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7章 最重要的事
荣安和殷馨需要时间与皇帝交流,所以贵妃和常老夫人的目的一致,就是为她们闹事吸引殿中元平和侍卫的注意力,给她们争取尽量多的时间。
两人身虚无力,便执着于对元平的言语攻击。
短短时间,两人便都蓬头散发,狼狈不堪。而她二人身份地位在那,如此被辱,一时也激起了不少贵人愤怒,除了声援,还有人偷摸向元平丢起了酒盅……
元平本就是冲动性子,这个时候一边叫骂威胁,一边擦着自己黏糊糊的脑袋,还得指挥那些站一边的侍卫来拉开身边贵人们。
那些贵妇则滚地冲侍卫低喝:谁敢碰她们拉她们,坏了她们清誉,她们便想尽办法自尽,谁都休想拿到她们身上的利益……
这威胁一出,侍卫们再不敢动手,只能做到尽力护着元平……
宝贵的时间,就这么在一方的闹事下,拖延了下来。
荣安在这段时间里,不但将已与殷馨商定好的计划与皇帝谋定一二,还从皇帝得到了不少讯息。
“皇上放心,定不辱命。您好好保重,一定撑到北营大军前来营救。”
说罢,荣安便回了座位。
那边常老太太与贵妃见荣安回座,终于安稳了下来。
元平咋咋呼呼拍门出殿去更衣,殷馨则告知任石,她打算要一间房,单独对殿中人进行劝降。
“其他人都可以,但皇上不能离开这个大殿。这是殿下离开前特意吩咐的。”
“行!”
“成。属下去准备下。”
“就茶房吧。不用准备了。”殷馨有些着急。谁知道朱永宁出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想带虞荣安出逃,必须越快越好。
“茶房也可。”任石喊了侍卫过来,吩咐去将茶房的利器,炉子什么都收走。
“简单点吧,他们都中了药,不会对我如何!”
“谨慎为上。”
殷馨面上只是淡淡点头,也不过多纠结,心下却遗憾,暗道这任石难弄。她趁着外边在准备,先去了皇帝跟前私谈了几句。
看上去是在劝降,实则她是从皇帝那儿要了一个保证。即今日事后,要他记得殷家为力挽狂澜所做的努力,记得朱永宁所为与殷家无关,记得殷家种种皆是被逼迫,请皇帝对殷家网开一面……
此刻对皇帝而言,殷馨的出现无异于暗夜萤光,代表了他的所有希望。
虽然他并不如荣安那般信任殷馨,但这种已一只脚掉下悬崖的危机时刻,他并没有其他选择。他答应若殷馨可以按计划办事,事成后不但会免了殷家罪,还会对殷家论功行赏,加官进爵。
得了皇帝保证和信物后,殷馨心下大定。
本以为元平会回她的储秀宫更衣,倒是没料她这次大局为上,只到隔壁稍微擦洗,不到半盏茶便回来了。
“皇上好好考虑下。”见元平看来,殷馨做出了一副劝说效果不错的模样,从皇帝跟前起身。
接着,殷馨便开始了她一个个的劝降……
保和殿的茶房里,她见了一个又一个的贵人。
殷馨原本打算借着私聊,唤上常老太太等人,做些叮嘱下去的。
但发现任石是个谨慎人后,她小心了些。
她只得站在朱永宁的立场上,真就好言劝了起来……
窗外时不时有影子闪动,殷馨觉得自己的提防很有必要。外边肯定是有人在盯着的,倒也未必是为了偷听,没准是在给自己做保护。
一刻多钟,她劝了五人。
其中一个对她破口大骂,斥她忘恩负义,助纣为虐,要遭天谴。
一个只对她冷眼旁观,质问她可对得起老太爷和死去的泰王,随后拒绝再谈。
一个畏畏缩缩,一味只知抽泣。
还有两个是贵妃和常老夫人。
贵妃是殷馨的表姑,殷馨心疼着呢。常老夫人更是年纪大了,叫人钦佩。所以将贵妃和老夫人弄来茶房,殷馨纯粹只是为了让她们缓缓,以免再成元平目标……
多人进进出出后,守门的侍卫好奇心也小了。
殷馨猛地开门出去时,茶房外守着的侍卫明显少了,只门口站了三个。
觉得时候差不多,殷馨便喊了顺公公来劝降。
一刻钟后,茶房门大开。
殷馨眉开眼笑。
“成了!”她声音里全是喜悦。“顺公公点头了,他愿意投靠殿下,将玉玺献出。”
“当真?”任石也是大喜,拽了顺公公问到。
顺公公抹着泪,点了点头。
这时,殿门再次被拍响,任石听到是姝贵嫔的声音,只得开了殿门。
“你们刚说什么?”
任石面上带笑:“王妃说动了顺公公。”
“不可能!”元平下意识就反驳。就凭殷馨?殷馨这么能干,那还有自己什么事?“你如何做到的?”
“如何做到与你何干?”殷馨一声冷笑。
“先前殿下那般威逼利诱都无果,怎么你说几句他就从了?我怎么就不信呢?”
“自己办不到,有什么脸质问别人?我殷家若非有过人处,如何能得殿下青眼?”殷馨从来不是软弱性子,对上元平她可是一点不发怵。“顺公公家里的两个侄儿在外做买卖,他们租的店面就是殷家的。明白了?打蛇捏七寸!”殷馨挑眉,一本正经胡说。
但任石和元平都信了。
有点道理。顺公公是太监,最介意之事大概便是没法传宗接代。那同姓同根同血脉的兄弟侄儿自然是他最在意的家人。殷馨拿他侄儿威胁,似乎确实是有效手段。
任石连点头,元平则鼻中冷哼。
殿中有人听到顺公公投靠了宁王,已是痛骂出声。
顺公公戏足,砰地一下跪地,冲着殿中皇帝御座方向磕起头来……
哪知,这第三个头才刚磕下去,突地,一声巨响传来,吓得所有人都是一惊。
这还没完,紧接着,又是好几下不断的巨响。
所有人下意识冲巨响方向看去,只见南边天上,有黑色浓烟滚滚上涌,随即便见巨大火舌腾去半空。
就这么看着,似乎都能感觉到那瞬间窜半天高大火腾出的热量。
随着又是好几下震耳的爆炸声,黑云亦是一团团往天上涌。
好可怕!
由于殿门大敞,所以殿中大部分人刚好将这一幕收入眼中。
殿中尖叫连连,侍卫拔刀挡门,拦住了想要慢慢走来门前的众人。
那方向……
荣安心下一沉,暗道大概猜测成真了。
只怕朱永宁,真是去朱永昊那儿了。
难道,他这是炸开了朱永昊被围的府邸?
殷馨抚着胸,惊魂未定。
倒是元平,直接笑出了声。
再看那任石,也是面上淡淡,一点反应都没有。
显然,他们对这动静是知情的。
殷馨作势受了惊,连退不少步到了殿中。她大声惊问“怎么回事”。她故意退进殿中,便是为了引诱明显知情的元平两人来给众人答疑解惑。
果然,见她恐惧,元平就高兴。
“刚刚不是还以得了殿下青眼的王妃身份自居吗?怎么?这么大的谋划,殿下都没跟你说?”
“怎么回事?”
任石恭敬道:“王妃莫惊,一切都在殿下谋划之中。一切顺利。”
“这发生爆炸的是何处?”
任石一愣,打量同样好奇的殿中人,犹豫说是不说。
元平却是不以为然。
“很明显,是为救废太子。殿下答应了皇后和廖夫人,要为她们把朱永昊,虞荣华等人救出来。”
“这么大动静……”不对啊。殷馨不明。“殿下弄这么大的爆炸,这是打算硬碰硬了?”不是说不愿惊动北营和衙门吗?
殷馨目光与荣安在空中有一个碰撞,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明,之后又各自移开。
“噗。我还以为你多聪明,不过尔尔。炸的,不是朱永昊府邸,而是……”元平一下兴奋,看向荣安。
“我的宅子吗?”荣安心下一痛。不对,她府上住着禁军,谁能做到手脚?
“没错!目标是你的宅子,但手脚却是动在了你隔壁那家的宅子里。正因你的宅子里住着禁军,所以要炸的,就是你的宅子!
你那儿进不去,但你隔壁那家却不难!只要分量到了,一样可以瞬间将你家化为平地。所以那里被我们的人在靠近你宅的墙根附近,堆了足足五十包的火药。一旦引燃,那滋味……啧啧!可想而知。
可以预见,你从殷家买的那宅子已成废墟。而此刻正是禁军换班时,所以那伙禁军应该也伤亡惨重。而其他禁军,只怕也会被这可怕的爆炸给调虎离山赶去救人救火了。
朱永昊有人接应着,不出意外的话,已经从禁锢中逃出来了!而殿下之所以连这宫里都暂且不管,正是要第一个带人赶去那边主持大局……”
元平笑得欢畅:“所以,北营还是不会出动。官兵也只能在殿下的管束下,先全力忙着救火。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宫里已经变天了。”
元平没说的是,朱永宁一批乔装去趁火打劫的“难民”应该已经冲进朱永昊府邸……他们的任务,明面上是抢,实际却是悄摸对禁军大开杀戒。那些禁军,炸不死也会被诈而死!
元平所言不假。
此刻的朱永宁,确实做出了正从宫中快马加鞭赶去事发点的模样……
他比官兵还要早“赶到”,随后第一时间封锁了那一片,将百姓都远远挡了出去。
在爆炸前的数十息,他的人快马还到虞荣安那片宅子后墙外的巷子里穿过,同时扔下了近十包火药。
爆炸迅速波及了虞荣安的宅子,并发生了第二次爆炸。
分量十足的火药确保了这火够大,大到即便里边有禁军没被炸死,也出不来火场。
所以此刻非但是虞荣安的宅子,就是朱永昊的那府邸也被炸了半片,烧得如火如荼。
“难民们”速度奇快开始攻占朱永昊宅子,并帮着护送朱永昊等人逃离……
有大火做掩饰,有足够的战斗力和接应人手,让一切事半功倍。
而封锁了整个现场,只留了一处出口的朱永宁,更为朱永昊等人做了最好的掩护——他直接将前来救援的兵马司和京卫人手全都给统一调度了。
理由冠冕堂皇:圣上口谕!
一众官兵反而舒了口气:皇上已经知道了,还派了宁王来主管,太好了。
来的时候他们便提心吊胆。皇上大寿,结果出了这事,会不会被追责?会不会被罚俸?会不会挨打?
此刻好了,有人主管这事,他们便只需配合就好,连皇帝都不用见了。
收到消息的顺天府尹和兵马司指挥使都怀着这样的心理,传话让宁王只管调度他们的人手进行救援……
谁也没注意到,朱永宁的脖子一直都有微微的扬起,很是得意……
所以这才是朱永宁必须亲自出面的最主要原因。只有这般,才能按下官兵们,确保朱永昊一行人会顺利逃脱……当然,他等下还得亲自与朱永昊谈一谈,抓紧时间快速达成一个协议……
而宫中,任石惦记着让顺公公交出玉玺,正催促赶紧。
殷馨表示,她愿意跟着顺公公亲自前往司礼监。
此刻,还有什么比玉玺更重要?
任石立马表示,他打算亲自护送!
此外,他又连点了足足六十个高手侍卫,准备同行。
元平见顺公公真有带路的打算,羡慕得连酸话都说不出了。
若能亲手拿到玉玺,那是何等分量?这功劳……是不是足够殷馨保住眼下正妻之位了?
元平不但心下嫉妒,更不希望殷馨会成为皇后。她确实向朱永宁表示过,将来想入他后宫,他应了。可若殷馨成后,怎么也不会给自己好日子过吧?
见殷馨面色不好看,抚着胸口全然受惊模样,元平主动道:“王妃身子不好,不如我跟任卫长和顺公公去这一趟吧。”
殷馨:“我没事。”
“呵,时间紧迫。哪怕从这前朝穿后宫,从保和殿到司礼监就有四里地,往返八里,你走得动?你走得快?万一出了事,你担待得起?”
这话出口,任石也是神色一变。是啊,他怎能让王妃走那么多路?往返路程没有八里,也有七里半。王妃怀着孕,万一有点什么……
任石:“不如王妃便留下主持大局?”
……
第628章 有心算无意
城北廖家,一阵忙乱。
半个时辰前,廖老太太关上家门,召集了府中上下所有主子,带着他们的心腹到前院花厅说话。
随后,便是一串接连一串的惊叫。
几位夫人吓得当场腿软,差点就晕了过去。
只因偌大的花厅地上,竟是七倒八歪躺满了人。
全是府中的下人!
全都是熟人!
出事了?
出什么事了?
谁这么狠?
一个不放过?
“都没死!就是晕了,没什么了不得!”
众人抬头,只见老太太高高上坐,语态语态都稀松平常,淡定到让人心惊。
“老太太,这些人……都是您弄晕的?”廖家众人惶恐看着老太太,不明所以。
“是!有些事不方便让他们知道,所以全都弄晕了。”老太太觉得自己心慈手软了。
这些人,其实是全杀了最稳妥的,可她到底念在多年主仆情而手下留情,只是将府中除了各主子和其心腹外的所有下人召集了来,一人给赏了一碗足够睡上三个时辰的蒙汗药,仅此而已。
“您……您为何?”众人弱弱问。
“你们有半个时辰的时间,各自收拾好东西。半个时辰后,咱们全家都得出趟远门。”
“远……远门?”
“去哪儿?”
“我不去!”
“这么突然,谁爱去谁去!”
几个子孙媳妇都蹙眉拒绝。好好的日子不过,一道出什么远门?
“就是!”廖家四儿媳道:“还半个时辰?说笑呢吧?这么着急,天塌下来了不成?”
她身边嬷嬷得了她一个眼神,立马接话道:“是,夫人暂且可没法离京,娘家老太太最近身子不好,今儿夫人还得回娘家探望呢……”
廖四媳点点头,刚要接话,却是……
“啊——”的尖叫,既从廖四媳口中,也从在场瑟瑟发抖的众人口中发出。
那嬷嬷的脖子,被抹了一刀。
伤口长且细,可却偏偏在要害。
她一脸不敢置信,手指伸出去,颤了两下后,砰地倒地……死了!
是府中侍卫长得了老太太的示意给了她这一刀。
“都给我安静!”老太太一声喝下,威压尽施。
众人捂嘴吓坏,噤若寒蝉。
廖四媳则早已跌坐在地。
“老太婆我不是在征求你们意见,而是在命令你们!最多给你们半个时辰时间,要么麻溜利索给我收拾东西,听我号令,要么,就与这老奴才一样下场!老四媳妇,你确定要回娘家?”
“老太太,我是廖家儿媳……”
“呵,我廖家男儿,不会缺女人的!所以我不管你是谁!”
“……”
好好的,谁愿离开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
一众廖家男也难免有怨。
“究竟出了什么事,您总得告诉咱们吧。”
老太太话到口边又是一转,自然不能和盘托出。“皇上要对廖家出手了。不离开,就得死。”
“咱们没犯错,皇上为何……”
“我再说一遍,时间不多了。”廖老太太一个示意,那侍卫长又将手中长剑甩了个血花四溅。
“那……总要知道去哪儿吧?”
“不重要。”
“还……还会回来吗?什么时候回?”
“会的。快去吧。”廖老太不耐烦,“你们去收拾几件随身衣物细软就行了。缺的,以后再买。对了,你们每一房都只能装两个箱子,多了的,一概全扔了!所以你们别想着带废物!”
朱永宁怎么想的,老太太不知道,但她肯定,很快京城会有一场大仗。或者,是朱永宁与朝廷,或者,是朝廷与联军。
当然也有可能,会是他们和朱永宁!
局势瞬息万变,此刻还真不好说。
毕竟,到了这种时候,再不往上争一争,这辈子岂不是白活了?朱永宁有野心,在蛰伏,谁还不是呢?
但不论是哪种局势,廖家留在京中都太危险,还是赶紧避避风头才是。
……
魏氏慌了。
她跟廖家这么一走了之,无异于背叛了皇上。可她还有娘家呢!到时候岂不是害了娘家?魏氏不想走,可不走……老太太也不会让她好过。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一条道走到底。
于是在老太太训话之时,她悄悄在地上横七竖八躺着的下人群中找到了小石。
她悄悄走过去,拿脚撞了小石,而小石则两下回撞,算是回应。
她微一吐气。小石果然没有中蒙汗药,只是假装,那就好。
到底是暗卫,水准不凡,辨出酒有问题了……
魏氏正指挥人收拾东西,并思量下一步,倒是荣英自己找上门来了。
“你怎么来了?老太太怎么允许你过来的?”
“我说要离开,有点慌,我想要与思明一道。她便让李嬷嬷把我送来了。”荣英确认无人偷听才道:“她忙着见人,暂时没空管我。”
“见谁?”
“反正是陌生人。”
荣英一把扯住魏氏:“我不想走。舅母,你帮帮我。我是将军府儿子不是吗?我不想被追杀,不要流落在外。”
为何什么事到他这儿,就没个好呢?逃命?又一次要逃?他怕了!他不要!事实证明,他逃得一次比一次差!
“这或许刚好是我的机会。是我逃离老太太掌控的机会。舅母,帮我。”
“你娘不是回来了吗?你不想以后跟着她?”
“她?我还会相信她?”上次过后,她又已两个月不见人。上次她回来时候,身上挂的就都是羊脂玉,面色细腻比两年前还要好。她流落在外,能过上好日子的原因还不就只一种可能?必定是改嫁了或是靠上别的男人了。呵,这女人太不靠谱。
荣英觉得,还是得尽量与生母划清距离,否则爹更不会接受自己了。
想到爹,他的心头一阵澎湃。听说爹又出征了。回来之后,又是大功一桩,又能更上一层了吧?爹还辅佐着太子,这荣华富贵,至少还能保几十年。比和朱永昊那废物纠缠不清的廖家总强了百倍。
“我娘靠不住,我还是想回虞家!”
魏氏心里一转,也是有了主意。
“舅母便帮你这最后一次。你听好了,舅母身边还有一个能用的丫鬟,便暂时给你了。待会儿,她会护着你跑……”说的,自然便是小石了。
“你爹出征不在将军府,你便跟她一起去找虞荣安。这会儿宫中有宴,你去宫门外等着,或是找到将军府的马车,等着虞荣安。见到人后,你就将廖家上下都跑了的事告诉她……”
魏氏的心思动得很快。如此,她将廖文慈最大的宝贝送到了虞荣安手上,还安排小石将消息带了出去,她就不算背叛皇帝了。
不不,不但不是背叛,可能还是大功一件!
至于那之后,虞荣安是去找皇帝报信还是直接追击,也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魏氏和颜悦色:“你带去这么大的秘密,刚好可以作为你的诚意。虞荣安念你心意,一定会允许你回去的!”
“多谢舅母!”荣英躬身一鞠……
两刻钟后,廖家上下都准备好了。
他们将被安插进一组经过廖家门前讨水喝的商队里。
正要出发,东边方向突然一连串的爆炸,大火烧红了半边天。
整个京城的视线都被吸引了去。
廖家众人心惊,自是辨出了爆炸发生可能的所在。朱永昊那里出事?若与自家举家逃京联系在一起……廖家众人似乎明白了。
魏氏又是一慌,找到了老太太。
“是不是……”
“莫慌!静儿和孩子都没事的。”老太太撂下了话。“你很快就能与他们团聚了。”
魏氏心头刚一松,再次提起。
听老太太的意思,已经很明确知道这爆炸的缘故和目的了。所以,果然是场谋反!所以老太太才会担心廖家身处旋涡中心会有危险,趁着京中将乱组织了整家逃离。
谋反啊!魏氏庆幸,好在,好在,自己做了安排,至少不会让魏家被拖下水。
廖老太太发号施令命车队准备启程之时,那些震耳欲聋的动静,脚下似乎都在颤的晃动,让大伙儿都分了心。
等老太太催促上车时,才有嬷嬷发现,荣英似乎不见了……
宫中,元平和任石跟着顺公公,带着一大群人快速穿宫往司礼监拿玉玺去了。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殷馨慢悠悠使唤了兰儿:“兰儿,你代表我,也跟去瞧瞧!”
“是。”就这样,兰儿也跟上了任石等人。
任石回头冲殷馨一点头,而元平则一脸忿忿不悦……
殷馨在保和殿外转了一大圈,心下定了不少。
她的计划很成功。
她要的,既是将元平和任石都支走,也是让这保和殿附近的防守力量,稍微薄弱那么几成。
而顺公公此行的任务,便是将任石元平这波人拖在司礼监。其实只要暂时不交出玉玺,顺公公应该都会无恙。但苦头,肯定是难免要吃的。
元平……呵,一向自视过高,果然就上当了。这才是殷馨一进殿就故意对元平找茬的原因。她故意激起元平的反感和厌恨,再等争锋相对状况下,她二人之间一旦涉及到利益,一定各不相让。
元平她果然上钩,去做她自以为更重要的事了……
殷馨站在殿门前,招呼了代任石负责守殿的冯侍卫过来。
“顺公公去取玉玺是大事,我得亲自去跟殿下禀告一声。你去给我套个马车来!”
平日的前朝是不让马车随意行走的。但今日不同往日。
朱永宁先前让殷馨先回府时,就是给她安排了马车的。所以她此刻索要马车时,那侍卫自然只能应是……
正在穿后宫往司礼监去的几人,却是发生了一点小意外。
殷馨的丫头兰儿,走着走着,突然就掉下了池塘。
是元平和她的丫头所推。
元平冷笑:“你是眼瞎还是腿瘸?没用的东西!咱们可没时间和你磨蹭。自己上来吧!任侍卫长,咱们走!”
任石何尝看不懂是什么状况。这分明是元平想要占了拿到玉玺的首功,所以才对殷王妃的人出手。他一叹,这事,他插不上手。道了声“抱歉”,招呼了个侍卫来帮忙后,他一行人赶紧离开了。
池塘水不深,只到膝盖处,兰儿自己就爬了上来。
兰儿忿忿往回走。
但她走的方向,却渐渐往慈宁宫偏去。
名头么,是换衣裳。
而她面上呢,还挂了一丝笑……
等马车过来的这段时间,殷馨还和刚刚一样,又叫了宾客到茶房开始劝降。
很快,坐在茶房之人成了荣安。
她两人皆是手心冒汗,心跳加快,坐立难安,你一言我一语,尽说着废话。
突然,外边有些喧哗声起。
“怎么了?”殷馨拉了门,招呼守门侍卫问了一句。
“慈宁宫方向,不知怎么就起黑烟了。”
“着火了?”
“好像是。”
“快让冯侍卫带人去瞧一眼,弄清是什么情况回来报我。”
“是。”那守门侍卫领命小跑离开茶房去禀告。
支走了这个侍卫后,此刻守着茶房的,总共也就只两侍卫。
茶房是殷馨选的,在保和殿侧殿拐角边上,刚好有一个死角,所以从保和殿的正门是看不见茶房门的。
机会出来了。
殷馨喊了声“进来”,一个侍卫便应是推门。
“帮我看看这是什么!”
殷馨手指茶桌下的已经熄了的炉子。
那侍卫蹲身低头查看,哪里想到后方会有偷袭。
荣安迅速出手。
一次得手,干脆利落放倒了一个。
门外另一个侍卫听到了响动,询问“怎么了”。
“无事!”
殷馨却是走到门边,径直走了出去。
侍卫见她出来,下意识低头后退。
他这头一低,门后荣安就势拿茶巾捂了他嘴,手镯花托一开,花蕊根根竖刺林立,直接扎上了那侍卫后颈……外加簪子喉管准确的一戳……
这个侍卫被拖进茶房,刚去传话的侍卫也回来了。
殷馨站在茶房门口招呼他进茶房帮忙抬桌子,那侍卫不疑有他,刚一踏进茶房,便有银光一闪……
三人全都解决。
倒不是荣安武艺高,主要还是有心算无意,占了便宜。
殷馨在茶房见了一人又一人,门开了一次又一次,守门的早就有几分漫不经心。
茶房早就经过检查,并无任何可能伤人之物。而屋中两个孕妇,一个身子弱,还有一个中了药,侍卫自然不会过多防范。再有荣安准备充分,力气不小,准头不错,倒是有惊无险,完成了计划的最重要一步。
……
第629章 你给我闭嘴
处理完茶房侍卫,荣安与殷馨迅速将茶房门带上。
由于保和殿守卫都集中在殿门附近,茶房位置又在死角上,所以并未有人注意到这里的不对劲。
之后,荣安搀扶殷馨,大摇大摆往那已经停在保和殿外的马车走去。
当然,荣安早已换了行头妆扮,此刻的她,已扮作了殷馨的丫鬟模样。
她将腰身往上提了两寸,宽幅裙摆基本挡住了她的孕肚,很好掩饰了过去……
从放火到行头,这些准备都是殷馨做的。
朱永宁的所有计划,都并未让殷馨知晓。
可她是宁王府女主人,自然察觉到了近日王府里不对头的气氛。
尤其昨日,朱永宁竟特意来叮嘱她,今日入宫后便待在慈宁宫休息,不用去参宴了。她觉得奇怪,太后病着,她一个孕妇,让她伺疾合适吗?他又何时这般孝顺过?
他却又说,伺疾只是做做样子,届时慈宁花园最南边的延寿堂会单独开放给她休息。她只需待在那儿。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开宴之后,你除了延寿堂,就只待在慈宁花园最南部。延寿堂往北,你就别去了。”
“为何?”她不明。延寿堂与慈宁宫之间有咸若馆和慈宁门相隔,几乎是被隔开的一片。为何要将她单独安排在一处?她怎么就不能去太后宫中呢?
“你听我话就行!”朱永宁压根就不打算向她解释。“另外,慈宁花园的南门会单独给你开放。你若不愿待在延寿堂,便早些离宫。”
殷馨还欲再问,可刚好有人来报。
“殿下新做的衣裳送到了。”
“马上来!”朱永宁面上眼中突然放光,再不搭理殷馨,转身就走。
殷馨更不明了。
他什么时候在意过新衣裳?什么新衣裳能让他眼中放光?
殷馨拦住他。
朱永宁很不耐烦:“你一个妇道人家,少管闲事!明日宫宴结束后你便好好待着,以后荣华富贵少不了你的。你会感激我的!”
他大步流星离开。
这话,是不是太过奇怪?
殷馨跟出去,发现朱永宁去了前院。
她跟着到了前院书房,却不被允许进入。
但她看见了一个面熟的妇人,正指挥下人将一只精工雕刻的黄花梨木箱子搬进了书房。宫中贵人最好黄花梨,近年黄花梨木价格攀升,这么一只箱子便已价值不菲,什么衣裳配得起?
还有那妇人……是谁来着?
殷馨回去后想了好久,到底是记起来了,那是早先江南织造的唐嬷嬷!宫中缎料衣装,很大一部分出自江南织造。而宫中帝后,贵妃等人的礼服吉服,早先都是这位唐嬷嬷负责选缎送花和交接的。
殷馨跟着贵妃,算是见识过那场面。她从小到大见过这唐嬷嬷不少于五六次。但两年多前太后从皇后手中将所有后宫事务接过后,这二十年来一直皇后负责的织造局自然也跟着换了人。
殷馨很清楚记得,这唐嬷嬷已被撤换两年多了。
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这一贯只负责皇上皇后太后贵妃衣裳的老嬷嬷,悄悄送衣裳过来……
一阵风吹过,殷馨打了个寒颤。
再看看这明显多了至少三倍的护卫,近来行迹很古怪的朱永宁,殷馨已有了一个觉得荒诞且恐惧的猜测。
而且昨晚一整夜,朱永宁都没回房,反而是待在了书房。
一个没有职务,只需承办一场宴席之人,哪来那么多的事做?
想到最近乱局,殷馨心头七上八下。
今日她特意多带了几个心腹入宫。因她有孕在身,朱永宁自然不会多言什么。只是殷馨惊奇的是,宫门那里竟也没多说一句。
到了慈宁宫,她特意与慈宁宫的管事嬷嬷说了一会儿话。
她问了太后的病,觉出了古怪。再想到近日朱永宁频繁接触表姑母,她当时便有猜测,莫不是太后病倒,是他为了利用顺理成章接过后宫大权的表姑为他做事?
殷馨两年前就知道朱永宁不是个好东西,此刻将种种怀疑串联,她如何能不担心?从今早开始,她便一直心神不宁。
她扪心自问,若怀疑之事真的到来,她该如何选择?
凌乱之时,荣安却以为她心情不好,特意前来开解。
虞荣安,她竟然主动表示愿意帮忙。说只要不触及她底线,便会尽量帮忙。
看着和自己一样身怀有孕的虞荣安,殷馨实在看不得她受苦。
这才有了后来殷馨劝说荣安跟自己出宫之事……
而当时为了顺利带荣安早些出宫,她还让兰儿去准备了一套衣裳过来。
当时的殷馨,知道的并不多。
然而,也是因为她一直在等虞荣安,反而听到了整个保和殿里的所有……秘密。
她是看见有八百里加急的快报送到时,因为关心局势所以站去了保和殿外。
侍卫原本要阻止她偷听,可她威压放出,直言她此刻若进殿去,一样能知晓所有秘密。但得罪了她的人,绝对活不过今晚!
侍卫看她抚着肚子,心想宁王确实没有交代对王妃有任何防范,只得由着她在殿外听了足足三刻钟……
殷馨站在殿外几乎傻眼,她哪里想到朱永宁那么狠。她亲眼看着皇后和廖文慈进出殿中,也看着老太爷被送去侧殿。
侧殿之中,老太爷吐了口血,抓了她手只言“不可!万不可!”,之后便晕了过去。
殷馨失魂落魄在茶房坐了一会儿,随后下了个决心。
她不能成为罪魁祸首,她不能对不起表哥表姑老太爷甚至列祖列宗。
她没有什么好办法。
她能用的人太少了。
她想了个辙。
她的原计划便是打算一边让顺公公以交出玉玺为幌子支开任石,一边让兰儿去安排放火吸引注意力,而她在这里喊来马车后,策应着救皇上离开……大不了,她就把袖中匕首架在自己脖子上来威胁,说不定能成呢?
好在,有荣安,这让她如释重负……她的主意,得到了荣安和皇上的一致认可。
运气还算不错,一步步,到此刻为止,都还顺利着……
她和荣安在茶房,就是掐着时间在等兰儿放火。
所以即便元平不对兰儿出手,兰儿也一定会找个理由往慈宁花园去。
延寿堂里,殷馨的几个丫头都在那儿,却只有几个守门的侍卫是朱永宁的人。所以要动手不难。
殷馨从荣安的花瓣镯子里拿到了蒙汗药,兰儿会借着递水放倒那几个侍卫。之后,丫头们将会在延寿堂点一把火,将宫中注意力都吸引过去……
殷馨叮嘱兰儿不用怕。
“宫中起火,他们一定害怕引起宫外注意,所以将会第一时间用最大力量来救火。所以你们一定很快就会得救。
到时候你们只需一口咬定,是黑衣人放火。若有人质问你们,你们便强调没有理由冒着性命危险做傻事。
你们放心,只要咬死,侍卫最多只会控制住你们而不会对你们如何……”
她的丫头是亲近忠心的,二话没说就应了。
所以大火出现后,便是防务最薄弱之时。殷馨再调开冯侍卫后,整个保和殿基本就处于群龙无首状态。
这便是她们离开最好的时机。
殷馨霸气全开,料定了一般人不敢拦她,也不会对她有任何指手画脚的过问。
两人从茶房径直往外。
下阶梯,直冲马车方向,大步过去。
短短百多步,两人走出了个汗流浃背。
只恐叫人看出端倪,两人不敢匆忙,也不敢表露任何心虚。就只挽在一起颤抖的手,微微表露两人的心慌。
亏得殷馨气场不小,一路走出了个气势汹汹,令不远处的侍卫不敢正面打量。
马车边,除了车夫,还站了四个侍卫。
“赶紧送我去找殿下。我有要事!”
人未至声先到,负责驾车的侍卫赶紧调整马头。
荣安将殷馨扶上车,又小心遮掩了自己孕肚,麻溜上了车。
两人略略舒气。
殷馨还不忘开窗,支了个人去禀告冯侍卫,说她有要事先走一步了。
越拉长发现茶房问题的时间,她们便越安全。
只要出了宫,朱永宁的人未必就敢在宫门动手。
殷馨又手指了其他几个侍卫道:“我着急去找殿下,不用这么多人跟着,慢慢腾腾的,浪费时间!”
被殷馨这么一喝,剩下侍卫里只一个跳上了马车前座相护,
马车终于跑起来了。
“用最快速度!”殷馨吩咐到。
“是!”
两人相互看了一眼。只觉一颗心都快要跳出来。
荣安将后窗帘子掀开一条缝看着,好在,暂时还无人追上来。两人也不敢说话,只能巴求快点,再快点。
保和殿一路往南,距离宫门并不远。
荣安的计划是:先出宫,随后想法子杀了车上两个侍卫,抢下马车控制权,随后找到阿生他们……
宫门近在眼前,殷馨手执令牌,哪里有人敢不放行?
马车顺利出了宫门。
此刻,便到了荣安必须动手之时了。
马车是去找朱永宁的,而阿生他们就在宫门附近,此刻若不动手,等会儿就难了。
荣安一颔首,殷馨突然喊了起来。
“老鼠!来人,来人啊!车厢里有老鼠!”殷馨拍着前门。
前座的侍卫立即移动过来帮着开门打算驱鼠,眼前却是银光一闪,脖子一凉,嘴巴被捂……
荣安自然不会叫这人滑下车,拿着殷馨的匕首一手补刀,一手使劲将人往车里拖。殷馨一道帮忙,两人费劲拖人,好不容易,才将这侍卫弄进车厢。
殷馨拿了厚绒毯,一下闷上了他的脖子防止鲜血四溢……
前边车夫听到动静,一回头,面色便是一变。
而荣安刚要出手,心头便是一凉。
身后宫门好大的喧哗和马蹄声。
已能听见有人大呼小叫要拦住她们所在这辆马车,那声音不是冯侍卫又是谁!到底是骑马快,这么一会儿就赶上了。
到了这种时候,想要偷偷拿下马车控制权已是不可能。
殷馨没有战斗力,荣安自己功夫也就一般,两人阴上几个人还没问题,真要明刀明枪就是送死!
荣安只剩了最后的办法。
尖叫!
她和殷馨一道高喊“阿生!救命!”
驾车的侍卫拉停马车之时,荣安的匕首已经横架在了殷馨脖子上。
殷馨是个聪明姑娘,刚还不忘将马车里死人脖子上的血抹了一手到自己的颈部。
所以此刻荣安的匕首挂那,看着就极为瘆人。
似乎她的匕首再往里一点点,殷馨漂亮的脖子就要断了。
她与殷馨贴着马车车厢,慢慢下了车。
“谁敢逼我,我就杀了你们王妃!”
荣安这么一叫闹,这事便到了明面。
附近几十丈所有人的视线全都齐刷刷看了来。
这让后方原本正在追的一众宫门侍卫全都面面相觑,面部抽搐。
果然是虞荣安!
都是她在搞鬼!
他们倒是想要一拥而上,将这女人直接拿下。
可……一来,王妃在她手上。王妃是贱人,与她狼狈为奸,杀了也无所谓,可谁叫王妃肚子里还有一个!这是王爷长子,谁敢轻举妄动?
另外……王爷的计划此刻是暗中进行!此刻若被揭穿走向明面,王爷的计划就要调整。若王爷没准备好,他们草率坏了王爷大计,谁担待得起?毕竟这宫门外,不但是人来人往,今日入宫赴宴的各大家族等着接人的马车随从都聚在这处呢!
万一干戈起,别说暗中进行,只怕宫中出现变故之事将如一阵风,迅速吹遍京城!
到时候便不是平稳夺取政权,而是要一场混战了!
没人敢负这个责!
基于这两条,一众侍卫压根就不敢动!
可恨那虞荣安,竟然还在大呼小叫!瞧瞧,引了多少贵人的马车都靠近了来!
冯侍卫一脑袋的汗,却只得赶紧张罗让人将这里状况通知朱永宁去。他的一颗心转成了陀螺也不知该拿虞荣安怎么办。
他也不算蠢,立马将城门侍卫全都组织了过来,试图将各家随从和百姓都挡开了去。
“虞荣安,你胆敢挟持……”
“你给我闭嘴!”荣安带着殷馨背靠路边墙面,寻找阿生所在。“你若放我离开,我便不将宫中之事抖出来!如若不然,殷馨要死,你也要死,你全家都得死!因为你,还将死伤遍地!”
……
第630章 多少人可用
荣安之所以没有大声将朱永宁谋反之事当众抖出,无非是想去执行更多任务。
她必须为组织反击争取最多的时间。
相反,朱永宁谋反被摆上台面后,局面必当大乱。朱永宁狗急跳墙,便不会再需掩饰,不用再有顾忌,此刻京中他人数占优,他若直接对宫中和京中下手,那才是得不偿失。
所以,荣安愿意“帮”着朱永宁遮掩,以换取一个“逃离”的机会。
殷馨大吼:“冯侍卫,你只是暂代任侍卫长之职,此刻出了变数,你也只需担次责,但你若咄咄逼人,害了殿下长子,害了殿下布局,你便是罪魁祸首!这个时候逼迫虞荣安,绝不是明智之举。”
说着,殷馨故意将脖子往匕首上又近了两分……
冯侍卫的汗已经滴入了眼中,叫他眼睛酸涩且生疼。他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事实便已无意识间做好了决定。
他确实没有选择。既不敢做任何有害殷馨之举,也不敢让造反之事被公之于众。殷馨说的也对,他宁可做那渎职的,也不能做那出头闯祸的。
所以他始终没有下令对虞荣安两人动手,而是任由已闻讯而来的阿生几人从虞荣安身后的墙头靠近,之后从天而降,严阵以待地护在了虞荣安身边。
此刻阿生也不藏着,连暗卫也招呼了出来,直接就带着人呈圆形围护了荣安两个在最中间。
冯侍卫眉头一蹙,也是没想到接送虞荣安的,会有这么多的人。这要是干戈起,确实闹太大,他可承受不起。
罢了,就放她离开吧!
大不了,他带人跟着!她还能去哪儿?上天?还是遁地?即便她回了将军府又如何,只要把将军府一围,还不是瓮中捉鳖?
与其这会儿闹大,不如等着殿下发号施令再收场。
这么一想后,他便命宫门侍卫回到原先位置,继续守好宫门,又找人去报朱永宁后,打算亲自跟着虞荣安。
至于远远围观的各家奴才,是完全不明所见,于是纷纷派人回府相报。
……
荣安顺利得了阿生等人的接应。
将军府马车也已经赶到。
阿生几个护着荣安两人上了马车,又夺了宫中那辆车在后边护着。
剩下一行护卫则一人一马,团团护住了荣安。
冯侍卫则黑着脸带人一路都不远不近跟着。
到了此刻,荣安已不介意他跟来。
她主意早已定好,此刻就是她全力吸引朱永宁注意力之际。她必须让朱永宁手忙脚乱,让他既忙着朱永昊那边,还要急着来追捕自己,还得想法子不露马脚,就是要让他无暇顾忌宫中,更来不及做出应对。若有必要,她还得豁出去,全力拖住朱永宁。
只有如此,北营禁军才有足够时间来接应。
所以一入马车的荣安便招了阿生。
倒是不想,她刚一上马车,第一个看见的却是荣英。她瞬间明了。朱永昊解困,廖家自然也不用藏着,所以才给了荣英机会逃跑……这小子,摆明是不要他娘了!
“姐……”荣安一见荣安就要哭诉。
“你先等等!”这种时候,荣安哪有时间和心情来听荣英诉苦,她甚至都没有时间来避讳荣英,赶紧先与阿生说话。
“主子,跟着咱们的这群人要不要处理掉?”阿生虽一肚子的疑问,但他分得清轻重,这时候只需为主子分忧即可。
“不用。先让他们跟着!”只有这样,才能将朱永宁钓住。非但要让他们跟着,待会儿荣安还要让他们都紧张起来。
“暗卫们此刻可都跟着?”
“在呢,有的打马,有的上了后边马车。”
荣安今日尤其不安,早上跟她入宫的足有六护卫,八暗卫。
阿生得了荣安吩咐,说她会早退出宫,让他等着接应。可宴席过半,他不但没见荣安,连半个早退宾客都不见。
相反,京中还出了大爆炸……当时所有人都慌了,不少宫门口等着的人家若有富余人手的全都跑去看热闹了。
阿生原本也打算派两个侍卫去瞧瞧出了何事,可他再一想到女主子一早的焦虑,不由多了一层警戒。他亦是不安,不但一人都没派走,还让人回将军府多招了几个暗卫过来。
很快,有看热闹的回来告诉他,说爆炸还波及到了他家主子从殷家手中买的宅子,让他赶紧去瞧瞧。
阿生确实想去,但他一贯谨慎,只恐是调虎离山,到底没敢走。
他知道宁王已赶去,又打听到京卫等衙门都已赶去,他稍微安心,焦灼等在了宫门……
主子与殷馨关系应该不错,刚刚那阵仗,明显出事了。他很庆幸,此刻人手充足。
荣安:“此刻有多少人可用?”
“近二十人。”
“太好了。”
“找两个高手,拿着这个。”荣安从荷包拿了两卷纸到阿生手中。“这个,皇上手谕,让他们用最快速度送达德胜门和安定门,命城门卫即刻关闭城门!”
确实是皇帝手谕。朱永宁想逼皇帝写诏书,皇帝龙案上,连吃食都早就被撤换成了笔墨纸砚。
保和殿内骚乱,贵妃和常老太太对元平出手时,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当时荣安已将小宝给了皇帝,皇帝身子舒坦不少。
殷馨作势劝降,喝退了左右侍卫,再和顺公公一起挡在皇帝跟前帮着打掩护,皇帝侧躺龙椅,顺利在遮掩下手书了几封言简意赅的信。
荣安原本还担心仅有手书没法取信于外边的官兵们,谁能料想,皇帝玉扳指还是能打开的。
玉皮拧开,里边就是皇帝私鉴。
如此,印鉴一落,这手谕便成。
此刻所有城门都是皇帝亲信,只要手谕传到,便可以最大程度组织防御了。
阿生闻言面色大变,赶紧吹了口哨,喊来了两个高手。
荣安:“告诉他们宁王勾结辽江谋反,废太子逃窜,让他们即刻鸣号点烟作警,调动所有城门卫兵力全力守备,所有城门关闭,不进不出!快!一定要快!”
荣安要的就是时间差。这会儿的朱永宁应该还没收到消息。自己的速度一定是快过他的!关了门,便能掐断了对方的兵力补给。
而北面两道城门无疑是最危险的。所以荣安让他们先关闭北城门。
城墙皆相连,只要一示警,很快所有城门都会收到消息。
……
第631章 最宝贵的人
荣安做了吩咐,两个侍卫表示誓死完成任务后,瞬间消失跟前。
关闭城门必须是第一步!
京中官兵人数虽暂时少了些,但对方乌合之众,未必没有一搏之机。
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连朱永昊此刻都能被拦在京中。
第二步……
荣安又是拿出一卷纸,命阿生喊来侍卫:“皇上手谕。记得避开宁王的人交到顺天府尹手上。让他即刻到将军府与我会面。若没猜错,此刻府尹大人若不在衙门应该就在朱永昊那爆炸的府邸现场!”
朱永宁很有可能利用救火之事,将京城衙门的精力都耗费在那儿。“你们偷偷去找,争取瞒过朱永宁和他的手下!”
“遵命!”
“等等!离开的时候,甩开后边跟着的侍卫!”
“是!”
“阿生,兵马司和京卫那里,也派人去请,通知他们卫长去将军府寻我!他们要是不愿意,就拿我爹和皇上的名头去压。就说我手上有圣旨!”
“是!”
荣安对于顺天府尹是最不熟悉的,所以多请了一份皇帝手谕。
相对顺天府,京卫和兵马司要稍微好一些。朱永昊作乱之时,这两个部门都曾被爹接管过。尤其京卫,还是朱承熠待了两年多的衙门。前几日爹离开也特别关照他们要照应将军府,所以荣安对他们更放心些。
此刻,只能用这样的法子来召集他们了。
“阿暮,谁的手脚快,先回府中打听下看我哥回没回去。”
于彤今日去京卫衙门办休,按理这个时候应该回府了。
“让速去速回。”马车跑起来,最多只有全速快马的一半速度。这种时候,哪怕一息时间都宝贵。
“是!”
“找人去趟太子府,赶紧把朱宏文接去将军府。最快的速度!”若不出意外,朱永宁此刻还不敢堂而皇之带走朱宏文。
“陶家,陶老学士,派个人去,让他老人家找地方避一避。”
“葛家!”荣安觉得,脑子有点不够用了。“葛家所有人,赶紧,立马,最快速度全都接到将军府!”爹这些年一直很照应,在葛家留了不少侍卫。这个时候必须赶紧转移。
“人手充足的话,再去找赵王妃。让她带着安王和赵阁老也找地方避一避。”荣安想到,朱永宁若找不到陶老学士立诏书,只怕最好的选择便是他熟悉的赵阁老了。
为免可怜的赵王妃母子成为赵阁老软肋,她还是得提醒一下的。好在泰王没了之后,皇上派重兵保护着安王府,有人手可用,倒是不需荣安多费心了。
“可以的话,去明威将军府,问问他们有多少人手可用。常家也去趟,将眼下局势告知,看老爷子能不能集结到老族人手。”
多亏了今日身边有足够的人手可用。
还有什么?
荣安又瞥眼瞧见了荣英,顿时心下一转。
“荣英……你是自己过来的,还是……”
“是皇上的暗卫小石送来的。”阿生道。否则,他哪里敢随意就将荣英接收在马车里。小石手上有皇上的暗卫印信,又直言送荣英逃出廖家是魏氏的示意,知晓魏氏与女主子有来往的阿生便暂时留了荣英在马车里……
阿生将廖家出逃之事全都告知了荣安。
“什么!小石是皇上的暗卫?”荣英瞪大了眼不可思议。那帮了自己的魏氏呢?是不知小石身份?也是皇上的人?
“你晚点再说!”荣安再次打断委屈巴巴的荣英。“快把小石叫过来。”
小石上了车来。
荣安:“你有办法联络到皇上轮休的暗卫吗?”荣安并不知皇帝身边暗卫是如何的轮值法,基地又是在何处,所以将宫中变故大致跟她说了一下。
“应该可以。属下可以去找,但不能告诉您具体位置。”
“行。理解。”暗卫这东西,都是皇帝的私密存在。她即便想说,荣安也不想知道。“你去看看有多少可用之人。趁着朱永宁还没撕开遮羞布,你若抓紧时间,说不定还有办法混进宫中去。若要帮忙,你来将军府找我。”
只一个眨眼,这小石也离开了。
荣安开了窗布,看了眼外边。
此刻路上,尚一片平静。
但因爆炸事故,整个北城官兵多了不少。
倒是运气不错,放眼过去,看到了熟人。
迎面过来的一队人马,是兵马司的。
带队的是常茹菲的二哥,常如森。常如风被派去庆南后,皇帝为了安抚常家,便提常如森接替了常如风在兵马司的职务。
荣安直接叫停了他。
一个眼神,最近与将军府走得近的常如森便凑到了荣安窗边。
“廖家全体逃了。是混在商队里逃的。赶紧去追,拦下他们。说不定,出逃的朱永昊也在其中。”
若廖家接应了朱永昊一起走,时间上,只怕此刻还不一定来得及出城。
信息量太大,常如森一时差点没反应过来。
“立功的好机会。赶紧去啊,这会儿他们不敢明刀明枪,过了这村没这店了。我估摸着不是北城门就是东城门方向去的。”他们急着与辽江军汇合的话,只可能是这两个方位。
“他们若已出了城,你就别追了。他们兵若太多,你便远远跟着,再向兵马司寻求支援。”
常如森这才连连点头,迅速离开……
荣英傻傻听着荣安布局,心下无比庆幸。幸亏跑出来了啊,就说嘛,想要谋反哪有那么容易!老太太就是疯子,瞧吧,又是被追的下场……
而看着荣安这一口气的安排,荣英言行更多了几分恭谨。早知道虞荣安是这么厉害的人,他当日再如何使性子也不会与她杠上啊!
荣英小心翼翼:“姐,我能说了吧?”
“嗯。你说。”
“我想回将军府。”
荣安看了他一眼。
她突然想笑。
这一刻,她突然发现,当日自己在荣英和廖静身上下的功夫都是值得的!
魏氏今日所助,可谓大功。
这荣英,是廖文慈最宝贵的人啊!
此刻这大宝贝,竟然就这么主动跑到自己手中了。
廖文慈若知道谋划了半天是这么个结果,该吐血了吧?
想她一个时辰前还冲自己张牙舞爪几番威胁,却这么快就风水一转,马上就能尝到被威胁的苦果了!
真是刺激!
唯一的儿子和荣华富贵,也不知她该怎么选?
……
第632章 要怪就怪你
现皇帝多疑,这一点,竟是朱永宁大计里的一块绊脚石。
皇帝不肯主动下诏,那么传国玉玺便是朱永宁必须拿到之物。除此,还有虎符也是他最想找到的。
可从来就没得到过皇帝信任,也从不曾得到半点皇权的他,完全不知道这两样究竟在哪里。
皇帝被控在宫中,北营军暂时不知宫中状况,那么寻找虎符之事暂且可缓。但他想要不动干戈地定下大局,传国玉玺却是必不可少。
他的人,其实在行动一开始便控制了规制中掌玺的尚宝监。然而尚宝监几乎被拆,那里的掌事太监也一口咬定,玉玺从来不在他们那儿。
说皇上只信任顺公公,所以传国玉玺一直都是被顺公公封存在司礼监的。
然而找遍了司礼监,他们的人也没找到玉玺。
朱永宁一度怀疑,他的父皇只怕连顺公公也未必信得过,说不定玉玺就在父皇身边。
所以在软禁皇帝后,朱永宁的人还去翻查了乾清宫,然而依旧找不到。
正因如此,随着时间慢慢过去,渐渐急迫的朱永宁越发想要撬开皇帝和顺公公的口。
所以元平在与顺公公往司礼监去的路上,为了给自己的功劳簿上添一笔,也一直不停逼问顺公公虎符的所在,是否虎符也在司礼监?
而发现慈宁宫起火后的任石,在掂量了轻重,又打量了表情和行为都很虚的顺公公后,也决定暂时将前去拿玉玺这事放在了首要位置。若能将玉玺和虎符拿到手,今日之功,足可助他光宗耀祖了!
支了两个侍卫去慈宁宫查看再来回禀后,任石带领急于立功的一行人,几乎是架着跑不快的顺公公一路快步往司礼监方向去。
到地方时,元平早已气喘吁吁。
可即便如此,她也没有休息的打算,只一味催促着顺公公。
司礼监早已清空。
众人齐齐要跟顺公公进入公务堂内室。
顺公公止步:“内涉朝廷秘物,不可现于众目。内室密库,绝不能这么多人进入!”
一听里边还有密库,任石和元平已是一个对视。
密库?难怪找不到玉玺,原来是有密库!
司礼监为十二监之首,掌督理皇城一切礼仪、刑名及管理各役,甚至偶尔还能在得皇帝应允后代帝批红,其权利可见一斑。而顺公公身为司礼监提督太监,说是手握重权不为过。
密库之事,以前没听说过。但他们一点不怀疑。这样的事,被他们知晓才怪!
顺公公这么一说,任石自然点了头。
密库之物,将很快便是殿下所有。
那么?殿下私物自然不适合公之于众。谁知道里边有什么呢!
于是,任石按顺公公所言,将侍卫全留在了外间?只他与姝贵嫔跟着顺公公进了内室。
内室一目了然,倒也不怕顺公公搞什么小动作。他只要喊一声?外边几十侍卫便将立马冲进来。
为了给顺公公压力,他拔了刀?就这么直指顺公公。
“密库在哪儿?”
“就墙后。”
挂着山水画的墙想要打开?显然需要机关。
“快打开!”元平催促。
顺公公拔下了他头顶玉簪,任石一惊?刀挂了来?几乎要割破顺公公脖子。
“钥匙……在簪子里呢!”他弱弱道。
两人这才瞧着顺公公拧开他的簪子?里边掉出的,便是一柄小钥匙。
“哪儿开?”元平一把夺过钥匙,跑到那墙边,找了一大圈?也没能寻到个插钥匙的地儿。
“钥匙给……给奴才。”顺公公伸手。
顺公公拿回钥匙到他办公的桌案前,将手摸在抽屉下?一戳一拧,桌面便两边弹开,中空的桌肚露了出来。
果然是个机关。
弹开的小小凹陷里,放着一块不规则铜块。
元平两人目瞪口呆?所以这铜块才是钥匙?
“快!”两人只能一再催促。
顺公公又来到整个内室里最不起眼的一个角落。
那里站着一株盆景。
先前被搜查多遍,盆景里的树苗、摆件和泥砂都被翻了个底朝天。
他直接推开了那厚实的青花瓷盆,打开活动的地砖,将铜块放进一个铜座,用力一拧。
墙面一下动了。
元平和任石两人皆是双眼放光,齐刷刷看向正缓缓打开的墙面。
两人完全就没注意到,打开了门的顺公公又将那铜块悄悄放回了袖中……
眼前,就是个小型仓库。
看不真切,但能瞧见一排排的架子。
大门全开,任石的刀又指向了躬身的顺公公。
“快!把东西找出来。”
顺公公带着两人走进密库。
他示意要点灯。
任石和元平都不放心他,所以这事自然是任石去做。
两盏灯一点,两人已是目不转睛。
入目不是一摞摞的文书,便是一只只的锦盒。
任石赶紧往里走几步,打算再点几灯。
顺公公老老实实站在门边,将视线盯住了靠墙的一只精致的金盒。元平视线凿来,他却是虚心一低头,不敢对视。
“是那个吧?”元平惊喜问到。
“不……不……是……”顺公公支支吾吾。
“究竟是或不是?”元平瞧见那金盒华丽非凡,上边还缀了几棵珍珠。与周围锦盒完全不同档次。不是就有鬼了!
她笑哼了一声,大步冲金盒走去。
还在里边点灯的任石闻言也是大喜,阔步往元平方向去。
元平先一步将金盒拿到手,打开一瞧,确实是成套玉玺。
“找到了!”
然而,惊喜只存了一息。
两人拿起玉玺一看底部,方知弄错了。
是玉玺不假,但不是传国玉玺,只是这司礼监的印玺。
两人刚要一齐质问顺公公,却见后方突然一声响动。
齐齐回头的瞬间,他们看到石门正在缓缓关上。
顺公公倒是一脸平静:“说了,不是那只盒子。姝贵嫔弄错了。”说着,他便慢慢走来。
可他话音刚落,也不知他背着的手上抖了什么,随后便听闻什么东西踢里踏拉地滚了去。
任石两人定睛一瞧,似乎是什么东西在石门合上前,被太监滚去了外间。
再看顺公公,两人心下一个咯噔。
那老太监竟然在笑,笑得尤其灿烂。
“不对,咱家说错了!”他看向元平。“你已经不是姝贵嫔,而是这宫中最低贱的后妃,连封号都没有的淑女。”
眨眼间,任石闪到跟前,那柄刀又一次的,挂在了顺公公脖子上。
“你把什么扔出去了?”太监突然嚣张,不再自称“老奴”而是“咱家”,还敢直接对元平顶撞,显然是某种目的已经达成。任石慌了。
“咱家把这里间开关密库门的铜雀给扔去了石墙外边。”换而言之,他们被锁了。
顺公公扭头努了努嘴,示意了他身后,门边架子上的铜摆设。
铜雀?
元平和任石又一个对视。他们进来后,所有注意力便都在密库这一堆堆的宝盒上,谁会注意到门边有什么铜雀?
元平扑了去。
摆设是连在墙上的一组铜件,此刻可不是少了最关键的一块?
所以,打开墙体的钥匙,被这死太监扔到外边去了?
任石蹙眉,将刀体往太监脖子推进了几分。
“任指挥使,对不住,打不开门了。从里边,就只一个打开方法,便是转动铜雀钥匙。”顺公公任务已经完成,此刻一身轻松。
元平闻言一巴掌就抽到了顺公公脸上。
她趴在墙上大声喊起了外边侍卫。
顺公公则只是笑,越笑越好笑。
元平则瞪眼任石,“你特么还不跟我一起喊!”
任石只得咬牙听命,两人一齐喊着“来人”……
顺公公则还在一边帮着数“一,二,三!”配合他们的呼喝。
喊了数十声,外边似乎完全就没有动静。
两人一回头,倒是瞧见顺公公已经舒舒服服靠在架子上,席地而坐地看着他二人。
“死太监!”
“这墙体有些厚。隔音效果还不错。所以你们得再努力一二。”太监笑。
他这个衙门,管得多且杂。一个内廷,多少要务和秘密?这个密室里,有很多既需要保存,也需要保密的东西。这里的墙,自然不是普通的墙。
而且,那些侍卫被他的“建议”留在了外间。一道门加一道隔绝效果很好的厚墙,声音更难穿透了。
顺公公拿了架子上一壶酒大口喝了起来。
喝吧,喝吧,他这私藏没舍得喝的酒,赶紧多喝点。之后等着自己的还不知是什么样的严刑逼供,醉了或许就没那么痛了。又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顿酒了。便把那拍墙的两人作下酒菜,最后开心一把!
半刻钟后,两人声嘶力竭。
顺公公再次被顶到了墙面,脸上又被连抽多下,脖子上的刀已割破了皮肉,血让脖子有些黏。
可鼻青脸肿,喷着酒气的他还在笑。
“死太监,究竟有没有别的法子可以开门?”
“不如……你们找找?”
元平一口贝齿咬得酸胀,而任石将这密库四面墙体都找了又找,也没寻到任何或有玄机之处。
总算,外边似乎传来了丝丝动静……
是侍卫带来了虞荣安挟持殷馨逃宫的消息特来禀告,结果拍门许久,未有应答,所以开了内室门。
元平两人再次趴回墙面,一边拍墙,一边扯着他们沙哑如漏风的破鼓般的嗓子,大喊侍卫将墙角地砖里的铜块转动以开门……
这么个讯息,说了足足十多遍才勉强传递。
然而墙那边,却似乎毫无进展。
顺公公哈哈大笑,袖子一挥,将进密室前偷藏的铜块丢到了两人脚边。
两人低头一瞧,地上的,可不正是那个带他们打开了门的不规则铜块?
所以……
元平一下嘶喊尖叫,冲顺公公扑了来,并用她尖锐的指尖在顺公公脸上头上挠了起来。
所以,死太监把里边开门的铜雀扔到了外边,又把外边的钥匙带到了里边。
关键是,里边外边开启的信物形状并不一样,所以不能通用。
换而言之,他们被锁了。
真的被锁了!
元平要疯了!
今日这么重要的一日,她要是出不去,岂不是毫无作为,毫无价值?别说与殷馨斗,她就连斗的资格都没有!
顺公公笑得阴险:“小主对咱家可客气点。此刻能证明你与任侍卫清白的,可只有咱家了。”
顺公公这一“提醒”,元平直接跌坐在地。
她才意识到更糟糕的处境。
三人被锁同一处。可顺公公是太监,天然避嫌。
所以也可以说,她与任石是……共处一室。
元平几乎要疯,张牙舞爪恨不得掐死顺公公。
她狠狠将指甲抓着顺公公脖子。
“死太监!看我不掐死你!”
“小主慎重,咱家要是死了或是晕了,就没法证明你的清白。到时候你们趁着咱家不省人事,谁知道可曾做了什么难看之事?虽说宁王是个大度的,可他也是个多心的。
这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倒是不怕,就恐怕即便宁王收了您,您也依旧是难逃身在高位,实则枯守冷宫的命……宁王年轻,你可没有下次再选新帝,再来一次之机了!”
顺公公哈哈大笑,直戳元平心头最恨之处。“再来几十年冷宫……不值当!不值当啊!哈哈哈……”
元平哭嚎,可手上力却一下松了。
“所以,对咱家客气点,否则咱们就都出不去咯!”
“你还有办法出去?”
“有。”
“快说。”
“这墙靠蛮力是刨不开的。除非爆破!所以……让外边得人去准备炸药。只这个办法。”顺公公又抓起了身边酒瓶子。
“你们若不听,咱们就出不去咯!”
他一拖二,大成功。
今日这种时候,等外边弄火药来营救,至少也要几个时辰,届时胜负已分,黄花菜都凉了。总算不枉费,为了拖住人,他连司礼监的密库都爆了出来。
顺公公一脸满足闭上了眼。
慈宁宫已起火,说明一切顺利。殷王妃和世子妃应该已经离开。
收拾了任石和元平后,朱永宁在宫中人手再多,没有指挥的他们也是一盘散沙的乌合之众!无人能蹦跶,无人敢擅自做主,至少能确保保和殿上下的安全。
只要计划顺利,世子妃在宫外拖住朱永宁,北营禁军一到,反击一起,就成了!
至此,顺公公心愿已了。
暴怒的任石一脚踢开酒瓶,再次推刀前来。
“所以,这司礼监压根就没有传国玉玺对不对?”
“所以想清楚!杀了咱家,没人再知玉玺所在,你们也活不了!”顺公公闭着眸子,连个正眼都懒得看他们。“要怪,就怪你们被贪欲蒙了眼,被权利蒙了心!活该!”
……
第633章 全都引上门
荣安马车刚行至半路,派往将军府探问于彤动向之人便赶回了。
“爷还没回。但爷一个时辰前京卫衙门办好休沐后,托人带了消息回来,说是去打听点消息,所以与几位友人前往聚仙楼了。”
荣安错牙。
她不确定于彤是否被朱永宁的人绊住了。
但她若是朱永宁,得知于彤今日将办休沐,接下来一段时间都不会上衙而将待在将军府,那他一定会做点什么。
将军府里,有老爹和她在意的一切,拿住将军府,不单单是可以控制爹,还等于拿下了她,同时一定意义上,还是拿捏住了朱承熠甚至是燕安。
此外,朱永宁难免会怀疑常茹菲和庆南世孙也藏身在将军府,这一条,刚好又增加了将军府举足轻重的地位。
所以,拿下将军府的重要性,甚至可能比抓了朱宏文还要急迫。而于彤,作为将军府此刻唯一的男主子,刚好是守住将军府的主心骨和最关节所在。
因而今日动手的朱永宁会让于彤坐阵家中吗?
荣安:“聚仙楼离这儿多远?”
阿生:“回府的路上,刚好可以折过去!”
“那便走一趟!”
回去调人还得要时间,此刻的时间太过珍贵,不容半点浪费。
阿生有疑:“可咱们后边还跟着一路官兵……不,反贼呢!”
“放心。”
荣安笃定,身后冯侍卫在宫门都不敢动手,那这车水马龙处便更不敢轻易撕破脸皮。
“那就是个怂货!都是跟着朱永宁打算蹭口肉汤喝的。权衡利弊,趋利避害都是高手。绝对不敢轻易坏了朱永宁大计。”
所以啊,想要收获忠诚,总得要付出真诚。朱永宁拿利益来召集的这群乌合之众,注定只能收获有限的助力。
“赶紧找到我哥吧。”
聚仙楼的二层包间外,果然有人挡住了阿生几人。
荣安抬了抬下巴,阿生便带人动用了武力。
荣安带的全是高手,而对方显然没想到有人会直接冲撞,一时便落了下风。
带人冲进包间时,于彤已被一群公子哥灌了个半醉。
几位公子面面相觑,荣安不确定他们有多少是朱永宁的人,索性让侍卫将他们全给撂倒扣了起来。
她端起门边一盆净手的冷水,直接就给于彤从头倒了下去。她手中匕首也准备好,实在不行,就给他一刀放点血,好好清醒下。
好在,身板好,酒量也不差的于彤被打斗声一惊已是醒了大半?闷头一盆水更让他彻底清醒?快速控制了局面。
于彤听荣安三言两语说了个大概?惊出了一身冷汗。
他今早在衙门打听到了虞爹已将太子寻到的消息,可没过两个时辰,燕安又有八百里加急往宫中送去。京卫衙门打听到的不多,只知道送信的很慌张,绝对不是太子劫后余生该有的表情。所以,燕安应该还有什么事。
更奇怪的是,于彤在衙门磨蹭到午时,宫中竟然既没消息传出,就连那送信的也没出宫。
八百里加急啊!
必定十万火急?可宫里怎么就没个决断?
于彤心下不安。毕竟燕安战事此刻是虞爹主领,他如何能不上心!
当时正值午休,京卫衙门几个二世祖,借着“将多日不见”拉他小聚喝杯酒。
他原本是拒绝的?但其中一个家伙的亲爹?却是宫中前朝行走的带刀侍卫。那家伙也好奇八百里加急所为何事,于是当着于彤面差了亲信等去宫门?候着轮值时候打探消息……
于彤为了探听,半推半就便点了头。哪知有人怕打草惊蛇不敢直接与他动手,便打算将他拖在就酒桌上……
“妹子放心,有哥在,一定守住将军府。”
“不。哥,我不用你守将军府,你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荣安将荷包小心翼翼拿到了于彤跟前。
“里边是皇上的信物和手谕。你必须赶紧去北营调兵。皇上被扣,没时间去拿虎符调兵。事从权宜,皇上把扳指作为信物,里边有皇上印鉴,可证身份。你找刘统领,让他用最快速度,带所有北营禁军入京和入宫护驾。”
这事,还就得于彤去做。
这才是荣安一定要急着找到于彤的原因。
毕竟事发突然,没有虎符,单凭一个信物,就能调兵吗?所以必须有一个足够让北营上下信服,能带去信任度的人去做这事。荣安清楚记得,她当日冒失闯北营时,于彤那呼喝间就能调动北营兵的场景。
于彤作为爹多年副将,这事当仁不让。
刘统领是爹手下,更是与他熟识。所以他去最合适……
于彤带走四人,快马赶往北营,而荣安也很快就到了守备森严的将军府。
“你……”荣安问向殷馨。
“我跟你留在将军府。说不定,我能派上用场呢?”殷馨深吸一口气。
既然是被“挟持”,便被挟持到底吧。
荣安握了握她冰冷的手:“你放心。我们会是最后的胜者的!”
将军府已经收到信,阿虎带人聚在门前等着。
荣安下马车便吩咐阿虎,按着爹离开前制定的防卫反击计划赶紧布局。侍卫立马有条不紊各司其职,暗卫也立即四散开来。
前一阵,皇帝疑心病发作,对燕安的所作所为不仁不义,荣安心慌,觉得皇帝早晚会对自己和孩子下手。当时虞爹已经开始防止那种事的发生,所以加强了将军府的守卫。后来虞爹出征前的那两天,更是给将军府设置了周密的保护计划,并调了大量人手护着。
谁能想到,这样的事还真就发生了。只不过防守的对象,却是其他人。
好在,虞爹和她都对皇帝不放心,准备相当充分,所以府中不管是粮食还是兵器都不缺,连府医也安排着……
时间不等人,荣安口哨一吹,已经成年的小白便风一般越了栅栏跑了来。
小白跑得很稳,将荣安很顺利带回了兰心院。
她得去找一样东西。那东西跟着她陪嫁,年前她回将军府时又被她带了回来……
倒是好找,一下就翻到了。
随后,她又迅速跑了前院,直接上了前院一座不高,却足以看清大门外动向的假山。
朱永昊宅子方向,依旧是黑烟滚滚。这么大的火,很难救。多半也就只能让它这么烧透自己熄了。只可惜了那些禁军……
荣安一磨牙,那些视人命如草芥的牲口就该杀!
很快,荣安便在街角处,找到了焦躁正在等着朱永宁那边指示的冯侍卫。
算算时间,此刻的朱永宁应该已经收到信了。也不知会不会赶来?他应该离开着火地了,大概已经接应上朱永昊了吧?
荣安示意了阿生:“传消息出去,就说荣英在我手上!”
那么廖文慈,你是离京?还是折回京?
“看见那些等在路口的反贼了吧。带人去。不用顾忌,全都杀了。直接杀了。留下一两个活口放他们离开。”荣安手指冯侍卫和他身后那群人。
几十息后,将军府门前巷口,一场围追堵截的打斗开始了。
这一回,仗着人多势众的,成了荣安。
街头巷尾,呼叫连连。
将军府卫兵齐齐出动,敲锣打鼓警示百姓赶紧回家老实待着。
这个时候,已经不用藏着掖着了。
因为荣安掐着时间,她该送的信应该已经全部送到,城门必定已锁,朱永宁一定正在跳脚。若是运气好,她希望朱永宁将朱永昊一直送去城外,结果却被关在了城外,若是那般,倒是精彩了。
也不知有没有这个运气?
反正她该做的布置也已抢先做了下去。那么此刻要做的,便是将朱永宁的所有注意力全都吸引到将军府来。
所以,她把荣英的消息也放了出去。但愿能把那伙人全都引来。如此,晚些时候才方便一网打尽!
冯侍卫带在身边的三十余人,转眼便倒了一片。
按着荣安的要求,阿生等人放过了冯侍卫。
那冯某回头看来,与荣安四目相对,心头便是一凉。
虞荣安站得不远,所以他看得清楚。她的手中,有两道明黄。
春日和煦的阳光照到那明黄上时,顿时折射出了刺眼的光芒。
可恨那虞荣安,还怕他看不真切,正慢慢将明黄展开。
虽然刺眼,可他还是目不转睛。
圣旨!
他又不是没见识,那不是圣旨,又是什么!
两道圣旨!
所以虞荣安,从宫中带出来的,除了殷王妃,还有两道圣旨!
似是怕他不信,一脸猖狂笑意的虞荣安,还将圣旨反了过来,将写满字的那面,正对了他……
姓冯的脚下一个踉跄,几乎是飞身上马,冲了出去……此刻的他脑子全乱了。他来不及思索虞荣安怎么就让人突然反击?他更来不及发愁,他的人已经全军覆没。
他只是在恐惧,那两道圣旨,会是什么样的圣旨?会不会是传位圣旨?可还有一道呢?是什么?
狗皇帝是什么时候立的圣旨?是原以为太子被扣燕安时立下的吧?怎么就落到虞荣安手上了?若早知虞荣安手上有圣旨,在宫门的时候,哪怕倾尽全力,他也要将虞荣安按死在宫门杀之后快!
这会儿……铸成大错了!
……
荣安舒了口气,面上漾了个微笑。两道圣旨,足够叫对方想入非非了。
如此,朱永宁再看不上自己,也只会以最快速度赶来,抓到自己,毁掉两道圣旨,以证他的身份。
如此,足够将他牵制住,叫他没心思先去宫中了吧?
她能做的,几乎全做了。
接下来,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外加听天由命了。
阿生咬着后槽牙:“这样,算不算假传圣旨?”
“我又没传下去,算什么假传!我什么都没说,什么都没做。是他自己以为。所以放心,不会有后顾之忧的!”荣安才不会把这么明显的把柄送出去。
管将来谁做皇帝,谁都休想拿这一条来绑架她!
两道圣旨,就是她刚去找的,其实全都是她的。一道是她的赐婚圣旨,一道则是当年七夕宫宴,她赢来的那道空白圣旨。她刚随手写了点东西上去,此刻拿来唬人,足够了。
荣安瞥眼过去,却是瞧见门前有两辆马车到了,一瞧来人,却是包括陶云夫妇在内的陶家上下,全都到了。
还有稀客,陶老爷子。
荣安赶紧让将人放进来。
她匆匆去迎:“老爷子来得好快。”
再一问,老爷子并不是荣安的人带来,而是他主动上门来的。
原来,老爷子今早在陶家桃林里,发现有不对劲的脚印。
这说明昨晚有人闯进陶家。
可惜来人不知素爱五行八卦的老爷子将桃林摆了阵,结果半夜进了却差点出不去。好不容易砍断几棵树才勉强抽身。然而,这却引起了老爷子警惕。
时局不稳,他不得不防。
于是,他今日在前院使了点手段,故意大喊救命,随后躲进屋中,毫无声息。
果然,有不知缘故的黑衣人从天而降,却一下中了老爷子在院中摆的箭筒阵。
黑衣人慌不择路,往墙角退去,却是一脚踩进了捕兽器。随后,一众手持棍棒的家丁一拥而上,直接将黑衣人打了个半死不活。
就这样,老爷子轻易而举就将盯着陶家的黑衣人给活捉了。
老爷子亲审黑衣人,对方却宁死不屈。
纵然老爷子假意喂“毒”,对方也没吐出什么来。
当时老爷子已经慌了。陶家没什么仇敌,更没有惹了谁家要派出死士来的可能。
在这种动荡时局下,虽不说反客为主,但至少不能被拿捏。
当时老爷子便开始悄悄遣散下人并叮嘱家人收拾行李。
他原本打算带家人回乡下避一避,可行李还没收拾好,京中便发生了爆炸。那动静,更印证了老爷子所想。
他吩咐了府中一个会武的家丁去到宫门盯着。
哪知却收到了荣安挟持殷馨的消息。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是个什么事。
虞荣安一个孕妇,挟持关系尚可的宁王妃,这是什么路数?云儿口口声声说相信虞荣安,宫中肯定有变故。其实老爷子在听说宫中到此刻为止都只出来了宁王一行人后,也有这样的担心。
老爷子的意思是,赶紧出城。而陶云得意思是来将军府找荣安。
结果还没到城门便听闻,城门关了。
老爷子觉得是天意,索性就听了孙女的,来了将军府……
“究竟出什么事了?”陶老很不安。
荣安却是心头一安。“老爷子既然来了,就安心留在将军府。至少比陶家安全。”
有老爷子坐镇,她的脑子可以歇一歇了。
……
第634章 我耗死他们
消息和访客纷至沓来。
荣安送出的信,基本都送到了。
所有城门都已经关闭——这让她焦虑顿解大半。
这将朱永宁的人一分为二,暂时不用担心援兵,好办多了。
可东直门和常如森那里传来的消息,又让她倍感遗憾。说是两刻钟前,刚有商队出行。是三百多人的商队,由于通检证明和各路文书很齐全,所以只稍加查检便放行了。
那支商队,便是稍后赶到城门的常如森去追的。
可惜没有追到。
城门一番观望,拿千里眼看出去七八里,也并不曾发现有大型商队,只有一支几十人的队伍正快速往东离开。
常如森猜测,对方一出城,应该便已化整为零离开,或是隐匿蛰伏在了哪儿。因而并不知道朱永昊可逃出京否,也不知朱永宁可去送否。
常如森觉得,那几十人的商队便是廖家人组成,他本欲带人去追,哪知刚出城,便发现前路不少来势汹汹的难民。
他下意识觉出了危险,立马带人退回城门。
上了城墙观望时,他发现东城外部,大量难民正在靠近。尤其在城门卫收到圣谕,示意关城门后,那些难民更是快速逼近,似乎很是不满……
此刻的东城门外,已是聚满难民。城门官兵做了警示,可这些难民却似乎并不胆怯,压根没有散开的打算……
不仅仅是东直门,北边德胜门和安定门亦是如此。那些难民,带来了极大压迫感。原本对于圣上手谕还有一两丝疑惑的各大城门官兵,此刻已全都紧张了起来。
到了这会儿,谁都看出大有问题……
将军府很忙。
今日京中古怪连连,刚刚将军府门前大开杀戒,所以周围左邻右里的人家也都赶来询问消息。荣安让他们都赶紧回去组织兵力,哪怕不为杀,也要为防。
葛家下人被遣散,一众主子都被护卫送了来。原本有近六百兵力的将军府顿时又多了一百多人手。
赵王妃也抱着儿子到了。今日皇帝寿辰所以百官休沐,与陶老爷子一样满心疑惑的赵阁老也来得很快。
殷馨以泰王表妹身份亲自开口,将宁王所为言简意赅控诉了来。
一听泰王是被宁王所害,赵老父女皆是无语失笑在先,咬牙切齿在后。
两人都不是软柿子,只几息功夫便各有打算。
赵阁老并不打算坐以待毙,他主动表示,内阁其他几位府上交由他去说服。只要有他在,绝对不会有任何阁老会承认朱永宁,或是给他拟写诏书。
赵王妃则表示她要调用皇帝留给安王府的所有禁军?护着阁老以最快速度前往……
荣安阻了他们。
“赵阁老前往太危险?这么大个目标?简直就是移动靶子。按着先前朱永宁的恐吓?他在京中至少有两到五万人手。区区百多个禁军?没有用的。与其出去冒险?还不如将这群禁军也集中在这儿。”
荣安很想要整合兵力。安王府的这群禁军是皇帝为了保护去世的泰王而拨下的精兵?浪费在外边太可惜了。
“而且一个个去说服太浪费时间?与其将时间浪费在路上,不如将那些阁老也都请来。”
谁知道那些阁老里有没有被朱永昊或是朱永宁收服的?劝说了?答应了?就稳妥吗?按着荣安的“小心眼”,不如将他们全都请在一起?“互相监督”?还能集思广益……
陶老第一个反应过来,立马言是。
本朝现下构成一直很稳固。朝中一言九鼎有说服力的也就他们几个老东西。朱永宁要强上,若没有一个能拉动众口,有信服力的老人?那是谁都不会承认他的!
赵阁老也立马点了头。
他们这个阵营结成后,哪怕朱永宁强占宫中?也得不到朝臣支持!那么,不如把这个同盟越做越大!
说做就做,召唤众阁老的急报一写,陶老和赵老大名一签,立马分量十足,转眼快马送出。
荣安心下盘算,吸收了赵王妃的百多人后,将军府兵力已约莫有九百。
而这个时候,顺天府尹、京卫和兵马司的指挥使也都到了。
刚好,荣安就让府尹大人把圣上手谕拿给在场人等过了一眼。其他人不识皇帝字迹,陶老和赵阁老确实熟悉的。
她与殷馨两人再次将大概说了一遍。京中异常越来越多,已由不得几大衙门不信。
府尹道:“确实是宁王揽下了二皇子府爆炸的善后工作。由于宁王干涉,官兵第一时间并没能处理现场。当时都是宁王带人处理的。此刻想来,问题很大。
而且宁王只待了不到两刻钟便离开了。收到世子妃消息后,官兵着重对二皇子府进行了查探,发现其西北角外墙被人为强行拆了一块,基本可以肯定,府中人确实逃了。”
“兵马司整合了消息,爆破发生时,二皇子府附近的几条路上难民特别多。来得快,散得也快。”
“京卫特意借由公务准备入宫,被强行拦下。宫中没有手谕进不去。”
这几条,全都从侧面证实了荣安几人的说辞。
消息一整合,原本对眼下局势还微有疑惑之人皆是胆战心惊。
“可为何,朱永宁还没出现?”好几人有这个疑惑。
荣安:“他忙啊!先前他虽暗中与朱永昊方面做了交易,但到底没有接触朱永昊本人。所以将朱永昊救出后,他一定得当面锣对面鼓与朱永昊明确他们的交易。都不是什么好东西,掰扯起来不会容易。
朱永宁一定会逼着朱永昊离京。而朱永昊一定得确保自己能安全离京。”
所以荣安才一直猜想,朱永昊多半会逼着朱永宁送他出城。至少要送他到城门吧?
如此,一来一回,朱永宁又是耗费不少时间。
“我都杀了他那么多人,如此挑衅,还将两道圣旨拿出来给他瞧,只要他收到消息,便一定不会放过我!他一定要抓我。抓不到我也一定要杀我灭口,毁了圣旨。他一定不会让我坏他大计。更何况……”
荣安看了殷馨一眼。“他的妻儿还在我手上。而且,即便他要放弃将军府,廖文慈也会反对!廖文慈总得逼着他来试着救一下儿子吧?”他此刻应该不会得罪廖文慈。
所以无论如何,将军府都将是朱永宁此刻着急拿下的!
“可事有万一,万一他不来……”
“这种可能很小。顺公公不知玉玺去向之事一定已经传到他耳中。所以他短时间弄不成继位诏书来。而我手上有圣旨,我一旦将圣旨送出去,他就名不正言不顺。他心心念念想要继位后接过禁军统领权的可能也就没了。
他是聪明人,自然知道后果。到时候就凭他区区两三万人,别说拧不过咱们,就连朱永昊都可能反杀过来,抢了他挣下的局面。他都走到这一步了,一定不甘心!所以他一定会来。”
众人连点头。
“所以他还没到,只三种可能。第一种,他还未与朱永昊谈拢,被拖住了。第二种,他不打算武力让我低头,所以在准备能让我低头的人或物。
第三种,他发现我的人实力不俗,轻而易举解决了他的兵力,所以正在组织人手,打算一举拿下将军府。”
几乎是好几道声音发出了类似的意思:既然猜到对方可能所为,可有应对?
“有!第一种是最好的状况。所以我让人关了城门,若能将他和朱永昊都按在京城,只要咱们众志成城,就算将京城翻个底朝天,也能将他们揪出来。”
京卫指挥使连连点头:“京城固若金汤,可不是短时间能打下来的。只要争取下时间,求救发出去,周围卫所都会赶来勤王。平定京城,平息动乱,只是时间问题。”
荣安:“第二种我早有考量。所以将他可能来威胁之人全都组织来了将军府。”荣安放眼堂中人。“皇太孙应该也快到了。”
刚一回府后,荣安还又多派了人手去接应。应该能够抢在朱永宁的人前边。
就这说话间,又到了两拨人。
一位阁老和郝家一位前来帮忙的三爷。
“可宫中怎么办?”赵阁老和陶老同时想到这一条。“朱永宁万一先折回宫中拿皇上明着来要挟,咱们总不能看着不管……”
“所以我将府尹和各位指挥使请来了。此刻宫中无主,一盘散沙,朱永宁宫中人手什么都做不了,几乎无足畏惧。因此各位官爷,请你们用最快的速度组织人手。别的都不用管,只要阻止朱永宁或他的人入宫就成。”
荣安的这一条,得到了赞许。
在北营军入城之前,京中兵力不够。三大衙门加一起,官兵总共也就只两万左右,不管是攻打宫中或是护卫城中,人手都不够。
所以在禁军到之前,保守行事最稳妥。只要切断宫中与朱永宁的关系,一样可达成不错效果。
是以,三大衙门总领立马下达了指令,让手下先开始整合调兵人手。
“宫中暗卫那里刚传来消息,他们有路子入宫,会极力在宫中制造事端给咱们争取时间。宫中一段时间内肯定是安全的。”毕竟没有个敢轻易做主之人。
小石这消息传来的很及时。荣安一早就猜测,暗卫们来无影去无踪,进出宫中又不经过宫门,肯定是有秘密通道的。显然她猜对了。这样就好。
暗卫先安插进宫中,有人在暗处,好办多了。
“可若是世子妃所言的第三种可能,朱永宁正在组织兵力打算拿下将军府呢?”
荣安笑:“那便是我最想要的!为了震慑于他,我才杀了他的人。我就是要让他紧张,将他引来,也是拖延他的时间。我打算将他彻底拖在将军府!彻底耗掉他的时间。”
荣安甩出了一张示意图。
是将军府和周围建筑的平面图。
“将军府人手都已分散下去。”
她手指在图上划了个圈。
“我打算以将军府为中心,此刻这个范围之内,所有的闲杂人等都已被我府侍卫清理。所有路口都被我府侍卫守着,所以在这个范围内都是安全的。在朱永宁的人到来之前,我的人会尽量将这个安全范围的圈扩大。
等朱永宁上门,他若要拿下将军府,就得想法子把这个圈慢慢缩。我耗死他!我有信心,将他拖在这儿。他发现难打,一定会调动人手,会将他的人大规模弄来……”
朱永宁的这群人隐匿在了京中各处,去找,去抓,太难了。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他们的主子主动把他们送上门来!
“那么,等他大部分,甚至几乎所有兵力差不多都耗在这儿时……”
荣安看向三大衙门领兵。
“圈里边有我们,圈外边有你们和北营禁军,咱们里应外合,里外夹击,将他们全都圈死在这个闭环里。即便有漏网之鱼,城门关着,这还是一个密闭的圈。咱们先把京城清理了。诸位觉得呢?”
这计划已经很成熟了。
众人自不会多言废话,直言计划很好。
一二三条,全都有了对策。他们还有何可担心的?
三大衙门总领各自开始将命令下达。三人也是一番相商并确定分工。
最后商定:为了“便于”朱永宁毫无防备集结人手,以便一网打尽,三大衙门会暂时低调些。
顺天府的人留十分之一在二皇子府邸做样子,京卫得人手会分三分之一散于将军府附近做打探,而兵马司则一如往常将一半人手用于巡街。
只不过这次他们的巡街方式有所不同。他们将清理街面,减少损失,并将目标放于那些“难民”身上。一旦判定是反军,即刻组织暗杀。
而剩余官兵,则会暂时暗布宫门附近。一旦发现朱永宁踪迹,会全力阻止其入宫,并以信号通知……
一众官爷离开。
荣安惊喜于京卫表态将暗布附近的人手。
而常家也在刚刚到了。
老爷子送来了百多侍卫。
但他并未留下,他表示,他和儿子还会去组织兵力,陆续会组织老族兵力送来以助一臂之力。
所以常家来的只几个女眷。
常茹菲将她们带去安置,那边朱宏文终于被带到了。
……
第635章 只随口一说
掐着时间,此刻于彤应该已经到北营了吧?
荣安等人估摸着,于彤整合兵力,从大营入城都需要时间,他们怎么也得给北营军争取到一个时辰。而这个拖延下的时辰越长,对他们拿下全局越有好处。
所以,堂中所有人都几乎卯足了劲。
有了常家送来的这百多兵力,将军府人手已超千人。
老爷子托话,他有信心再弄五百兵力过来。
而左右邻里都是交好的老族,这个时候均是态度很正,明确表示愿意助一臂之力,帮着一道守卫。
人多力量大,荣安的一颗心渐渐定了下来。
众志成城,邪不压正,今生一定能够挽回局势,还世道个朗朗乾坤!
荣安再次招来阿虎,吩咐在布置人手时,注意在外围留些暗人,准备几个隐蔽的口子方便自己人进出。
赵阁老问了将军府的武器存储状况,在府尹大人尚未离开前,在场两位阁老下了手令,让府尹带着圣上手谕和他们手令,前往武库司用最快速度调用一部分军械送来将军府……
既然做好了以将军府为基点来拖延的打算,为了拉长缠斗时间,军备必不可少!
京卫指挥使那里,荣安也让其稍加留步。
京卫要放三分之一人手暗布周围,荣安便给他们提了些布兵的建议。
“将军府南面一条街的君安楼,是周围三里地的最高建筑。居高临下,有绝对的地形优势。既能用作观察,也能用来防卫。
老板与我爹关系不错。我已经派人去打过招呼了。京卫的人来了之后,那里可以用上。”
指挥使眼中一亮:“甚好!本官先去安排,晚些时候再联络。”
荣安连点头。
咳咳。
其实,再好的关系,也不可能拿挣钱的宝地送出来给你们打斗用吧?
所以……其实这家三层酒楼,是……荣安的!
是朱承熠送给她的聘礼。
知道她喜欢假山,是因为喜欢站得高的感觉;知道她喜欢银子,是为了多些底气;知道她一直想要产业,想要后手……所以朱承熠在婚前,送了她这么个礼物。
也是在那时她才知道,她找的男人,是财大气粗的真富户。
这厮借着燕安掌了丝绸路的便宜,所以多年来一直有做买卖。此外,西去的几大镖局,他都有投入。他曾带人捣毁过劫盗老巢而大赚,也曾因掌控了第一手的供需关系而发财。
全是挣钱的买卖?让他早就身价不菲。所以早年初见,他便能对荣安不眨眼地一掷千金。就连他的亲信都能做到打个赌百两起……
由于荣安和他对外都是抠抠搜搜的“穷人”,所以荣安是这酒楼的主人身份一直藏着。眼下?这酒楼倒是派上了大用处,足够他们眼观四路,箭射八方了。
荣安原本做好咬紧牙关去打杀的准备了,此刻几个衙门愿意帮忙,既有人手又有装备的?那自己的君安楼,便由着他们改造成箭楼也好……
摸摸心疼的胸口?她安慰自己?反正这酒楼用了好几年,也该重装了。这次尽管让他们造?使劲造,尘埃落定后?朝廷自然要为他们的“征用”来付出代价?刚好免费重修……
嗯,拿朝廷的银子来自用?这招还是跟爹学的。
……
朱宏文被送来了。
过程并不顺利。
荣安第一次派暗卫去太子府带人时,便遭到了阻挠。
显然和陶老那儿一样?太子府也早就被人盯上了,只等朱永宁一声令下直接抓人。只不过朱宏文的价值更大?太子府的守备也更严?所以盯住太子府的足有数十人。
这边荣安的人刚要带人离开?那边太子府的前门后门,从天而降就出现了多个百姓打扮的家伙,二话不说直接攻了来。
双方缠斗。
可对方一个信号后,不到百息,便又得了援手,且前来帮忙之人还越来越多。
好在虽朱永兴带了不少亲信护卫去燕安,但太子府所剩侍卫依旧近百,基本可以扛住对方的攻击。
可想要护着朱宏文突破重围破,却依旧艰难。
直到将军府的第二批人手赶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他们才穿过了层层刀光剑影,在后门一串箭雨中,护送朱宏文上了荣安那辆射不穿的马车。
即便如此,朱宏文也受了伤。
不但在逃跑中将脚扭伤,就连手臂也被射中一箭。
狼狈不堪的他是在全程颤抖中被府医救治,箭拔除后,连喝了三碗热茶,他依旧坐在圈椅里一脸无助,手脚冰凉,颤抖不止。
从来意气风发觉得自己天命所归的他,第一次亲眼见识了皇权的残酷。太子府中血流成河,他的乳母被那些歹人一刀毙命,他的管家拦在他身前被一刀对穿,他又想到死得不明不白的亲娘,生死不明流落在外的亲爹,他终是生平第一次,大概理解了他爹为何一直苦苦抗拒皇权,极力撇清……
刚刚那从满眼的红色里逃脱出来的场景,大概会是他一辈子的噩梦吧?
直到来到这将军府,看到虞荣安,想到这是两位师傅的家,他才略微安心些。
荣安看他状态实在不好,安慰了他几句后,便让下人带他去休息。可他却死活不肯,宁可身着满是血污的衣裳干坐角落,也不愿离开众人一步。
谁看,都觉得这孩子怕是吓到后生出心理问题了。
荣安原本犹豫,是该让大夫先给他来两针让他好好休息下?还是就由着他,亲眼见识什么是残酷?
可这时,外边来报,有信到。
廖文慈,终于来了!
赶在了朱永宁的前边呢!
自然是为了荣英。
荣安可不急。
她直接让人带来了荣英。
话说荣英在回了将军府后,早就已经看呆了。
原来在他离开后,将军府已经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经过重装后的将军府青砖碧瓦都透着贵气,亭台楼阁全都显着大气,如此恢宏,如此高雅,可不是正是他梦中想要的将军府?
心头一阵又一阵坚定着要留下的信念,荣英还特意去拜见了葛氏。
葛氏虽可怜他,但因他过往害人的种种作为,实在没法心疼他,只是冷淡将他打发。
可在荣英眼里,葛氏的表现却已是惊喜。他已经做了承受冷言冷语,甚至耳光的准备,他也做了下跪乞求的打算,可显然,状况比他所以为的还要好。
此刻的他被将军府的人护送着到了君安楼。
一入君安楼,他便吓了一跳。
一层兵来兵往,却有条不紊。
一道道口令被集中送去楼上,在得了回复后又快速送出……
二层俨然已成库房,一只只木箱被搬来,里边打开全是整齐的弓箭。
三层足足上百弓箭手已蓄势待发,还有更多卫兵正在用铁皮加固各窗。
而三层中间,只有一张大圆桌。
桌上放着京中,宫中和将军府附近的地形图。
桌边坐着几位阁老,陶老和好几位居住附近得到消息赶来帮忙布防的武将。
几个老头正挥洒笔墨,一道道手令被送出,俨然把这处当做了内阁。而武将们则就如何更好组织防守反击而谋划,一个个面容亢奋,唾沫横飞。
荣英虽一知半解,但就看着步履匆匆却坚定,神色严肃又郑重,一个个忙得额有薄汗的众人,莫名就有些热血沸腾。
他有些恍惚,很想加入其中。似乎这样,才是有意义的生命?
他被带到了顶层的平台。
一上来,他便看见了荣安。
他立马表态。
“姐,我要留在将军府。只要能让我留下,我什么都愿意!我要杀反贼,我会好好照顾夫人照顾你,我不会抢弟弟的任何东西包括将军衔。你看我手被废了,我不可能……”
“满话先别说,你看看下边。”
他们所在,是君安楼三层露台。从这里,周围几里的状况可尽收眼中。
嗯,这露台是朱承熠特意为荣安建在三层上方的。
从这里,周围几里地尽收眼中,拿个千里眼,足可见四面八方状况。
刚刚这一会儿,他们的人手已经处理了好几拨不听话还动手的“难民”。他们太过凶狠,“难民”接连败退。
所以此刻将军府清理出的安全圈已到君安楼外的第二街,若从将军府为中心算的话,安全圈已到三街外。
圈中家家户户都被禁止出入,所有街道都设了路障和护卫点。有高台高楼的商户全被征用,一队队的卫兵穿梭于街巷,正熟悉地形并排兵布阵。许多房屋的顶层也已埋伏了弓箭手……
京卫已到了三千人,加上荣安手上可用的一千多人,整个将军府兵力已近半卫人数。
常家郝家几位爷也都来了,常老爷子又送来了两百人,老爷子坚持还要奔走一圈。郝家也在奔走,各大武将家中皆被发动着开始组织人手帮忙。
荣安让人传话去,先不急着输送人手。
因为若无意外,朱永宁大拨人手应该很快就要到了,为免刚好碰上送羊入虎口,不如将兵力整合了先攒着,等时机一到再动手……
荣英顺着荣安示意远眺看去。
一条街外的路上,已停了十几辆马车,上百骑兵,已经至少千人的“难民”。
荣安又给荣英递了个千里眼。
荣英一瞧,最中间被团团围护住的女人,不是她的亲娘,又是谁?
荣安冲那个方向挥了挥手,将廖文慈的视线吸引了来。
廖文慈站在马车前座,左右护卫拿着盾牌给她护着,她显然也看见了虞荣安。
“虞荣安!你快放了荣英!”
双方只隔了一条街和一路店面,所以用嘶喊式来对话完全没有问题。
廖文慈冷笑:
“告诉你,你家王府今早就被我的人围了。对,是我的人!足足五百人围的!我两刻钟前已经下了令拿下王府,算时间,你儿子已被我的人拿下!
今日我可以放你儿一命,以换我荣英一命。你的长子,你燕安世孙,这个价值总该有吧?”
廖文慈这话一出,多少人都惊了。
连几位阁老都跑来了露台,确实,今日他们就没瞧见小世孙。这燕安世孙要是落在朱永宁那帮人手里就糟了啊!
荣安却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我儿在哪儿呢?等他来了再说吧!”
荣安将身后一脸土色的荣英拉了上来。
“荣英,你娘来找你了。好好与她聊聊。”她淡淡。
事实上,此刻那群人,都在射程范围。
宫门那里有消息传来,朱永宁并未回宫。所以她的预判准确。
既然她的目标在朱永宁,在于拖延时间,为了放长线钓大鱼,她还是先不打算动手。磨时间这事,便交由这对母子吧!
实在想杀,也可以等废话一阵后再动手!
所以她将荣英叫了来。
就当是看戏吧!
而荣英一见廖文慈,却是面部一阵抽搐,不知是该笑还是骂。他好不容易才逃出廖家,怎么又要将他弄回去?他已经听说了,他娘不但谋反,而且成了别人的一个妾!
抛弃了他,就为了做这样的“大事”?她不要脸皮,怎么也不顾他姐和他的颜面吗?他这些年不但过得像尘泥,不但残了,不但断送前程,连自由都没有了,这一切,就是因为她啊!
一而再抛弃他的,也是她!此刻又要来坏他好事吗?
荣英看着对面正冲自己挥手,叫着自己名字的女人,想到那些苦痛,心头顿时一凉。
“你给我闭嘴!我没有你这样的娘!”他咆哮。
“杀了我也不会跟你走的!你给我滚!从你离开我得那天,你我母子情分便已断送了!当着这么多人,我撂话在这儿,我,不认你这个娘!不认你这个反贼为娘!”
“荣英!”对面廖文慈声嘶力竭哭喊起来。“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我还有更难听的没说呢!”
“荣英,你我误会晚点再解,这会儿你别置气!你要相信,当日你我寄人篱下,娘正是为了你和你姐的前程才远走一搏。娘有苦衷,此刻苦尽甘来,娘会给你意想不到的前程。”
“呸!我不做反贼!你滚……”
荣安手握千里眼,看那头的廖文慈痛不欲生,正是津津有味,却是被陶云一把拽到了众人跟前。
“世孙怎么办?”
“咱们去抢回来?”
“让京卫带一千人前去王府?”
“谁说我儿子在王府了?”荣安笑了起来。“哦,这话是我说的。可我就是随口一说,他们却信以为真了。”
她一把抢回千里眼:“继续看戏。”
……
第636章 只能活一个
荣安看戏正起劲。
这对母子误解积攒多年,做娘的觉得自己尽力却不被理解而委屈,做儿子的因为委屈多年所以攒了愤恨,因此此刻这咆哮嘶吼式的相对,尤其之好看。
想到前世,这母子俩几乎不曾翻脸过一次,母慈子孝,母子同心,富贵荣华……如此极致的对比,真似是一场梦呢!
荣安握着千里眼,冷笑着看廖文慈痛不欲生的表情。
机关算尽,满手鲜血,却没得一个好,反而落得被儿子当场痛骂的下场,何等诛心!“反贼”、“不要脸”、“贱人”、“滚开”,这些言辞,更好似一把把刀,足够将廖文慈刺得遍体鳞伤吧?
荣安心里明白,恨着廖文慈的,其实又何止是荣英?
就荣华那个性子,也绝对不会原谅她。
荣华荣英姐弟一个德行,自私冷漠还小心眼,他们受的苦越多,他们从高处落到泥里越痛,对廖文慈的恨也将越多。
若是可以,荣安一点都不想杀了廖文慈,就想看她求而不得的痛下去。甚至想将他们一家三口都收容在一起,看他们怎么演绎出前世的“一家亲”。
有人送来了消息,朱永宁指挥人费了好大的功夫,付出了巨大代价,终于拿下了王府,然而却上足了当,一无所获,压根就没抓到燕安世孙……
廖文慈到这会儿才明白,为何刚刚的虞荣安那般事不关己,有恃无恐。原来王府之中,压根就没有她儿子!
虞荣安早就料到他们有这招,在涮他们玩呢!
“孩子在哪儿?”常茹菲问。
其实连她都不知道。七七多日不见,连阿暮也没消息了,她先前问过,荣安回答去“探亲”了,常茹菲还以为孩子是送去葛家了……直到不久前葛家上下都到了,也在找七七?她才发现无人知晓七七去向……
整个将军府没几人知晓,七七在前几日就被荣安送走了。
在皇帝对燕安起了歹心?执意要将燕安兵力全都调去辽江?却还阻止虞爹前往燕安平定鞑子时,荣安便觉得必须做点什么。
前世的大局为何会乱?
直接原因还不是因为朱永昊对朱承熠出手,导致燕安传承血脉断了?燕安王冲冠一怒?这样的事?绝对得要避免了。
七七是燕安世孙?是眼下燕安唯一的三代血脉,必须确保不能有任何闪失。
所以在皇帝歹心起,燕安王和朱承熠皆出征时,荣安便打算保护起七七来。
这个任务被交给了阿暮。这也是阿暮消失了很久的缘故。
在虞爹出征前,阿暮便带着七七住去了郊外别院?即虞爹给荣安的那处嫁妆。
那地方偏僻?一般人绝对找不到。荣安当时的意思?是让阿暮带着孩子在那里先住上个把月?至少等虞爹或是朱承熠回京……
那别院后边有水路一路往南。
荣安叮嘱阿暮,若真有出事的一日?便带着孩子一路往江南去,先住进早年荣安在老王指引下买下的那个山清水秀?世外桃源般的庄子里去……
就阿暮的隐匿和乔装本事?荣安三年前就见识过,所以只要将七七的事安排好,便等同于将她心头最重的石给放下了,她是放心的。
所以此刻的阿暮,大概已经带孩子在南下的路上了。
昨日内侍上门来递帖子时,荣安不想叫人知晓七七不在京,所以只随口一说,孩子染了风寒怕过人,所以送去了王府。
今早朱永宁问起孩子时,荣安不能叫昨日撒谎露馅,只能重新顺着昨日所言,同样告知他,七七在王府养病……
朱永宁怎么也想不到荣安会信口胡言,便信以为真了。
其实荣安也没想到,早先的未雨绸缪真的没错,她顺口所言也歪打正着。
今日从宫中出来后,她便想到不管是朱永宁还是廖文慈,为了掌控住她,都一定会打王府七七的主意。
她笃定,她的王府是躲不开一劫了。
那一瞬的她,说是心如刀绞不为过。
她很喜欢这按着自己心意打造的新王府啊!
可遭逢大难后,还不知能留下些什么。
好在,她和朱承熠往日都是以“寒酸”形象示人,所以王府不像别人家满眼都是古董珍宝的。他们的财产大部分都是银票,还都存在了钱庄。
大婚时候一些珍贵大礼,则都锁在了库房。
荣安只求朱永宁带人闯进王府时,千万要大气些,紧迫些,千万得要顾不上她的库房,没时间搜刮她的库房才行。
当时还在马车上,荣安便让阿生调些人手到王府,做出守备森严的样子来。
朱永宁的人到王府第一探后,果然没敢第一时间动手,而是先跑去禀告朱永宁,给他们争取下了布置的时间。
王府若没有主子在,防务怎么可能这么严?朱永宁对于燕安世孙就在府中更是深信不疑,与廖文慈相商后,他立马开始调人攻打。
而荣安给王府的人手只安排了一个任务:拖延。
她最需要的还是时间。
将军府的准备时间越多,最后翻转形势的可能才越多。所以刚好,可以利用王府来拖住朱永宁和他的人手。
她笃定了朱永宁和廖文慈一样,也会想着用儿子来换圣旨。
既然如此,她便决定好好配合对方。
她总共调了两百人过去。拖延,拖不下去的话,便撤。不用拼命,关键时刻保命逃离为上。
当然,最好全程都配以暗杀……
燕安王府虽一向荣耀加身,却也一直过得提心吊胆。所以不管是老王府还是重装后的新王府,防务方面的设计都是一等一的。想要破开大门,就足够他们忙上一阵了。
那帮反贼如何不得付出巨大代价?
王府箭矢排弩一早架好,爬墙的是来一个射杀一个。
大门久攻不破,浪费了一刻钟。
最后还是直接拿火药爆破了大门。
然而王府之中,守卫早已做好准备。
来人刚一冲进大门,迎接他们的便是箭雨。
他们下意识左闪右躲,哪知左右不是深坑,就是陷阱,叫入侵者苦不堪言。
外加他们既不清楚燕安世孙藏身哪个院落,又对这过分大的宅子毫不熟悉,基本就如无头苍蝇差不多,撞到哪儿算哪儿。
于是,第一批进入王府就四散开的五百人,几乎被王府中藏于各暗处的守卫打成了过街老鼠。花丛里,水缸里,房梁上,假山洞里,哪里都能冒出冷箭,哪里都有杀招突现。
足足找了一刻多钟,还是没找到人。那五百入侵者倒是损伤大半。
眼看着又有千人援兵到,那厢荣安安排的守卫才开始准备撤退。
所有守卫都往后院中的小花房撤。
小花房是唯一一处在两年前大修时候完整保留下来之地。
原因便是这里地下有一处密道。这是早两代的燕安王时期就留下的。就是防哪日皇帝会突然想要对燕安王血脉赶尽杀绝。
这密道并不长,但足够安全。
出口是在后墙巷子另一边的一户人家。
荣安是嫁过来才知,那家的宅子也是燕安王的产业。而那家明面上的家主则是朱承熠祖父的管家。
所以荣安派去的守卫,直接从密道安全撤离,基本神不知鬼不觉。
而他们离开前,不但堵死了密道,还在后院放了一把火。
就这样,小心翼翼冲进王府的第二拨人直接被一道火墙给拦住了。为了往里走,他们还不得不灭个火先……
可折腾许久,终于来到后院,才发现人去楼空。
他们全面将王府搜了一遍后,也没发现这府中哪有半点十个月大孩子生活的踪迹。就连几个厨房都没有半点生活痕迹。
很明显,他们被骗了……
荣安其实一直在派人关心王府状况。
在她刚准备来君安楼的一刻钟前,王府撤离的守卫刚刚回到将军府。他们按着荣安指示,库房一概没管,但是撞开了她的屋子,把她屋中的古董和贵重摆设全都装了箱,尤其她的两箱子首饰,也全都在撤退前通过密道带了来。
荣安重重吐了口气,她攒了三年的首饰啊!保住了!她虽不喜欢戴,但喜欢看这些亮晶晶,明晃晃的东西啊!
守卫带来更好的消息是:如她所愿,朱永宁的人着急忙慌,确实没时间去搜刮王府财产,几个库房全都是防火并上了好几道锁的,暂时应该没什么问题……
当时的荣安一下就觉心头阴霾少了大半,精神一振来了君安楼……
眼下的戏不错。
处处受刺激的廖文慈正磨着牙,眼里冒凶光,只恨不得将荣安撕碎。
“虞荣安你给我等着!等你落我手上,我一定将你千刀万剐!”
“别等了!”荣安笑。“你不如想想,此刻还怎么拿捏我?”
廖文慈胸口疼。
可不是?
所以搞了半天,他们依旧没有任何可以拿捏虞荣安的人或物!
廖文慈觉得,大概普天之下,就她才识得虞荣安的真面目。这小贱人,油滑似泥鳅,卑鄙如狐狸,狠毒如豺狼,偏偏众人都看不穿她,才会被她骗得团团转。
就连自己的儿子也不知受了她什么样的蛊惑才会连亲娘都误解和敌视到抛弃。
“我倒要看你猖狂到几时,我早就打听过了,你将军府最多五六百守卫,但殿下的人手已经集结差不多了,不消多久,你这将军府便将被两万精兵围下。我劝你赶紧将荣英放了……”
“荣英我可以放!”荣安笑。“你把你自己结果了,我就把荣英放了!”
“……”
“当着这么多人,我说话算话!你与荣英,只能活一个!你知道的,我与荣英关系很不好,杀他,我一点都不为难!”
“……”同样拿着千里眼的廖文慈刚要痛骂,却对上了儿子冷漠的脸。儿子也在看她,在等着她的回答。“虞荣安,你卑鄙!”
“我这人一向大度。既然你舍不得自己的命,我也不强迫你。这样,我给你换个条件?”荣安手腕一转,一把匕首挂在了荣英脖子上。
“我府上确实一共就只有几百人。此刻倾尽全力才做到了这般护卫。我不想死。所以,只要你带着你的人离京,我就把荣英还给你。如何?”
前两年被关廖家之时,也就只荣安为自己出过头,所以当荣安的匕首挂在脖子上时,荣英竟是没有一点反抗和后退,反而把自己放在了先前和被荣安同样“挟持”的殷馨一样的位置,觉得她一定不会伤害自己,只是把自己当做了谈判筹码。
荣安也没想到他这么乖巧和信任,忍不住挑挑眉。
荣英竟是怒吼:“廖文慈,你不口口声声说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吗?你不说是为了我才走这一步?怎么?这会儿你在犹豫什么?你是要把我的命交在虞荣安手上吗?你舍不得死,也舍不得地位,你有什么脸拿我说事!”
荣英扭头面对荣安:“你杀了我吧!我不想活了!”
说着,他还自己就往荣安的刀刃撞去!
“不要!”廖文慈眼睁睁看着千里眼中的儿子脖子上染了红,一片红色眨眼已染上了他的青衣,下意识就喊了个声嘶力竭。“不要!”
“虞荣安,我答应你!我退!我退还不行吗?你先住手!我愿意退步。我这就按你所言离开将军府范围,你先把匕首放下。”
荣安把匕首放得离荣英的脖子远了些。
“这样,你先把一半人手退到三街之外,我就即刻放下匕首。你只要能保证退兵,我就保证不杀荣英。但你若要继续与朱永宁合作,我第一个杀的就是你儿子!”
荣安口中说着这话,左手却在身后打了个手势。
只要廖文慈的人一分散,他们得漏洞也就出来了。
没有此刻的严阵以待,对方长街退去时,便是守军们进行反击之时!
廖文慈,作为辽江军和朱永宁反军的连接点,她必须死!这些反军,也是有一个杀一个!杀一个少一个!
到底还是舍不得眼睁睁看着儿子死,廖文慈只能选择暂退一步。
她一个示意,便命分拨人手撤离。
“等等!”朱永宁终于到了!
……
第637章 拿下将军府
占据了附近最高点的君安楼众人,已能清楚看见南边方向已有大量步伐整齐划一的兵力正在赶来。
嗯,可以算是兵力。
那打头阵正快步跑来的,全都有模有样,头戴军帽,脚踩军靴,身披黑色甲胄,手执刀箭弓弩各式武器……
而这些步兵后边,则是数千身骑骏马的骑兵。
兵士步伐与马蹄铁磕地之音合一,在青石街道上发出的动静如鼓点一般,一下下击得人焦心。
正如预料,城门一关,“圣旨”一现,朱永宁藏不下去,终于将他的精兵拉到了台面之上……
而荣安他们也刚刚收到消息,说禁军已经集结完毕,随时可以准备入城。
荣安早先提出的计划得到了大伙儿一致的认可,所以此刻执行起来倒是贯彻很彻底。禁军那里已经去了信,为免朱永宁的人收到消息改变策略放弃攻打将军府,所以禁军被要求暂缓入城。
他们将在朱永宁的兵力完全被牵扯在此后,才会突击入京。
宫中暗卫那里也有消息传来,留京暗卫加上储备暗卫已经全部混入宫中……等到时机一到,他们会全力配合宫外行动。
两位阁老已经离开将军府,汇合外边常家等老族和官兵,以离宫不远,能瞥到宫中大概的祥月楼作为另一个指挥所,以信号为准,统筹安排所有行动……
其实计划已经很顺利了,君安楼众人都觉,先不提宫外,肃清宁王势力的成功把握至少七成以上。
不过……
从祥月楼看下去,却是四面八方都有源源不断的人聚来。
“对方在京中绝对不止两万人!”大伙儿都有这样的判断。
露台可见四周,正如预料,对方正快速形成一个包围圈,将他们堵在了这将军府外的三街之中。
“至少三到四万人!”有武将给出了判断。
先前轻快的氛围顿时又一次凝重。
这人数,几乎是京中兵力的两倍。关键半刻钟前城门卫来报,眼下几大城门外均有异象。闹着要入京之人,若算在一起的话,至少有七八万。
众人都庆幸,多亏荣安出宫后的第一件事便是让关城门,否则此刻他们打京中个措手不及,里应外合,总计十万多人,京中再如何努力也是被碾压,北营再怎么营救也是无济于事。朱永宁此刻都该在宫中准备振臂一呼了吧?
“不管是两万还是四万。咱们都争取先灭掉他两万人!短时间内的攻守大战,一向都是守方占便宜,咱们不会吃亏的!只是……”
荣安不明。
“他们怎会有这么多人呢?”大伙儿都有这疑?尤其是城外。不应该啊!城外虽不一定全是对方的人,必定有被他们忽悠的真难民真路人?但就冲他们的骇人之势?一般百姓路人也都早就被吓跑了吧?
所以,那七八万人?至少九成是真兵力。
朱永宁的人手,按理都布置在京中了,那么城外应该是辽江兵力为主?朱永昊残余势力为辅。
可辽江兵力的主力不应该是在牵制燕安军吗?是燕安军已经被他们基本消灭?还是他们的实力原本就超出预期。
这两条?荣安都不怎么信。
前世朱永昊大军收拾燕安时,人数是对方两倍?却也打了几个月才大胜。燕安军没那么弱。而廖文慈两年多前才去辽江,辽江王野心完全起来最多一年多。这个时间里,还不足以让他避开朝廷眼线大规模扩军到这种程度……
所以这两种可能似乎都不对!
想不明白!
他们也没时间思考。
因为他们瞧见了朱永宁。
他到底还是露面了。
他一身金铜色甲胄,被一群全副武装的卫兵护着来到了廖文慈身边。
“你刚说什么?”
“殿下?我得把儿子救出来!”
“你违抗本王命令?破坏原计划?没有按原定的出城安排行动,还带人暴露于将军府就为这个?”朱永宁磨牙。“我一早就说过,京中事务不许你们插手?让你们随朱永昊一起离开的吧?”这个女人,不听话!
“但早先你我协议里也有一条,便是要保我儿离开的!我儿不走,我怎能走?”
“是你儿自己投靠了敌方,此刻不论死活,下场都是活该!”
“殿下!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我绝不能看着他……”
“你死心吧!我给你最后一个机会,赶紧退下!”朱永宁再懒得与廖文慈废话,侧身就面向君安楼这边吼了来:“虞荣安,那小子你想杀便杀,但要本王解除包围你就别想了!”
“朱永宁!”被挡下的廖文慈吼了起来。
然后,廖文慈的声音戛然而止。
她眼前一闪,脖子一凉。
她看见朱永宁冲她甩出了一刀。
那刀刃上的一挂血珠子正滴滴往地上坠。
那是自己的血?廖文慈脖间一摸,湿热的腥红糊了一手。
她不可置信,张大了口,剧痛带着窒息感突然就来了。
“妇人之仁!”
朱永宁冷骂。
他早就烦透了这些无能且麻烦的女人!若不是这个荣英跑来投靠虞荣安,暴露了廖家逃跑的计划给虞荣安,城门哪会那么早就关上?
他们可知因为这一出,害得他的全盘计划都遭到了大损失?
他都恨不得亲手活剐了那小子!
此刻他若再听之由之,还不知得生多少祸端!
所以不听话的廖文慈,必须死!
“说了这是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你还是不听!休怪本王手辣,是你活该!”
廖文慈就这么倒了下去……
荣英傻眼,手中千里眼咚地落地。他没死,可娘,死了?
荣安也傻眼。自己还没下令射杀呢!而且,自己一直视为大敌之人,就这么轻易脆弱就死了?
其他人也没想到,刚几十息前还张牙舞爪的廖文慈,就这么倒在了血泊里……
廖文慈的手还在空中抓着,也不知是冲狠毒杀她的朱永宁,还是对着没能“救”出的荣英。
而廖文慈倒下的瞬间,她左右的辽江侍卫也出手了。
可他们的刀未拔出,便被朱永的弓箭兵给制住了。
“你们廖侧妃的死,本王会亲自给辽江王交代!但此刻除了乖乖听本王话,你们没有其他路可走!城门已锁,你们已经出不去。本王是唯一能护你们的。
而辽江军在城外,也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计划已到了不得不执行的地步,再不能有任何变故!本王要你们一句话,是顺从还是找死?”
廖文慈的护卫长放眼望去,外围一圈圈的,全都是朱永宁的人。他们若再说一个“不”,便是死。他们背井离乡出来征战,是来发财的,是想着升官的,哪能就这么毫无价值死在异乡。
于是,都没十息功夫,廖文慈身边的千人便纷纷放下武器,表示愿意暂时接受朱永宁的调度。
而朱永宁的人此刻已经清空了一间不比君安楼矮多少的茶楼。
朱永宁被护着上到了顶层,与荣安等人隔了几十丈遥遥相对……
“虞荣安!听说你从宫中带出了圣旨?怕不是假的吧?本王出宫时,父皇已经病入膏肓,怎么可能立下圣旨?”
君安楼众人悄悄对视,果然,圣旨才是朱永宁关心的。
他在京中任务已经完成。荣安若拿不出他想要的圣旨,他应该即刻就会调头折回宫中,霸占宫中,正式挟持皇帝。
所以,在吸引朱永宁将他的兵力全都集结过来,以方便禁军和官兵在其他地方行事之前,荣安这里定不会露出破绽。
荣安手一翻,两道圣旨便再次到了她的手上。
“我确实是带出了圣旨。还是两道。如假包换!皇上亲自交到我手上的!甚至这两道圣旨里,还有一道,是关于您的!倒是可以给殿下您瞅瞅!但那之前,你也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什么!”
“废太子,朱永昊,此刻人在何处!”
“本王不知!”
“那换个说法,他可在城中?”
“你说呢?”
“这么说,便是他已经离京了!”
朱永宁笑而不语。
荣安暗暗叹气。果然,果然,城门没能锁到朱永昊!
“圣旨呢?”
荣安打开一道圣旨,低头看了眼,笑到:“这是圣上要颁的继位诏书,轮不到您看!不是这道。”说罢,她放下了手中先拿起的这道圣旨。
然而她刚刚的这一展开,手握千里眼的朱永宁却看得清楚。
从封皮来看,确实是如假包换的圣旨!
不过,她说什么?
继位诏书?
谁?
谁继位?
朱永宁心下一慌。
今日从宫中传来消息说虞荣安挟持殷馨后,他便事事不顺。
先是与朱永昊相谈不欢,双方掰扯了足足小半个时辰;而后廖家来信说荣英不见,廖文慈在商队差点暴露;接着是皇后与廖文慈,廖文慈与荣华,荣华与廖静,朱永昊与廖文慈各自埋怨怪责吵骂……
好不容易将人往城外安排,那边却传来荣英落在了虞荣安手里,结果廖文慈又是一番折腾要救儿子……
当时朱永宁听说虞荣安手中有圣旨,宫中又出了变故后,着急离开询问冯侍卫,所以没能第一时间返回城门去堵廖文慈。而他很快又收到信,说他的人盯住的陶老逃走,朱宏文被救……
同时,京城所有城门皆已关上。
他心知,计划因着虞荣安已然彻底暴露,他着急忙慌安排人去抓赵阁老等人,可无一例外,一无所获,将军府的人几乎事事都赶在了他的前边。
他又调人去王府,依旧白忙一场。而他原本派出去堵廖文慈的人竟然也没能成功,廖文慈跟他们兜圈子,到底抢先来了将军府。
他那时也收到消息,将军府已占下了周围几街,而老族的人手,正相互奔走,准备给虞荣安输送。
朱永宁彻底紧张了起来。若再由着虞荣安集结了官兵,发动了大家族,她的人手还不知将膨胀到什么地步。
他必须赶紧将将军府一举端了,将两道圣旨毁了,将虞荣安抓了用以进一步控制燕安和虞博鸿!
所以,他确实一直在调人手。
此时此刻,他散布和藏匿京中各处的兵力已经聚集了八成。
好在他的探子来报,几路官兵依旧各干各的,兵马司依旧街道奔走,顺天府依旧正常办案,官兵依旧大量守在朱永昊府邸……
官兵反应不及,朱永宁心下大定。
几路官兵整合不易还迟钝,朱永宁并不放在眼里。他已经造了手谕,即便哪路官兵不开眼来多管闲事,他大可以以“妻子被虞荣安挟持”的理由,直道是奉旨前来捉拿虞荣安!谁还敢抗旨不成!
所以他来了!
他两手计划:若圣旨是假,他便先占宫中。但若是真,他必须抓紧时间,速战速决,以最快速度拿下将军府!
可此刻,虞荣安真拿出了圣旨!
还一开口便是继位诏书?
眼下京中谁能继位?——朱永宁下意识就开始思索这问题。
朱永兴?还不知死活呢!
想到被虞荣安带走的朱宏文,朱永宁觉得真相了。他一下紧张了起来。他对圣旨的存在原本只五分信,此刻却一下升到了七分。
虞荣安手一翻,又拿出了一道圣旨。
她笑:“这一道才是您的!”
封皮上,明黄底子加腾龙,确实圣旨。
“把内页展出来!”朱永宁喝。
他本以为虞荣安不会轻易答应,可她还真就将内页一个翻转对向了他。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传来:“宁王!你得封号已被剥夺!皇上已将你贬为庶人了!”
被虞荣安这么一说,朱永宁拿着千里眼的手连抖好几下。
这点距离,透过千里眼是可以看个大概的。
那……确实是父皇字迹。
他看到了“废黜宁王”,也看到了“贬为庶人”……这八个字,如当头棒喝,叫他面目顿时狰狞。
他还看到圣旨最后,那一方红彤彤的印鉴!那是什么?
可不正是他想要很久,寻了好久的印鉴?
所以那玉玺一直在虞荣安手里?
竟也被她带出宫了吗?
朱永宁红了眼,如芒在背一息都没法等了。
……
也是这时,对面虞荣安身边,一下多了好几道声影。
果然,从陶老到阁老,都在那儿呢!
那帮老家伙竟然同时手指于他,齐声喝到:“宁王意欲谋反,其罪天地不容,其行不尊不孝不礼不仁不义,皇上英明,将之废黜,贬为庶人!朱永宁,还不速速放下兵器跪地投降领旨!”
朱永宁也是一下抬起一双恶狠狠的眼,“给本王拿下将军府!”
……
第638章 咱们回头见
朱永宁一声令下,反军严阵以待,迅速一字排开,各自找到位置,举起手中兵器。
君安楼众人却是齐齐舒气。
成了!
总算将朱永宁逼到动了手!
干戈一旦开始,便不会叫他们轻易中止!一定将他们彻底耗在这儿!让他们再抽身不得!
一早就做好准备的缠斗,终于来了!
谁叫朱永宁是个精的,不把他逼到一定程度,未必会上当。在陶老亲眼目睹将军府在对冯侍卫一行人下杀手还拿了圣旨出来钓鱼后,他便与荣安直言:只是这样还不够。
对朱永宁来说,最好的上位方式绝对是悄摸和平上位,他不到迫不得已,一定不会彻底扯下他的画皮。
“那厮能十几年如一日的忍耐,可见其心性。此番大局,他亦是谋划多年,准备充分。他不是冲动性子,绝不会凭一腔热血就冲动而为。他一定要确保,灭了将军府比回到宫中更要紧,更迫在眉睫,才会下令动手!”
陶老的判定得到了紧随而来的几位阁老的一致认定。
于是,荣安那张空白圣旨被重新派上了用场。
几位阁老都是能人。
他们很快就以圣上口吻拟了一道旨意。
早先荣安忽悠冯侍卫时,可不敢直接在空白圣旨上乱写。她是在类似材质的白绢布上胡乱写满了字,随后拿白线在两侧缝了几针到圣旨上。
而熟悉圣上行文习惯和书写习惯的阁老们却是直接拆了她的那块白绢,提笔就模仿了皇帝笔迹,直接将拟好的旨意往空白圣旨上誊去……
“既然要演,就得演透了。”几位阁老很有默契。“朱永宁既然那么细心,你的普通白绢可骗不了他!你可瞧见了,这真正的圣旨底子可是有反光的祥云纹的。而圣旨的第一个字,按着惯例必须落在第一朵祥云上!”
这些,荣安自然是不清楚的。
几位老爷子一个比一个精,还故意写得潦草,每个字都透着些紧张和急迫。几人皆觉,这字模仿到了九成相似,七成神韵,几可乱真!
至于圣旨最后的那方印,自然是画上去的。
他们可没什么玉玺!
印鉴和笔迹不一样。颜色深一点,淡一些,又或是重一些,轻一些,盖章呈现的效果都是大相径庭的。所以他们料定,连玉玺都没摸过的朱永宁,绝对不可能从印鉴上判出真假。
这道圣旨,绝对足够瞒天过海!
……
怪只怪?这模仿过于逼真。
确确实实,朱永宁没能看出真假。在听到“废黜”和“庶民”几个字时,他就激动了。庶民?那还怎么造反?
人一慌张愤怒,判断力便容易直线下跌?所以他只顾盯着圣旨内容看?哪里能通过原本便不甚清晰的千里眼一点点去分辨。
再瞧见印鉴,他心下更是一慌。对方有玉玺?有圣旨?便是名正言顺?马上就能调动禁军和官兵,立马可以昭告天下。对方有储君,马上就能准备登基。对方有内阁支持?百官也不会站在自己这边,民声也是他们的……
当时的朱永宁事实已无路可走!
而几位老爷子还有意刺激他,故意以内阁大臣姿态一同出现?还一同施压,直接送了他“谋反”二字。这如同导火索?更是逼着他不得不趁着这事京中还没传开?赶紧给扼杀。
否则即便他能顺利上位?也是名不正言不顺?后患无穷!
果不其然,朱永宁上钩了。
“全力调动人手,攻下将军府!”他一声令下,手下卫兵从四面八方围聚来开始行动……
而同一时间,一直关注这个方向的北城门也收到了消息。
德胜门是两道北城门中偏西一道,相对此刻难民聚集的两道东城门较远,所以聚集的难民是最少的。
按着计划,北营禁军将从德胜门入城。
为了给禁军争取跳过“难民”,最快速入城的方法,他们做了调虎离山的准备。
半刻钟前,德胜门处放出消息,说:东直门抓到了朱永昊,结果打起来了。此刻东直门已打开,大量难民涌入,东直门招架不住,只能从德胜门调城门卫前去帮忙。
这消息一出,果不其然,德胜门“难民”上当,既为“勤他们的王”,也为入城,竟是迅速往东撤去……
当时的德胜门外,只剩了千人左右“难民”。
德胜门看准时机,一个信号出去。
北营禁军便开始了行动。
留于城门附近的“难民”远远发现正快步前来德胜门的禁军,知晓上当,却来不及报信。
只因城门官兵一下多出了三倍有余。
一直表现软弱,面对挑衅连个屁都不敢放一下的城门官兵突然强硬起来。
箭如雨下,令得这主力刚离开,留下只为做眼线的千人反贼余军一个个抱头鼠窜,只恨不得掘地三尺找个地方躲。
城门军配合禁军一起,将德胜门外反贼一口气荡清。
只用了不到一刻钟,禁军们便全速通过了德胜门。他们将从北安门进入皇城,再从玄武门直入宫中,直接将宫中占下。
而德胜门官兵气势恢宏,趁着危机暂除,立马放出了数十拨拿着内阁急件,分别前往京畿各处卫所要求支援的官兵……
同一时间的将军府门前,朱永宁在京中兵力的九成皆已到场。
他冲君安楼叫嚣:“看见本王兵力否?近五万人!尔等乌合之众,对本王而言连对手都不是!本王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速速出来投降,本王可饶你们不死!内阁诸位老爷子,本王亦可保你们荣华富贵!”
“朱永宁!你的妻儿还在我手呢!”荣安也跟着喊了一嗓子。此刻的她正从露台退下避去三层,好将露台让给一众射手。
朱永宁一滞。这才想起来殷馨。他早忘了。
妻儿?那算什么!妻子没了可以再娶,儿子没了可以再生,可皇位丢了,这辈子却再难有机会问鼎了!
“虞荣安,你穷途末路了,以为本王也是廖文慈么!”区区妻儿,算什么?
“哈!朱永宁你包围将军府时,不是以殷馨被挟持的借口而来?怎么?此刻你不管殷馨和孩子了?你怎么自己打脸了?”荣安笑着出现在了三层正对朱永宁的一道窗口。“果然反贼就是反贼!连脸皮都不要了!”
荣安他们已收到消息,德胜门方向升起一缕黄烟,知道时机已到!所以,她此刻比朱永宁更希望打起来!
“不要脸就算了,你还是个怂包!”荣安说出这话的最后一个字时,手中长弓已经拉开。
“嗖——”的一声,那箭破空而出!
她射箭可准呢!
当年围场她便是十发八中,近年来怀孕后虽不能跑跳,但射箭她还是常玩的!
这一箭,力道十足,霸气而来!
朱永宁侧身一避,虽未射中,却是惊险擦过他的脸。差一点,他的脸皮就真穿破了!
他被左右护着退到了一边,扭头便见虞荣安那已射进了柱子的那一箭。
而那死女人还在叫嚣:“怂包!敢做不敢认,说话不算话的怂包!哪有脸做皇帝!有本事别躲啊!”
对方如此从言辞到行动都分明猖狂的挑衅和出手,如何能忍?关键这还是来自个女人的打击,这让自觉只一步便可登顶的朱永宁暴跳如雷。
“出击!出击!出击!——”这三个“出击”从他的嗓子眼里爆出来,带上了几分疯狂……
“给本王射死虞荣安!”这女人屡屡坏他好事。他的火气彻底被点燃。他甚至都不想活捉她,只想弄死她!还得是千刀万剐,钝刀子凌迟,死了还要鞭尸那种!
于是,无数箭矢往荣安刚站过的窗口射来……
阁老等人正在撤离君安楼,往将军府退去。
荣安冲他们摆摆手。“我即刻就到!”
她不急。
这君安楼早已完成了加固,尤其是各道窗边的墙壁。
她只要避在了左右,那些个箭既射不穿墙,又不会拐弯,着什么急!
“哎哟!宁王殿下,不不,忘了你是庶人了!朱永宁!你就这点手段么?”
这话一出,对方密密麻麻的弓箭再次射来。
“不够看啊!”
“射不中我,是不是就该我还击了?”
被荣安这么反复刺激,那道窗口完全成了对方射手的第一目标。
一轮又一轮的箭雨,却压根没法让虞荣安闭嘴。
荣安还笑:“哟!原本我府上箭就不够!朱永宁,再来点。最好再给我来个十万支,等会儿就还给你!”
朱永宁气得想吐血。
“给本王以最快速度拿下君安楼!拿下虞荣安!最快速度!冲!”射箭没用,还是得人上!
朱永宁的人开始了全线围攻。
而荣安他们准备充分,料定一时半会儿内对方绝对还攻不破酒楼。当然,他们也一点不担心对方会攻破。
荣安早就下了令,且战且退,不用拼命。小命为上,打不过就退。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战线……
另一边,在禁军入城之时,北安门附近兵马司巡守们早已晃荡多时,将那一片所有的鬼祟之人,尤其是难民给盯住了。
时机一到,暗杀开始。
等候多时的京卫精兵几乎同时出手,一轮轮包围圈确保北安门周围三里地绝无有可能到朱永宁跟前报信的漏网之鱼!
一场厮杀来得快,去得也快。
禁军快速通过北安门。
而此时人在将军府,正被虞荣安激得浑身冒火的朱永宁还半点不知。
一支不那么显眼的烟火已从北安门升起。
宫中暗卫得了这一讯息,已是悉数往北路宫门玄武门方向靠拢。
待禁军也到玄武门后,他们这些暗卫将与外边北营禁军里应外合,一同对玄武门反军进行攻破,拿下这道北宫门!随后控下宫中,出击保和殿……
而此时,正将几乎所有人手都投入进攻的朱永宁的人压根不知,顺天府上下官兵已全面出动,正开始与另两大衙门,以及源源不断正输送来侍卫的大族合力,在将军府外八街形成一个更大的包围圈,并慢慢收缩逼近……
荣安一直在挑着朱永宁的神经,将军府这边,居高临下地给出了一轮轮箭雨,毫不客气地招呼着反军。
朱永宁管不了那么多了,一再强调“强攻”。
他自觉有人数优势,拿下将军府只是时间问题。
而他要做的,便是将这个时间段尽可能地缩短。
他脸庞的愤怒渐渐被自得取代。他的人,轻松就越过了一街,直逼君安楼。
“给本王——拆了那酒楼!杀尽楼中人!”
将军府这帮人,果然外强中干,只不到一刻钟,便显露了节节败退之相。他的人已逼近了那君安楼,可他还看见三层虞荣安的身影飘过窗口……
“谁要能活捉虞荣安,赏银千两!”
他错着牙,将唇勾了起来。
他接连这两条号令下,他的人无比积极,一齐冲向了君安楼。
相反将军府这方众人,则是四处溃散,如一盘散沙,个个鼠窜而去。
“争取三刻钟内,拿下整个将军府!”
朱永宁在短短二十息内,又下了第三令。
不过,他话音刚落,却见对面君安楼似有红光一闪。
他原本还以为是眼花,是错觉,可转眼,又是几十道红光闪过。
他定睛看去,却见红光突然便成了一团火。
那火只一瞬便成了一片!
他心下咯噔,脑中一闪,暗道不好。
可他还来不及发出指示,“砰——”地巨响传来。
巨大的热量随着接连爆炸喷薄而出,卷着火舌以君安楼为中心,瞬间席卷了周围数十丈范围。
朱永宁纵是隔开很远,纵然第一时间有侍卫挡在他跟前,纵是他自己还拿手肘一挡,可火辣辣的感觉依旧狠狠刮过了他的脸,几乎腾过他的发。
他被掀倒在地,一身狼狈。
而眼前君安楼已成一片火海,空中全是灰蒙蒙的尘土,夹杂着腥甜的血沫味……
他的耳朵嗡嗡作响,耳鸣阵阵,充斥着他的士兵呜呼哀哉的呻吟。
他气得胸口起伏。
中计了!
“朱永宁,你炸了我得宅子,我便回赠你一次。怎么样?礼尚往来,惊不惊喜?不谢啊!咱们回头见!”
虞荣安的声音从火光的那头传来……
第639章 这样才刺激
荣安反复挑衅激怒朱永宁,为的就是将这场爆炸回赠给他!
她的宅子,是她的银子买来的,凭什么他想炸就炸?
她宅中的禁军,都是一条条性命,凭什么他想拿走就拿走?
他既然这般能耐,那自当也尝尝这火药加身的滋味!
而这些火药,正是武库司运来,是荣安指明需要的!武库司官员怕他们不会算用量,还特意跟了来。
所以这火药炸开的范围都是经过计算,很有考量的,基本就集中在了君安楼为中心,周围一街的范围。当然,在朱永宁和他的兵力到来之前,这一片的百姓都已被遣散。荣安爽快给他们都掏了一笔足够让他们迅速离开的安家费!
为了让朱永宁上钩,她才一直没有走,反复刺激,逼得他迫不及待挥手举兵要第一个拿下君安楼。
他们的人故意做出了不敌状,回缩到后街。
效果达到后,君安楼众人包括荣安也开始撤离。
所以朱永宁看见她到最后都在飘过三层窗口的身影,其实不是她本人,而是暗卫假扮。
眼看着朱永宁的人大量进入君安楼后,将军府这边一声令下,包了油布并点燃的火箭就这么一支支飞进了楼中。随后,那每一层都已铺开的火药如约炸开……
朱永宁被那扑面而来的热量掀倒在地,差点没能起身。
愤怒!
生平第一次,如此愤怒!
不仅仅是因为虞荣安那刺耳的挖苦和讥讽,还因为君安楼这一炸,竟然没完。
只三五息的功夫,君安楼前路上停的马车,被那突至的热能一带,竟然接二连三地炸了起来。
卑鄙!
他怒骂!
那马车一炸,又带到了一座靠近他这个方向的平房。
“轰”的一声!
这距离太近,叫他再次被掀倒在地。
刺鼻的焦臭掩盖了其他气味,呛人的烟火直往他鼻中钻!
有那么几息,他的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他甩甩脑袋,满头满脸都是飞屑。
他心头骂娘,虞荣安,她到底埋了多少火药!
放眼望去,他的人伤亡惨重。
他三令齐下时,君安楼上至少涌入了两三百人,而君安楼下则是千人。
这些人,好的,还在火海里苦苦挣扎。
差的?则已被那剧烈爆破炸得肢体躯干分离。
更有不少人?在这瞬间?便被炸了个四分五裂连尸身都找不齐。
而后来炸开的马车和平房更是糟糕?这边靠近了他,是他的主力所在。
即便是外围,也有至少千人被波及,正发出哀嚎连连。
就这么一个爆炸?让他损失的战斗力?至少三千!
至少!
“可恨!”他嗓子几乎冒烟?刚挤出这俩字?便重重咳了起来。
然他下一句还没发出?便又惊到了。
对方真是一出接着一出。
此时此刻?对方那些分明溃散去的兵力再次出现了。
许多地方都突然出现弓兵。
趁着他们这边因为爆炸而乱成一片,对方的箭雨再次袭来!更有身手好的?直接在那火势正旺的一片抡刀狂补,叫那血腥气息越发浓重起来。
可恨的是?这次的攻势,竟是比先前来得猛了至少三倍有余。
这让他的多少卫兵都丢盔弃甲?一时只顾抱头躲避。
朱永宁连退回这边的命令都还没来得及发出?他的人自己便都夹着尾巴回来了。
大火已烧成一片。
火场之中,只闻他的人还在哀嚎求救。
所以?他的三道令此刻都如笑话!
别说速战速决未成,下马威未成?就连仗都没打便被人迎头痛击。何其之憋屈!
那边老头们已在喊话,不是对朱永宁,而是对那些被爆炸弄得发晕发怵,士气正低迷的士兵。
“自古以来,谋逆之罪天地不容,为万世所耻!尔等名不正言不顺,让家族蒙羞,让祖宗为耻,让后世所笑。即便侥幸成功,脊梁骨也不可能直的起来,更不提你们压根没有希望!为了些蝇头小利,值得吗?谋逆大罪,足可殃及九族,世代被打入贱籍,尔等知道的吧?”
“趁尔等尚未酿成大错,劝你们赶紧放下屠刀,尚有回头机会。圣上仁慈,可对尔等从轻发落。”
“如若执迷不悔,连累的便是家人后代,从此活着都似地狱!”
“……”
朱永宁自然听出了对方的蛊惑之心,动摇士气之意。
他怒不可遏,也跟着喊话。
“别听他们的。古往今来,只有最卑贱的阶层才会被取笑,无权无势才让家族后世蒙羞。尔等今日之后,坐拥财富地位,那才是你们萌阴子孙后代的真荣光!今日,本王要与尔等一道共享太平盛世!各小队赶紧整理各自队伍,随本王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然而,朱永宁的人手,到底不是正规军,还有一半人手都是这两年培养起来,只想要功成名就,却没有上过战场,没有见过生死一线……
此刻眼前那战友死伤成片的场景,却不是每个人都能承受。
所以荣安从千里眼里瞧见,已有人生出退意,想要退出对方队伍。
朱永宁自然也发现了。
他一个挥手,弓满箭出,退出队伍准备撒腿就跑的士兵一一倒地。
“这便是逃兵的下场!既然害怕被对方定你们谋逆罪,你们还不打起精神?还不用最大的努力去阻止这样的状况发生!传本王令,队伍重整,绕过大火区域,准备拿下将军府!”朱永宁错牙下令……
将军府这里爆炸的动静就像一个信号,让朱永宁下定决心荡平将军府,可对此刻对宫中来说,这无疑也是个放心动手的信号。
暗卫们在西六宫寻了个花园放了把火,将宫中反军最大程度吸引。
随后,玄武门内外勇士便开始了全面出击。
暗卫在玄武门展开行刺的同时,在墙头也放下了软梯。
禁军训练有素,人数又多,两万人突然出现时,哪里是宫门守军能应付的。
不到百息时间,他们只付出了极小代价就攻占了玄武门。
随后,禁军兵分两路,刘统领负责推进,于彤负责处理反军,两人所向披靡,全力收复宫中。
朱永宁一早就没想到,他只是出宫配合一下皇后和廖文慈,却会被一直拖在了宫外。所以他离宫时事实并未作出多完善细致的布置,只简单将宫中守备交给了任石,而任石为了拿玉玺,又将防务交给了冯侍卫。
而冯侍卫一早追着荣安出宫,虽成功报信,却身受重伤。
再之后,官兵一直布置于宫门附近,早就封锁那一线。所以几乎所有意图入宫给朱永宁传信的反军都早已成了刀下魂。
正因如此,此刻要攻占宫中,难度并不大。
一众北营军直奔保和殿,一路反军虽不少,但确实如预判,无人统领,就是一盘散沙。
保和殿殿门被撞开,其中反军虽一个个将刀剑架在了贵人脖子上,但禁军弓兵的速度更快。
只用了不到百息时间,保和殿拿下。
一众达官贵人抱作一团,喜极而泣。
一直强撑的皇帝也终于暂时放松地闭上了眸子。
于彤开始带人清理宫中,打开其他宫门。
而刘统领则又开始攻占慈宁宫。
这一次,反军有了准备,将太后绑了出来,扬言要么放他们离开,要么杀了太后。
一时僵持……
将军府这边,士气正恢宏。
朱永宁虽将他的进攻推进了二十余丈,然而到底军心大受打击。他的人不再勇猛,而是带上了小心。
既因爆炸造成的心有余悸,还因将军府守卫出人意料的防卫实力。
这……真的是一府侍卫的本事?
那些训练有素,迫得他们每进一丈都要付出巨大代价的侍卫,是不是太强了?
很快,他们发现将军府那边抵抗他们的主力军里,竟然有京卫人手,且人数不少,更是慌了神。
朱永宁心头再次一冷。
京卫……什么时候来的?他的包围圈早已形成,所以是在他来之前就布防在这儿了?虞荣安好本事!这么短的时间,她能集结一众阁老,能救下一众他早就锁定下的人质,她究竟做了多少事?
不对!
京卫来了,那其他衙门呢?
还有,既然京卫早就来了,既然有这么多人手,那他们岂不是早就可以将廖文慈和她的人一网打尽?为何他们一早不暴露?一早不动手?
朱永宁下意识觉察到,自己似乎疏漏了什么最重要之事。
然而此刻这样的状况下,除了正面抵抗,他却是再无回旋余地了……
此刻,将军府众人都集中在了荣安最爱的假山亭上。
这是将军府最高点。也是将军府的中心点。
四周状况尽收眼中,方便他们最快的速度发号施令。
眼下将军府防卫有条不紊,看着占尽上风。可远眺着朱永宁至少还有近四万的兵力,却是谁都轻松不起来。他们的人,加上官兵,统共只对方一半人手。没有绝对胜算,还是在保命的前提下,继续拖延为上。
他们怎么也得拖到禁军拿下宫中,前来增援时。
朱永宁的包围圈渐渐收拢。
将军府上下人等也开始回缩到了府中。
朱永宁的人开始攻占正门和高墙。
将军府那近四丈高的墙头却早被倾倒了厚厚的一层油,对方爬墙的飞爪是怎么都使不上力,一时就是爬不上去。反军只得专心攻门。
然而这将军府为两年前重装,还是皇上帮着修造,里里外外几乎都是用的最好的材料。就拿这门来说,撞上去动都不带动的,估摸至少也有四掌之厚。
哪怕火烧,只怕也得烧个两刻钟才能烧透。
反军最后弄来了横木,如攻城门般一下下撞了起来……
相对于他们的费劲,将军府这边就游刃有余多了。
反正一早就有布局,哪些地方射箭,哪里进行偷袭早就踩过了点。
树上,墙上,前院的假山上,时不时冒出一群箭手。
冷箭一轮轮,似乎都用不尽。
朱永宁开始蹙眉,不对,不对!即便有京卫帮忙,可京卫来得匆忙,他的人也没发现京卫军械库有开启过,那么他们又哪来这用之不竭的箭?
而他也顾不得深思,立马瞧去,因为,将军府的门眼看就要被打开了。
然而,那门分明已被推出了一臂,在最前方的卫兵却如见了鬼一般,手下一抖,鬼使神差一下将门给合了起来,并接连后退好几步,撞倒了身后一溜人。
横木咚地落地,又砸了众人脚。
一时间,刚刚还呼哧呼哧撞门的家伙们,全都七倒八歪栽在了地上。
特么的!都是来闹着玩的吗?
“何故?”朱永宁怒问。
这帮怂崽子,是看到了什么?
“炮!火炮!”那站第一个的卫兵扭头禀告。
“火炮?”朱永宁额头瞬间一层薄汗。他娘的!他刚刚的疑问,一下就有了答案!
难怪对方有用不尽的箭,还有偷袭他们的火药,此刻发现还有火炮,那么只可能是他们得了武库司的支持!不用说,肯定又是那帮老东西搞的鬼!
“不对!”朱永宁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若他们的火炮真那么厉害,为何不早点拿出来震慑?为何刚你们一开门他们不轰出来。”火炮不比弓箭,即便有内阁手谕,武库司也不一定会配合吧?“这火炮,肯定是有问题的!看清楚了吗?会不会有假?”
卫兵一愣,表示不确定。
“不错。武库司的火炮都被调用去了庆南和燕安,哪里还有那么多炮!”
朱永宁则觉得,他不能再上虞荣安当了。
“给本王冲!那火炮,肯定是哑炮!”
朱永宁振臂一呼:“将军府大门已开,给本王拿下将军府!”
殿下所言,自然不会错!可不是,若炮真能打,还要等到这会儿?
朱永宁反军齐声高喊,一齐冲来。
大门顿时大开。
果然,一尊外形不大的虎炮正对众人。
一息之后。
“轰”的一声。
眼看门前已聚至少百多人,虎炮给了响亮得一轰……
那边,依旧是叫人抓狂的虞荣安的声音:“朱永宁你傻不傻!我们的火炮刚刚不发,不是不能发,而是嫌弃你攻门的人太少!瞧,这样才刺激爽快!”
一群老头再次取笑:“投降吧!尔等太弱,不是对手!”
……
第640章 有力没处使
将军府门前乱成一片。
虽眼前只是一尊小型虎炮,威力不比大型将军炮,可炮就是炮,一发可比百箭齐出,叫人防不胜防。门前百人多有波及,呜呼哀哉声再次不绝于耳。
朱永宁面黑到不行,刚要再次下令强攻,哪知对方那炮又来了一发。
将军府门前反军躲避不及,伤上加伤,被轰得血肉模糊。
那嚎叫比刚刚又惨烈了几分。
后方那一众卫兵,瞧着那黑漆漆正冒黑烟的炮筒,生生停了步伐。
门那边的叫嚣实在猖狂,笑喝间,他们竟是再次把将军府大门给合了起来。
朱永宁好不容易才打开这门,哪里甘心。
“攻!给本王攻!”
门前伤员被拉开,第二次攻势又开始了。
只不过这一次,倒霉轮去攻门的反军明显手软脚颤了不少。明知门那边是火炮,还傻傻冲上去,不是蠢吗?
“火炮发射有周息,只要不停全线压上!马上就能拿下!快!上!”
门再次被撞开,毫不意外地,迎接他们的,又是火炮震耳的一轰。
就这样,门前又是倒了一片。
大门再次被将军府卫兵合上。
但被合上之前,却是有不少东西还飞射了出来,落在了好几人身上,开出了血红色的花。
这特么的,是……火器?
不少人都看清楚了,是火炮后方,还站了长长一溜儿京卫的人,一个个手里端着火铳!至于人数,至少有百人吧?
呸!
什么有周息!火炮有周息又如何?你知道,人家就不知?人家早就准备了火铳打辅助!特么的,人家端的用的都是火器,他们是有多蠢才会拿血肉之躯去和火器打?
大部分反军都萌生了退意。
就连朱永宁身边的卫长也在劝说他,以卵击石不可取,军心士气一旦坏了,便是为捡芝麻丢了西瓜云云。
朱永宁一张发黑的脸透着一丝红。嗯,红,恼羞成怒后气的!
他本以为这是一次轻而易举的攻占。他特意调来了九成兵力,除了是想最快速度拿下将军府,更为振奋军心,积累威望的目的,还是为了震慑,为了杀鸡儆猴,为了让整个京中都瞧好了,以他此刻京中势力,顺他者可以加官进爵,平步青云?逆他者?则将被他连根拔起!
可眼下这是什么?
两轮进攻,他全被对方打了脸。
大门后边传来了一阵阵笑声。
“朱永宁!来啊!咱们早就等着你带人来送死了。火药火炮火铳管够?你们大可以来试试,接下来还有什么!”
朱永宁的拳头被捏得咔咔作响。
憋屈!
然他还能如何?
再憋屈也只能吞回去!
卫长说的是。这帮兵是他最大的底气。此刻仗还没打就损失惨重?众人难免丧气。他若再执意让他们送死,不满情绪必定进一步蔓延。这不行!
而且既然虞荣安和老头们料定他会从攻门开始,那大门这处的防务肯定是最紧的。对方那猖狂口气,分明是激将法,明显巴不得他再次攻门。
送死?
他不能上当了!——朱永宁全然忘了,他刚刚下令攻门时,也是这样一模一样的想法。
朱永宁再改命令,放弃攻门?再次改而攻墙……
他哪里知道,大门后边将军府众人却是舒了口气。
就如攻城一样,其实城门一破,那是最糟糕之事。那将意味着,对方可以用最快速度全兵力突进。所以,这门怎么也得守住了。
然对方四万人,他们的兵力才对方十分之一。对方一人来撞一下门,也能将门给撞开。所以他们必须另辟蹊径。
吓唬!——他们的选择。
让对方自己退缩!
既然武库司都用上了?那自然有什么好东西都得弄来。
可惜,真正的好东西,在皇帝决定派虞博鸿全力救回太子时,全都带去了燕安。包括几批真正势大力沉的火炮。而京畿剩下的大型火炮几乎都在北营和各卫所,武库司留下的就这么一尊谁都看不上眼的小型虎炮。
这座虎炮铁爪限制后坐,射击时后坐不过五寸,能装铅弹百多个。相比能一口气装弹五百多个的大型将军炮确实不够看。但对于对方那些上下都几乎没上过战场,却还自以为是的怂包来说,绝对够用了。
所以虎炮一早就运了来。同时,一起被看中了送来的,还有一百二十支火铳。
这可是火器啊,再怎么也比刀箭好用。
只可惜,火炮的弹药有限,最多只够三发。而火铳看着不少,其实有近百支都是或报废或正在维修的。所以真正能用的火铳,其实也就只二十支。之所以全部拿来,就是为了唬人。
显然,在早先一轮爆炸过后,对方心态已经有些垮了。再接连被轰了三下,又被火铳扫了几下,果然全被唬住了。
于是,对方放弃了大门,再次回到了各处围墙来使劲。
……
另一边的宫中,一直推进都很顺利的刘统领在攻克慈宁宫的过程中有些头疼。
反军有了准备,汇集了他们所有人,团团护着之后,直接将一把钢刀挂在了病重的太后脖子上。
他们挟持了太后,慢慢走出了慈宁宫,并一步步将太后往宫外拖。
“放我们离开,否则你们全都是欺君之罪!”北营军已大量进入宫中并拿下保和殿,反军知道大势已去,此刻无力回天,不如保命为上。他们只想赶紧离开,搏一个生路!
刘统领郁闷了。
被挟持的是太后,他做什么都是错!
正是无可奈何时,太后却是微睁眼眸看向他,问到:“皇上,救出来了?”
刘统领应是。
“那就好。”太后眸色一下厉了起来。“刘统领,哀家旨意,杀了这帮狗贼!一个不留!必须杀干净咯!”
反军一下慌张,将太子脖子上的两把刀各自往里推了推。
“太后不怕死?”
可太后似乎并不在意。
“刘统领,还愣着做什么!”
“可……”
“哀家不能拖皇上后腿为反军所控,更不能……哀家已经服毒,哀家薨了与你无关,你且还有大功!记着哀家所言,杀光这帮人,一个不剩!”太后面色发白,摇摇欲坠,可这话还是斩钉截铁说了出来。
众人全都惊呆。
刘统领看着太后唇角渐渐溢出一丝血,心中了然。
太后固然不可能提前知晓会被挟持。
可她老人家所在,离前朝三大殿最近的慈宁宫,却一早就被强占下用来灭杀宫中侍卫和暗卫了。慈宁宫不但满是杀戮,还全是男子,说起来,大损于太后名节。
想来那时,太后便抱了死意吞了毒药。
此刻听闻皇上平安,她便再无眷恋。杀光这帮人,才保名节并报仇。
“臣谨遵懿旨!”
“动手吧!”
太后一大口鲜血吐出,反军知晓其并未做谎,穷途末路下,到底是拼杀到了一起。
太后被禁军护下。
两位嬷嬷要送她就医,可她却坚持要看禁军杀尽所有反军。
反军已是强弩之末,哪里拼得过人数还占优的禁军。战局一边倒。
两刻钟后,慈宁宫最后一个反军咽气,刘统领跪于太后跟前。
“臣,前来复命!”
太后靠在身边嬷嬷身上,看似站得挺拔,实则,刚刚才幽幽闭上了眸子。地上染了血,可以擦。但她的名声,绝不能有染……
太后薨……
日渐西斜,朱永宁开始生出焦躁来了。
他并没能打开局面。
此刻的他,已经下令,东南西北四方一起强攻将军府。
然而,他从没想到,对方会是如此之油滑难搞。
除了墙头抹油,还下作手段使个不停。
正南面,只要他们一个从墙上冒头,对方便是箭弩火铳齐发,还发发不落空。他们当然不知,将军府因为清楚火炮只是唬人的玩意儿,所以将他们最好的射手全都集中到了正门附近的南边……
如此,朱永宁下令,将大部分人手都调到了东西两边的小巷,企图从侧面打入。
然而,东西两边遭遇的状况差不多,都是好不容易有几个翻过墙去的,还来不及设好绳梯,便落入了全是利刃或对方埋伏好的陷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以巨大代价设好长梯。
本以为终可以大展拳脚,一众反军齐齐聚到巷子里,摩拳擦掌打算翻墙出击时,却怎么也想不到身后,隔壁人家的高墙上,突然人头攒动,一根根冷箭就这么从他们的后背或是头顶射了来。
他们哪知,京卫来了三分之一人手,一早就在将军府左右武将家中各安插了几百人,就等着他们翻墙时给予沉重一击。
再说最北边。
那是更狠!
本以为北路靠近内院,不好攻破,结果倒是比东西两门还要顺利。
几番努力后,他们终于成功架好了梯子。
就是没想到,在他们刚一开始往墙那边跳,却是地面突然就腾地一下,大火烧起来了。第一批几十人,就这么在大火里乱窜。随后成了将军府卫兵的活靶子。他们这才明白,为何北门外墙是最好攀爬的。
因为一道火墙,已经就这么旺气十足烧了起来。
他们哪里知晓,靠着北外墙的那一路,在被荣安一个发狠,舍弃掉了两排下人屋和一个小厨房后,早就被四处挪来的石块假山给隔开。这一长条范围,一早就被扔满了木条和炭块,淋透了油。
在反军刚爬上墙头,这边将军府就点好了火把,直接丢了进去。
用来隔绝的都是石,哪怕烧个两三天都烧不透。反军也没有水,这火轻易便熄灭不了。所以,这最北面的一长条火墙,连守卫的兵力都不用怎么安排,几乎可算是天然屏障了。
在这么有力无处使,四处都碰壁的状况下,朱永宁可不得憋出个内伤来?他始终没能打进将军府,可他的人却在不断地折损消耗中……
此时此刻,将军府内部倒是平静多了。
假山亭上,几个老头说说话,喝喝茶,一人一个千里眼,观察着四处状况。
荣安则已经安排人开始准备晚膳了。
府里人太多了。这么多人,都很辛苦,怎么也得让大伙儿都吃饱,尽量吃好。
将军府下人本就不多,所以一众女眷便也都出来帮起了忙。
先前就一直跟着荣安的朱宏文,竟也跟着她在厨房打转。
“我安排菱角带您去休息好吗?”
朱宏文摇头。
荣安知他是被吓到了,只得好声劝他休息:
“就去花厅旁边的客房,花厅里有很多人,很安全。你好好睡一觉,醒来就能用晚膳了。”
朱宏文依旧摇头。
他甚至连隔壁茶房都不愿去,只一双眼这么巴巴盯着荣安,直接在大厨房门前,拖了个马扎坐了下来。
常茹菲给朱宏文拿了杯茶:“就让殿下留这儿吧。咱们这儿热闹。”常茹菲有几分理解这孩子的恐惧。想自己千里迢迢北上后,选择投靠的便是荣安,这孩子自然也是做出了同样的选择。瞧荣安之前那运筹帷幄,此刻这成竹在胸的样子,可不是跟着她最有安全感?
这朱宏文是可怜得。没娘,也没爹在身边,经历这么多,此刻耳边围绕的还全是嘶喊惨叫声,能不生恐惧就怪了。
常茹菲又给朱宏文拿了碟点心来,便接过了荣安手上的活。
“你身子重,又累了一天,坐着歇会儿。”
荣安摸摸肚子,这孩子定跟她一样,是个强韧的。
“话说,长宁去哪儿了?”长宁和朱承熠一样,一向表露出的模样就是手头不宽裕。所以今日宴席,她并不在受邀名单。
可常茹菲从午后就没见到她。按理眼下这打打杀杀,不该少了长宁。常茹菲也是,若不是要对孩子负责,她身份还是庆南世子妃,不便现于众目睽睽,她绝对是要出去痛杀个数百反贼才过瘾的!
说到这个,荣安又是忍不住一叹。
“我回府后,她那个冲动性子,一听燕安军一半被围杀,一半被困孤城,二话不说就抹着眼泪翻身上马,拉都拉不住。她的马和马术都非泛泛,只几息的功夫她便跑了没影。当时我只得派了一队侍卫去追去护,也不知可追上了不曾……”
荣安只要一想到,此刻就算处理完了朱永宁和他的兵,京城外围也还有八万人马在围着就头疼。而朱永昊已经出京,所以无疑,反军有朱永昊带着,只怕还有一场更大的仗要大……
也是这时,宫中方向一信号突然空中炸开。
……
第641章 还有希望吗
荣安看着北边天空的一抹红,微微展露笑颜。
成了!
这信号表明,宫中已被完全拿下……
“咱们不用缩着打了。计划可以直接跳到下一阶段了。”荣安放下了手中活,若不出意外,今晚都不用留这些兵用晚饭了……
确实。
北营禁军已完全将宫中掌控。
由于京中反贼未被完全清理,为免再成人质,所以一众宾客尚不被允许出宫。但几道宫门已被全部拿下,宫中所有反军或被杀或被抓。
御医已经赶到保和殿,以最快速度帮着众人调理以尽快恢复体力,但却对皇帝状况一筹莫展。
驱蛊,他们真不会。
好在朱永泽的那条虫依附皇帝身上后,之前的蛊虫被压制,到目前为止,皇帝性命尚无忧。
皇帝在接受施针后,强打精神到乾清宫下了一道圣旨。原来,他乾清宫的龙椅自带机关。玉玺便是藏在了其中。可惜,今早朱永宁在这龙椅上都坐着喝了杯茶,也没发现龙椅的秘密。
圣旨被送了出去。
倒是与荣安忽悠朱永宁的那道几乎一样,以“宁王谋逆”的罪名,剥夺了宁王封号,并命禁军全力将反贼朱永宁捉拿,并将所有反军绞杀!
必须杀!而不是俘虏!
既为报仇,也是不得不!
皇帝只恨不得亲自拿了宝剑带兵出去杀个痛快!为他,为太后,为所有今日牺牲的勇士报仇。
另外,城外还有大量反贼,此刻手段硬一点,震慑大一些,城外反贼才会有所忌惮!
所以这些反贼,必须杀干净了!
两万禁军被分拨了一万,由于彤带队即刻前往将军府支援,剩下一万则驻守宫中。
司礼监内门被强行炸开了。
任石和元平怎么也没想到,炸开门的不是他们的人,而是禁军。
任石反应快,想要抓了顺公公要挟。
但禁军抢先一步,将他直接当场射杀。
顺公公被救了出来。
至于姝贵嫔,则被扣了。
此刻的她,可还没资格死!
她被带到皇帝跟前。
她没想到,皇帝竟然还能勉强坐着,不是应该剧痛难忍,满地打滚吗?
何其可笑。
两个时辰前还不可一世的姝贵嫔,就那么几乎趴在了地上,将脑袋一下下重重叩地,求皇帝饶命。
“解蛊!”皇帝只这个要求。
“可我不会……”
于是,姝贵嫔那细嫩的脖子被架上了刀。
“我……我真的不会。我先前做谎了。”她与朱永宁合作?一是威胁控制狗皇帝?二是帮他取狗皇帝性命。本就是孤注一掷的事,哪里想到还要救?而且蛊这玩意儿,哪是那么好摆弄的?
“我之前的药,只能治标不能治本。只能暂时压制,没法驱蛊。”她拿出了两个药包两个瓷瓶。“皇上先用着。我虽不会驱蛊但我可以立马书信一封到庆南,立马将能人请来。皇上且给我一些时间!”
这蛊之害?已经得了御医证实。
两蛊相残?单靠压制?能挺几日?此去庆南两千里地?一来一回?又得多久?皇帝的身子已经羸弱不堪一击?根本不可能再等上十天半个月。
禁军众人不是吃素的,将人直接拖去了一边处以刑罚。
半刻钟后?元平已是奄奄一息。
“杀了我吧。”
她却是笑了起来?毫不掩饰眼中恨意?再次回复了她先前的猖狂模样。
“皇上,您的命,已救不回来了!驱蛊不可能,也就是拖着而已。不过我一命换您一命,也算是值了!你毁了我的一辈子,我便取了你的余年。说起来,还是我赚了!”
元平哈哈笑着……
皇帝那无力却还透着一丝希望的双眸瞬间黯淡下去,再抬起眼时,他眼中已似淬了毒。
“谁说要你命了?传朕口谕:张氏贬为宫女……即日起,搬于冷宫做最低贱洒扫。”这个贱人,害了他的命,此刻想一死了之?太便宜她!她不甘寂寞,憎恨冷宫一般的生活,他就送她去冷宫。她想另攀高枝,他便让他成为这宫中最卑贱的女人。
“另,剥夺张洪芳将军衔,收回世袭荣宠。”她猖狂不可一世的所有底气都来自她爹,张家人倒行逆施走到今日,就是因她!她不是最恨人说她丢了张洪芳的脸吗?皇帝自然要把这一条落到实处。
“张家众人罪责,等候发落,待事了之后,依律再处。”
皇帝说着就动了气,而一激动,气血翻涌,感觉那蛊再次蠢蠢欲动,让他痛得冷汗横流。
这个贱人,竟让他堂堂天子,落到这般田地。
“给朕,先剁了她三根下蛊的手指!从今日起,每天都给朕片她一块肉,每日!”他要让她活着去感受,何为真正的凌迟。“但别让她死,让她清醒承受痛苦!”求死不得,才是真的煎熬。
“朕要她老死宫中!朕之后的皇帝,都不许动她不许饶她和杀她!将来即便大赦天下,也没她的份!”
元平将脑袋晃成了拨浪鼓,刚刚大笑的劲儿再次荡然无存,她趴在地上,哭得涕泪横流,脑门磕破了一大片,却无人为她心存半点怜惜不忍。
对皇帝来说,元平拿走的是他最宝贵的性命,那是千万个元平都换不来的。而因为她的作为,他尚可算得上“英明”的这辈子,几乎以一个荒诞的结局收尾,皇帝自觉受不了。他的尊严完全受到了践踏!更不提元平的背叛,欺瞒,凌辱,还当众想给他戴绿帽,每一条都够她死十遍百遍了。
皇帝觉得,凌迟都太便宜了她!
而对其他人来说,也一样。
因为某些人的野心,今日宫中早已血流成河。若无荣安殷馨常老太太等人,今日这保和殿内众人更得被一网打尽,后果不堪设想。更别提因着这帮人而或将造成的生灵涂炭。这女人,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知廉耻,千刀万剐都是活该……
皇帝开始为身后事操心。
可,朱永兴不在。
朱宏文……年纪太小。在这种时候,上位只会引发更大的动乱。他该怎办?
他的其他儿子,十二皇子是皇后所出。十四十五他们,也都还不满八岁。
皇帝发现,他连继位诏书都没法发。
“太子,定要让他安全回京。”皇帝吃了元平的药,沉沉睡去。
刘统领应了声,心下却愁到不行。
京城被围,别说如何去燕安接应太子,就是如此走出京城,都是个大问题啊……
宫中方向突然升起的信号,身在将军府外的朱永宁自然也注意到了。
这不对吧?
这信号,明显不是他的人发出的。那么,难道宫中还有谁能发信?还有,刚刚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没有收到消息了。朱永昊他们被关城外也就罢了,可他的探子,怎么也没来汇报一下官兵的动向?
朱永宁心头有疑,立马调了一小队人手前去打探。
而他的注意力,却很快便被将军府状况再次吸引。
千里眼里,对方东墙附近分明就扛不住了。
“把前后门的人,全都调去东墙,全力进攻!快快快!”东墙的战斗一直惨烈。看着他的部下们逐渐垒高的尸体,他心头有痛。然而也多亏了这些尸体,反而让他的人在渐渐踩高。
朱永宁看见,他的人已有两小队成功放下了墙梯。必须趁着这个势头,一举攻破!
朱永宁的人手,全力往东墙支援。
将军府的大部分守卫,也在往东边集中。
东墙桃林,此刻桃花正开得灿烂。在这里迎接反军的,便是陶老布置,四处陷阱,处处冷箭,配以迷烟的五行阵。
反军初入其中,只能看见周围三丈,稀里糊涂,连东南西北都辨不清,自然只有沦为刀下魂的份。
“冲!往外冲!冲着一个方向不回头,只管冲出去!”朱永宁在高处看得着急,大声嘶吼着。“很快就出去了,都给本王从东墙上!”
胜利就在前方,朱永宁周身总算不那么冷了。
他的一部分人已经冲出了迷烟范围,终于今日第一次,和敌人正面交锋上了。
“快冲!”自己在人数方面有绝对优势。短兵相接,自己可不怕。
他嘴角刚要往上扬,却是手下一个领队匆匆赶来并口口声声:“不好了”。
朱永宁差点一脚踹上去。触霉头的东西!
“好好说话!”
“官兵……官兵正在过来!”
“过来就过来,有什么可着急的。”官兵到这会儿才到,确实已经晚了。
“属下刚到一街外,就瞧见了咱们的暗探强子正被官兵杀了个一刀对穿!强子临死前喊话说宫中已被北营禁军拿下!让殿下快跑!”
“什……什么?”朱永宁的脸顿时僵住。“你再说一遍!”
“宫中掌控权已被夺走,大量官兵正在过来。不排除北营禁军也在过来的可能。”
“你确定?”
“确定!属下派亮子带队往外冲了,可他们都没能回来复命。”应该是全军覆没了。
朱永宁彻底慌了。
“传令!传令!让咱们的人……赶快回来!”朱永宁到这一刻才发现,此刻他的人手,刚刚被他全都调到东墙对将军府发动猛攻去了。此刻他的一半兵力都已进入了将军府里边,还有一部分在攻墙,而在他身边守着的,只剩了三千余人!
他心头一下生出巨大恐惧,瞬间席卷四肢百骸。
他不想上当,但他一直在上当。那么,难道东墙的进展也是上当?他的人一直因为没法攻破而一筹莫展,突然的颇有成效是对方诱饵吗?就是为了将他的人全都引入将军府?
这样的想法让他害怕。
他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似乎是上当了!
他不想信邪。
可他在屋顶一直执行探查任务的暗卫来报:南边,至少有数万官兵正在过来。看他们衣着,应该是顺天府、京卫和兵马司的都有。其后,还有不少衣饰不一的侍卫,大概也有好几千……
朱永宁慌了。
一万多人从身后包抄过来,可他的身边只有三千人?太扯了!
而他的暗卫又报,其他三个方向也有步伐整齐的官兵正在逼近。
其实哪里需要来报,手握千里眼的朱永宁已经看见了。
西边约莫有两千人的官兵,此刻已经赶到西墙,和埋伏西边那户宅子的官兵汇合,正在对他留在西边巷子的手下进行围杀。
北边有约莫五千官兵也已赶到,正从将军府西北角的一扇门进入府中。特么的,那里的墙壁竟然开有门?
而放眼望去的将军府,此刻对方的所有兵力已不再藏匿,原来他们的兵力至少有四五千。加上此刻源源不断正在进入的府中的兵力,自己唯一的优势——人数,也没了。
可笑他一直以为,将军府满打满算的拼凑,最多也就几百人。
所以,果然还是上当!
朱永宁慌慌张张冲下了所在的茶楼。
他的口令也正以最快速度往下传,要求所有正在进入将军府的卫兵即刻停下进攻,回缩防守。已经进入将军府的也原路返回!
他跑到楼下,一时却又不知该往哪个方向去。
四面八方,都无处可逃,是不是?
他突然想起,城门已经落下。
他又想起来,宫中也被占下。
他进退之间,早已无处可去。
而他耳边,已经可闻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正在步步逼近。
一瞬间,浓浓的虚无感已经上来。
喊打喊杀声已经传来。
他悲哀发现,他的三千人,被官兵的一万多人,给围了。
对方形成了包围圈,展开了厮杀。
说是厮杀,其实更像是屠杀。
他站在了最中间,看着一张张熟悉的脸倒下。
虞荣安和老头们的声音再次传来,并不远,似乎就在大门后。所以他听来那么清晰。
他们说,故意将他引在了将军府,故意等到刚刚才暴露了漏洞让他的人打进府中,为的就是将他的人一切为二。让他墙里得人出不去,墙外的等着被杀。
他们取笑,说早就断定他不是对手。他们笑他,胃口太大,若集中兵力只占宫中,他们一定无计可施,可他过于自信,想要尽善尽美,反而给了他们逐个击破的机会。
此刻认输,便留他一条贱命……
他,还有希望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