟悉一下阵法,然后各自做好准备,如果可以的话,在甲胄里面多衬几层丝绸。我先去调配一些外伤药。”
酉时二刻,柳飞儿一人一骑从山口外闪了进来。
“暗哨都清理了?”云霄问道。
“干净了。”柳飞儿答道。
云霄转向众人,沉声道:“上马,出!”众人应声上马,并未疾驰,而是缓缓地赶着马匹前进。
到了山口,云霄做了个“停”的手势,率先下马,悄悄摸到山口张望。扩阔大营内一片忙碌,搬柴的、生火的、宰羊的、烧热水的,除了少数还在哨岗上的军士,每个人都在干着活儿。
云霄缩回脑袋,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众人纷纷下马将众多战马聚到一起,柳飞儿、蓝翎、薛雪、朱能四人掏出火折子临风一晃,朝马背上点了过去,长长的引信“嗤”地一声立刻被点燃,毛骧等七骑随即用匕在马臀上一插,战马吃疼,长嘶一声朝山外足狂奔而去。
哨位上的军士看到山口突然冲出来四匹战马不由一愣,本能地朝马腹望去,空的,不是“蹬里藏”。出于谨慎,军士还是取下弓箭,上弦搭箭,满满拉开,箭头指向战马。
疾驰的战马根本顾不上是不是有人准备射它,狂似的朝大营冲来。出于草原人对战马由衷的喜爱和尊敬,哨位上的军士没有射马,收住力,朝同伴使了个眼色,在侧翼站好,准备在战马冲过来时翻上马背,寻机驯服狂的战马。
战马越冲越近,仔细看看马背上闪烁的火星,军士的瞳孔渐渐放大了起来。
“轰!”“轰!”“轰!”大营门口立刻炸开了花。
“敌袭!”“敌袭!”军士们立刻抛下手中的活儿,以最快度奔到自己的战马旁,一个腾跃直接上马,迅取下挂在马背上的羊角弓,背上箭囊,抽出箭枝在手,警惕地望着大营门口。
山口又拐出了几匹狂的战马朝营地冲了过来,“放箭!”不知是哪个人喊了一声,顿时铺天盖地的箭雨朝战马飞去,奔跑的战马立时浑身插满的箭枝,可惜这不是百步床弩射的铁臂重箭,战马虽然中箭却没有倒地立毙,而是向前冲出几十步后才轰然倒地。但这几十步已经足够了。
“轰!”“轰!”“轰!”又是一连串的爆炸声,炸药里掺入的碎石挥了巨大的作用,虽然打不穿怯薛军的铠甲,可却让没来得及上面甲的军士捂着脸滚到地上,痛苦地喊叫着。人群一阵慌乱。
就在此时,第三波、第四波战马接踵而至,这一次,不仅带来了漫天飞舞的碎石,而且还带来了令人色变的毒雾。
第一百六十二章 痛失红颜
酒足饭饱的扩阔正赤身伏在蔺金奴的身上耸动着肩膀,心里同时也计划着夜里如何绞杀云霄等人。营外的爆炸声让扩阔心里一惊,下身也顿时一泄如注。郁闷至极的扩阔恨恨地退出蔺金奴的身体,一脚将蔺金奴踹翻到地上,抄起铠甲兵刃边走边穿戴,朝帐外走去。
扩阔一脸愤怒地站在帐外朝毒烟升起的地方看过去,自己出征草原从无败绩,结果刚回中原就在自己宿敌手上吃了大亏,而且还不止一次,丢的人也一次比一次大,这次倒好,直接让人家十几个人踹到帝国最精锐军队的营盘里来了,自己回去还有脸站在朝堂上么?
“传令,立即按照先前的布置各就各位!”扩阔努力地压抑着自己的愤怒,显然他知道再这么乱下去,就算能活捉刘云霄自己也是英名丧尽。
很快,他看到混乱的营盘渐渐平复下来,人人都回到了自己的岗位上,掏出蘸上水的布条蒙在脸上,静静地等待敌人的到来。到底是最精锐的部队,扩阔对自己部下的反应觉得还算满意,脸色稍微好转了一些,布了第二道命令:“按照既定计划,把猎物赶到笼子里去!”
就在他说话的同时,他便远远地看见山口转出来十四骑,趁着浓烟的遮蔽,以极奇怪的阵型朝大营冲了过来。
“不以锥形之阵,如何冲得进营盘?”扩阔自己也是满腹狐疑。
当毒烟渐渐散去的时候,严阵以待的怯薛军将士才现敌人距离自己已经不到二十步。没有丝毫犹豫,所有人抽出兵刃策马迎了上去,精锐的铁流和细小的钢锥猛然间撞到了一起,激起一阵血雨。
“启禀大将军,敌十四骑已冲破该苏八里将军的第一道防线!”
扩阔看到,那支由一个金甲少年和一个银甲女子为核心的“钢锥”顺利地穿透了他手下第一支千人队精心组织起的如铁板一般的横列防线,度丝毫不减,朝第二道防线撞了过去。
此时衣衫不整的蔺金奴正跪在自己脚下替自己铠甲上最后一条鸾带打结。一脚踢开那个女人,自己接过手狠狠地打了个死节,将腰刀挂上。
“启禀大将军,敌十四骑已冲破该苏八里将军的第二道防线!”
刘云霄,你这是什么阵法,度居然丝毫不减!扩阔心里一阵失落,自己和刘云霄的差距真的很大,机关术数,五行阵法,那些低贱匠人、巫医才去学的那些杂七杂八的学问,真的这么有用?
“启禀大将军,敌十四骑已冲破别里失将军的第一道防线!”
哼!就算你冲破全部四道防线又如何?你以为你能冲出去么?
“启禀大将军,敌十四骑已冲破别里失将军的第二道防线!”
扩阔接过卫兵手上奉过来的铁矛,用力一抖,沉声道:“马!”
云霄在马上看到越来越近的营壁,心知越是接近目标的地方越是危险,远处草丛中探头探脑的军士就是明证,当下果断地大喊一声:“转!”率先调转马头,朝扩阔的中军帐冲了过去。
刚刚上马的扩阔看到云霄在距离陷阱不到十步远的地方调转马头直接朝自己冲了过来,不由地马上一阵摇晃:又失算了!他们是单人单骑,根本就不时逃跑的架势!这家伙早就算到了自己的计划,这次是来找自己拼命的,鱼死网破!
环顾四周,两个千人队组织了四道防线没有拦住刘云霄,眼下正在整理队伍,还有一个千人队埋伏在陷阱旁边,自己身边仅剩一个千人队,还是散落在中军帐周围,能挡住这个家伙么?
闪念间,那支“钢锥”已经带着一阵血雨杀到自己跟前。你以为只有你懂得落叶谷武学么?扩阔心一横,举矛迎上。“当!”一声脆响,矛槊相交,两人错身而过。
扩阔只觉得自己心口一闷,胸前“叮”地一响就挨了一下,正是那银甲女将趁着自己和刘云霄交手的刹那,朝自己当胸一枪,所幸铠甲够结实,刚刚一枪透过铠甲之后便失了力道,仅仅挑破自己一层油皮。扩阔吓出一身冷汗,再看看周围,自己的卫队早就被冲得不成样子,倒在地上狼籍一片。
欺人太甚!一股无名怒火从扩阔心底“腾”地燃烧起来,一下子将父亲传授的真气运到极致。
看到薛雪险些得手,云霄暗叫一声可惜,度不减,调转马头又朝扩阔冲了过来,一路上,前来阻拦的卫队士兵被立功心切的王真、谭渊纷纷连人带马扫倒在地,又被随后而至的马蹄塌得肠穿肚烂。
深陷战场的蔺金奴惊恐地闭上了自己的双眼,等待这被马蹄踏翻的命运,只觉得头顶一凉,草草挽起的髻在渐渐远去的马蹄声中散落下来,睁开眼望去,一个熟悉背影正将手中长剑舞成一团雪花,不时激起一阵纷飞的血雨,而握着缰绳的手上,正捏着自己髻上的丝带,而自己面前的地上,却多了一对土地公和土地婆的泥偶。
“金奴,如果有一天你还记得我,那就在你临死之前,捐些银子修个土地庙,土地公就塑成我的样子,土地婆就塑成你的样子,我活着不能娶你做妻子,死了,也要拉着你陪我吃一世的香火。”
“那你如果还记得我,就自己做两个泥偶先供奉着吧,把土地婆的名字刻在土地公的脚底,让他踩着这个背叛他的女人一辈子;把土地公的名字刻到土地婆的肚子里,让她知道,下辈子一定要做个懂妇道的好女人,别像我一样。”
傻瓜,你干嘛把名字刻在心口!蔺金奴的眼睛一阵迷离,渐渐朦胧起来。
“叮!”又一声脆响,云霄在马背上微微一晃,心口也是翻滚不已:好霸道的内劲!比自己只强不弱!
四处援兵渐渐聚拢过来,扩阔心内大定,看着自己铠甲上第二个窟窿,也是一阵心悸:哪家的女子,居然这么大力道!看到刘云霄在马上微晃的身形,扩阔心里一阵不屑:我还以为你在落叶谷学到多高明的功夫,原来不过如此!
云霄见时机已到,再一次拨转马头,喝一声:“转!”朝易水河冲了过去。
“你们先下河,老朱和我殿后!”云霄断喝一声,话音里满是不容置疑。
扩阔心里气羞交加,自己千算万算,又被刘云霄找到了死穴!一旦他们几个跳进河里,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染一场风寒,而自己的脸就丢得干干净净。
“除了中军卫队,其余立刻渡河!”扩阔知道自己的手下肯定追不上刘云霄,当即下令渡河,你们从水里出来没了马,还能跑过怯薛军?
自己犹不解恨,取下铁胎弓,另一只手伸向箭囊。愤怒驱使之下的扩阔挥出了所有草原勇士想都不敢想的最高水平,九连珠!九支箭如同流星一般带着尖锐的哨音朝云霄扑了过去。
此时,云霄看到柳飞儿等人已经连人带马扑进了河水,心里放心不少,看到扩阔一下子九箭连珠当场就吓了一跳:这家伙还是人么?刚刚反应过来,自己和朱能的马就被射翻,一个纵身,总算安稳落地,铁胎弓的来势太急,云霄也没把握全部格挡,只能连跳带闪,险险避过,总算没有着道儿。可就在此时,薛雪的战马怕水,居然在岸边突然急急停下,长嘶一声,前蹄高扬,不肯再进一步。
薛雪一个激灵,立时松开缰绳,打算从马背上直接跃入水中,可最后一支连珠箭准准射到,在云霄凄厉地叫喊声中,透胸而过。
中箭的薛雪眼睛陡然一睁,身体绷得直直地,艰难地扭过头,朝云霄嫣然一笑,随即从马背上坠落。
“雪妹!”云霄一个健步冲过去,接住薛雪,银盔落地,薛雪的青丝随风轻舞。
“云哥……我……我是……你的妻子……对么?”
云霄含泪点头道:“是!你是!我还要带着你一起去落叶谷拜堂哩!”
薛雪两颊嫣红,婉然一笑:“告诉……告诉……我……哥哥……我……我……嫁……嫁……人了……”说罢,瞳孔渐渐放大,失去了最后一丝神采。云霄喉咙一甜,旧伤复,“哇”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老弟,追兵上来了,你先带着薛姑娘下河,我殿后。”朱能淡然地笑了笑,将一条丝带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将来你踏破草原的时候,替我告诉金奴,我到死,都没能忘记她。”
追兵浅浅聚拢过来,再一个冲刺,就能将云霄和朱能退路封死。
“我终于还是错过了……我又欠了一个好女孩儿一辈子……”云霄将薛雪的身躯平放好,朝地上猛吐一口血水,用铁槊支起身躯,朝朱能笑道:“我一直希望有一天,可以和你一起,光荣地战死。”
“也好,有你在,我也不用捂着屁股见阎王。”
一时间,两人相视大笑起来。陡然,两人脸色一沉,齐声怒喝道:“杀!”举起兵刃朝追兵杀了过去。
朱能长长递出一剑,挑破了冲在最前面的一个百夫长的喉咙,云霄随后一槊,暴喝一声,将这名百夫长连铁甲带马扯成两截。
朱能大喝一声:“痛快!”
“刘云霄大好头颅在此,哪个不长眼的来取!”
第一百六十三章 致命一击
随即便感到自己周围空气一滞,惊疑道:“老弟,你……”话没说完,自己就飞了起来,被一股强烈的气流朝河里弹了出去。
云霄急火攻心,怒不可遏之下,将全身真气再无一丝保留,彻底外放,厉声吼道:“扩廓帖木儿,我要你的命!”声音宏大无比,震得所有人耳朵嗡嗡作响。
扩阔闲庭信步似的一边信马而走,一边悠然道:“刘师弟,等你先活下来再说吧!没想到,你为了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看到扩阔走近,云霄双目暴睁,反握铁槊,一声怒吼,双臂陡然张开,用尽力气朝扩阔掷了过去,铁槊鸣响,势不可挡,扩阔的卫队慌忙上千阻挡。
“噗!”“噗!”“噗!”“噗!”“噗!”
铁槊一连穿透了四个亲卫,钉在第五个亲卫身上,再也不能前进一寸。
“困兽之斗!”扩阔冷哼一声。
“你怎么知道你就不时困兽?”云霄冷笑一声,双目微闭,口中开始碎碎念了起来。
扩阔一阵狐疑:这家伙想要干什么?却看到自己周围的亲卫脸上都浮现出异样的神色,云霄双目陡然一睁,扩阔内心本能地一个反应:要坏事!
怒极之下的云霄将用尽力气,将气场从圆形变成了条状,笔直地朝扩阔延伸过去,那根铁槊微微一抖,又朝前冲了出去。扩阔大吃一惊,想要避开,但已经躲闪不及。
“当!”“噗!”
铁槊冲破了扩阔的铠甲从左肩透体而出,与此同时,距离云霄最近的一个军士突然惨叫一声,如炸药般在马背上炸开,周围立刻死伤一片,紧跟着,云霄周围的怯薛军一个接着一个地炸了起来,一下子,易水河边如同修罗炼狱场,血肉横飞,饶是扩阔经历战役无数,也是第一次被这种场面震撼住了。
这……是什么妖法?落叶谷武学么?为什么父亲没有告诉过我?
而此时的云霄已经因为脱力而半跪到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也就在此时,水中突然冒出两个脑袋,正是除去了铠甲的柳飞儿和朱能,两人一个纵身上岸,一人一个,将薛雪和云霄拖进水底。
扩阔这才缓过神来,连忙吼道:“加紧渡河!沿河搜索!无论死活!”
朱能费力地将云霄拖上岸,口中不住埋怨道:“都两次了,还当不当我是朋友?”
云霄看了正抱着薛雪尸身上岸的柳飞儿,没有多话,朝草丛指了指:“放烟……”说罢又大力地喘了几口气道:“扶我坐起来……”
在扩阔的斥候现众人藏身的草丛时,一股青烟袅袅升起,而扩阔大营已经将临时拼凑的渡河工具准备好,第一批人马已经出。甫一靠岸,不远处山坡上就竖起了一杆大旗,旗上绣着一个金色的“金刀门谢”几个字,旗下站着一老一少两个手持厚背九环金刀的男子,随后便涌出数千服饰不一、兵刃杂乱的江湖帮众,各帮各派的旗帜也纷纷亮相,一声喊,个个扬着兵刃朝正在渡河的怯薛军慢慢逼了过来。
扩阔亦是席地而坐,赤着上身,让亲卫包扎伤口,失血过多的脸上有些苍白,看了看嘈杂混乱的山坡,不由一阵冷笑:“这种货色也敢朝怯薛军进攻?无马无甲无阵,也不怕风大闪了腰!传令,加紧渡河!已渡河的军马,各自受本部将官节制,本将不再传令!”
第一波五百骑靠拢上岸之后便迅翻身上马,取出弓箭立刻拉开,静静等待敌人进入射程,而易水河上,正源源不断地加紧运送渡河兵马。
眼看敌人越来越近,几个百夫长已经高高举起战刀,随时准备下达“放箭”的命令。在他们眼里,这种江湖帮派撮合在一起的武装力量几乎连军队都称不上,一支怯薛军的百人队,只要战法得当,足够把这群乌合之众打得落花流水。武林高手又怎样?在组织严密、阵形完整的军队面前,永远都是一盘散沙,人再多,也只是白送战功来的。何况第二波的安达们已经过河了,第三波也到了一半,一千多精锐杀不过几千泥腿子,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突然,对面的人群整齐地朝两边一散,怯薛军骑兵的瞳孔陡然放大:人群里居然藏着二十架十二攒射的床弩。
“下马!趴下!下马!趴下!”有人声嘶力竭地喊着。勒马提逃跑已经不可能,这个距离上被床弩攒射,战马是别指望保住了,但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人是不能损失的。趴在地上吃点土,总好过被床弩近距离攒射变成肉串要好得多。
“嗖!”“嗖!”这些泥腿子仿佛不要过日子了似的,二百多支半寸粗的铁杆箭一下子全都射了出来,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要依次射?难道你们就不知道这种利器上一次弦、装一次箭就要靠近半个时辰?那都足够步军冲到你们面前了!泥腿子就是泥腿子,也就知道好勇斗狠,这么好的东西若是在咱们手上,保管你们死得很难看!
不过鄙视归鄙视,怯薛军依然紧紧贴着地面不敢抬头,只能心痛地听着自己的战马被射穿之后的嘶鸣声。好不容易箭雨终于过去了,这下该轮到咱们进攻了吧?怯薛军没了战马,只要弓箭还在,照样是精锐!
拍拍土爬起来,却一下子被眼前的一切惊呆了:床弩早就不知道撤到什么地方去了,而前方不到百步的距离上,两支五百玄甲重骑组成的锥形骑阵已经由小跑开始加,雪亮的矛尖在夕阳下格外刺眼。
“接近战!”“接近战!”不知道谁喊了一声,大家才从震惊中清醒过来,抽出兵刃准备接战。跑,已经是不可能了,射箭也没指望,这个距离上只够射出一箭,而且连收弓拔刀的机会都没有。现在只能靠咱们自己,用性命为正在渡河的安达们争取时间了,用人命拖到后面的安达翻身上马,安达们会替自己报仇的。
五十步,已经疾奔起来的玄甲骑兵几乎同时抬起了左手,手中握着一只铁臂短弩,齐齐地射了出去,随后长矛一抖,马加到最快,冲了上去。迎接他们的,是手持短刀零零散散站在河边的鞑子。
“赢了……”坐在地上的云霄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抱着薛雪的身躯,闭上眼,沉沉地睡在了柳飞儿的怀里。
“败了……”当床弩撤去,露出藏在最后的玄甲重骑时,扩阔就知道自己又一次完败在刘云霄手上。若是在平时,他只要不到五百怯薛军就能完败这一千重骑,祖先留下的“曼歹古”战术就是专门应对这种重骑的。
可恨地刘云霄!算到了自己长途追击不可能带着重武器,居然用几千土鳖迷惑了所有人,在百步距离上用上了床弩,在最有利的时机上选择了让重骑出击!这个时机哪怕错过一分一毫,让自己手下哪怕只有一百人能够有机会上翻上马背,那你的末日就到了!
“传令,能撤回来都撤回来吧!中军卫队沿河加强戒备,别让敌人渡河。”扩阔看着对岸的杀戮与嚎叫,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四千精锐,现在能有囫囵个儿的,恐怕只有两千了吧?没想到,自己精心布置下的圈套,到底还是让他给逃了。
“爹,刘兄弟手下的兵马果真雄壮至极,应天真是人才济济啊!”谢北雁一脸艳羡地看着在河岸来回突击的玄甲重骑。
“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哪!”谢青山轻叹一声道,“若是小明王手下能有如此虎贲,能有一员如云霄一般的大将,也不至于兵困辽阳立足不稳,两攻高丽连番大败!”
(红巾初起时,高丽曾派兵协助元廷镇压义军,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土不服,连番大败,损兵折将,被红巾军虐得不行;后来刘福通兵分三路组织战略迂回包围大都,一直杀到辽阳,因为高丽曾经镇压的起义的缘故,所以红巾军挥师攻进高丽,第一次因为不能适应严寒,也悲剧地因水土不服而大败,第二次开始大胜,后来高丽人很光棍地送上美女让红巾将士嘿咻,然后趁着大家正在“忙”的时候,几十万人围歼之,再次大败。历史多次证明一点,管不住裤裆的男人多半保不住脑袋。从隋唐开始,高丽的美女攻势就是狠,打不过了就立刻称臣送女人,要多少给多少,辛亥之前谁家蓄几个高丽女奴是倍有范儿的事,数量是不少,不过从相关史料来看,除了贡给鞑子贵族的那些高丽贵族女孩们之外,还有很多高丽官员从民间或抓或骗弄来的高丽女子,其中少数应该还是不错,大多数质量就有些难说了,要不然也不会出现“女奴”多余“小妾”的现象,她们中的大多数都成了大元半奴隶半封建主义的建设者,而没能成为接班人,更没机会创造接班人。关于高丽女奴的问题,将和鞑子“女王”的一部分资料在后面章节进行补充。)
“爹,快看!二叔!”谢北雁举起金刀朝河对岸指了过去。
扩阔忽然觉得脚下地面的震动有些不同寻常,如果仅仅是对岸传来的,应该不至于这么厉害,心里悚然一惊,抬头一看,远处地平线上烟尘滚滚,一支轻骑正向自己大营袭来,骑兵之后,尚有数千步卒。
扩阔脑袋当场一晕:刘云霄,你压根就没想逃跑,你是要在这易水河边吃掉我!此时的扩阔早就肝胆俱裂,想一向自己大营中只够度支三天的粮草,再想一想兵部的催兵文书和户部扣押粮草的文书,扩阔一身冷汗。这支轻骑只要拖住自己半个时辰,河对岸的重骑和那帮泥腿子就能过河给自己造成合围之势,到时候,自己不战死也得饿死!
顾不上伤口崩裂之后的疼痛,连声吼道:“上马!上马!撤兵!回大都!快!快!东西都不要了!”
白海石骑在马上哈哈大笑道:“那个草原名将,常胜将军真的被吓跑了!大家加把劲!进营抢他娘的!”
话音一落,身后众骑也是开心地怪叫,就连他们胯下的坐骑也跟着一起怪叫起来,白海石扭过头怒道:“说你呢!你就不能把你那头驴的嘴给堵上?露馅儿了你负责?”
有人笑道:“白老爷子,要说还是咱骑的骡子好,叫起来不?人!”
“你离我远点,你这骡子也不知道是从哪儿找来的扔货,跑一路拉一路,臭味几里外都闻到了,还好意思自夸!”
说笑间,空荡荡的大营已经近在咫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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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最后之雪
在云霄的一意坚持下,薛雪被葬在青甸镇秀秀墓的旁边,碑上的抬头云霄依然镌下了“爱妻”二字。
大殓那一天,天气有些回暖,虽然刚刚下过一场春雪,积雪的枝条依然鼓起了一个个小包。风不大,柳飞儿扶着云霄默默地伫立在薛雪的碑前垂泪。
蓝翎在地上垫上羊皮褥子,展开纸卷,压好,又细细地开始研墨。云霄颤颤巍巍地坐下,提起笔,蘸满了研得浓浓的墨汁,一声不响地在纸上挥毫。
“冰封素裹寂寞舞,随风飞去,何惧零落苦,春来香殒烽烟路,身与相思随尘土……”柳飞儿徐徐念到,“写的可是雪花么?”
云霄点点头,提笔写下阙。
“巾帼从来惹人妒,百花开时,芳魂九天处,我踏青云凌霄路,岂与尔曹相为伍?”柳飞儿唏嘘道,“是啊,雪妹乃是世之罕见的奇女子,岂可与那些凡花俗草相提并论?”
云霄一阵伤心:“不要说了罢……”
柳飞儿也知道自己不能再说了。当日易水河一战之后,柳飞儿和蓝翎就当即带着云霄赶回落叶谷,初回落叶谷的那几天,云霄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极度悲痛之下居然索求无度,不管白天黑夜都在床上征伐不休,直到体力不支彻底瘫软在自己身上。饶是自己和蓝翎“久经沙场”,也是好几天行动不便。
柳飞儿知道云霄心里苦,苦得不能朝任何人去说,苦得恨不得把扩廓帖木儿活活剐了。但是现在他做不到,为了大局他也不能做,元廷太需要一个出色的将领来维持目前这样一个微妙的平衡,也太需要一个出色的将领打退龙凤朝廷潮水般的进攻,否则天命的归属就不再是应天,所以扩阔只能狼狈地逃回去,而不能死在易水河边。于是,他只有靠这种方式泄出来。
柳飞儿弯下腰,准备扶起云霄,可下身一痛,忍不住轻哼一声。
云霄这才回过身,赧然道:“飞儿,对不起,我不该这样的……”
柳飞儿淡然笑笑:“师傅他老人家也说了,多亏了这样,否则你心里那股郁结之气不出,你虚耗过度的新旧伤势会彻底毁了你的经脉,何况……”柳飞儿脸色一红,低声道:“我和翎儿不是还有‘五妹’么?”
云霄回想起几日来的荒唐,心下也有些歉然,可在薛雪墓前也不想再说什么,只是拉着柳飞儿和蓝翎的手,勉强站起身道:“咱们回去吧,抓紧时间,还要恢复伤势,也好早日回应天。”
柳飞儿含羞点头,和蓝翎一左一右搀着云霄往回走。
“啪!”从云霄怀里掉出一本书,落到雪地上,笔直地插入雪中。
“雪妹,是你要看么?”云霄口中喃喃道,弯下腰将书捡起,在手中抖了抖残雪,“可惜是铁蚕纸的,明天我抄录一本给你……”说道一半,话却说不出来了。
铁蚕纸很厚,也很硬,掉到地上的时候每一页上都沾上了残雪,就在云霄细细掸去的时候却现,总有一些细细的雪痕拂不掉。大奇之下,举起书页对着光一阵晃动,这才现,厚厚的铁蚕纸页面上,有着极细的纹路。云霄抖抖索索地蹲下,抓起一把雪仔细地涂抹在页面上,又将书页抖了抖,再看那页面,残留的雪痕居然形成了一个姿势怪异至极的人形图案,跪着的、躺着的、斜卧的,千奇百怪,图案上,清晰地画着经脉的运行方位。
云霄站起身,将书阖上,递给柳飞儿,朝薛雪的墓碑看了一眼,低声道:“雪妹,谢谢你!”
回到落叶谷,得知云霄在《大周天录》里有现了新花样,竺清和白梅也立刻凑过来一起参详。
云霄慢慢看过图谱,仔细思考一番,然后将文字口诀和图谱结合起来,照着图谱艰难地摆好姿势,运起真气在体内走了一圈后觉,除了口诀中“治病”的功效之外,没有任何附加效果,就连内力都不曾有一丝半点的增加,反而有心里刚散去的那一股郁结之气又有聚集的迹象,大惊之下,连忙停手不练,将自己的看法告诉给众人。
竺清本来就觉得图谱有些古怪,别家武功都在自己体内形成一道循环,偏偏这个图谱什么循环都不是,真气提上来却回不去,那还不郁结才怪!柳飞儿不信邪,照着图谱一番演练,不练倒还罢了,一练差点当场岔气,万幸柳飞儿内功底子不厚,否则麻烦还真不小。
事到如今,众人只得作罢,沉思半晌,云霄看着图谱中千奇百怪的人物图形,眼睛突然一亮:“师傅,你还记得‘武道’部中的域外武学么?我记得天竺武学中,有一门外门修炼功夫叫做瑜伽,典籍记载其练功姿势极其怪异,难道这本《大周天录》乃是天竺传来?”
柳飞儿如同看怪物一般看着云霄道:“瞎说什么?‘大周天’这个说法明显出自道典,若是天竺武学,理当与佛典或者娑婆罗典有关,何苦用‘大周天’来打个幌子?盛唐佛教之盛,也不用如此偷偷摸摸吧?”
竺清点头道:“飞儿说得不错,何况瑜伽本是外门功夫,哪来的心法?就算有心法,天竺武学怎们又和咱们中原经脉搭上关系了?理当不是。”
云霄点点头:“也对,可这问题究竟出在哪儿?”
蓝翎笑呵呵道:“云哥你别着急啊,不是说过‘宁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么?放宽心思好了,既然这本书能到是手上,就说明这是缘分,既然这是缘分,那就随缘好了,就像今天一样,缘分一到,自然就会破解谜题了。”
蓝翎的话让竺清大为赞许,大笑道:“还是这小丫头对付我的胃口!比这个臭小子可爱多了!”又面带笑容朝蓝翎道:“小丫头,我曾经和你外祖母有过数面之缘,当年她还是教主的时候,我也只是个毛头小子,你外祖母曾经托我追杀一个负心汉,我可是一路追杀到小琉球才找到他!当时她可是说,若是有个儿子就交给我当徒弟,可惜她这一辈子就生了你母亲一人。倒是难为你们这三代个个都用情专一如许,纵然郎君负我,我也不负郎君哪!既然如此,这几天他们疗伤的功夫,我就来教你一套拳法一套剑术,把你当半个徒弟好了!”
蓝翎一歪脑袋道:“那么,我要不要叫你师傅呢?”
竺清微微一愣,随即看着云霄笑道:“不管你学不学功夫,你这声师傅都是免不了的!”
蓝翎脸微微一红,旋即道:“那就学吧,反正我也不吃亏。”
云霄有些尴尬,抗声道:“师傅,翎儿能学,飞儿就不能了?”柳飞儿连忙道:“不用不用!云哥教我的我还没练得好,不能贪多!”说话间,手指在云霄腰部又掐又捏。
竺清也不着恼,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云霄,呵呵笑道:“这些日子你是荒唐了,我可没闲着。我根据你和飞儿真气运行的路子再参详你那本《大周天录》上的疗伤口诀,琢磨出了一个疗伤的法子,或许还有助你们的内力修为,不妨试试。”
云霄一脸惊喜地接过纸片,刚准备说写什么,竺清就来了一句:“不许贫嘴!赶快试试去,时间不等人,你打算等到应天被围你才回去?”
云霄正了正脸色,连忙叫柳飞儿扶着自己疗伤去了。
还别说,竺清研究出来的法子效果真不错,云霄心里叹服不已:师傅到底是师傅,果然不是吹出来的!悟道这么多年,居然将经脉穴位按照五行之说进行区分,又以五行相生之理融入其中,让柳飞儿通过气场催动云霄的心脉,随后云霄再反哺柳飞儿,彼此循环之下,真气越聚越强。
《大周天录》的口诀有着惊人的恢复能力,云霄的经脉很快就恢复得差不多了,或许是因为在易水河边一下子激太多的缘故,云霄虽然脱力体虚,可经脉却在这次暴怒中拓展了不少,此时的运功行气中已经隐隐有了厚积薄之势。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在气场上,原先,云霄的气场就算与柳飞儿结合,其范围也不到十丈,如今两人合击的气场已经能扩充到十四五丈,这对云霄来说已经相当难得。
云霄又将当日与扩阔对阵时的每一个细节仔细回忆,与柳飞儿一起参详出通过控制真气来改变气场形状的导气法门。一时间,两人倒也不亦乐乎。
不过此时与这里世外桃源般的境地不同,落叶谷之外却一点也不曾闲着。扩阔带伤跑回大都之后,立刻投入到京畿地区攻防战之中,虽然扩阔能带回去的兵力很少,可因为他的加入,整个北方又立刻进入了一种平衡状态,刘福通的大军在连番败绩之后,进攻的势头明显减弱,与扩阔帖木儿、察罕帖木儿、孛罗帖木儿三支大军形成了对峙,双方都在等待时机给对手致命一击。这让接到飞鸽传书的云霄顿时放心不少,至少,他现在还有足够的时间腾出手来解决陈友谅。
第一百六十五章 扬州乞丐
安徽。当涂。采石矶。以往只有兵丁驻守的江岸一下子多出了许多人影,最惹眼的,便是江岸最高处一个着杏黄袍的男子以及他身边一个穿金甲的将军。
“圣上,都说东南形胜,这采石镇乃是从江州至平江江岸中风景最佳,地势最阔之处,江流至此也不甚急,操练水军或是玩赏风月皆是俱佳,”金甲男子一手按住腰间配剑,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相传诗仙太白便是在这里醉酒后入江揽月,长眠于此。”
杏黄袍男子神情冷峻但一脸憔悴,沉声道:“陈友谅,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
陈友谅故作惊惶道:“哎呀,这个小王可不敢当!”
“哼!不敢当?当初你杀朕大将自立汉王你怎么敢了?一路挟持,把朕裹挟到这儿你怎么敢了?”杏黄袍男子冷冷道,“今天把我带到这儿来考证地形,怕是你已经准备妥当,朕大限将至了吧?”
被人揭穿的陈友谅非但不怒,反而长揖到地,口中唱道:“陛下圣明!”
杏黄袍男子摇头叹息道:“汉王!小明王大军北伐,龙凤朝与鞑子即将两败俱伤;张士诚为人反复无常,地盘虽广,可民心不聚;朱重八虽占应天,无奈底子太薄,四面受制,前途也是暗淡,此四者,皆不足虑。咱们现在坐拥江南,雄踞川中,物阜民丰,带甲百万,可北上可南下。进,可问鼎天下,退,可割据一方。此霸王之资也!此时虽天下大乱,可诸侯皆战而我独闲,正宜休养民力,囤积军资,待诸侯疲敝,咱们再涤荡中原,则大业可成。你为何总要揪住应天不放!”
陈友谅答道:“朱元璋地盘不大,可其人素有大志,且手下能人勇将极多,眼下各路义军皆已称王,唯独朱元璋不但不称王,反而修缮城塞、囤积粮草、训练兵马,可见其志不在小;此时他虽然困居应天,可一旦得势,天下便可收入囊中,日后定为我朝劲敌。不若趁其羽翼未成,亟剿灭之,以除后患。”
杏黄袍男子摇摇头道:“你当年不是颇有见识么,怎么如今却如此短视?诚然你所言不假,朱重八的本事我如何不知!其人本非池中之物,目下不过困于浅滩而已。可对付他,就只有一个‘困’字!朱元璋虽弱,可咱们要彻底吃掉他,纵然能赢,也非元气大伤不可;龙凤朝北伐必败,我们又元气大伤,那龙凤朝大片旧地谁来取?拱手让给张士诚还是直接送给鞑子?咱们眼下静待时机,龙凤朝一败,咱们出手夺其故地,这样中原十之七八已入我手,彼时朱元璋不过困居东南一隅,手下能人再多又有何惧?咱们只要严守关隘,让朱元璋这只猛虎出不得笼,他便不足为虑;若是我们不幸战败,反而会丢掉大片城池,让朱元璋有了问鼎之资!”
陈友谅嘿嘿笑道:“陛下说得极是!可陛下恐怕不知道,张士诚早就和大元暗中接头,随时准备倒戈,龙凤朝一败,长江以北又将是大元天下。”
杏黄袍男子一惊:“你!……”
陈友谅冷笑一声道:“徐寿辉,当初那个智计百出、忠勇可嘉的陈友谅早就尸骨无存了!我不过是大元派来的替身而已!你都明白了么?”
徐寿辉眼睛突然暴射出一道异芒,随即淡然笑道:“想通了,全想通了!我说当初文武全才、忠心耿耿的陈友谅怎么会变到这步田地!叛逆且不说,攻打应天这种昏招都能想出来!原来如此!”
说罢,将自己的长袍整了整,扶正头顶的金丝九龙冠,找了一块大石稳稳当当地南面而坐,板直身体,凝视前方,沉声道:“动手吧!”随即笑笑道:“朱元璋,朕看好你!”言毕,陈友谅已抽出长剑刺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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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叶谷。
“既然是这样,那扩阔帖木儿我就先不杀他,”竺清朝着云霄捻须道,“不过你还是要叫你手下的人盯紧才是。他也是少年成名,从你跟他交手的情况看,他修习的应当是龙波功,故而内力霸道异常,或许还学过其他武学也说不定,此番他手上回去,必然会向我那师兄讨教,再与他对阵时,你可要小心。”
云霄躬身行礼道:“谨遵师命!”
此时柳飞儿捏着一张纸条在远处探头探脑,竺清抬起头,含笑朝柳飞儿招招手,又笑着朝云霄道:“算算日子,你们这两天该出了吧!”
柳飞儿一路小跑过来将纸条递给云霄道:“陈友谅在当涂采石矶计杀徐寿辉!”
云霄眼睛一瞪,随即朝竺清道:“师傅,恐怕徒弟现在就要动身了!”
竺清含笑点头道:“去吧,记得有空回来看看!”
云霄三人顾不得多收拾,当即动身朝谷外赶去,不几日便赶到邯郸,在邯郸的飞记三人换上早已准备好的骏马一路向南疾驰,一直到了扬州地界才放缓脚程,按照事先约定,蓝翎从这里要折回南疆,选任新一代五毒教主,不知多久才能再见。三人心里都是沉甸甸的,薛雪死后,云霄心里最害怕的就是分别,生怕一次分别就成天人永隔,虽然他知道蓝翎无论如何也不至于落到那种地步,可心里还是有些不舍。
到了扬州城郊,云霄便勒马停住了,眉头直皱。柳飞儿顺着云霄的目光望了过去,却看见一个穿着单薄秋衣的乞丐躲在路边林子里,用一堆枯枝生火取暖,尽管如此,料峭春寒还是让他冻得瑟瑟抖。
“这是怎么回事儿?”云霄皱眉道,“飞字营的人怎么办事儿的?”
云霄和柳飞儿曾经给飞字营定下个规矩,那就是在江淮义军治下每一处飞记商号,看到乞丐都要尽量收容,条件不错的选拔出来送到飞记总营训练,实在习惯了过乞讨生活的,每到冬日,飞记商号总要派米、派粥,同时也赈济一两件过冬的衣服。可林子里的这乞丐实在不像话,从瘦弱的身躯和有些凹陷的眼眶看明显是好几天没吃上东西,一身秋衣就不用说了,连个乞讨的破碗都没有,飞记的人怎么办事儿的?
云霄立刻想到了一个他最痛恨的可能:贪墨、做假帐!脸色顿时就阴沉了下来,柳飞儿猜到云霄的想法,心里也是一阵揪心,可随后便释然,远远地指过去,朝云霄展颜笑道:“你呀,听见风就是雨!你看那边七八个乞丐,不都是穿着咱们飞记特制的冬衣,喝着米粥么?多半这个乞丐是从北方新来的,不懂得咱们飞记的规矩。”
云霄仔细瞧了瞧,脸色这才渐渐好转,不过口中却说道:“咱们飞记所有下属,一直到你我二人,包括在应天的几位哥哥嫂嫂,大家都是从苦日子里过来的人,也有过吃不饱、穿不暖的日子,眼下咱们富贵了,可不能因为一己之富贵置百姓于不顾;要知道,当初大哥他们,就是因为吃不饱饭才造反的!”
柳飞儿点点头,旋即笑道:“我就知道遇上这事儿你肯定看不过眼!眼下已经到了扬州,过江之后便可到应天,你包袱里的旧袄子就拿出来做善事吧!反正也用不上了!”
云霄微微一笑,翻身下马道:“这包袱前日里还淋了一场雨,你这会儿给人家是帮他还是害他?”也不取挂在马鞍上的包袱,直接朝那乞丐走去,一边走一边解开身上的棉袍。柳飞儿又好气又好笑:这么好一件袍子你就送给乞丐,你不怕人家把他当贼给抓了?不过她们也知道云霄的心思,不想违拗,只得也下马来,从自己包袱里翻出一件毡毛大麾打算给云霄披上。
走到那个乞丐身边,云霄脱下皮袍轻轻盖在瑟瑟抖的乞丐身上。谁知正在抖的乞丐如同被烧红的烙铁烫着一般,立刻弹了一下,连滚带爬地退出好几步远,惊恐地望着云霄。
云霄的手就这样尴尬地悬在半空,身后的柳飞儿捧着大麾走过来替云霄披上,笑道:“人家不领你的情哩!”
云霄不好意思道:“失误!失误!”却也不再替那乞丐披衣服,而是将衣服平放到地上,退后一步道:“给你的,穿上吧!你到城里去,只要是挂着飞记招牌的商号,都施舍粥米和过冬的衣物,若是你还会点手艺,飞记也会给你找点活儿干,老呆在这林子里总不是个办法。”
那乞丐眼神中流露出一股感激的神色,但依然一脸警惕,盘膝而坐,身体前躬,做了一个磕头的姿势表示感谢。
云霄转过身,一边朝战马走去一边对柳飞儿道:“难怪这么小心,原来是个哑巴……”突然云霄停下了脚步,在柳飞儿惊疑的神情中转过身,走到乞丐面前,一把抓住乞丐的领口,将乞丐原地拎了起来,眼睛死死盯住乞丐道:“你不是中原人!你是……高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