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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弱水西西     我家皇后又作妖txt下载     我家皇后又作妖最新章节 收藏本书

第582章 高洁的清莲

    朱永泽闻言,慢慢转过头来。

    元平见表哥松动,立马紧贴住了身后栏杆。怕他不信自己会跳,还特意将半个身子都探了出去。

    “表哥,我若下去了。你和常茹菲的事还能继续?我因你而死,即便皇上不处置你,庆南上下也不会放过你。你的世子之位将到此为止。你的前程也彻底完蛋。

    相反你若接受了我,只是受点委屈,你不但依旧风光,还前途平坦。这选择很简单,你还要坚持吗?”

    威胁,几乎是元平最后的办法了。

    但有效就行。

    话出口后,她更觉得这法子甚好。

    她原本还想让丫头去引人来,但这湖面上……可不现成的都是人吗?她只要挥挥手,很多人都能看见她吧?她要是爬出栏杆,大伙儿都会吓坏吧?孤男寡女时,表哥要逼死她,哈!

    不如……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就当众赖上他?

    甚至她还能一口咬定,表哥对她做了什么,她要以死明志。

    表哥自然是赌不起的!不管她是出了事,还是只单纯落水,他都要负责。他们还是得被绑定。他自然不会蠢到偏要一搏。

    元平一下就心定了。

    “你别胡闹。”朱永泽果然言语柔和了些,走前两步。“那里危险,你先下来。”

    元平一见有效,自然得演到底。

    她索性站上了栏杆边的木椅。

    “表哥,这里风很大呢!”

    “下来!”

    “你站住!你再往前走一步,我便跳下去。到时候,你就说不清楚了!”

    朱永泽似是怒了,气沉丹田大吼一声:“元平,你别做傻事!”

    这一声,带上了些内劲,瞬间传出去老远,一下将湖面上大部分的视线都引了来。

    “有何事不能好好商量的。你这么威胁我有意思吗!你快下来!”

    此刻的元平,立于二层露台的木椅上,距离湖面足足两丈多高。湖上众人昂着脖子看她……

    风将她的红袍吹得鼓鼓的,那一抹娇艳岌岌可危,随时都有掉下栏杆的可能。瞩目又刺眼,让人很揪心。

    这是怎么了?元平郡主要自尽?众人大惊。

    虽说元平郡主站的位置是画舫二层往外突出的一块露台,正下方是湖面,即便掉下水也没有太大危险。可对方毕竟是娇滴滴的郡主,是大英雄的后代啊!

    一时间,湖面上充斥了各种各样的劝声,让她有事好说,不要冲动。

    元平看了众人一眼,露出了一个招牌的委屈笑容。

    她随后扭过头来:“所以表哥,这么多人都会为我撑腰的。你听见他们的声音了吗?我觉得,要是跳下去,大概你在京城就会成为万民唾弃的对象!噗!怎么办?”

    她突然就觉得很畅快,这么些日子以来的郁气也散了大半。

    她故意将身子又往外倾了几分,引发了湖面更多人的惊呼。

    永明湖上的大船小船,全都在往这个方向靠了来。

    “表哥,看到那些人,听到那些声音了吗?我要是告诉他们你对我做过什么无礼之举后再跳下去,你会不会被千夫所指?我觉得,就是皇上给你的指婚也都没用。常茹菲压根就嫁不成你!你的王妃,或许只可能是我呢!”

    元平心念起,立马动心了。

    如此这般,常茹菲的婚事再次泡汤,一而再再而三,她便三次都没嫁成想嫁之人,彻底将成为京城笑话。到时候传她一个煞星之名,让她一辈子做老姑婆!

    而相反自己,自然是当仁不让成为世子妃!

    怎么先前就没想到这个好办法?

    朱永泽小心翼翼往前一步:“元平,别冲动。你先下来,我们再商量!”

    元平又向后挪了半分,她听到从她这个位置看不见的下层甲板上,常茹菲和虞荣安等人的声音也在传来,都是让她万事好商量的。

    果然,这些贱人心里也很紧张呢!都怕她跳下去赖上朱永泽吧?

    怎么办?她真想跳下去了。

    要不就咬咬牙?

    可是……会不会出事?会不会有意外?

    这么多人瞧着,应该不会出事。

    她湿身会不会不太妥?

    嗤!不太妥又如何?到时候她的名声已经赖定表哥,所有人都只会心疼自己,而不会看低自己。

    不过……

    湖水会不会很凉?会生病吧?这么高跳下去,会不会受伤?

    她胸腹到这会儿都还隐隐作痛,这一跳,会不会真得躺个十天半月?

    元平犹犹豫豫……

    “元平,别做傻事!快下来!”朱永泽又上前一步。

    “你站住!”元平喝。“除非你告知下边所有人,你要娶我为妻,否则我就跳下去。我要告诉他们,你非礼了我!”不到万不得已还是先不跳吧,再威胁看看。

    “你无理取闹!你休想!”

    “表哥!你会后悔的!”

    元平咬了牙,一脚跨了出去,踩在栏杆外沿。

    随后,她深吸一口,探着身子往下瞧了一眼的同时,猛地扯开嗓子:

    “表哥,你怎能这么对我。我……啊——”

    就是这么往下看的瞬间,她的脚下却是突地一滑。

    脚下一软,空了。

    千钧一发时,她的手想抓,却只擦过栏杆。

    惊恐之下,她的恐惧被放大,她似乎脚腕有些生疼,却又不太确定。

    脑中各种惊恐念头接连飞过:还有最重要的一句话没说呢!还没告诉湖面众人表哥对她做了什么呢!怎能这会儿就掉下去?

    她站得很小心,分明站得很稳,怎么就会滑了?

    她来不及细想,往下掉的一瞬,她只见表哥一脸痛心飞扑过来。

    而往下坠的时候,她只听见这一句:

    “元平,你怎能做傻事!天大的事,咱们也可以去皇上跟前商量啊!”

    哪里不对?

    不,是哪里都不对!

    这是她和他的事,是他不答应她做妻和做妾不是?为何要去皇上跟前商量?

    可元平注定是想不明白了。

    因为在所有人的惊呼里,她已经扑通一下掉进了湖水里……

    毕竟是二层掉落,这落差不小,冲击很大,元平一下沉下去半丈多。她猝不及防,水拍得她眼前金星一片,前胸后背都是一阵剧痛,水流则从她的眼耳鼻口猛地钻入,瞬间就让她断了知觉……

    她压根不会游水,别说是泼脏水,就连自救都做不到,咕嘟咕嘟喝着水就往下沉。

    湖面顿时如炸开了锅。

    想要下水救人的不少,那慈宁宫碧珠自然不再遮掩,用最快速度冲了出来,头一个扎进水里……

    她心下也是将元平骂翻,好死不死瞎折腾!她虽没露面,没看见郡主的掉落过程,但她从头到尾藏在一边都听到了,郡主分明是苦肉计逼迫世子。

    贱人!——这大概是她生平第一次想要开口这么骂主子!

    如此跳湖,若出个好歹,头一个要送命的就是自己和绮月姐姐啊!作死还要害人!真是不省心!活该没人要她!

    另一边,绮月也已经赶到了露台。

    见状,她也是气得脸铁青。

    朱永泽赶紧小心翼翼将刚刚发生告知于她……

    绮月黑着脸让人绑了元平那个丫鬟青儿,准备带去宫中复命。她心下定了主意,这次事为免祸水不及自己和碧珠,必须得将所有责任全都推去元平身上!

    反正她活该!

    ……

    有碧珠相救,自然也就没有其他人什么事了。

    在湖面围观众人眼里,这经过便是:郡主被什么事逼得走投无路,所以当着世子的面拒绝。世子想商量,可郡主觉得很痛苦,不愿答应,可怜那郡主,宛若一株清莲一般,义无反顾选择了以死明志!

    下方众人都看见朱永泽在劝,而郡主不愿从。他们看见的是郡主毅然决然自己跨出了那一步,然后选择躺倒了下去。

    所有人都在想着,究竟是什么事让郡主这般毅然赴死,连这尊贵的好日子都不过了?不至于啊!而且这事与庆南王世子又有何关系?

    随后,有人言之凿凿来解答了。

    说:是因为郡主不愿嫁世子为妾!

    问:原来传言是真的?

    答:绝对是真。是宫里传出来的消息。昨日宫宴,这事已经传遍了,去一打听便知。因为郡主刚烈,不想做妾,所以投湖了!

    众人了然。

    这就说得通了。

    是啊,如此高洁的女子,怎么能做妾?

    她不愿,所以想要一死了之,世子劝说去皇上跟前商量,可郡主傲气,决定以死抗争,以死明志……

    想郡主一个姑娘,能这般努力抗争,这心性,可不正是张将军精神的延续?

    很多人开始愤慨,英雄之后应当被善待,宫里怎么想的,怎能让这么高洁正直的姑娘去做妾?这不是要逼死人家?这会儿即便被救起来又如何?只要这为妾之事不取消,这姑娘怕是还要想不开……

    再一想到刚刚郡主回眸时那个痛苦的表情,许多人都心疼了。毕竟他们最近几日,因为民族英雄的故事,刚直情绪正高涨,对已故张将军的崇拜和惋惜正在顶点,刚刚许多人都还在议论郡主的归宿,结果转眼落这么个下场,此刻心头热火被点燃,总要找个突破口的。

    难道真要看着这烈性子的英雄之女就这么被羞辱?

    汗颜!真是汗颜!

    他们或许做不了什么大事,但帮着声援总还是可以的。

    很多人也不游湖了,纷纷带船逼近画舫,要求朱永泽得了常茹菲就行了,别吃着碗里瞧着锅里,还肖想元平郡主。

    有人见画舫上有不少名流,也直呼他们名字,让他们赶紧去进谏进言,求皇上和朝廷善待元平郡主,莫寒了边关将士之心,莫让百姓失望。

    ……

    朱永泽面上苦,心里却是多时以来最轻松的一刻。

    元平,是他趁着她转头看下边时,用暗器打下去的。

    而人群里,口口声声元平是因为不愿做妾才自尽的消息,也是他们的人在散播并煽动的。

    其实今日这游湖之所以能成为整个计划的最后一节,就是要让元平滚下水去,造一个“宁死不从”之名。

    即便没有她的主动,她也早晚会被他们用其他备用计划给扔下水去。否则他们又何必让人特意将元平引来这精挑细选,悬于半空,栽下去也死不了的露台呢?而露台若不是被刻意清空,怎会空无一人?朱永泽若不是有所图,早在第一时间就甩手走了,真还会与她废话好几句?

    为了众目睽睽造一个自尽之态,荣安才选定的画舫和湖。因为只有当着外人“自尽”,才足够惨烈、震撼和揪心。

    为了给她提供帮手,让她的面目更可憎,他们才暗中对朱承白安排进来的两个元平的丫鬟放行并装作视而不见。

    为了让一切顺理成章,他们才安排了那几个纨绔。

    为了煽动民众,所以才在前几日元平安排人宣扬她爹丰功伟绩时,暗暗帮着顺水推舟,将这对父女的名声拱了上去。之后还故意煽动人开了赌局,又曝出皇子们在元平夫婿的人选中,就是为了拉高百姓的期望值。

    此刻不但没有王妃做,竟然还不是个妻,而是个妾,大伙儿自然都没法接受。尤其是亲眼看她跳水,太过惨烈,如何不引发愤慨?……

    朱永泽原本可没有十足把握元平会主动采用这种激进法子来逼迫自己,他只是按着荣安她们的建议在尝试。谁叫元平心思不纯,他只稍一引导,她还真就顺利走上了被设计好的路,基本没费朱永泽什么力。

    朱永泽早就准备了暗器,打算等她靠近栏杆就将她打下去的。可元平自作聪明,那恐吓之语也越来越夸张,目的竟然也从做妾直接跳到想诬陷他非礼而做他世子妃上去了。

    如此,倒是刚好!

    朱永泽知身后太后的人在听着,所以并没急着动手,而是让元平充分将她的恐吓道出来。

    直到看她犹犹豫豫,才出手帮了她一把。他知她不会游水,所以一点都不担心她有时间胡说八道……他根本就不会给她泼脏水的时间!

    此刻好了,一切问题都将迎刃而解。

    荣安说了,既然元平一直想做的都是高洁的清莲,那自然要成全她。他们送她上去。不畏强权,不愿低头,以死相抗,多感人心!再有英雄之后的名声加持,她的形象一定能立上去!

    朱永泽的妾之位,绝对配不上她!

    而世子妃之位么……呵,最讨厌被人控制和暗算的皇上除非疯了,否则就冲她的那番厥词也不会给她!

    ……

第583章 元平的去处

    才一小会儿的功夫,不但是湖面诸船,就是岸边游客,也几乎全都知道元平不愿为妾所以投湖之事了。

    人声鼎沸,岸边更是围了好几圈人。

    一时间,四处都是为元平撑腰的声音。

    这么好的姑娘,怎么能做妾?就连画舫上不少公子都当即便表示,他们很中意元平郡主,愿意娶为妻子,将来好好疼爱……

    有了这些承诺,越来越多人开始帮忙声援,要求宫里取消元平为妾之事。

    绮月脸黑得厉害,她再次暗暗冲元平骂了声:活该!

    元平在被大夫刺了几针,吐了几口脏水出来后,总算略微清醒。

    她并不知所有丑态都在碧珠眼皮子底下,她早已原形毕露,更不知早就已有铺天盖地的一波传言将她未出口的诬蔑给取代了。

    所以此刻见众人围聚,她的第一反应是继续她落水前没做完之事。她抹泪看着朱永泽,来了一句“表哥你怎能对我做这样的事,我不想活了,让我去死”……

    绮月和碧珠一脸无语看着她,这不活脱脱一个小丑吗?她们只觉丢人现眼,直接打断道:“郡主这话,留着自己去跟太后娘娘说吧。”想死?以后有的就是机会!

    元平觉出了哪里不对,可她的嘴,竟被绮月亲手给捂住了。这不对!她还没揭穿朱永泽呢!

    她使劲挣扎,可四肢绵软的她哪里挣得过太后的两个宫女。

    软轿来了,眼看她就要被塞进轿子,她急忙向朱永泽投去一个求助的眼神。

    可表哥……冷漠看她。那眼里全是冷意,还有些许如释重负的轻松。是啊,表哥怎么帮她?他巴不得撇清自己,还会自入圈套不成?

    常茹菲鄙夷带笑,上来冷道:“郡主,你太让我们失望了。”

    元平想要发声,无奈被捂嘴,情急之下,竟是狠狠一口咬了绮月。

    绮月下意识缩手,元平大骂:“反了你个奴才……”

    可话才起头,口中又被塞了一块帕子顶住了她的上下牙,又一只手捂上她嘴。这次是碧珠。

    碧珠将她反手一扣,直接拖着她就进了轿子。

    元平终于确定,事实已经远不是她的预判。慈宁宫的宫女再厉害,也断没有向她这个郡主动手的胆量。在场这帮人再胆大,也不敢堂而皇之冷眼干看的道理……

    就这样,元平被塞进轿子,以最快速度被送上岸,并快马加鞭送回宫中。

    元平想过要先下手为强,找太后告状。

    可她还没开口,太后瞧见摇头的绮月后,便让人强行带她下去了。

    随后绮月两个将元平的所作所为全都道来。

    太后气得胸口生疼,顺手将元平送她的一件瓷器都给砸了。这便是自己给予关心,好好照顾的孩子!打着自己招牌,丢着自己的脸!好,真是好!

    太后直接带着绮月碧珠和元平的那个丫鬟青儿,找上了皇帝。

    绮月两人一五一十细细道来,从郡主在人群里抛头露面,踱步流连,引了围观还沾沾自喜;故意与常小姐争艳;几次三番当众要与世子私语;与陌生公子攀谈交流后又私会密聊,还利用陌生公子引诱世子……一样都没漏掉。

    “郡主时不时会与永明湖上的陌生人,陌生船只打招呼,分明就是引起他们的注意,为之后跳湖引发关注和支持。”

    “郡主明知奴婢二人跟着是为伺候和保护,可还是几次想法子支开奴婢二人。当时奴婢二人便觉奇怪。”

    “郡主一早就安排了她的手下混入了画舫藏匿,一共去了几人不知,但奴婢发现的有两个。”

    “郡主那俩丫鬟有一个是在跟踪世子时被发现,叫世子驱赶下了船,还有一个便是这人。”碧珠指着跪地吓惨的那个青儿。“这青儿被唆使闹事在先,被命令锁住世子在后,没干一件好事……”

    其实这几句出来时,皇帝和太后已经黑了脸。

    再看见绮月手上两排微微渗血的牙印,更气不打一出来!这是郡主?贵女?分明刁民吧?

    碧珠又将之后元平和朱永泽的所有对话复述来,肯定了元平是以死相逼不成,最后主动跳湖企图栽赃世子对她非礼,达到强占世子妃之位的目的。

    从安排人手,到最后一跳,怎么看,元平都是一次有预谋的出行。

    整个故事都连起来了。

    她是一早就打算今日要用不光彩手段来达到目的啊!

    为此,皇帝和太后全都暴怒了。

    一而再再而三,前几日已露小人秉性他们都忍了,勾三搭四也算了,偏还品行不端!枉他们念她是英雄之后,多加善待,结果就是这么个结果?皇帝也气。他可是封了郡主之位做犒赏的,就这言行,配吗?

    再一审地上青儿,事情经过更是了然。

    丫头受不了刑罚,立马招了秘密上船和刚被碧珠提到的那几条,更让上位两人失望。

    太后直骂下贱:

    “她以前在庆南那些个破事,哀家听听也就算了。此刻在哀家庇佑下,投怀送抱,四处招蜂引蝶还不够,妄想用下三滥手段上位,简直可恶!她把哀家当什么人了!这次她若得逞,哀家不明缘由逼着朱永泽娶了她,还不得被怨上骂上恨上!”

    这小狐狸精,听说将画舫上的公子们都迷了个晕头转向,有人看她落水,当时就表示愿意求娶,这狐媚子功夫果然了得!

    皇帝更生气。他是皇帝!他的子民,轮得到一般人去煽动?何况还是庆南那里的人!他给赐的婚,轮得到一般人去谋算?何况他都已经默认她可以为庆南世子侧妃了。

    看来先前朱永泽的顾忌没错。这女子,在京城都敢如此嚣张跋扈行事,更别提在庆南了吧?以她的势力,怕在庆南已经只手遮天了。庆南王室若拿不住权利,全都集中在几个家族,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皇帝终于能彻底理解朱永泽不要她的原因了。

    这女子,于情于理,都不是一个好人选!连妾都不成!

    当然,皇帝也有数,弄得这么大,她已经做不了妾了!

    皇帝和太后两人都觉得,只怕这元平一早入京便是打了以退为进的主意。说想要做妾,其实目标还是世子妃之位上。只差了一点啊,若今日不是绮月碧珠跟着拆穿了她的伎俩,她就要得逞了。

    若无碧珠跳水救她,她被靠近的船只救起后,还不知得怎样编排朱永泽,怎样逼迫常茹菲让位。到时候里外不是人的,是皇帝!

    “来人!去查!看民声鼎沸与她可有关系!看最早煽风点火的是不是她的人。”

    太后倏地起身,手指青儿。

    “问这丫头不就成了!”

    地上的青儿,再次成了逼问对象。

    青儿全招,说入京那日,他们的人的确有四处宣扬将军和郡主之事,还买通了三个茶馆说书的,全天都只讲将军的英雄战事……

    皇帝气得吹胡子瞪眼,外边又报,说是顺天府尹和黄御史求见。

    府尹表示,许多百姓都聚在了衙门前,要求善待元平郡主,重新定夺其婚事。

    御史也是差不多的表示,此刻的民声对朝廷很不利,让皇帝谨慎而为云云。

    皇帝气呼呼:“朕何时说过要让她做朱永泽侧妃了!没有的事!”

    黄御史:“可满京城皆知,郡主此行入京是要求姻缘的。”

    皇帝:“……”特么的!元平,好样的!这是变着法子逼迫自己让她成为庆南世子妃呢!

    ……

    顺天府被皇帝指派出去澄清谣言。

    可郡主身子状况不知,姻缘未定,揣测纷纷,谣言非但未平息,反而因为先前元平街知巷闻的热度,更是火如荼蔓延。

    一夜的发酵,全都是为郡主抱不平的。

    有的让常家主动退婚让位,有的表示郡主值得更好的,总之所有人都在要求皇帝慎重对待元平郡主的婚事。

    第二日早朝上,这事还被当做了大议题。

    闹得越大,皇帝越不高兴。

    让常家退婚?凭什么?他是皇帝,他赐下的婚事,岂有收回之礼?简直笑话。他不要脸面的嘛!

    “世子与常家不会退婚,元平郡主也不会给世子做妾。”皇帝厉声。

    而内阁那里表示,今早收到好几份折子,都是主动求娶元平郡主的。暂时被压下了,问皇帝是否需要先提出来,看看人选,从中挑一个。

    皇帝无语。

    “不用了!最晚明日,朕给你们个答复!”

    ……

    这事到此为止,只需静待结果。

    荣安几个再次聚在了铺子。

    朱永泽入宫了,他们正在等他回来。

    一切出奇地顺利。

    这次谋划,大伙儿全都出力了。

    荣安是提出大概设想之人,陶云她们负责完善和补漏。

    几个纨绔是朱承熠找的。

    暗中民声上的推波和后事的煽动,则是他们一道出的力。因为是各家的零碎行动,又尤其小心,所以真要追查起来,蛛丝马迹几乎不见。加上常老太太等人的助力,使得这个计划相当成功。

    元平在京城两大靠山全倒,她再无任何威胁。

    这便是一开始荣安所言,要让元平再回不去庆南之意。

    到了这个时候,元平的婚事皇帝不做主也得做主了。

    皇帝见识了元平的胆大,如何能冒着放虎归山的风险?这女子,胆大的缘由无非是身后庆南的靠山。只有她这个关节点消失,那几大势力之间的纽带才会断裂。更何况此刻民声鼎沸,都在逼着他这个皇帝给指个好姻缘……

    “昨晚我爹被皇上叫去了。”

    荣安自然没忘回家探底。

    “皇上问了这事,我爹便很客观把民间的各种声音都转达了。包括民间对元平夫婿的猜测。民间对元平夫婿的期望之高。我爹连那两位未婚皇子是热门之选的事也说给皇上了。”

    把元平的名声拉得这么高,一般人可配不上她。看来看去,还是皇子们最合适。既能显露皇室对功臣的感恩爱护,也足以让民众闭嘴。

    “朱永宁若配她,着实委屈了些。”

    “可惜六皇子名声不太好,否则烂人配一对,倒是天造地设。”颜飞卿狠狠咬着手中肉条。

    她们原本确实有想着是否将元平与朱永霖拉作一对的,可惜最近朱永霖太老实了,即便解了禁足也天天在家看书,修身养性人都不见。所以这计划只得作罢。

    至于京城几个纨绔,倒是希望寻个好名声的妻子提升家族地位,但荣安几个觉得,即便纨绔们上不了台面,也不好害了人家不是?

    所以这难题,还是留给皇上吧。

    朱永泽回来了。

    “元平已被禁足在了慈宁宫,除了她自己那间屋子,不能踏出屋子一步。此外我明确告诉皇上,不希望元平再回庆南。皇上也是这个意思。所以皇上会将她留在京城指婚,届时我只需带着皇上手书的信笺回庆南。其他后续皇上会一应担下。”

    众人大喜,好一番觥筹交错,难题终于得解,茹菲南下后面临的最大困难解除……

    而第二日,宫中传来了消息,惊呆了所有人。

    元平,五日后黄道吉日,将入宫伴圣。位份为:嫔。赐封号为姝,赐居储秀宫配殿。

    不是王妃,是帝妃啊?

    荣安愣了愣,最后噗笑出。

    挺好,挺好,挺适合她!

    皇上忍辱负重了,将这难以消受的美色留给了自己。

    京里身份尊贵,能力出众的公子不会看上她这个与自己表哥有传言的塞地女;一般的纨绔子弟又配不上她;有能力的真才俊皇帝不敢许,这几乎已经没有什么人选了。

    民间都在张罗要许郡主一个尊贵姻缘,皇帝只两个适龄的儿子,确实,宁王不能被糟蹋,而老六,名声太差,还是不行。

    索性,便收入后宫算了。

    真的好!

    她不是想要往上爬吗?她不是如莲般高洁吗?

    眼下她的男人,将是整个大周最尊贵的人!也只有这般高高在上的男人,才能配得上她!

    如此这般,就是民间也不会再说一个不字,再没人会觉得她委屈,常伴天子,这是何等荣耀!

    她不是喜欢斗吗?以后战场大了,对手多了。她可以尽情地,随意地,自在地去发挥。

    皇帝好人啊!将盛名在外的忠臣之女留在身边亲自照顾,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封号为姝?呵,听说元平的闺名就单字一个姝呢。皇上这明显是连封号都懒得动脑子了。

    ……

第584章 先前没想到

    元平要入宫,那日子也是可想而知。

    皇帝看穿了她的真面目,自然不会宠爱她,只会将她作为摆设。嗯,更是收拢民心的摆设。

    皇帝厉害!如此,元平的郡主封号也被收回,若不出意外,封地也保不住了。她此刻的身上,除了荣耀名声也不剩下什么了。

    太后厌她,不会给她好脸色。

    贵妃那里更不用说,早先已经针对过了,自然只会继续针对。

    如此这般,后宫最大的三位主都厌恨上她,她这小日子,绝对没法好过。宫中其他人见状,应该也不会与她交好。

    她赐住的不是一宫主殿,所以上边还有人压着她。

    而皇帝说的是五日后收入后宫,这意味着,元平连朱永泽和常茹菲的婚事都没法参加了。

    如此最好,甚好,连后顾之忧都没了。

    ……

    消息下来的第一时间,朱承白入宫,他原本还想为元平辩解几句,皇帝只冷冷问他,“煽动民声”、“破坏赐婚”和“谋害皇室”,他和元平可有能力担下这三条罪名?而每一样,皇帝都是证据确凿。

    朱承白讪讪,突然想起,元平虽有郡主之名,可到底不是真皇室。偏偏她企图诬陷的,是姓朱的。

    皇帝还道:“朕顾念亲眷血脉情分,已是手下留情。你别忘了,为虎作伥的爪牙是从何而来,你都做了什么,朕并未追究!你自己好自为之!”

    朱承白浑身一凛,砰砰叩地。

    他知大势已去。郡主自己无能,栽了也是活该……

    他只能提出,郡主婚事太过仓促,要不要缓缓,至少等庆南准备好嫁妆?

    皇帝:“你觉得朕会在意那点嫁妆?朕赐婚,还要征求他们点头?嫁妆,让他们慢慢送来便是。”

    朱承白原本还打算劝说皇帝允许送几个丫鬟伺候元平,但皇帝面色实在难看,他还是将话生生给吞了回去。罢,此刻皇帝在气头上,这事还是等嫁妆送来再说吧。

    而朱承白的问话也提醒了皇帝,单纯册封太过仓促,还不够,显得苛刻一般,得编个故事。

    于是很快有传言:

    元平郡主入京的确是希望觅得好郎君。但在她入宫第一日,便为当今圣上风采折服,心下已生仰慕之心。她想要离皇上近一些,这才求居于慈宁宫。几日宫中生活,她更对皇上挂心。

    所以在听闻谣言说她要被赐于表哥为妾后,才那般决然跳了湖。被救回宫中后,众人才知她心意。皇后和皇上感念其深情和其父功勋,破例收她入宫。

    为了不影响庆南王世子和她的名声,故将册封提前。

    故事完整了。皇帝是天子,自然是姑娘们心中最高大的存在。郡主有此追求也不奇怪。谁又能说什么?民声开始走向平息。

    ……

    据说元平在接到圣旨的当时便晕过去了。

    她醒来后也没有人要听她解释。

    太后已经到了看她一眼都烦的地步。

    慈宁宫宫人在知晓她差点害了绮月和碧珠后,也下意识远离她。

    元平拖着病恹恹的身子,玩起了老三套,一哭,二装可怜,三自尽。

    自尽的方式:绝食。

    “随她去!”太后发话。她可不信这样矫情之人舍得死。

    真要想死,拿床单梁上一挂,既便当又干净,干嘛绝食那么麻烦!或拿匕首脖子一划,既干脆又爽快,完全不用磨磨唧唧去遭罪!拖拖拉拉的,还想威胁到谁?

    总之,元平“绝食”了五天也没死。

    既然没死,那洗洗后,她就被送去了储秀宫。

    元平欲哭无泪,依旧没能见上太后。

    入了储秀宫后,皇帝也只象征性去看了她一眼。

    而她落水又受了寒,之前的伤未养好,近日少食又伤了元气,躺在床上一副病态。

    皇帝见她这个死样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刚好,就这么半死不活着吧,他原本也不想宠幸她。

    皇帝直接离开,只让人送来了些补品。

    就这样,元平成了皇上今年收的第一个后妃。

    木已成舟,元平也只能认清现实。

    她没再闹绝食。

    她不想死。

    再闹下去,她怕人没死,却先被皇帝砍了脑袋……

    时间飞快,将军府办完满月酒后,朱永泽和常茹菲便大婚了。

    和朱承熠大婚一样,皇帝给了面子,主了婚,算是最大程度安抚了庆南,也给了朱永泽一定的支持和底气。皇帝主的婚,分量不一样,常茹菲的筹码显然更重了些。

    太后也实现了对常老太的承诺,给了很大的体面,她送了一副先帝留下的龙凤对玉给常茹菲。有这对玉和皇上的赐婚圣旨,王妃再如何也不敢太过分。

    常老太又入了趟宫,成功求得了太后点头,从慈宁宫调了位老嬷嬷跟着常茹菲南下伺候五年。如此,加上常家给常茹菲培养的几个会腿脚的丫鬟,人员上也差不多了。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常茹菲和朱永泽要南下了。

    皇帝给张家赐了不少东西,作为元平的聘礼。一切由朱承白全权负责。

    启程前,荣安将常茹菲在铺子眼下所得的盈利全换成了银票提前给了。

    荣安:“多带些银钱不会错。什么时候要是缺钱的话,找人来个信。给你送去。”

    陶云:“以后你在外地,咱们就照顾不上了。你自己一定万事莫冲动,小心使得万年船。”

    颜飞卿:“不冲动也别受气。什么都不如咱们自己高兴,你得活得开开心心的。”

    “这话对头。遇到委屈不用忍,咱们有底气。”

    朱永泽闻言跑来笑:“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茹菲的。”

    几人将他赶走。

    荣安几人直言对常茹菲道:“若王妃不仁,万事不顺,咱们还能回京,京里人多势众,总能给你撑腰的。这不是打趣,是真心。”千里之外呢,不可算的变数太多了。“有咱们护着,什么都不怕。你别有后顾之忧。”

    常家也有此担忧,所以准备很充分。

    由于常家再次崛起很大程度还得倚靠常茹菲,所以这段时间来,他们悄悄在庆南置了好几个产业,也养了一些人。

    这些钱财和人脉将来都是常茹菲的。

    如此常茹菲在庆南也算是有钱有人有势,唯一缺的权,朱永泽早晚也能拿下。

    将来若有万一,手上这点人手和资产,也足够她从庆南抽身了。

    常茹菲就笑:“你们怎么不盼着我点好呢?你们都知道的,除非我自己看不上,否则万事我从不认输。只要目标不变,有再多困难我都不退缩,只会去排除困难。你们好好过你们的日子,不用为我操心。以后我们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话是这么说,可将来的事,谁知道呢?

    从此天涯两地,再见面,何其困难。

    尤其等有了孩子,更不是轻易能抽身的。

    大伙儿都没说出口,但心里却清楚,这一别,或许就是永别。

    众人一直将常茹菲送出了二十里地外。

    常茹菲一一拜别长辈,又与小友道别。

    一时间,众人齐齐抹泪。

    朱永泽又向几人做了保证,表示定会竭尽全力护着茹菲。到明年中秋,说不定他便带着娘子回京了,大伙儿定会有再见之期,请大家给予祝福。

    就这样,一行人送走了常茹菲。

    荣安几个都觉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间有点难过。

    但很快,愁云便被冲散。

    颜飞卿被御医确认,的确有孕了。两个月。

    郝家再不轻易让她出门,她只能乖乖在家养胎。

    而铺子少了常茹菲和颜飞卿的相帮后,事务也多了不少。荣安和陶云渐渐变得忙碌。

    另外,陶云要开始准备自己婚事,而荣安也要时不时照应娘家,因为不但葛薇也快要出嫁,府里娘还忙着照顾弟弟……于是将军府的种种事务全都压在了荣安肩上。

    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荣安竟是比朱承熠还要忙……

    很快,二皇子府里传来消息,廖静生产了。

    廖静是在经历了一番难产,足足阵痛了两天两夜后,才惊险生下了孩子。

    和前世一样,朱永昊的第一个孩子是男孩,庶出。

    廖静喜极而泣。

    皇帝听了禀告,愣了几息后道:“孩子先跟着他娘吧,暂时就先居于二皇子府。”

    他的二孙子来了。可却是这样的环境,这样的父母。他不知是不是该高兴。

    毕竟是庶出,还不知心性,不如等看孩子将来若顺眼,再决定寄养他人或领来身边养着。

    “送些补品过去,可允廖静的生母最近去探望三次。但必须确保没有夹带,只一人进入,并全程盯着不可与二皇子府上任何人接触,与廖静说话也找人盯好了,不许传递任何外部信息。”

    ……

    魏氏得到消息,也是喜极而泣,哭得稀里哗啦。她终于能见到女儿了。女儿早先的打算不错。只要有孩子,只要孩子好好的,乖乖的,她早晚会有柳暗花明日,早晚会出府享受荣华富贵。

    可廖老太喊了魏氏去说话,那样子,分明就是想让她做点什么。

    魏氏一连三退,她虽不知廖家暗中勾当,但就凭多年来与朱永昊的来往,其中没有见不得人的东西就有鬼了。这个时候,她哪敢冒一点点风险。

    她冲老太太大哭:

    “不管您要做什么,我都拒绝!疯了吗?这好不容易才得一次相见,皇上都说成那样了,还不知会是怎样的防着咱们,您这不是送把柄出去吗?我不会做的。这会害死静儿的。不管您说什么,我都不做!还有您别忘了,静儿的儿子,才是咱们廖家将来最大的底气!

    您要是再逼迫我,我便与廖青合离。我不想死,我也不能冒任何害了魏家和静儿的风险!”

    廖老太蹙眉,思忖了几息,到底还是放弃了。确实,皇帝盯得太紧了。反正小皇孙在廖静身边,来日方长,不能操之过急。

    “你急什么!这不是商量吗?我找你来不是做什么冒险之事的。你既去了,也争取顺道去瞧瞧华儿。”虽是废子,却也是有用的。“她若不好,你尽量帮衬一二。让廖静也对她照顾些。”

    魏氏看在老太太手一挥,包了廖静所有的滋补品后,勉强算是应了下来。

    可走出去的时候,魏氏却被自己刚刚脱口而出的一句话给惊到了。

    合离?

    自己先前怎么没想到?

    这个家,越看越危险。朱永昊已经那样了,可府里却分明与他有点藕断丝连的感觉。怎么看怎么危险。

    自己那狗男人也不是个东西。先前静儿成太子侧妃,他倒是收敛了一阵。眼下廖家全家低调不让他出门厮混后,狗改不了吃屎的他便将视线盯紧了家里几个漂亮的丫头。

    冬日里弄什么竹林煮酒,春日里玩什么红袖添香,看着附庸风雅道貌岸然,到头来,还不是全都滚去了床上。若不是她为了静儿和思明的脸面盯得紧,只怕那几个丫头的肚皮都早就鼓起来了。

    合离了,她就不用操这些心。不用担心魏家有天会被连累。她与廖家断了关系,指不定探望静儿和外孙也能更容易些。将来小外孙被带出王府时,他们就能正大光明团聚了。

    可……思明怎么办?有个合离的娘,对他的将来很不利啊!

    魏氏陷于了纠结之中……

    魏氏在经过好几重的查检后,终于如愿见到了虚弱的女儿和睡得香甜的外孙,也见到了荣华。

    她先前好几次在荣安那宅通过千里眼看女儿,见女儿一直养得白白胖胖,心下很欣慰。

    只是她从没想过,荣华会变成了眼前这个模样。

    荣华躲在墙角叫她“舅母”时,她还以为那是荣安的丫头小荷。

    甚至比小荷还不如。

    脸色蜡黄,没有一点血色。

    头发枯败,如稻草一样参差不齐。

    因为瘦,荣华早就撑不起她的衣裳,还导致面上两块颧骨高高耸立,整个人都散发一种颓废气息。

    关键是那种畏畏缩缩的样子,实在让魏氏再没法将她与一年前那张明艳张扬的脸联系起来。

    然而,魏氏对她,一点点的同情都没有。

    谁叫刚刚探望过女儿后,她得知了一件让她几乎暴跳如雷的消息,使她恨不得亲手掐死了荣华……

第585章 好玩的爹娘

    荣华让魏氏和廖静怨恨上的原因,还得从她除夕那晚爬了朱永昊床的事说起。

    谁能想到,荣华事后虽然一败涂地,被朱永昊好一番修理,可她的运气是真不错,那次之后,月事便一直没来。

    早就将廖静视作奸人的荣华长了个心眼,这事并未对外声张,且开始关注起了自己的身体状况。

    以前虽月事也会推迟或者紊乱,但却从未有过两个月都还不来的状况。她摸着小腹,一天比一天低调,不再滋事也不怎么与人交流,送来的伙食再不喜欢,也会全部吃掉。

    而到第三个月,她的小腹明显大了一圈。她终于判定自己是有了。

    好在天气冷,她人又瘦,周围也没人关注她,所以她的秘密一直守住了。

    如此转眼到了四月,她的腹部更大了。

    她一边喜于孩子渐渐稳固,另一边却越发担心。既心忧她的秘密因为越来越大的肚子和越来越热的天气,只怕再将藏不住。也担心秘密被揭穿后,廖静不会让她生下这个孩子。

    而这个担虑,是一日比一日更纠缠于她。

    她思来想去,觉得只一种可能,即廖静生儿她生女,或许才会放过她。

    否则,她们若生的都是儿子,廖静的孩子便不再是府里唯一,那贱人怎么会忍?

    若廖静生女自己生儿,她自然更不会放过自己和孩子。

    当然,自己若是廖静,压根就不会冒这种听天由命还窝火的风险。一定会提早就让孩子胎死腹中!

    所以荣华觉得,她和孩子都很危险。

    看着廖静产期将至,肚子越来越大,她的脑中时不时冒出个念头:要是廖静没有孩子多好?

    那么,自己的孩子不管男女,都占了个长,还是唯一。

    是啊,要是廖静难产,生不出孩子,那自己的问题就解决了啊!

    不管朱永昊多恨自己,都会看在自己腹中孩儿面上手下留情。即便廖静有心要对自己动手,也有朱永昊在前边挡着。有了孩子,母凭子贵的那天还会远吗?

    这种想法一出,便再难抑制回去。

    渐渐,偶尔去提水洗衣服的时候远远看见正散步的廖静,荣华都有种上前将人狠狠推倒在地的冲动。

    可她始终没能找到机会。

    她也可惜早先的老鼠药用错了地方,否则用来下在水井水缸里,那该多好。

    直到廖静肚子有动静的那晚,机会来了。

    那天廖静滑了下,所以阵痛没来就破了羊水,一时间大伙儿都乱了。

    二皇子府是皇上几次下令缩减人数的。所以整府可以调给廖静的奴婢就只剩了五个。

    三个嬷嬷两个丫鬟。

    当时,一个嬷嬷陪在了廖静身边鼓励、安抚和说话。一个嬷嬷在床边帮忙。还有一个嬷嬷则忙着一会儿求禁军去找稳婆,一会儿求禁军去召御医,一会儿去回禀朱永昊……等御医来了之后,又忙着伺候开药取药等等。

    所以干杂活的,便只剩了两个丫鬟。而居住后罩房的荣华,更是没人关注。

    散活和灶上的活都不少。

    两个丫鬟手忙脚乱。

    由于是先破了羊水,所以得催产。

    御医赶到后,一边吩咐熬参汤,一边开了催生的药。

    另一边稳婆不断要水的同时,还吩咐做些扛饿的面食肉食来。

    厨房里的疏漏不少。

    开的药材得先浸泡两刻钟,丫鬟们按着指示将药泡上后,便去做别的事了。

    而荣华虽没机会做大动作,却趁着丫鬟们一个去打水,一个去送水,找到机会接近了厨房。

    人参是整支的,所以参汤她没法做手脚,于是她将注意力锁定在了药罐子上。

    当时,她从药罐子里翻了翻,尽可能地抓走了其中的一味药:车前子。她以前为了做皇后,学的多,涉猎广,知道车前子是清降通闭的功用。

    由于廖静阵痛还没开始,所以车前子可以说是催产药里最重要的一环。

    反正也是三碗熬一碗,应该不会叫人发现的。

    廖静羊水久破,孩子不下,早晚窒息于腹中。不管是死哪个,自己都是赢家!

    抱着这样的心思,荣安找地方埋了车前子,回了住处。

    好几个时辰过去,廖静果然没能生下孩子。

    宫门不开,无济于事。

    说来也是荣华运气不好,御医打算亲自熬药,加重药量,之后再配以针灸。

    可接过药罐子,里边药渣虽然已经倒掉,但那气味……他总觉少了什么。

    于是,他让丫头去将刚倒掉的药渣找了回来。

    一翻看,一目了然。

    这事他并未声张,只禀告了朱永昊。

    而朱永昊的第一反应,觉得这事是老八或者虞荣安那帮人干的。

    他们不希望他有孩子,不希望他还有复起的一日,所以安排了人来害这个孩子!

    朱永昊越思量越认定。另外他一下觉得,这是个机会。

    若能运用好,当着御医和禁军,即便抓不到罪魁祸首,可堂堂皇嗣被谋害,不但是犯了父皇底线,也是皇室不允许的,朝中至少也能引发一出对自己的声援来。万一运气好,他的围禁就解了呢?

    于是,熬药的事放在了廖静床边,而府中则故意进进出出,宣扬御医重开了药,这次保管有效。

    御医配合演戏,吩咐下去说这些药材年份长,需要泡三到四刻钟。

    当然,这是他们怕对方不上钩,故意延长了浸泡时间等着钓对方出手。

    可千算万算,怎么也没想到,抓到的是荣华!

    不是外贼,是内贼!

    朱永昊当时的怒火是从脚板直冲脑门,二话不说就一拳挥了出去。

    不仅仅因为这女人想要害他的儿子,更因这个女人让他竹篮打水,空欢喜一场。

    要说,一潭死水的生活无波无澜也就罢了,这边好不容易刚做起美梦,却又被一巴掌扇醒,这谁能忍!

    于是,怒不可遏的朱永昊疯了一般揍上了女人。

    直到有血染红了荣华衣裙,御医一瞧,又把了脉,确认侧妃是落胎了。

    朱永昊这才知晓荣华也有了孩子。

    好不好笑!

    他打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长子的生日是次子的死期!

    朱永昊气得直发颤,心下对荣华又恨上几分,再次料定她瘟神无疑。

    荣华落胎后,被扔回了住处。

    就连同住的两个婆子都嫌她晦气,御医又怎会给她留药?何况这人残害皇嗣……

    荣华拆了颗嫁衣上的金扣子,才求了稳婆给她去弄来了点小产后能用的药。

    由于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被自己打没,所以怕再惹事端的朱永昊没有追究她谋害长子的罪名。

    荣华这日子一天比一天难捱,才几天的功夫,她又憔悴了几分。

    整个身子都亏得厉害。

    今日听说魏氏来了,她思来想去,还是得要见一面……

    魏氏刚听到女儿的控诉才知女儿生产是这般凶险,面对差点害死女儿和外孙的仇敌,她如何还会怀有怜悯。即便对方还在小月子中。

    “舅母……”荣华小心翼翼。

    “别叫我舅母!”

    “舅母,我娘……”

    “你娘出家了,所以别叫我舅母。我与你没有关系。”

    “你说什么?我娘什么?”

    “我说你娘,假借出家之名,其实跑了个无影无踪。我说她,大概在外边又有了别的相好,前去投奔了……”

    “你怎能这么说我娘……”

    “我说错了?你们落到这个下场,不是因为她和姘头之事被揭发?她本就不是个本分人。狗改不了吃屎,耐不住寂寞的。”

    “舅母,那些都是谣言,都是虞荣安编的谎。”

    “哈!是谎吗?你心里有数!你娘就是个水性杨花的浪荡货!她啊,再次抛弃了你们姐弟,走了!”

    “不……不可能!”

    “反正也不是头一回了,稀奇吗?你们姐弟,被她抛弃第三次了!否则你见她来看过你吗?”魏氏气呼呼。

    荣华冲了上来,拉住了魏氏。

    不知为何,她信了。

    是的,就连虞荣安和朱承熠,她都远远见过好多回了。仇人尚且如此,没道理亲娘一次都不想法子来啊!同样是被禁锢,魏氏这八个月一直在暗中为廖静打点,还常来看廖静,哪怕有时候在高墙那头喊个话。

    而自己呢?一直都没人管。娘若有心,怎可能一点都帮衬不上?什么出家,娘怎会是出家的性子?所以,魏氏说的都是真的吧?

    魏氏将她轻轻一推,荣华便跌坐在地。

    她掩面而泣,娘那些不光彩,她早就听说了。她当然知道自己和弟弟是被娘连累的!说白了,她落今日田地,一半是因娘的缘故!娘,她怎能这样……

    魏氏让人将荣华轰了出去。呸!老太太还让帮衬?这样几次三番害人的货色,应该为民除害才是!

    ……

    荣安在几日之后,听说了一个消息:荣华没法生育了。

    不知是因为朱永昊下手太狠,还是小产后没有养好,又或是因为魏氏的告知受了刺激。

    但荣安还是惊讶的。

    要说命运这么奇妙呢?

    前世今生,荣华不能生育这一条,竟是如出一辙。

    前世的荣华也是在婚后不久,大概也是在这个春天小产之后,再没能怀上过……重来一世,有些事的轨迹竟然还能重合上。

    星云倒是说得轻巧:她没有子孙缘……

    这个春天,一如钦天监和星云的掐算,依旧不太平。

    干旱还没过去,蝗灾又有复起的苗头。

    朝廷一直忙着灾情,由荣安发起,已发展到有六家的善堂帮上了大忙,别处管不着,但至少京畿地区的流民都给安抚下来了。

    荣安也渐渐习惯了这个“无底洞”,每月虽砸钱时龇牙咧嘴,但到下月时候,她依旧会爽快添一笔银子进去。

    如此持久行善,不管是早先质疑她的达官贵人或是平民百姓,也都给闭上了嘴。毕竟,自己做不到,一般人都做不到,那还有什么脸面去质疑他人?……

    一到春日,燕安边境也开始不太平。

    鞑子捱过了最难熬的一个冬季,南压至边境,发现老对头不但精神饱满,似乎武器装备也更上了一层楼。而鞑子们最爱去的几条商路,皆是重兵巡守,几番试探,全是铩羽而归。

    鞑子们发动了几次规模不一的滋扰,结果无一胜绩,一时间有些一筹莫展……

    又是半个月后,宫里禧妃也传来了好消息。

    由于是双胞,所以生产提前了。

    也是疼了两天,禧妃最终平安产下了一对健康的龙凤胎。

    皇帝大喜,宣布普天同庆十天。

    一炮双响,不少人暗叹,就皇帝这精神头,至少还能活个一二十年没问题吧?那些意有所图的皇子们,是有得等咯!……

    而将军府那边,于彤也迎娶了葛薇。

    荣安如释重负,终于可以将身上担子全都转交给了葛薇。而府里有了于彤,爹不在的时候也有了主心骨。她终于可以将更多关注放在铺子上。

    她和陶云商量着,打算准备开出第三家铺子来。

    可彩云也有好消息传了来。

    压力再次回来了。

    一来是铺子里彩云主管生产,眼下两家铺子所有的产出都是彩云把着。可她孕吐严重,几乎只能卧床,铺子的事完全管不了了。

    荣安倒想将生产交给菱角。可那丫头下月就嫁人了,总不能在这个时候对她压榨。荣安不放心将生产随意交托别人,只能自己在铺子里盯着,而再开分店的想法也只能搁置。

    荣安的另一重压力,则来自朱承熠。

    听说阿暮将做爹,他面色难看了好几天。

    他就这么被那些家伙一个个赶超了?郝岩那帮之前喊他“大哥”的超了他也就算了,此刻连阿暮都抢了先……有点说不过去。那些家伙都挑衅鼓励,让他努力,好像他不行一样。

    事实荣安已调理了快一年,身子已经长开,御医表示可以准备怀孕了。如此状况下,某人自不罢休。

    可荣安不急啊!她一直在小心避孕。她太忙了,早先一直说要自在生活,可事实到今日也没怎么大自在。这肚子要大起来,她上哪儿自在去?还有,她的铺子怎办?

    “船到桥头自然直。铺子不会黄!”朱承熠错错牙。

    每每这种时候,荣安都会抛着如丝媚眼,拿莹白手臂勾了他脖子。

    “老想着过桥做什么。桥这边是湖,自由自在,想往哪边是哪边。可桥那边却是河,过了桥洞就只一条路了,连头都不能回。你确定要抛弃惦念了二十年的湖?”

    朱承熠就这么每回在要孩子还是要快活的抉择里,一次次屈服于来自妻子刻意的引诱里……

    罢,孩子,看来还得等等好色的爹和好玩的娘。

    ……

第586章 安两个内应

    一晃已是六月底。

    元平,不,应该是姝嫔的陪嫁从庆南送到了。

    嫁妆入宫的那日,皇帝终于第一次宠幸了她。

    与其说是皇帝的郑重,还不如说是他敷衍给个交代。

    没有什么交流和关怀,就如同履行一个义务,一项工作,掐着时间来,完事就离开。从此以后,管她爹是谁,管她曾有多少势力,管她曾是郡主或是什么,今后都只是一个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普通妃嫔。

    姝嫔准备的一肚子话一句都没能憋出来。

    皇上的冷漠让她害怕,她知道深宫里没有宠爱的女人是何其凄惨。

    糟糕的是,皇帝登基已快二十年,后宫妃嫔遍地,比她位份高、资历深、年纪大的比比皆是,似是谁都可以在她头上撒野。

    这一点从她去太后那里请安时便品出来了。

    谁都在冷嘲热讽地欺负她。就是那些位份比她低的,也都敢来奚落她。

    所以,她决定要去争取帝宠。

    可自打禧妃生下龙凤胎后,大伙儿都发现皇帝的宝刀不老,威力不减。所以,许多早对子嗣不抱希望的妃嫔再次燃起了心思,皇帝跟前的女人“前仆后继”。每日送汤的,偶遇的和装病的你方唱罢我登场。

    无权无势无人无靠山的姝嫔?压根连皇帝的面都见不着……

    姝嫔很痛苦。

    她终于后悔了。可惜她后悔的,并不是若留在庆南,若不那么坚持,若早些放弃,她依旧可以无忧无虑,荣华富贵。她后悔的是,没有早些对朱永泽下手,没有利用人脉早日铲除常茹菲,没有对敌人做充分的了解导致被压着打。

    与其说悔,她更恨。

    她很想报仇。

    她想杀了常茹菲,想让朱永泽跪在她脚边求原谅。可他们在千里之外,她却连宫门都出不了。

    ……

    与姝嫔的嫁妆一道送到的还有常茹菲的书信。

    从字面上看,她应该过得还可以。

    至少这新婚,王妃还是给了面子,没有给什么刁难或脸色。王妃对常茹菲还算客气,亲自带着她逛了街市,爬山看景,走亲访友。

    元平那事,王妃也道了抱歉。常茹菲不傻,面上跟着演戏,但心里清楚,元平折在京城,王妃虽无奈,却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能对她心无芥蒂……

    总之,常茹菲信上表示,她会过好自己的日子,让荣安几个都不用担心……

    可送嫁回来的常家人,带回的消息则更多了些:

    说队伍未达庆南时,朱永泽便提前让人回去重整了新房。

    嗯,狐假虎威玩得很好,前去布置新房的是太后给的那个嬷嬷。

    常茹菲对那嬷嬷出手阔绰,请她照顾五年,应下五年后会给她一套京中二进院做贴补,嬷嬷自然喜欢这样的主子。

    一路感情也培养起来了,毕竟要跟五年,所以嬷嬷很尽心。

    嬷嬷提前五天与阿水到王府后,便从新房卧室开始将碍眼的装饰全给换了。

    也是多亏了这一招,那见多了阴私的嬷嬷总觉得哪里气味古怪。

    最后差点将婚床给拆了,才在床头抽屉底部的夹层里找到了气味来源,原来那木屑层里,有轻微的麝香粉末。

    由于在双层的木料夹层里,所以气味淡到几乎不辨。加上床头挂着香熏球,更将那气味盖了下去。若不是宫里对麝香尤为忌惮,嬷嬷对这气味已形成了自然反应,几乎是不可能察觉的。

    这事说大可大,说小可小。

    麝香活血,走窜性极强,孕妇用之会滑胎,常人久闻会不孕。将这东西遮掩存于床头,心思可见一斑。

    而这张婚床,是给朱永泽大婚用的。

    所以麝香对付的对象,可以是常茹菲,也可以是皇室血脉。再往大了说,便是对皇上的赐婚有意见,另一种形式的欺君。

    所以,当香料被摆在了王爷和王妃跟前,管这事是先前元平个人所为,还是王妃为了让侄女争宠先孕夺地位所以姑侄合谋……慌张理亏,急于将这事按下的都是庆南。

    这一点,使得王妃不论心下有多不爽,在常茹菲来了之后,也必须演出一场母慈媳孝来。

    当然,这也算直接给了嬷嬷借机重整新房的借口。

    新房被嬷嬷细心处理了一遍,连家具都全换了。

    谁也无话可说。

    而王妃对常茹菲的好,自然也是希望媳妇可以闭嘴,将这事给瞒下来……

    常茹菲显然报喜没报忧,不希望她们为她担心。

    也罢,有了这一条在手,王妃应该暂时都会和和气气对她。

    另外,常家下人还禀告,说朱永泽回去后便与他父王私谈很久。之后他父王便将一部分权利交到了他手上。朱永泽已开始他的拿权之路。

    ……

    转眼七月,荣安的绒花铺子迎来了一位稀客。

    荣安在二层贵宾间见了头戴厚重帷帽的魏氏。

    荣安没想到她会来,更没想到她一口气买了一千两银子的绒花。

    “您要什么样的绒花?是今日带走还是记账以后慢慢拿?”

    “给我做朵贵的,穿几颗名贵珠子就成。不用麻烦。”

    魏氏笑,她就是来送钱的。

    “来你这儿不易,我找地方换了行头,又绕了好几圈才过来的。”魏氏、廖静和荣安合作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们之间合作是愉快,可却也坏了不少人的好事,怎么也不能让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友好关系。

    这一点,魏氏一直做得很好,所以这次突然造访,确实不在荣安预料中。

    “是廖文慈有消息了?”可若是那般,应该是荣安有求,魏氏何必还要主动上门花银子?

    “若没消息,也不敢来找你啊。”

    “当真?”

    “不过你别抱太大希望。据我所知,廖文慈应该至少是来了两封信。其中一封大概是因荣英一直不消停,所以送到了他手上。可惜荣英压根不理解他娘,所以在拿到信后便闹了一场,这才没能保住秘密。

    老太太虽当时就下令噤了口,但却已传到了我耳中。信的内容是,让荣英耐心等待。她没有抛弃他,她总有一日会回来,他们还会有柳暗花明,再次重聚的一日。”

    荣安冷笑。预料正确,廖文慈果然在外有谋划。且想来她是已经在外站住脚跟了。

    只不过,实在找不到她人啊。

    燕安那里都找了半年多了,基本可以确定,廖文慈并未往鞑子那儿去。几个鞑部都找过了,不在。

    “知道信是从哪儿送来的吗?”

    “不知。信是直接送在老太太手上的,府里应该除了送信人和老太太,再无其他人知晓了。”

    “若下次……”有一就有二,廖文慈总还会来信。

    “放心,我会盯着的。到时候再来告诉你。”

    魏氏喝了一杯茶,再次开口:“还有件事……”

    魏氏想要合离的心思越来越重。

    她不缺银子,她在京中甚至有宅子,她又不指望靠着谁过活,完全可以带着儿子过日子。最近她开始肖想,有没有可能她借由外孙之事,将女儿弄出二皇子府?皇上有没有可能会允许静儿单独抚养小皇孙?他们祖孙三人有没有可能以这种方式团聚?

    “所以你找我是……”总不会是帮她合离吧?

    “这事我实在找不到人商量,我娘家那里也不行。所以我找你说说话,请你帮我分析下,若可以,能不能助我一把。如若事成,多少银子和代价我都会付。”

    荣安又亲手给魏氏倒了杯茶。

    “您可太看得起我了。”她轻笑。“朱永昊的罪名您不知吗?他的府上,禁军把守着呢!除了皇上点头,谁都算计不了。所以廖静暂时应该还出不来。”三年,五年,还是十年,谁说得清呢!若那孩子争气,自然能早。可若不然,没准就是一辈子的事……

    更何况廖静的孩子是朱永昊手上最大的筹码,他会想尽办法留住孩子的。荣安觉得,难度不小,不想掺和。

    “您为何突然想合离?”

    “怕被牵连。”魏氏直言。“虽说皇上似乎放过了廖家,可我总觉心头不安。若某日廖家被清算,我和思明一定逃不开,魏家也会被牵连。趁着这会儿风平浪静,我想脱离廖家保家人平安。”

    “那就离。”

    “可我还有儿子。”儿子是廖家的嫡孙,她想合离或许不难,但廖家怎会放过儿子?这才是她真正犯难的地方。“荣安,你一向办法多。你觉得我合离,有没有可能带走思明?”

    魏氏就是看荣安从逼走廖文慈,到反反复复溜着荣华荣英,心想她或许也能帮到自己,所以便来了。

    “……”荣安一叹。做女人的,操心的就是多啊。上有老下有小,身后有娘家,中间男人还不省心,要考虑的太多,自己高不高兴往往都排最后,自己都顾不上自己喜好意愿……

    可这抛给自己的问题,是不是太难了?廖青没犯大错,廖家上下又都龟缩于府,想算计都不成啊!

    “我没办法。”

    “你再想想?”

    “也不是一定要合离。还有个办法。我觉得可以。”荣安道来……

    于是几天后,魏氏在今年的七夕宴上,私下找机会求见了皇帝。

    皇帝为了避嫌原本是拒绝见她的,但她送了封信,皇帝便让她进殿了。

    她要投诚!

    带着女儿!

    一个在廖家,一个在二皇子府。

    她和女儿愿意帮皇帝暗中监视两处,只求皇帝庇佑。

    皇帝自然乐意。尤其是廖家。

    廖家身上秘密太多了。先是疑似与朱永昊勾结鞑子,打商路主意。后是那说不清道不明的财大气粗。再有就是廖文慈的去处,皇帝也好奇。究竟是什么,让那个女人抛弃了儿女家族消失了?

    廖家若与鞑子有掺和,这么些年下来在商路上所获必定不少,可账面上查不到信息,这大笔银子的去处皇帝很想知道。

    若找到银子,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赃并获。廖家可以收拾了,银子能收归国库,更能解了近来朝廷财政上因为灾情而捉襟见肘的困难……

    所以皇帝爽快应了,直言表示,只要帮他做事,将来即便有状况,也绝对会保全他们母子,廖静和魏家,并保他们富贵。

    魏氏离开时腿都是飘的。

    皇帝说,若她能找到廖家财富的秘密,还会额外考虑允许廖静离开此刻住处,单独照顾二皇孙。廖思明那里,今后有他安排前程,会帮她解决所有后顾之忧。

    当然这些只需她尽人事,如若实在找不出,也不会怪责她!

    她若需要人手,皇帝也会给她安排。她可以自己想法子将人调用到身边,并适当给她一定保护……

    魏氏觉得自己不亏。廖家的秘密她原本为了自保也要探听的。只要小外孙有了自由,前程自然不一样。思明是小外孙的唯一亲舅舅,前路又何需犯愁?魏家也一样。一切问题得解。就冲自由这一条,也足够她拼上一把了。

    皇帝也觉得自己不亏,原本他的人也渗透不进廖家,也没法全天盯住朱永昊,有人愿意效劳,而他只需付出一个允诺,很划算。

    荣安更觉不亏。

    这是她的主意。她与魏氏廖静虽是合作关系,但她们为了自保,真要发现什么未必会将秘密告诉自己。此刻多了皇帝这一环就不怕了。魏氏和廖静只会更努力去做事,有内应在,扒开秘密是迟早……

    七月底的时候,鞑子发动了好几轮的滋扰。

    然而这次,他们的视线锁定处却是东北辽江之地。最近一二十年,与鞑子对抗的都是燕安,并没有辽江什么事。

    一来是因相比辽江,幅员绵长,物产丰富,草场丰茂,百姓富庶的燕安更容易得手,另外便是在燕安更便于往西在商路上展开行动……

    但今年燕安的骨头实在难啃,朱永昊被控后,原先合作愉快的一部分暗中势力的合作全都有所收敛不再冒头,所以商路这一块全断了。

    讨不到便宜的鞑子们只能往东边适当突进了。主要兵力分散于沿海与朝鲜国一道抗倭的辽江准备不足,这才叫鞑子得逞了几回。

    辽江王来折子,表示定会守好辽江,护住国土云云。

    只要坚持几个月,扛过秋日,便有一整个冬天来布局。所以问题应该不大……

第587章 是谁的谋害

    庆南那里,常茹菲的书信一直来得频繁。

    她从不报忧,但从她的只言片语和常家庆南传回的消息来判断,其实她的烦心事也不少。

    朱永泽从他父王那儿开始拿权后,便隐隐出现了些许阻力,使得他最近并不是很顺利。他知道,很多势力都在观察他,也有不少人因为他先前对元平的态度和他这次对元平的作为而反对他。

    这些人里,自然也包括了他的母妃。

    在庆南王妃眼里,这个儿子自然是不够听话的。

    所以,他们将另两位王子视作了备选。

    尤其是朱永泽的二弟朱永韬,只比他小了两岁多。

    乖巧听话得很,还平易近人,从不端架子,自然讨人喜欢。

    朱永韬也十八了,在朱永泽大婚后的第三个月,即上月,也娶上了媳妇。媳妇姓祝,即朱永泽看不上的元平生母娘家,庆南第一大族祝家的女儿。

    这个结合,一细品下,便有些膈应了。

    怎么看都是不满意朱永泽的选择,所以才有了这桩略带抗衡,转移实力的婚事。可以说是巩固王室实力,也可以说是对朱永韬明晃晃的扶持,更是对朱永泽的一种不听话就取而代之的威胁。

    然而这结合对庆南王室来说是好事,所以朱永泽和常茹菲,甚至是庆南王,也没法提出反对来。

    王妃并未正面与常茹菲交恶,可常茹菲的处境却是尴尬起来了。虽空有皇帝赐婚,太后庇护的美名,但不管哪方面,都比不上弟媳,也帮不上朱永泽。

    压力重重,必然不易。

    好在这次回去后的朱永泽尤其强势,庆南王对他比较支持,所以实际上,他的地位依旧是不可撼动。

    而常茹菲的肚子也很争气。

    八月中的时候,庆南那里来了信。

    常茹菲有孕了。

    ……

    而这个消息终于让朱承熠坐不住了。

    下月,陶云也要成婚了。

    而再过两个多月,颜飞卿的孩子都要呱呱落地了。

    可自己成婚最早,却连怀孕的打算都没,他如何能不急迫?

    燕安也来信问了,宫里太后也关心过这事,就连贵妃也主动说,她最近在帮着始终未有孕的赵氏调养,要不要帮他们一起配副药?

    是,赵王妃还是没怀上。于是贵妃今春给朱永泰收了个妾——她自己的侄女。不过几个月过去,这位新来的苗侧妃也没能怀上。贵妃没办法,只能继续四处求药。

    而显然,荣安也是正被归于“生不出”的那一类人。

    就算自己不给压力,旁人给的压力也受不了。

    加上燕安子嗣一直不枉,所以燕安王妃比一般人更着急。

    朱承熠终于与荣安好好谈了一次。

    荣安知道再躲不过去,便点了头。

    反正这会儿开始准备起来,等到怀上,至少还得几个月。

    朱承熠真的认真了。

    为了孩子,他连酒都不喝了,而缠着荣安的时间也比先前多了多。

    于是,荣安揉着每天腰膝酸软的身子,暗叹她的第三间铺子开起来怕得遥遥无期了。也好在眼下两间铺子全都走上了正轨,生意好得很,挣的银子除去善堂和各人的支出,还有不少结余。

    银子上,她已攒下了不小的一笔财富。

    ……

    也是八月,朱永宁的婚事终于定下来了。

    谁能料到,兜兜转转,他的王妃人选依旧是殷馨。

    他对自己能力有深刻认识后,便与泰王和好如初了。他歇了乱七八糟的念头,乖乖回到了全力支持泰王的老路,也再次选择了殷馨。

    皇帝本有此意,一口应下,并敲定半年后成婚。

    中秋宫宴,荣安与殷馨聊了几句。

    “你不高兴?”荣安发现,殷馨对这婚事根本没多少热情。

    “你该明白的,上次选妃事之后,我就看不上他了。”殷馨的笑不达眼底。“不是每个女儿家,都能像你们那样,有办法选择自己婚事的。我被家族养大,所以被家族选择,都是顺理成章的。”

    泰王需要宁王,殷家作为泰王外祖家,自然要无条件支持泰王。所以她这样的女儿,自然是用以维系各种关系的存在。对殷家来说,宁王妃的位置没有委屈,属于门当户对。

    “我很羡慕你们。”可以得到自己想要的。

    殷馨闷闷笑:“你别一副古怪模样。放心,我只羡慕你,却没有嫉妒之心。你没法与我走太近,我都理解的。”

    “以后,等局势平稳,我们可以做朋友的。”荣安是喜欢殷馨的。性子近,很投合。大概到新皇登基,她们之间没有必须避讳的立场后,便能一起玩了。

    这些日子,皇帝对兴王之子朱宏文越发看重,常常亲自抽查他学业。

    朱宏文是真的争气,陶老说这孩子悟性极高,虞爹也说这孩子能吃苦还有耐性,就凭这一点,只要肯练武,成绩不会差。而朱承熠对他也夸赞有加,直言他骑马的水平比荣安强。

    荣安心里不服,上次还丢人巴拉带着小白去与朱宏文比了一场。荣安虽赢了,但她也清楚,这大半还是源于自己身体素质好,对马匹的掌控力更强。不用多久,她便将被朱宏文甩下了。

    因着朱宏文的缘故,荣安前去兴王府的次数也多了。毕竟这样文武全才,性乖嘴甜的孩子,谁能不喜?

    当然,只除了一种时候:那便是朱宏文每回见她都盯着她肚子看,然后问她,为何他吃了那么多蛋,她的肚子还没动静?随后,荣安便要接受周围众人无死角的上下打量……

    朱宏文的出色,令得朝中上下对他都另眼相看。

    总之眼看着,兴王一脉上位的希望越来越大。可这却不代表泰王那里会死心。毕竟,太子还没立不是?

    这也导致荣安更不想搅进夺嫡风波里。

    所以她与赵王妃和殷馨等人关系虽不错,却还是不得不保持了适当的距离……

    荣安拒绝殷馨很多次了,此刻见她情绪低落,也不由安慰她几句。

    “我等着我们可以成朋友的那一天。”殷馨笑得灿烂。“荣安,我可喜欢你了。”她没叫她“世子妃”,她就想这么叫。整个京城里,她最羡慕的就是虞荣安了。完全打破了束缚,还能不妨碍家族利益,得到了所求所愿,真的很好。

    ……

    日子过得飞快,汛期如约而至。

    状况比去年还更严重些,许多地方的情形都不容乐观。朝廷派出了好几批的巡察员,就连兴王泰王宁王也都一个个被外派去巡视灾情了。

    星云也早在春日便再次离京。

    他算到灾情,提前去各地救济,发动行善并度化人心去了。京畿的善堂则由朝廷和白云寺共同负责接管。

    荣安问他归期,他说不定,挥挥手便离开了。

    七月初七,兴王还在外地主持赈灾。

    宫里办了大祭。

    一众皇亲皆出席。

    这天,出了一桩悬案。

    午宴之时,小皇孙,朱宏文,净手擦手后直盯着自己的左手,拿帕子使劲搓着。

    搓着搓着,小小的人儿,就在席上突然倒下,眼白一翻便晕死过去,吓得众人惊呼,兴王妃也直接坐倒在地。

    所有人的第一反应,都是:中毒!

    皇帝暴怒,命全力救治。

    这可是他的嫡长孙,是他打算委以重任的孩子,却有人敢在他眼皮子底下动手。

    御医们第一时间齐齐施针,皇帝开了库房,让随意取拿珍贵药材。

    拔出的银针皆如炭发黑,中毒无疑。

    一番救治,毒被逼出大半,暂时保住了朱宏文性命。

    若非及时发现,迅速救治,这孩子几乎就一命呜呼。

    可朱宏文依旧昏迷,唇色虽退去了黑沉,却依旧发青。还有余毒未解。

    “是何毒?”皇帝问。

    “尚不清楚。但据微臣猜测,应该是种混合毒。”

    “施了针,为何小皇孙的状况不见好?”皇帝沉了脸。

    “毒虽第一时间往外逼,可毕竟已有部分侵入并游散于周身。臣等正在合计出一个清毒方案。”

    “毒能全都清干净吗?”

    “臣等不敢保证。”

    “若清不干净会如何?”

    “尚不清楚,但多半会影响小殿下的身体健康。”

    看着久久不醒的朱宏文,皇帝的脸更黑了。

    他会要一个身体不好的继承人吗?

    于是一边救治,一边彻查。

    朱宏文左手食指指尖整个都呈黑色,先前他反复搓手大概就是以为这些黑色是脏秽,其实却是中毒的表现。

    而御医已经确认,毒就是通过直接接触,从指甲缝沁入的。

    显然,是有人想要下毒,可通过饮食有难度,所以只能选择皮肤接触的方式。但这样的方式明显毒性也就差了。这也导致朱宏文捡回了一条命。

    可此刻连毒都不知是何物,怎么去清?若清不干净,朱宏文是否就废了?朱宏文没了或废了,对谁最有利?……

    所有人心头都盘旋着这些念头。

    众人都被禁在席面,不许走动,不让离开,等着追查凶手。

    御医们开出了药,但将毒素清干净的把握却只有不到五成。

    这时候,有人挺身而出了。

    是元平。

    她说,她有庆南带来的百毒清,她有八成把握清干净余毒。又说,那药是当地巫医族供给祝家和张家的,每年就五颗。早年她爹行军时都会带着这药以备不时之需。这次她带了五颗,可以拿出来给小皇孙试试。

    人群里有人想起了朱永泽的虫,那虫就能吸取毒血。也有人想起了庆南多毒,那里的人确实对待毒物很有办法。

    御医们请示皇帝,询问是否让姝嫔一试。毕竟他们口上说有近五成把握,实际却连三成都无。

    元平看着皇帝,直言不勉强。

    最终,皇帝还是点了头。

    御医嗅了嗅解毒药,药香扑鼻,很是醒脑,他们大概嗅出了几味药的气息,确实都有解毒之效。

    直接两颗药下去,又在朱宏文指尖放出了数十滴黑血后,姝嫔表示,基本毒清了。她又拿了一颗解毒药,说一颗分三顿伴着每天十碗水,吃完应该便毒性全解了。

    只几刻钟后,朱宏文的面色便好看不少。

    这么神奇的吗?

    那一刻,包括荣安在内的很多人都不由多看了元平几眼。这毒,解起来这般顺溜,不会与她有关吧?但众人又都挥散了这念头。众所周知,此刻元平基本是人憎狗厌,谁都不睬,她在宫里也没人脉,只大宴她才有出席的机会。

    她连接近朱宏文的可能都无,若说谋害,那基本难于登天。所以不可能是她。

    因此,大概是她真有奇药,想要收获帝宠,所以忍痛割爱换取功劳了。

    朱宏文没事,皇帝便开始了彻查。

    兴王妃要求严查,表示这次毒害分明是趁她家王爷不在而下手,对方心思龌龊,必须严惩不贷。

    朱宏文并未与外人接触。今日吃的喝的用的,有的是兴王妃给的,有的是他自己桌上拿的,还有的是宫女统一送的。他桌上所有东西都翻查了一遍,全都没毒。今日他就只在御花园溜达过,哪都没去。

    捋来捋去,什么可疑都没找到。

    只除了……泰王妃在半个时辰前与他说过话,还拍过他的肩,给他擦过汗。

    赵氏傻眼,急忙分辩这事与自己无关。

    她一直怀不上,所以许多所谓的高人都让他去沾沾孩子气,多亲近孩子。尤其是那种聪明可爱的孩子。她盼子已久,见到朱宏文心生欢喜,就是没有这些所谓高人的指点,她也会对朱宏文多看,多说,多笑。

    今日朱宏文贪嘴,躲在树后偷吃柿子,刚好被她瞧见。见小皇孙吃得一嘴黄,她就拿帕子帮着擦了擦。结果就出了这事……

    然而,查来查去好几遍,唯一可能和疑似出手的,便只她一个。

    各种怀疑的眼神在她身上扫过,赵氏心累不已。

    谁又不明,其实最大的疑点不是她本人,而是她的立场。

    朱宏文是此刻皇位最有力的候选,次之便是她的夫婿。只要朱宏文出事,那么自然,她的夫婿便是最大的受益者。

    赵氏跪地,掷地有声:“我出身名门,一向严于律己,我一颗心坦坦荡荡,问心无愧。今日中元,苍天在上,厚土在下,祖宗在天,我赵姣若有一字虚言,愿受五雷轰顶!”

    她的模样,实在不像撒谎。

    ……

第588章 毒药和解药

    赵王妃的重誓,有人信,有人不信。

    信的人觉得赵阁老声誉口碑在那,赵王妃为人也一向宽厚,断不是那样人。

    不信的觉得发誓若有用,那世间便无冤情了。只她碰过小皇孙,若不是她,还会有谁?

    更有人觉得,指不定是泰王夫妇的合谋,否则谁会闲着给他们做嫁衣不成?

    若说害人的是那姝嫔,也说不通。就为了皇上多看一眼?就玩这么大?万一要是玩脱了,不但她自己没命,连庆南一大批人都要遭殃。不值当!而且她也没能力啊……

    皇帝的眼神,也是在四处扫射。他也想不明白。

    可人嘛,就是那样,越是有人不愿让你愿望成真,你便越是希望可以做成那事。皇帝没说什么,但对朱宏文的扶立心思又重了几分。同时对老八,也又淡了几分……

    泰王也苦不堪言跪地,表示这事绝对与他们无关。王妃品行端正,绝不是那样的人。肯定还有哪里有疏漏没有找到……

    而清醒过来的朱宏文竟也毫不犹豫便起身为赵王妃说起话来。

    说赵王妃对他一向和善关爱,今日只关心了他几句,问了问他的学业,帮他擦擦汗,擦擦嘴,让他别四处跑,出多了汗着了风容易生病……他相信皇婶对他没有恶意。

    这话出来,不管真假,总之所有人对朱宏文的印象是更好了。

    就连皇帝也暗自点头,作为苦主,知道从大局理性冷静给出判断,已经很难得……

    于是这事,便这么成了桩悬案。

    怎么查?没法查。赵王妃身上查了,干干净净,她身边人也是,没有一点漏洞。只凭她接触过朱宏文,便说她行了谋害?没证据,便说不通。

    但兴王妃不满意。儿子差点就没了啊!就这么草率过去了?没有证据?当然没有!谁下毒后还不赶紧收拾干净,难道留着把柄等着被人抓吗?

    兴王妃不服,便恨上了赵王妃。临走时,许多人都瞧见她恶狠狠盯着赵氏,她最后凑上前,压低声音道:

    “活该你生不出孩子,你活该!”

    “真不是我!”

    “不管是不是,我都认定你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赵氏再觉心累,她这算不算百口莫辩?

    那边朱永泰也走来,冷冷剐了赵氏一眼,嫌她多事连累了他。

    同样眼神看她的,还有贵妃。心怨她生孩子不中用,捣乱倒是能耐。

    还有那个嚣张的苗侧妃,相当得意:

    “姐姐,你可真让人失望。肚子不争气,作为也无能!要么你便毒死了朱宏文,也算你的本事,妹妹也得佩服你。可没想到你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你啊,既是这么笨,不如早些退位让贤吧,别拖王爷后腿,也不用给娘家丢人现眼。”

    赵氏浑身发冷,生出了一丝悔意。

    她不该嫁进皇室的。

    太累了。

    她爹除了是泰王丈人,也是朝中阁老,许多事自然不能全以泰王心意,为此,在很多事上,都需要她去周旋。

    出嫁后,她便没能好好喘上一口气。夺嫡的压力,生子的压力,帮扶的压力,与贵妃的婆媳压力,周旋于王爷和娘家的压力,每一样都让她苦不堪言。

    正是这样巨大的压力下,同时期成婚的姑娘们纷纷为人母,却只有她,一点消息都没有。她的努力没有得来体谅,反而是等到了新妹妹的入府。

    苗氏仗了贵妃的势,猖狂得很,在王府不但不将她放眼里,还几次三番毫不遮掩,用各种手段将留宿她屋中的王爷给引走……

    而她祖上都是注风骨的文人,她的出身和涵养,让她不屑用下三滥的手段去争宠。结果,反反复复为难的,还是自己。

    想一年前的她还与陶云为了“京中第一才女”的雅称而各自较劲,陶云抽身时她还觉不解。她两人一个高攀一个低嫁,可眼下所得却是大相径庭。

    错的,竟是自己!

    一时间,被独留席面的赵氏泪流满面。

    荣安看她的样子,自然不怀疑她。但却也忍不住感叹,这便是嫁入皇室的悲哀。生活再富足,身边人再多,心里头的孤和苦二字,却是贯彻半辈子的……

    这么桩悬案,最终得益的还是姝嫔。

    虽然御医想跟她求一颗解毒药,可她冷漠拒绝:“珍贵秘药,不给”……

    她到底算是救了朱宏文,功劳在手,又顺利进了一阶。

    她摇身一变,成了姝贵嫔。

    虽然皇帝依旧没有正眼瞧她,但就冲她今日一救,宫中上下都对她客气不少。她救下的,很可能是未来皇帝。这条命可就值钱了。这条咸鱼,指不定在哪天就翻身了呢?

    而兴王妃更是事后一口气给她送了一车礼,带着朱宏文去亲自感谢了她。

    ……

    冬去春来,半年时间又是一晃而过。

    这半年,无波无澜。

    长宁的婚事让朱承熠颇有些头疼。

    年纪在那儿,却一点没有想嫁人的意思。

    偏生大伙儿先前都答应过她,她的夫婿人选由她自己做主,所以也不好勉强她。

    朱承熠几次开解,她都振振有词。

    “没有人选,嫁谁?与皇室沾上关系的,我坚决不嫁。家族关系复杂,或将涉及夺嫡的,我不予考虑。人品习性不好的,我不要。家里长辈不好相处的,我不要。家里已有通房或有不清不楚男女关系什么的,我也不要。还有,至少要能打得过我的,将来能陪我回燕安的,保证将来不纳妾的……总之,我入京一年半,还没找到满足以上所有条件的人选。你们有吗?”

    “……”没有!要求这么多,自然没有!

    “所以啊,急不来的。嫁不了满意的,我就不嫁了。本郡主什么没有?何必弄个不满意的男人在眼前膈应?对吧?”长宁拍拍兄长肩。“反正我不用传宗接代,辛苦你多生几个,也就可以安了父王母妃的心了。”

    说罢,长宁便扬长而去。

    朱承熠挠头发愁:“这臭丫头会不会一辈子嫁不出去?”

    荣安笑:“她是没碰上让她动心的。真要让她死心塌地了,以上这些都可克服!”若碰不上,潇洒开心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

    谁说女子一定要成婚生子?此刻燕安不需要她付出,前世的她够苦了,这辈子就该自在些。

    就这样,长宁的婚事继续拖了下来……

    而这半年里,除了朱宏文的这事,还出了件悬案。

    腊月初一,后宫妃嫔给太后请安时,姝贵嫔断言太后看着有不妥。

    这话奇怪,太后当然要问。

    姝贵嫔说不确定,但太后的面色看着有些青黑,不排除是中了毒。

    青黑吗?众妃嫔盯紧太后脸,不说不觉得,一说还真就像。

    太后吓到了,她可不是感觉腹中不太舒坦?

    找了御医来会诊。

    御医也说太后脉象发虚是真的。

    “不是毒?”太后却突然就对御医的诊断不那么放心了。

    御医表示症状不重,在不确定原因之前,适当调理,喝上几服药就好了。

    太后怕死,想到可能是毒就头皮发麻,对御医的笃定有些怀疑。

    姝贵嫔则表示,她可以贡献一颗百毒清来,应该可以药到病除。

    太后想着小重孙便是靠两颗百毒清解了重毒,时至今日依旧活蹦乱跳,自然对药效无疑。

    一颗药下肚,她还真很快就好了起来。

    皇帝闻讯赶到,听罢后就黑了脸。

    他比太后更怕死,不由想入非非。

    今日初一,原本是他来陪太后用早膳的。可昨晚……咳咳,外藩进贡了点好东西,他去找禧妃试了试药效。药么,确实不错,让他觉得冬去春来,热血澎湃,回到了十八,还能再战五十年,再生几十个。

    玩过了头,早朝都没能去成,与太后的早膳自然也取消了。太后这里消息传到耳中时,他才刚起不久。

    此刻一多思,他却不由怀疑,莫不是今早慈宁宫早膳有问题,原本是冲着自己来的?否则谁要害太后?没有意义不是?

    查今日早膳!

    可验毒试吃的嬷嬷好好的,并未从她身子里找到中毒迹象。

    时间过去已经很久,剩下的早膳也早就被倒进了泔水桶。这会儿再查,确实无从下手。

    御医表示,不一定是毒。可太后和皇帝就如惊弓之鸟,偏就不安。

    皇帝一身冷汗,想入非非。他死了,很多人都会很高兴吧?会是谁?废太子?兴王那里?兴王妃?泰王?其他皇子?鞑子?

    可想想又分明不对,若这真是某人计划,没理由只下这么一点似是而非的毒,不用配合其他手段?为了什么呢?宫里宫外,朝上朝下都风平浪静啊!

    揣测了一整天的皇帝最后找到了姝贵嫔。

    求药!

    为求安心,这是最好的法子。

    可姝贵嫔淡淡:“一共就只五颗,只剩最后一颗了。”

    皇帝一番索要,姝贵嫔最终还是给了。

    皇帝拿了药却没服,而是偷偷召来了御医院张院首。

    药丸被扔了出去,皇帝的目的两个,试药和配药。

    试药,看看是否真能解百毒而无毒。

    若是,那便要想法子配出一样的解药来。

    取了半颗药,拿小动物做了试验,这药确实对大部分的毒都有效。只要不是那种发作快的毒,多少都有些清毒效果。

    另外半颗被拿来研究的药,直至只剩下五分之一后,御医也只弄清里边的一部分成分。

    皇帝又找到了姝贵嫔询问。

    元平:“这是巫医族的秘药。若能轻易将成分弄清,还算秘药吗?而且巫医族擅用的草头都是深山挖的,只怕就是华佗再世也未必见过吧?”

    “你手头真就没有药了?”

    “没了。就这五颗也是我娘珍藏下的。”

    “朕要求药。”

    “恐怕有点难。”元平笑。人生在世,果然没有人不怕死的。“听说这药很难炼,某些草头需要机缘才能找到,所以巫医族出药的量本就很低,他们自己就要用,流传到市面就更少了,因此有银子也买不着。

    之所以我家能拿到,还是因为我爹曾救过他们的族长。他们对我爹有所感念,每年会送上一两颗做表示。皇上若有大量需求,那几乎是不可能的。”

    “那你给朕找几颗,朕会念着你的好。”皇帝确实已经找人打听过,这药不好得。

    “既是皇上要求,嫔妾自当尽力。”元平又开口:“嫔妾有个请求。”

    “你的位份不能再晋。你若想升妃,至少得有子嗣。”

    元平心下冷笑,暗呸一声。子嗣?他不碰她,她哪来子嗣!老男人,好像她稀罕一样!

    “不是。嫔妾就想求个恩典。这次家里给我的陪嫁,有一所京城的宅子和几个嫔妾之前的丫鬟。嫔妾入宫那么久了,挺想念家乡和故人。有时候也挺闷,就想出去走走。望皇上恩典,可以体念嫔妾远嫁思乡之情,每月准许嫔妾出宫走一次。”

    这确实不是什么大事。皇帝也这才想起来,元平自打去年入京后,便住进了宫中。统共出宫一次,也是在永明湖出事那次。这么一想,倒似禁锢她了。

    皇帝爽快应了。

    而元平也想法子托张家和祝家帮着又调来了三颗药。

    交给御医辨过,确认与之前的药一模一样。

    皇帝总算安心,将药给私藏了……

    上个月,兴王上山采景作画,结果被毒蛛蜇了,送回来时候整条手臂和嘴唇都一片青肿。皇帝最心疼这个和元后的儿子,怎能让他出事?

    他毫不犹豫拿了颗解毒药出来,也是药到病除。

    药效太好,这也让皇帝更珍惜这药,更看重了姝贵嫔……

    这半年,廖家那里,一如既往。

    知道被盯着,上下都老实得很,没有半点异常。

    而廖文慈这半年也是杳无音信。

    魏氏在荣安的示意下,让人用荣安的名义悄悄带话劝说荣英别再折腾,好好学文练武,多多哄哄老太太,若能放松廖家对他的警惕,或许哪天就放他出来了。

    荣英还能如何,只得应了。此刻的他,浑浑噩噩,心中最大的悔恨都源于当日冲动下离了虞家,此刻荣安还没忘记他,他已很感激了。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推移,爹的心会越来越软,只要他能回去,一定会被接收。

    他当即让人带回了话,表示只要能离开廖家,他一定还会做回那个让虞家面上有光的虞家儿郎……

第589章 沉着看不透

    陶云已婚,她与梁旭情投意合,两人闲暇舞文弄墨,吟诗作词,才子佳人,极为登对。

    颜飞卿生产了,是个女儿。

    要不怎说她好命呢,郝家上下就缺冰雪可爱的小姑娘,她这便生了一个白白胖胖的女娃娃。郝父郝母稀罕到不行,几乎把小姑娘当做眼珠子来疼。

    所以坐完月子的颜飞卿竟又恢复成了婚前的潇洒模样,一点心都不用操,悠闲自在,好不快活。

    只可惜,荣安是不能与她一块四处吃喝玩乐了。

    没法子,有孕了,刚刚过三个月。

    从第二个月开始,她竟是和彩云一样从早吐到晚,有时候严重时,吐出来的那酸水都混了胆汁,让她胃部抽搐,胸口生疼,整个气管都跟着一跳一跳的。

    御医三天一把脉,食补也没用,只能硬挺着,害她整个人都生生瘦了一圈,好不容易才度过了这一时期。

    好在进入孕中期后,孕吐是止住了。她以为可以像颜飞卿一样饱一饱口腹之欲,哪知还是不行。她犯困。

    每天都睡不够,什么时候都在打瞌睡,整个人一点精神头都没有。

    她想,可能还是今生太忙太累了。所以这孩子体谅她,希望她多多休息。

    “生完这个,三年内我都不会再生了。”荣安郑重跟朱承熠说到。

    头晕眼花的,看着一桌子好吃的,她更想吃清粥小菜。

    比如咸菜萝卜干!

    可那玩意儿,适合她一个孕妇吃吗?就这样,她只能每日强迫自己一口口吞着先前最喜欢,此刻看了就反胃的燕窝。

    “都依你。”朱承熠盯着她肚子,他希望是男孩。不是因为他不喜欢女孩,而是先生了男孩,血脉有了延续后他会更放心。

    “这应该是男孩。”荣安这么直觉的。“我要自己养。”不送去燕安。

    前世就没能养成自己的孩子,这辈子,若非迫不得已,她得自己把孩子养大……

    “你又不怕麻烦了?养孩子就没法全身心挣银子,也没法完全自在过日子了。”朱承熠还是先前那种想法,打算将孩子送去燕安。至少孩子在那里更安全。他父王母妃还年轻,会带好孩子的。

    事实这一条,几乎是两人成婚后的唯一一个分歧。每回说到这个事,两人总没法达成一致。

    “你少来诓我。不是你说的,船到桥头自然直?我养孩子也不会耽误挣银子的,而且看着孩子在身边,也是一种自在吧。”荣安想过了,到时候孩子每天带在身边。

    自己这孩子与颜飞卿家女娃就差了九个月,刚好玩得来。瞧陶云两个那恩爱劲儿,想来孩子也快来了。到时候,三个孩子扔在一块养。铺子地方挺大,二层房里,几个孩子往里一扔,保管好带,也不会妨碍自己的自在。嗯,还有彩云家那女娃,葛薇若有了,孩子也可以一起玩……倒是热闹。

    就是可惜,缺了茹菲……

    想着想着,就是一声叹。

    叹着叹着,天空竟是飘起了雪。

    转眼的功夫,零星雪花便成了鹅毛大雪。

    荣安一见飘雪,刚袭来的瞌睡虫一下去无踪。

    她精神头上来,立马吩咐了一大圈,让准备些干净的坛子,她要再窖些雪水出来。她最近口味刁得很,已经不满足于普通无根水泡茶,更中意各种带了松香花香竹叶香的雪水来煮茶了。

    已经一月底了,春天不远,此刻不多备些就要等下一个冬天了。

    “我都好久没搭理飞卿她们了,要不要张罗场赏雪宴?算了。太麻烦了,有那时间歇着多好。哎哟,这飘扬大雪太好看了,小荷,给我把那摇椅拖这边来。这个角度好。”

    荣安叨叨一阵,才注意到朱承熠一直没与她搭话。

    一瞧,那家伙正侧躺榻上,也正撑头看雪。

    “哟,看呆了?是不是触景生情,想到哪年白雪红梅下的佳人了?”

    “白雪红梅倒是有不少。可惜没有佳人。”

    朱承熠将她揽过。

    “以前就最爱冬日,最爱雪天。多年过去,换了地方,依旧如此。”所以多看了几眼。

    “咦,我还以为你不会喜爱冬日的。听说燕安的冬日漫长且寒冷。很多人最不能忍受的就是那里的严冬。”

    “可只有严冬,才是燕安最安全的时候,才是鞑子不可能来犯的时候,才是一年之中我能真的学东西,做一做自己的时候。我可以推掉各种应酬,假借怕冷躲在家中学文练武。只有严冬,父王才有大把时间以教训我为名,将我拘在身边教着。我很喜欢冬日,因为那都是我用以成长的时间。”

    荣安摸摸他脑袋。

    “想家了?”

    他抓了她手,婚前都是他揉她发,后来不知怎么的,成了她揉他的。

    “有你,有娃,有爹娘的地方就是我家。我只希望,家人团圆的日子,可以彻底不用操心危机的日子早些到来。”

    “孩子大一点,我就陪你回燕安探亲。”

    “好。”朱承熠亲亲她额发。最近的日子太过惬意,让他总有种危机过去的懈怠感。可分明又有太多东西悬而未决,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来……

    两人这边说话,那边下人来报,说是梁夫人和郝夫人来了。

    朱承熠笑着起身去上衙。荣安则赶紧让将两人迎进来。

    “荣安,下大雪,我们便来找你玩了。”颜飞卿蹦跶着就来了。

    荣安看她蹦蹦跳跳,羡慕不已。既为她为人母后依旧纯真,也为自己也想去踩踩那软绵绵的雪地。

    “我这个样子能玩什么!你们玩,我看着就行。”

    陶云随后一步到:“荣安,茹菲又来信了。”她特意没拆,打算凑齐了三人一起看。

    “快快读来。”

    小机子一摆,炭炉一点,手炉一抓,摆了瓜果点心,几人围坐打开了信笺。

    最近常茹菲的来信相比先前明显要少了。

    荣安她们也不知是因为她孕中后期身子重的缘故,还是生活上有什么不好说的,所以每回都只能私下里叹上几声,然后送点东西到常家,让常家人去庆南时捎给茹菲。

    这个时候,茹菲的肚子应该八个月左右了,想想都会很辛苦。

    信纸有两页。但主要就是报平安,忆往昔,盼重逢,对于她的现状只一笔带过,笼统说了声:她的胎像不错,她身子强健,这一胎应该会很顺利。朱永泽对她很好,已经安排好了她生产的种种。王妃没有对她刁难,弟媳祝氏刚刚也有身孕了……

    三人齐齐吸气。

    祝氏也有了。

    要不要追得这么紧?常茹菲这压力,快赶上泰王妃了。

    陶云执笔,三人开始给常茹菲回信。掐着时间,等信送到怕常茹菲快生产了,三人只能各种叮嘱和让常茹菲放松心情,一切安全为主……

    见荣安正在吩咐下人窖雪水,陶云两个也来劲了。

    颜飞卿提出,老梅味香,想要雪水保住清香,其实最好得去藏老梅上的雪。

    “我家以前倒是有一大片的老梅林。一下雪,那气味沁入心脾,可惜……”可惜都没了。

    “老梅林,有啊!荣安,你新宅不是有吗?”陶云道。

    她口中的新宅,便是荣安后来从殷家手里买下,租了一半给禁军的那宅子。因为位置离她们铺子近,后园子又是名家设计格外雅致,所以她们几个也常常去小聚。

    那宅子年份可长了,所以有一大片长得漂亮的老梅。

    去年冬日的时候,陶老爷子还特意求上门移走了几棵。

    就这样,本不愿动弹的荣安被两人拖着去了那宅子。

    雪始终未停,只不到半天功夫,已经积起了厚厚一层。

    未入梅林,已是扑鼻馨香。

    几人带人采了不少梅上雪,又摘了梅花做饼蒸糕,好不自在。

    纵是雪天路滑,荣安也习惯性要去看看隔壁高墙里的朱永昊。

    在一直勤练,武艺见长的小荷的搀扶下,荣安踩雪上到了假山顶。

    巧是不巧,对面,朱永昊也正背手悠然在雪地漫步。

    或许是听到这边有欢笑声,他视线瞥来,与荣安四目相对。

    荣安发现,最近几个月,对面这个人突然就……沉淀下来了?

    他不会轻易再被她激怒,相反,很有些沉着泰然。

    这样的他,就是前世遭逢乱世时也没有过。

    荣安没拿千里眼,看不清他的样貌表情,但他周身散发的气场却让她清楚知道,他身上并不见颓废。他还是没放弃。有些看不透。

    她甚至感觉他在笑。

    就连小荷也感觉到了。

    “他莫不是疯了吧?”

    “你看他像疯了的样?”这么冷静的疯子,怕是在憋大招吧?

    可那又如何?

    区区阶下囚,荣安不明白,他还有什么底气玩下去!

    荣安冷冷回头,直下了假山。

    回去的路上,她与两位友人还去了趟殷家。

    因为宁王要大婚了。

    荣安对殷馨总有些歉意。毕竟前后也欠了她两个人情。若无她牵线,荣安买不成这座已回本还在继续挣钱的宅子来。更不提这两年殷馨带人频频阔绰光顾她们铺子……

    这回她成婚,荣安早就备下了一份大礼来添妆。

    殷家人和殷馨一如既往地热情。

    荣安身子懒,本想推了三日后的大婚宴,可对方怎么都不答应。

    说到后来,就连陶云两个也开始劝她,说一道去吃喜酒才热闹。

    荣安拗不过,只得点了头。

    殷馨的心情比前几个月要好了点。她虽不喜朱永宁,但最近也渐渐接受了这一结果。而且满京城都知,朱永宁对她挺不错。去年她生辰的时候,宁王为她布置了半条街的乐子,只为哄她一笑。

    朱永宁更是当着众人保证过,会一辈子对她好,只管请世人做见证。

    宁王府大婚的布置更是朱永宁亲自下场,一点点捯饬,事无巨细地安排妥帖。这一点,就是殷家也大赞。

    也是这样,殷馨的态度也渐渐软了不少。

    荣安看着一大箱子从宁王府送来的首饰,也不由点点头。这么看的话,宁王还算不错。这一箱子首饰,至少是宁王十年的积蓄了吧?

    宁王生母舒妃前几日还求皇上恩准前来殷家看殷馨,亦是给了极大体面。

    殷馨:“宁王还把他的积蓄给我了。这叫我有些紧张。”

    荣安:“既是他心意,你便安心收着吧。”

    “你们说,我要不要还他?毕竟还没成婚。我哪能拿这银子。”

    “你说对了!”荣安呵呵笑,“若按规矩办事,此刻还没到把银子给你负责的时候,成婚后才是天经地义。所以这会儿给你银子,未免有做戏给世人瞧的嫌疑。有些刻意。”

    几人齐齐看荣安,是这么理解吗?就不能往好处想?比如,他知道先前让殷馨难过了,所以想弥补,先交钱出来讨殷馨和殷家人欢心呢?

    殷馨瞪眼:“你要这么说,我又得讨厌他了。”

    荣安嘿嘿:“倒是没必要。我都是瞎说的。收着吧!但有一点,你放心,这绝对不是他的真正积蓄。男人嘛,肯定还会另外藏私房的。”比如朱承熠,瞧着坦荡无私的,然新婚没两天,可不就藏私房银子被她抓了个正着?

    “都朝我盯着干嘛!”荣安笑看颜飞卿和陶云:“你两个也不例外。你们男人应该也都有小金库,一查一个准。不信就试试。”

    陶云:“我才不!我挣得多,我相公那里,都是我给银子他花。就怕他不舍得花银子。”

    颜飞卿:“我相公自然有小金库,可他的金库都还是砸我身上了。好吃的好用的,都是他给我买。他的金库就是我的。”

    荣安嫌弃看两人,臭显摆:“我家男人可不如你们的。不过他最近让我关了铺子,反正他挣得多,他可以养我。”显摆,谁还不会。

    几人面面相觑,荣安哈哈大笑……

    三天时间一晃而过。

    宁王大婚。

    京中今年迎来的第一场热闹。

    什么都好,只除了天气。

    阴沉沉的乌云低低压在头顶,似乎手一抓就能扯下一片来,叫人无端端有些憋闷。

    和前几位皇子世子成婚一样,皇上虽只是走个过场便回宫,但也算给了面子。

    皇帝一走,酒宴气氛就热闹起来了。

    当日泰王大婚,宁王挡酒。此刻反之。

    宁王这些日子跟着泰王鞍前马后,今日泰王自然开心。皇室里,有这么个兄弟十几年如一日伴着,也算是幸运。今日之后,两人关系也是更近一层,

    泰王说了些煽情话,宁王红着眼抹泪。

    泰王连干了好几杯。

    宁王去洞房后,泰王更忙着帮兄弟挡酒,好不热闹。

    但另一边的荣安就坐不住了……

第590章 当她瘟神躲

    酒宴才近半,荣安便困到不行。她开始思量早退。

    可颜飞卿先前因为孕事和坐月子一直被拘着,此刻少有机会放飞,自然不愿早退,说什么也要荣安至少坚持到菜都上完。

    荣安无奈陪着,又是两刻钟后,她实在受不了,还是准备告退。

    她找人去跟朱承熠说了声。

    朱承熠那边男宾席正是最热闹之时,暂无一人离宴,所以他想退没退成,只得让阿暮先护送荣安回去,表示等菜上完就找个机会开溜……

    酒宴未过半,对于懒于交际的人来说,正是撤退好时候。

    前世今生都是头一回来宁王府邸,正往外走的荣安自然得多看几眼。虽中规中矩,但这宅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奴婢规矩有礼,不见一点散漫,挺好的。

    身后有细碎脚步传来,荣安转身瞧了眼。

    却见泰王妃赵氏步履匆匆,和自己一样,似乎在往外走。

    荣安等了她两步,与她见了礼。

    “让你见笑了,我家王爷醉了。奴才刚来告知我,我得先送他回府去。”

    “一起走吧。”荣安点点头。泰王今晚发自内心喜悦,喝了不少酒。一早就宣扬不醉无归了。

    “你也回了?”赵氏笑得温婉。

    “是啊,身子不利落,总觉得疲倦。”

    “真羡慕你。“赵氏视线柔柔看过荣安的肚子。又半年过去,可她依旧怀不上。

    就连苗氏也比她好运气,上月断出了身孕。贵妃和泰王都大喜,只恨不得把苗氏当做佛一般供起来。

    而苗氏因身孕没法争宠,深恐赵王妃会占了便宜,前几日便将身边早备下的漂亮丫鬟开脸送给了朱永泰。这丫鬟会来事,一连几晚都将人缠住了。

    这日子让赵氏心头,是一天比一天绝望。

    “你啊,就是心病。哪哪儿都好好的,孩子当来之时总会来的。别老想着。”

    “我这几个月已经淡然了。连药都停了。这事是天意,我命如此,没法强求。”

    “你这话说的跟七老八十一般。我娘都三十好几,不一样能生吗?你才多大,你急什么。来日方长。指不定一生就是双胞多胞,一下就赶超了呢!”

    荣安忙着安慰,可身后却是一声嗤笑伴着快步而来的脚步,直直冲赵氏撞了来。

    荣安下意识拉了赵氏一把,避开了来人。

    一瞧,正是那苗氏。

    苗氏尖酸:“一胎十个又如何,长子就是长子,老大就是老大,少自欺欺人。”

    她果然目中无人,见到主母冷嘲热讽直接越过。

    荣安看不过,忍不住回怼:“嫡庶有别,庶长子也越不过嫡子。更别提主母和妾之间……”

    苗氏回头笑着打断:“世子妃觉得,不下蛋的主母能做得长?此刻是妾就一定永远是妾?这一点,世子妃应该最有经验。你娘由妾转主,你又何尝不是由庶成嫡?对不?”

    荣安刚要开口,那边苗氏却捧着肚子快步离开:“不和你们废话,王爷还等着我。”

    “她怎么那么气人!”荣安磨磨牙。

    “一贯如此。她有贵妃姑母做靠山和肚中孩子做底气,我婆母和王爷都惯着她,护着她。”

    “你可有教训她?”

    “你也看到了,她有恃无恐,都敢往我身上撞。我能不离她远些?我只当她瘟神躲。”

    ……

第591章 突现的伏击

    荣安点头,这位苗侧妃确实猖狂到有恃无恐。

    这样的人,还真得敬而远之。

    她肚中孩子生下,不管男女,妥妥是个长。她挑衅之下若赵氏忍不住或不小心遭她算计,那这庶长子只怕就得变嫡长子了。吃亏的还是赵氏。

    只怕她敢撞来,就是巴不得赵氏不让开呢。

    哪怕运气不好,孩子出了事,以一个未成形的孩子换个鱼跃龙门,干掉主母的机会也绝对划算……

    这会儿远远的,只见苗氏正指挥人将醉透的泰王塞进车中,而她也正往车上爬。看她那样,显然是又要将人从赵氏身边抢走了。摊上这么个妾室,赵氏运气也是真不好。

    果然……

    “姐姐,妹妹累了,为了肚中孩儿考虑,想要躺着,所以便委屈姐姐坐别的车回家了。对不住姐姐了。”

    留下这么一句后,马车便笃笃笃地离开。

    赵氏一声冷笑,招呼宁王府马倌备车。今日泰王府是三位主子一道过来的,同坐的一辆车,此刻撂下她,她要么等着王府车回来接,要么得跟着坐王府奴才车,要么便得坐宁王府安排的客车。

    “坐我的车吧。”荣安招呼了她。“正好同行说说话。”

    “方便吗?”

    “方便。我家世子还不回,就我自己。反正顺路,我送你一程,很容易的事。”

    赵氏也不推辞,爽快应了,让留下等她的侍卫离开,自己带着丫头小芝上了荣安车。

    随后,赵氏啧啧称奇。

    马车里很是贴心,不但炭炉烧得暖暖和和,茶水吃食一应俱全,车里还几乎放满了女儿家的东西,连脂粉首饰铜镜都一应俱全。

    “世子果然如外界传言,对你极为疼爱呢。”想他们王府马车里,与这截然相反,全是王爷的东西。连车厢挂着的都是剑。

    “还行吧。”荣安可不忍心刺激她。“主要是我霸道,他也不敢对我如何。”

    赵氏又对马车的守卫好奇起来。

    “你家出门不多弄几个侍卫吗?怎么除了车夫就一个侍卫护着?你一个孕妇,还是要小心些。”

    荣安知道赵氏是好意提醒。熟悉自己的人,都知道自己仇敌不少,所以她便耐心解释:

    “赶车的叫阿生,他可不仅仅是车夫,是以前跟着我爹的亲卫,武功极好。你说的侍卫叫阿暮,是我家世子的贴身护卫,燕安过来,军里有职务的。他二人都是百里挑一的高手。他二人即便做不到以一敌百,也至少能以一敌十。我放心得很。”

    她还有小荷。小荷练武快两年了,身手与她差不多。

    而此刻的京里,从兵马司到京卫再到禁军,全都是熟人,安全方面完全无需担心。

    赵氏点点头,却又是一眼盯住了机子上的瓷碟。

    “这是……梅花糕?”

    “哦,对,这几日我与陶云她们弄了不少梅和梅雪,这糕点是今早刚蒸的,你尝尝看。我吃得清淡,所以不够甜。放了一点牛乳缇香,你看可喜欢?”

    赵王妃捻了一枚刚一尝,便笑了。

    “喜欢。想出嫁前,我也常与姐妹们采梅蓄雪做花糕呢。可惜这几年没时间,也没那心情了。”

    赵氏微微闭上眼,细细品了品,半晌后幽幽到:“荣安,我错了。物是人非,不是因为环境的问题,是我的问题。是我拘泥了。是我不够大气。”

    她这一瞬竟是笑得灿烂:“环境坏了,我也不该坏了原有心境。我自己没了那雅致之心,馨香之意和对生活的热情,自然也就忘了唾手可得的甜。这些东西依旧还在,我可以独自美丽,是我自己把自己禁锢了。谢谢你。我想,我回去之后,可以开心起来的。”

    荣安亦是笑。“所以,我是歪打正着,安慰到你了?那敢情好,我确有安慰你之意,可惜我嘴笨,完全不擅长安慰人。见你这么高兴,比什么都强。就该这样,咱们过自己的日子。哪怕拨不开云雾,也不能因为看不到太阳就委屈了自己。”

    “多谢。”

    “我可什么都没帮上。不用谢。”心境也是她自己悟明的。这梅花糕不错啊。“梅花糕要不要?车上这些我都没吃过,给你包起来带回家?”

    “不了。明日我打算自己做。”

    “好!”荣安点头。

    “姑娘小心!”阿暮声音突然传来。

    马车也突有一个明显降速。

    荣安凑近窗边:“怎么?”

    “前边不太对劲。”

    “说具体点。”

    “空气里的味道不对,若没闻错,有些淡淡血腥味。从正前方飘来的。”

    “……确定?”

    “确定!”而且越往前,血腥味越浓。

    阿生明显也嗅到了,赶紧慢下了车。

    “我们走的哪条路?”

    “跟着泰王府的车走的。他们没走大路,咱们的车便远远也跟着往这边胡同穿过来了,本以为是抄近路,看来有点问题。这条胡同,一个人没有。咱们要不要调头?”

    荣安和赵氏面面相觑。

    赵氏摇摇头,表示她并不清楚。

    “确定泰王府的马车在前边?”

    “远远看着他们拐过来的。没想到这胡同前方黑漆漆的,完全看不清楚。应该是在前边。”

    由于荣安有孕,所以他们最近出行一直都很注意,速度放得很慢。而泰王府马车跑得快,这也导致距离一下拉开了。

    荣安微微开了些窗,她很确定,是有血腥味。

    “马车先不走了。”阿生道,“属下先去打探下。”

    阿生瞬间消失,飞身往前探去……

    阿暮也是直接跳上车厢顶端,小荷则跳到了车夫座上。

    “有杀气!回头!”阿暮一声厉喝。

    荣安立马锁死车窗。

    “钉——”的一声。

    远远的,传来了兵器相交声。

    “走——”阿生声音传来。他遇上麻烦了。

    小荷立马调转车头,可巷子不够宽,不是一把能够把车调出去的。想要调头,至少也得倒上个好几把。

    “小荷,躲!进车厢!”阿暮一声喝。

    风声突地袭来。

    小荷得了提醒,警惕心已起,后仰一躲,一箭已从眼前飞过。

    荣安已开了车门,看好时机,在小荷猫进后的一瞬,便锁上了车门。

    赵氏吓坏了,紧紧抱着荣安的手。那小芝更是瞧见闪过的箭尖,吓得尖叫出声。

    “不用怕!没事的。”荣安安慰。

    只是几人都不明白,这是刺杀?

    那杀的是谁?

    是荣安?荣安肚中的孩子?赵氏?可她们到的时候已有血腥味,难道杀的是泰王?是苗侧妃?泰王的孩子?所以她们是被牵连的?还是原本就是要被一网打尽的?……

    赵氏抱着荣安瑟瑟发抖,荣安倒还算淡定,拍了拍赵氏手示意她别怕。

    外边已是各种声音不绝于耳。

    呼喝声是前方阿生与人的打斗声。

    “嗖嗖嗖……”的破空声是冷箭射来。

    “锵锵锵……”的脆响是阿暮挥刀打落弓箭声。

    “铛铛铛……”则是无数弓箭飞向车身,刺上车身的动静。

    “笃笃笃……”的闷响,则是那些箭声势虽大,却都无一例外,箭头钻不进马车车板,结果反而全都落地的声音。

    赵氏终于明白,为何荣安和小荷都会躲在马车之中。原来这车,外边看来平平无奇,实际却就像一只铁盒。普通弓箭压根就射不进。就连几扇车窗,都已经下了厚厚铁板,推都推不动。

    “特制的。好几层铁板护着,放心。从外边砸都砸不开。”

    荣安话音刚落,外边一声类似烟火的爆破声响起。

    阿暮放了信号弹。

    是先前朱承熠给阿暮留身边备用的。

    所以此刻不管是京卫,官兵,还是兵马司的巡守人看见了信号一定会过来接应。因此他们并不慌张,最多也就只需拖上一盏茶的功夫罢了。

    在前方探路的阿生怕被调虎离山,所以且战且退,此刻也已回来。

    如此,两人便有余力去反杀了。

    两人一左一右,瞬间由守转攻,一齐在闪避和挡箭动作中飞身往墙头去了。

    两边墙头,统共有十余黑衣人。

    黑衣人并未料到,区区两人,本以为拿下轻而易举,谁知功夫竟是这么好。

    箭雨没能得手,对方又已放出信号弹,再一过招发现有被拖住的可能,这群黑衣人一下萌生退意。

    他们竟是一个掩护一个,瞬间跑了大半。

    阿生两人唯恐被调虎离山,压根不敢追。

    “尽量抓活的!”荣安冷道。

    “是!”

    阿暮手上已拖住了一个,并不打算继续纠缠。

    可黑衣人里的领头,却是袖一甩过,飞出了一袖子的石灰。

    阿暮下意识后退自保的同时将手上拖住的黑衣人推到面前挡灰。

    “小心!”见对方手上又有寒光一闪,阿生提醒到。

    只是阿生阿暮都没想到对方目标就是阿暮手中活捉的黑衣人。

    手上一颤,阿暮心知失算。

    身前黑衣人脖子已被三枚暗器打中,瞬间咽气。

    而对方又是一袖子石灰甩过,眨眼消失墙头。

    另一边阿生则是遭遇了一打五。好不容易抓住一人,那人却抱了死意,反向死死抱住阿生的同时,已经咬断了舌头。

    阿生好不容易将身上挂着的人推开时,对方其余几个已顺利争取到了几息时间,几个闪身便消失跟前。

    随后只闻一大串马蹄声响起,对方是早有准备,消失无影踪。

    人手不够,没法去追。

    再看咬舌的黑衣人,已经断气。

    如此,还是没能抓到活口。

    但能确定,出手的全是死士。

    几人原地等待救援。

    阿暮眼中有石灰飞入,亟需处理,在确认周遭再无伏击后,迅速去附近找人家要油洗眼睛去了。

    荣安:“阿生,你刚从前边回来,前边什么状况?”

    “回主子,泰王府的马车在前边……”阿生缓了缓。“属下过去探查时,刚好与三个黑衣人对上。”准确的说,他是看到三个黑衣人正手提利箭,一下下在倒地之人身上补箭。

    “对方发现我,随后便发生了打斗。马车里的具体状况还没能去查看。但恐怕……不太好。”

    荣安心头各种猜测乱飞,更何况赵氏。

    “不太好……是什么意思?为何这么说?你看到什么了?”赵氏的声音在抖。“马车……泰王府今日出门,一共八个侍卫两个随从……不可能……”这么多人呢!

    阿生未回答,赵氏的心渐渐往下沉。

    荣安示意将马车往前赶一赶。

    阿生提了灯,坐在了车夫位。

    荣安则将车门上方的小窗打开了。

    她已经瞧见地上躺着的黑衣人,是刚刚被阿生一刀戳死的。

    渐渐往前,可见前路停了马车。确实是泰王府的那辆。

    只不过,原本挂在车上的两挂灯笼全都滚在了地上,灯火也熄灭了。有几匹骏马中了箭倒在地上,发出呜呜的哀鸣。

    而边上,还侧翻了一架拉奴才的小车,车窗上还挂了一只一动不动的手……

    血腥味渐浓。

    阿生拉停马车,“主子,王妃,不建议您二人过去。”

    他坐在前边,视野好,已经看见地上死尸了。

    不少。

    服饰都一样,应该是泰王府的侍卫。

    全死了。

    赵氏几乎已经坐不住,荣安则透过小窗口看见前方马车上插了不少箭。

    “阿生,你……去打开前边马车车厢看看。”荣安拿身子挡住小窗。“王妃,你最好有个心理准备,前边,应该是出大事了。”

    赵氏深吸了一大口,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

    “不会的,不会的。”

    “但愿。”

    “荣安,开门吧。我要下去。我得下去。”

    确认外边安全后,荣安打开了车门。

    后方,已隐隐有整齐脚步靠近,应该是官兵在过来了。

    荣安陪着赵氏一齐下了车。

    赵氏脚落地的瞬间便软了下去。她的丫头小芝更是直接一屁股着地。

    小荷怕赵氏扯到自己主子,赶紧上去扶住了她。

    荣安提着灯笼,将脚下照亮。

    前方的地面,已见腥红正四处蔓延。

    脚下全是红色。

    躺倒的一片,确实都是泰王府的人。

    有车夫,侍卫,还有丫鬟随从。

    他们身上均插着箭,多的身上射成了刺猬,少的也有两三根。

    马车上也插有不少箭。

    车窗……

    白色的窗纸一片红。

    这红色,是来自泰王或苗侧妃?

    若不然呢?

    ……

第592章 谁会是凶手

    荣安直犯恶心。

    前世今生,她头一回亲眼看见这种死尸遍地的惨状。

    她看了阿生一眼,阿生默默摇头。

    荣安心下一突。

    赵王妃说,出行带了八个侍卫两个随从,那便是十人,再有苗侧妃两个丫头,足足十二人,若再加上车夫,泰王和苗侧妃,岂不是共十五人?

    这么多人,全……没了?

    荣安不太相信。

    荣安想了想,还是跟上了前边颤颤巍巍的赵王妃。

    赵氏脚下踉跄,小荷搀着她往前走。

    小荷也是心头打鼓,脚下发软,她是学了武,却头一回踩在人血里一步一脚印地往前啊。

    “王……王妃……您真要看吗?”

    “看。你若不敢,我自己走。”

    “奴婢……还是扶您吧。”

    站定车厢外,血腥味已是扑鼻而来,似还带着温热的血珠子滴答滴答几乎汇成了线,从车板还在往下滴。这预示着车里人已经遇难。

    阿生退去了一边,站在车门前,帮着打开了车门。

    厚帘掀开,赵氏张大了口,直接晕了过去。

    荣安看见,一男一女。正是泰王和苗侧妃,两人靠坐在那儿,均是胸口插了箭。

    “探过呼吸了没?”

    “探了。没有呼吸。”阿生道。“应该是被黑衣人来近身补了两箭。”

    苗侧妃双手抱肚,一脸不可置信,瞪大了眼,死不瞑目。

    醉透闭眼的泰王面上红晕未散,如同睡着。

    但他身前的腥红正沿着他的低垂的手往下滴,显露他刚刚离世的惨状。

    荣安看不下去,快跑几步到一边吐了起来。

    不久前,苗氏还猖狂不已,冲着赵王妃张牙舞爪啊!

    半个时辰前,她还看见泰王今日尤其意气风发地觥筹交错啊!

    这转眼,就都没了!

    她不明白!

    脑中全是疑问。

    杀了泰王,做什么?

    为了什么呢?

    还要下如此狠手,这是什么仇什么恨?

    泰王府侍卫也非尔尔,怎么就这么被轻易射杀?

    是来自熟人的暗杀,还是中了什么圈套?

    他们两车之间相距最多也就是几十息,什么样的身手,什么样的布局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人全都弄死?且还没能发出求救?

    泰王……前世今生,除了朱永昊,应该也没有宿敌啊!

    前世的他,这会儿还好好的。他至少还能活两三年呢!怎么就……

    为何?

    为夺嫡吗?

    可泰王今生距离皇位还很远。即便杀了他,又能便宜谁?

    想不明白,便又是一桩悬案。

    荣安吐个不停。她不知是因为不安导致了恶心,还是因为恶心越加不安。

    直到越来越多人到场,直到她被朱承熠抱走,浑浑噩噩的她才心安一些……

    谁也想不到,会有如此横祸突然从天而降。

    看到信号的官兵们纷纷赶至,却不曾想,这边偏僻的巷子发生了如此惨烈凶杀案。死了的,是大周朝极有实力问鼎上位的皇子。几大衙门负责值夜巡守的官员面面相觑,一齐苦笑,他们的官帽,保不住了。

    官兵封锁现场等待府尹前来时,离得不远的宁王府上下人等也赶到了。

    宁王婚事暂停。

    宁王一身婚衣踉跄跑来。

    他抱着泰王尸身嚎啕大哭。他真的难受,他觉得,泰王的死与他有间接关系。若不是为他挡多了酒,泰王便不会醉,不用先离宴,那便不会出事了。不知是真的内疚痛苦,还是觉得以后最大的靠山没了,他似是感觉他的世界崩塌了,抱着泰王已凉透的尸身怎么也不放手。

    和他一样崩溃的还有很多人。比如闻讯就晕过去的泰王表亲,今日新娘殷馨,比如跟着宁王赶来案发地的苗家人,殷家人,多年鼎力支持泰王的臣子权贵。

    短短时间,受不了刺激,觉得所有希望破灭而痛苦晕厥之人不在少数。各种呜呼哀哉不绝于耳……

    荣安身怀有孕便没有耗着,她被朱承熠带回了家。

    而阿生阿暮作为与黑衣人交手的唯二两人留下接受一次次官府询问。

    宫里宫外忙做了一团。

    刚到家不久,虞爹便来了,得了皇帝示意来询问细节的。

    荣安将所知都告知了虞爹。

    虞爹便入宫复命了……

    据说,皇帝在听闻消息的第一时间便头痛病发作了。

    好在御医得了信,早在一边候着,立马施了针。

    先太子被废后,老八到底是被他观察过的孩子,到底也是个备选。若无过于出色的朱宏文,此刻的太子自然便是老八。可老八就这么没了,还是和其第一子一道没的,老八竟连骨血都没能留下……皇帝一时没法接受。

    痛苦,懊恼,气恨,难受一股股强烈情绪刺激皇帝,“掘地三尺,也给朕把凶手找出来。”这是皇帝当时的要求。

    而宫里也是乱作一团。

    贵妃闻言就晕过去了,御医救了许久,可将人弄醒还没多久,贵妃才问了几句话,竟是吐了血。

    她失去的,不单单是唯一的儿子,孙子,侄女,还有很多很多。比如努力了一辈子的梦想,比如身后几个家族的前程。突然之间,就这么虚无没了,谁能受得了!她几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是为了什么?

    高楼即将建成,眼看封顶,却塌了。塌了!

    贵妃病来如山倒,翊坤宫里冷如冰窟……

    整个京城的官兵几乎都人仰马翻,全从被窝里给揪出来了,开始排查今日这桩过分猖狂的刺杀。

    泰王府与泰王亲近的奴才也都被逐一带入了宫中,被皇帝一个个亲自询问。奴才们的回答都很统一,刚过完年不久,泰王殿下最近都在家休养,鲜少出门,不可能惹上仇家。

    皇帝又怒了。

    挥手就是十几个高手,可见对方势力很大。这帮人全是死士,就这一条,整个京城能做到之人就不多了。

    有胆量做这事的,更没几个人。

    杀的是堂堂皇子皇孙,若无大仇大恨,基本没必要弄这么大。

    而对方提早布好埋伏,策划路线,安排后路,都说明这是一场有预谋的谋杀。对方对泰王行踪几乎了如指掌,说不定泰王身边就有对方内应。

    查!查!查!

    连那胡同周围几里地所有人都不可放过!逐一排查!

    皇帝召见了赵氏,又问了一遍来龙去脉,脑子更疼了。

    他也在想,杀手要杀的,究竟是哪些人?

    他们对燕安王府的马车下手,是仅仅因为燕安王府的车跟着泰王府的车,发现了凶杀案,他们顺道杀人灭口?

    又或是他们原本要杀的,就包括虞荣安,或是虞荣安肚中的孩子?甚至是朱承熠?既然说虞荣安的马车没打开,他们会不会以为朱承熠在车中?

    若是前一种也就罢了,可若是后一种……

    还是不太对啊。虞荣安和赵氏所言是一样的,她们是临时决定同坐马车将赵氏送回的,对方不可能提前预料到这一点……当然,除非是赵氏,或者说抢了赵氏马车的苗侧妃有问题……

    皇帝觉得脑子要炸了。但他却不得不做各种设想。

    这种状况很糟糕,因为若是这般,这事便又涉及到了燕安。但凡朱承熠虞荣安出点什么事……燕安就乱了。最近鞑子被逼得紧,会不会是他们狗急跳墙?……

    皇帝越想,思绪越不可收拾。

    而想到燕安,皇帝脑中莫名其妙就冒出一个人:朱永昊!

    他很不想这么怀疑,可朱永昊,偏偏就是他能想到唯一一个既无比怨恨朱承熠和燕安,又与老八多年一直有矛盾有争斗,还有能力有胆量做这种事的那么一个人。

    会是废太子吗?

    皇帝不太相信。因为时至今日,废太子都还与外界隔离,都在他的视线之下,他怎么做这些事?

    难道他的实力已经大到足可以瞒天过海了?

    皇帝撑着头,想入非非。

    军医那里却是先有消息传来了:之所以泰王府会武的侍卫被轻松全灭,是因为这八人提前已被人下了软筋散。

    这药发作起来神不知鬼不觉,却能让人在足足两个时辰内提不起内力。今日如此大喜,那些奴才谁敢没事武斗,所以压根不知自己中招。而对方射杀行动开始时,侍卫们才发现自己的不对劲,可为时已晚。

    大概这才是被对方轻易全灭的原因。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怎会集体中招?

    赵王妃表示,泰王宁王一向亲厚,泰王今日自告奋勇要陪宁王迎亲,而宁王府没有女眷,她和苗侧妃也得帮衬一二。所以今日一早,泰王便带着她们去了宁王府……

    所以,那群侍卫也是一早便去了宁王府的。

    一直到刚刚,他们吃过什么,喝过什么,接触过什么人,可有被人谋害,压根无人知晓。

    宁王府被彻查时,上下全懵。

    宴席是皇室承办的。

    伺候的人也是皇室负责的。

    而今日大喜日,进进出出的人,早就过了千。他们哪里知道。

    虽然每个人入府都要接受查检,可毕竟混杂。

    招来管家一问,说泰王府奴才们今日是单独坐的一桌,因为他们来得早,所以还给他们单辟了一处休息,至于其他便全都不知了。

    期间不知他们与多少人接触。而门房那里也说,迎亲之时,这帮侍卫还到府外凑热闹了。当时人山人海,期间种种,他们并不清楚。若那时中药,应该也在药效发作的时间段……

    说白了,查半天,并没多少进展。

    皇帝思量好久,到底还是提审了朱永昊。

    时隔一年半,朱永昊终于走出了那一方天地。

    他跪在了皇帝脚边。

    “是你做的!”不是猜测,而是肯定的语气。皇帝确有一诈他之心。

    朱永昊却是哈哈大笑起来,直笑得眼泪横流。

    皇帝暴怒,一脚就将他踹翻了。

    “说人话!”

    “父皇,一年半不见,您的第一句就要栽赃诬蔑儿子吗?”

    “不是你还有谁!”皇帝咆哮!

    “父皇心里明镜似的!您是皇上,您不知道皇权只要在那儿,争斗和流血都便不止的道理吗?”

    朱永昊的眼睛有些微红。“这些日子儿子被您看得死死的,儿子没想到即便是这般,您还这般瞧得起儿子!”

    朱永昊失笑:“儿子先前做错了,沦为阶下囚是活该,但绝不会被随便乱扣帽子还逆来顺受!不是我做的!不是我!”

    皇帝上下打量他,似在辨别他言语真假。

    朱永昊却似有很多话要讲:“父皇,儿子就不信,在儿被禁锢的这些日子里,您身边就没有明争暗斗,没有流血受害,对于那个位置,他们便全都远远看着不动手?您的周遭真的太平吗?”

    他故意缓了几息。

    而对于这一条,皇帝确实无言以对。

    长孙被谋害下毒之事到今日都没查出个所以然;而他和太后上次疑似被下毒之事也不了了之;老八去年赈灾时,碰上了泥石流和流民;就连老十也曾遇到过无故塌方……有些事,没法深思。

    朱永昊一脸痛心模样:“您不能因儿子曾做过错事,就把所有屎盆子往儿子头上扣。您的其他儿子就是好的?您确定?老八死了,便先不说他。

    兴王呢?您凭什么认定他是忠厚而不是韬光养晦,扮猪吃虎?您和元后都是人中龙凤,怎会生出他那样的?他要是笨蛋能生出那么聪明的儿子?

    宁王呢?您怎么知道他会甘当绿叶而没有搏杀之心?说不定他被泰王压着而不满多年呢?

    朱宏文,我那小侄子,人小鬼大,您不觉得这孩子很油滑?您会不会被他骗了?……”

    “你闭嘴。”他是要将自己所有儿子都编排一遍?皇帝不想听了。

    “不,您得听。因为忠言逆耳,儿若不说,便无人敢对您说了!朱宏文,就算那孩子和皇兄心眼不多,可他身后母家呢?他那个娘,兴王妃可不是什么心慈手软的,他母家的娘家父家外家呢?元后身后的家族呢?说白了,老八是朱宏文最大的威胁,为何不是朱宏文和他的身后的人杀了老八?可您却只怀疑我?”

    “闭嘴!闭嘴!”

    朱永昊则越说越激动,一把推开来捂他嘴的顺公公。“父皇,我偏要说!您偏心!您觉得是我?我都被囚禁了,我杀了老八有什么用?皇位还会回到我头上吗?您不觉得,他们一个个才是藏得最深的?”

    他咆哮了起来……

第593章 又死了一个

    “带下去!带下去!”

    皇帝脑子彻底乱了。

    他没想到,提审朱永昊,却是这么个结果!

    他不要听了,他要自己好好捋捋。

    确实,若是废太子所为,他有那实力做什么不好,要行刺杀?

    此刻谁都知道自己属意朱宏文,所以就算废太子杀了老八也无济于事。

    这也是皇帝并不怎么怀疑朱永昊的很大一个原因。

    “带下去!”

    然而就算在被拖走之时,朱永昊依旧在挣扎怒吼。

    “还有,还有老六呢!父皇,会不会是老六?您就没怀疑他?他这人下手一向狠毒。他也与老八有仇,他还和虞荣安有仇呢……”

    朱永昊被带走,皇帝的心则全都乱了。

    先前的他,只对朱永昊怀疑。此刻对朱永昊一审后,他竟是看谁都疑心。

    “来人,去查查,兴王府上,这两日可有动静。”确实,对于兴王府,他也不得不有疑啊!

    他自然想到,长孙中毒那日,赵王妃被疑为凶手,从那日之后,兴王妃便恨上了赵氏……而废太子有一点说对了,眼下形势,老八确实是长孙上位最大的拦路虎。兴王妃若为儿子荡平障碍,也不是不可能……

    皇帝重重一叹,又重重坐于龙椅里。

    若真是兴王府所为,他会如何?

    他会让兴王府抵命吗?他会为了老八改变决定吗?

    皇帝扪心自问,之后自嘲一笑……

    皇帝真的是怀疑上了兴王府,因为他的人查到,最近几日,兴王妃莫名其妙回了娘家两次。其中一次还是日落之后去的。

    而她的一个娘家过来的贴身嬷嬷,在案发后的第二日,便直接人间蒸发了。

    对外,宣称那嬷嬷是回家省亲了。可皇帝盯着兴王府的暗卫却查到,那嬷嬷是从小就被家人卖了死契跟着兴王妃嫁进王府的,所以并不存在家人之说。

    而且沿着出京的几个方向去寻,怎么也没找到这个婆子。所以兴王府在撒谎。

    冷静下来的皇帝有些纠结,兴王府的问题很大,可若查下去……

    查吗?

    其实他心里早有决定。老大是他最疼爱的孩子,就是看在元后面上也必须保住。朱宏文依旧是他皇位最好的人选,也必须保住。

    但老八是他的骨血,是尊贵的龙子,甚至都没留下香火,这个仇,不能不报。所以,从那一瞬间开始,兴王妃在他眼里便已经是个死人了。而兴王妃的娘家,不急,他慢慢收拾。

    大概,这便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皇帝手里快速拨动念珠。

    这事,还是只能先委屈了老八。既然不能明查,还得找个由头遮掩过去……

    皇帝召来了贵妃。

    贵妃一夜之间,竟是白了半边头。皇帝看在眼里,心头又是一痛。到底是伴了自己二十年的女人,自然是有感情的。皇帝拉着贵妃,轻声安慰。两人哭了一阵,皇帝到底难以启齿。

    他又召了赵王妃过来。

    赵氏昨晚一夜未睡,到此刻依旧没法合眼,打击加上惊吓,几乎是被左右架着来到了殿上。

    看着那张惨白的脸,皇帝虽不忍心,到底还是开了口,告诉她们,很有可能,彻查会中止。

    “是查到什么了?是不是涉及到了哪位皇子?是不是不得不不了了之?”贵妃到底在宫里摸爬滚打多年,嗅觉灵敏,几乎是自然反应地做出了判断。她摇摇欲坠,撑着身子盯紧皇帝,眼泪如断线珠子往下坠。

    身侧,咚的一声,赵氏整个人亦是滚在了地上。

    皇帝贵妃看去,这才发现赵氏不但整个人没有一点血色,还一额头的汗,整个人都蜷缩了起来……

    快速召来御医,一把脉,却是……喜脉。

    有了!

    空气有几息的冷窒。

    遗腹子?

    早先怎么求都不来的孩子,偏就这个时候来了?

    竟然有这么个好消息!

    御医:“确实无疑。约莫已有两月。”所以说,比苗侧妃肚子里的那个还要大。这才是真正的嫡长,若是儿子,便更好了。“可能是因为王妃一直喝药,所以周期不准,这才没注意到。”

    赵氏点头。药,是上月才停的,停药后,月事没来,她以为是正常现象。而最近心中不再想着求子,所以她也就没再每隔几日就找人断脉。

    “恭喜皇上,恭喜娘娘,恭喜王妃!”御医砰砰砰地叩地,几人才反应过来。

    所以,血脉没断。

    这是泰王留下的唯一骨血!

    管是男孩女孩,这都是个盼头啊!

    贵妃泪流满面,几乎不知所措,“孩子好不好?孩子没事吧?王妃没什么问题吧?”

    “王妃休息不好,又受了惊吓,所以胎像有些不稳迹象。但问题不大,只要好好休养,好好保胎,臣有把握可以稳固下来。”

    贵妃:“那还等什么,赶紧开药!”

    皇帝:“御医,这个孩子,一定必须绝对要保住!否则朕拿你是问!”

    贵妃赶紧拉了赵氏坐下。

    随后,三人各自抹泪,庆幸间还带着痛。

    总算,老天给他们留下了这一丝的希望。

    贵妃脑子转得快,转头就打铁趁热,拉着皇帝衣角跪下磕头。

    “这是做什么,起来说话。”

    “皇上,您得保住泰儿这唯一的一点血脉。万一那幕后之人不愿放过。这孩子怎办?您想想,苗氏身上被人扎进去的那一箭……幕后之人何其狠辣!臣妾求您,就算看在您我情分上,看在泰儿面上,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得亏了这孩子命大,得亏姣儿坐的是世子妃的马车,否则……”

    “朕知道了。朕会的。你放心。”皇帝把贵妃扶起。“泰儿也是朕的孩子。朕自然心疼他,哪能让他不瞑目。这孩子,朕一定全力保下。”

    “臣妾说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保护,这孩子还没出生就没了爹,若没有足够倚仗,随时随地都会有危险……”

    贵妃清楚,此刻若不趁着皇帝顾念父子情早些将将来事定下。他日皇帝对儿子情分只会越来越淡,他也将有越来越多的孙子。于是,贵妃顺理成章提出,若这个孩儿是男儿,想让他承了泰王府。

    皇帝稍一思忖便应下了。老八是好孩子。他是心疼的。此刻很有可能没法为他查明死因,那自然要给这部分血脉保一个将来。

    他直言保证,这个孩子产下若是男孩,即刻封王继承泰王府,永享富贵。若是女儿,也会尽力给予最大的体面和照应,将她留于赵氏和贵妃身边照应,之后挑个好人家。

    而在孩子生产之前,泰王府一切照旧之外,他会额外派一批禁军驻守,全力保障赵氏母子安全。

    如此,贵妃也算略略安心。

    皇帝试着要提泰王身后事的处置,而贵妃则正思量是否要强调泰王死不瞑目再试着让皇帝彻查,那边却是有內侍急急忙忙跑来,随后砰地一下跪倒匍匐在地:“皇上,不好了……”

    ……

    王府荣安,再次开始了孕吐。

    死过一次的人,没那么恐惧害怕。她只是厌恶,她讨厌这种争斗,更讨厌有人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杀戮成性毫无怜悯。

    而这次事件,也为她敲响了警钟。

    不管这事目的是为了什么,目标是为了谁,都足以说明平静表象的下面,波涛骇浪随时可能来临。泰王,明显在先太子倒台后太过放松,才叫人轻易得逞了。

    她整夜没睡着,她睡不着。

    而朱承熠也因为昨晚没有陪她一起离宴,一直在自责。

    他刚给荣安带来了最新消息,即赵王妃已有身孕在身。

    这个消息,总算让荣安笑了出来。

    “亏得你没陪我,否则我便不会与赵王妃同行。那她匆忙去带泰王离开,昨晚一尸两命的便是她了。甚至很有可能,她和苗侧妃都会被杀,那么泰王便真就不留一点骨血了。赵氏何其无辜,孩子何其无辜……”包括苗氏肚中孩子,不该沦为权利的牺牲品。

    “对了,查到什么程度了?”

    朱承熠人在京卫,所以能拿到第一手的消息。

    “黑衣人用的弓箭是普通的,在兵器店和铁匠铺就能买到。被打死的几个黑衣人都是生面孔,不知来路。身上并无特别印记,衣裳靴子都是普通货,查不出来历。手上茧子挺厚,应该是杀手暗卫之类。

    阿生阿暮回想了他们的武功路数,辨不出流派。昨日案发时,城门已经落钥,所以人肯定在京中。案发不久,一街外有人见过策马的黑衣人,但只有一人,也就是说,动手后,他们便分开隐匿了。后来找到了好几匹被弃的马,更可确定那些人已完全隐匿。”

    “那附近,就没有一个目击者吗?”

    “那条胡同早年出过人命,所以两边宅子早就搬空了。闲置多年,分别在前年和去年才被售出。一边是被个江南富绅买下的,那人买下不久便回了江南,至今尚未回京,所以宅子空置。另一边则正在重修,因为过年和前几天的大雪不便施工,所以暂时停工,宅子主人说,原本是打算到二月再动工的。

    所以确实是没有目击证人。而那条路寻常就没什么人走动,虽确实算得上从宁王府到泰王府之间的近路,但还不至于让他们选择。因此,他们只能是被人带进去的。要么,是谁的示意,要么是车夫或者某些侍卫所为。

    但可惜,全都死光了,一个活口都没有。这唯一最可能剖析出来龙去脉的一点线索,断了。”

    荣安明白了。

    所以,阿生才会看见黑衣人分明已经得逞,却依旧拿了箭,一具具尸体翻过去,一下下的去补上一箭。哪怕是无害的丫鬟,哪怕是那位苗侧妃……

    原来不是荣安本以为的,对方有血海深仇,而是在对方眼里,包括他们布下的奸细在内,所有人都必须死干净,才能不留下一点线索。

    “与我,或是燕安有关吗?”荣安问。

    “应该没关系。”

    “我觉得也是。我虽爱管闲事,但谁能算准我早退的时间。谁能有把握我一定愿意送赵王妃回家?我最近脾气古怪,哪都不愿去,大伙儿都知道的。所以,咱家马车跟到他们,碰上这事,纯属巧合。”

    对方怎么也不可能知晓阿生阿暮都是第一次去宁王府,他们压根就不认识路,所以从宁王府去泰王府,他们最简单的走法就是跟着前边马车走…

    结果便刚好碰上了这么一桩暗杀。

    “你们怀疑谁?”

    “皇上召见了朱永昊。”

    “我的第一反应也是他。”不管是仇怨,还是手段,都有些像。

    “你觉得会是他吗?或是他身后之人吗?”

    “我不知道。”荣安哪里想得明白。朱永昊被禁锢,还有廖静暗中盯着,真要动手,也只能是他身后之人。颜家已经倒台,廖家被盯着,早年支持他的家族这会儿都夹着尾巴做人,应该也不会。

    会是谁?

    “若是他所为,有什么好处呢?”荣安和皇帝一样的想法,杀了泰王皇位也轮不到他。

    “会不会是为了制造内斗?眼下状况来看,皇上分明是连其他几位皇子一道都怀疑上了。皇子们内耗,皇上疑心,斗到最好,他反而最安全?……”

    “主子!出事了!”阿暮急急忙忙跑来,打断了朱承熠的思绪。

    他很久没有直闯主院了,突然而至,必有缘故。

    真出事了!

    所有人都震惊了!

    朱永霖!

    六皇子!

    死了!

    也死了!

    还是自缢的!

    谁能想到呢?

    荣安与朱承熠均是一愣,以为是听错了。

    那个恶心的朱永霖,死了?

    朱永霖,自打崔嫔去世后,就如变了个人。虽解了禁足,却也是哪儿都不去,每日只待于府中。就连那些个莺莺燕燕,也只留了一起长大的两个,其他全都散了。

    他低调到不行,只在皇室祭祀,除夕和年初一露了个面,其余时候都不见人。昨日宁王大婚,他自然也不曾出席。

    许多人都快忘了这么号人了。

    还有些人则觉得,他是故意收敛,预备循规蹈矩个几年,等着皇帝给他封王。

    这个时候死?

    昨晚的暗杀,与他有关吗?

    ……

第594章 又没了一个

    “六皇子认罪了!初步断定,是他策划谋害了泰王。”

    “什么?”

    荣安和朱承熠又是一个对视。两人皆不可置信。

    “说近日六皇子孤僻,一直独来独往,沉迷自酌。今早管家前往,六皇子未有应答。本以为是还在宿醉中,可等了一个时辰还是没有动静。管家带人拍门也无反应,这才觉得不对。撞开门才瞧见,挂了脖子的六皇子。

    当时尸身已经凉透,早就断气多时了。”

    “……”荣安和朱承熠均是无语。曾让荣安恨得牙痒痒的这人,就这么没了?和朱永泰一样,这么虚无就没了?

    “六皇子留下一封信。将他所作所为全都招了。”

    朱永霖留下的信,解释了所有。

    原来,他是在报复。

    他娶不上媳妇,封不了王,不受皇上待见,不叫世人放在眼里……他便将所有怨恨都算在了泰王头上。

    因他与先太子交好,泰王便一直将他视作眼中钉。处处为难不说,还屡次害他。当日他在围场栽了个大跟头,泰王也是落井下石。他落到今时今日地步,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泰王导致。

    所以他恨泰王。

    而更让他的恨如大火烧不停的,则是她母妃的死。在他看来,她母妃死得莫名其妙,完全是由于贵妃不闻不问不管不治还瞒着的缘故。贵妃协理着后宫,不可能不知道他母妃病了。而他母妃原本区区小病,却生生被拖成了重病,这分明就是有人蓄意而为。

    若不是贵妃,难不成是太后?

    他甚至怀疑,身子一向不错的母妃突然病倒,说不定正是贵妃所为。众所周知,她二人一直不怎么对付。母后落难,贵妃难保不会去踩上一脚。

    而她母妃被禁足,一般人可进不去母妃宫中,死得蹊跷的他母妃必定是叫人动了手脚谋害。

    她母妃只是想看看雪景,却遭受了整宫的处罚。她母妃病上加病,却还不让他探视,母妃最终撒手人寰,而贵妃正是害死她的凶手。

    然而,不管是泰王或是贵妃,他们都过得滋润潇洒,荣华富贵还有成龙成凤之机。此刻听说泰王不但有妻有妾,还有了孩子。朱永霖不甘心。

    怎么自己这般落魄,而朱永泰却不但不用付出代价,还拥有了一切?

    他前程毁了,亲娘没了,最喜欢的皇兄废了,所以他也不在意自己能走多高,但他一定不让罪魁祸首的泰王和贵妃那么快活。

    所以,泰王得死。而贵妃,则得尝尝他此刻的心境。尝尝最重要之人离开的痛和一无所有的苦!

    朱永霖留下的遗书最后,表示所有一切都是他所为,他认罪。

    他大仇得报,所以,他可以安心走了……

    荣安和朱承熠听到这禀告,均是蹙起了眉。

    就这?

    这就破案了?

    还是主谋自己认下的?

    听上去顺理成章,可似乎就是有哪里不对……

    而听完这一禀告的皇帝傻了。他坐在龙椅里,久久未能起身。

    所以,他一下子失去了两个儿子?

    他宁可这一切的主谋是兴王妃,也好过亲眼看着儿子们自相残杀到非死不可的地步!而老六……是因他娘的死才报复?可皇帝心里清楚,崔嫔的死,与贵妃根本没关系。

    说起来,与他的关系还更大些。

    是他将崔嫔由贵嫔位打落,剥夺了封号,还给了禁足。是他回绝了她看雪景的要求,也是他打罚了她的整宫奴才。崔嫔病着,是他认定她装病所以疏忽了。

    后来也是因着这份内疚,所以他才解了老六的禁,却没想到,正是因为自己放虎归山,最终害死了老八。

    所以,不管是追根究底,或是单论原因,都与自己有莫大关系?

    皇帝失笑又大笑,怎么就这么好笑!

    他跌坐在龙椅里,久久没法接受。

    ……

    官兵来报,在六皇子住处书房的暗格里找到了几封与外边来往的密信。

    对象,应该是某一个杀手组织。

    信里,既有动手的报价,也有动手方式和对象的问讯,还有对方因为行刺困难而提价的要求等等。

    而最上面的一封则是敲定了动手时机为宁王大婚,地点为泰王死的那条长巷的确认。

    算是证据确凿了。

    ……

    看上去水落石出,荣安却还是觉得怪怪的。

    “不对。就算真是朱永霖所为,可他既然已打算自尽了,昨晚又何必做到那种不留下一点点被人循到蛛丝马迹的地步?这不是画蛇添足吗?他会不会是被推出来的替死鬼?”

    朱承熠揽着她:“这事到了如今地步,已不是你我能追根究底的了。没了的,是两位皇子。他们的父母家族都非尔尔。他们自有考量,结果应该很快就会下来了。咱们没资格管这事。”皇帝什么人,荣安能想到的疑点,原本就疑心病重的皇帝只会想得加倍的多。

    “你的意思是……”

    “既然主谋已经抓到,朱永霖又已认罪,这事应该会到此为止。”不管这主谋是真主谋,亦或是朱永霖只是帮凶或被利用……

    朱承熠一语成谶。

    皇帝先前便已打算到此为止,其实朱永霖的死刚好给他解决如何将这事停止彻查的理由。虽然他也觉得有不少疑点。

    他更有略微的恐惧。

    如果说,号称杀了老八的老六,也只是一枚棋子,那只黄雀是何等实力?如此本事,怎会不让人担心?

    废太子?他确实有使唤老八的本事。可他在禁锢中,想要掌控全盘运筹帷幄,皇帝不太信。

    那么难道,真是兴王妃?她会不会觉察到了什么,害怕被察出,所以甩锅给了老六……

    皇帝确实是一下对所有的儿子都生疑且生了厌。

    哪怕是看长子长孙,也生出了疲累感。

    倒是宁王,在丧事结束后,主动来寻了皇帝。

    皇帝看见他就想起往常与他总形影不离的老八,心头一痛的同时,再看眼肿似桃,瘦了一圈,满脸胡渣,整个人都没了精气神的老十,到底还是将烦躁给压了下去。

    皇帝知道,丧事期间,老十整三日都守在了老八身边。时不时的泪流满面。老八的死对老十打击很大。他新婚未成,喜事变丧事,老八又是为他挡酒醉了才先离开,他心痛加内疚,或许老八的死,他才是最痛苦的。

    老八一死,他更是没了主心骨,今后的路势必会难走。如此种种相加,无疑最不能接受的,还是老十。

    面对眼前双眼无神,满是丧气的老十,皇帝心头一抽。或许,这才是幕后人要的。他死了两个儿子,实际上废了的,却是三个儿子!

    好狠!

    好狠!

    皇帝心头压抑,那点怒意又起来了。

    “老八没了,你也要好好保重。好好过自己的日子。”皇帝声音不由放轻了些。

    “父皇,儿臣求请,辞去身上所有职务。”宁王闷闷。

    皇帝一愣。

    先前的儿子们都一个个跟他要职务,眼下这……

    “朕准你休假一个月,好好调整心绪。”

    “儿臣……请辞。”而不是休假。

    宁王低垂着头。

    “若父王允许,儿臣希望只做个闲散王爷。”

    “你……不要前程了?”

    宁王表示,不要了。

    他什么都不要。不想再争取争抢,他只希望接下来的日子可以平平安安,简简单单。

    皇帝看着无欲无求的儿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朱永宁就这么主动要求告别了这个争斗的舞台,同时他表示,为了不冲撞八哥,也示对八哥的尊重,他打算为八哥吃斋念佛半年。这期间,他便暂缓与妻子的圆房了……

    皇帝心里越发有些酸楚。

    宁王这个样子,分明是厌了倦了累了弃了。

    他的三个儿子,三个有竞争力,有机会,有实力的儿子,在短短几日全没了。在眼下这种状况下,他更是没法不将怀疑目标放在兴王府上。

    他们,已经稳了啊!

    皇帝更坚定了必须做点什么的决心……

    赵王妃在经历了短暂的痛苦后,终于为了肚中孩子打起了精神。男人没了,皇位也没了。但她还有家族,她能做的,也只能是养好孩子,至少荣华富贵依旧在,这孩子若能成为靠山,也算是为家族尽力了。

    皇帝也实现诺言对泰王府给予了很大照顾,所以赵王妃的生活除了空虚些,实际过得还不错。

    一连两场巨大丧事使得整个京城上方笼罩的阴云似乎很难驱散,更似预示了这是困难重重的一年。

    三月,当蝗灾再次卷土重来时,兴王妃过世了。一场突如其来的疾病,让她未得有效救治就丢了性命。期间缘故,只少数人知晓。

    皇帝已经管不了太多了。他的怀疑暂时没法去证实,而他在感情上又没法当这些事不曾发生,他必须做点什么。他宁可错杀也不想漏杀。

    而长子和长孙优势已经凸显,纵使没有强势的长媳,问题也不大。于是,皇帝毫不犹豫对兴王妃出了手。

    这事做得隐蔽,兴王父子并不知皇帝主谋……

    春日到了。

    蝗灾、鞑子、干旱就似说好的一般,同时而来。

    可心情郁闷的皇帝不但要面临这些天灾人害,还又遭受了一次打击。

    禧妃所出的那个双生子中的龙子,病重了。

    突然的过敏,御医连药都还没开出来,孩子就奄奄一息了。皇帝很看重这个孩子,甚至拿出了半颗百毒清给孩子化水喝了,却也最终没能救回孩子。

    他最小的孩子,夭折了。

    如此,等同于短短不到两个月时间,一下子折了四个儿子,换做谁能受了?

    若说先前贵妃因老八而痛时他还能坚强安慰,那么此刻一而再再而三后,他对禧妃是连陪着落泪的勇气都没了。

    皇帝病倒了。

    咳疾。

    不算严重。

    但却还伴着噩梦连连,心绪不宁。

    整个人明显老了许多。

    从皮肉到精神状态都是。

    皇帝养病期间,政务交给了兴王和内阁。

    兴王确实对皇位没有兴趣,但被皇帝狠狠一番训斥后,无奈只能点了头。

    他能力不够,每日焦头烂额不说,还犯了不少的错。几位阁老开始时还循循善诱,试着教一教,但发现兴王看着奏折都能走神,按着首辅章大人批示誊抄都能写错,对毛笔上狼毫的兴趣都比对奏折大时,几位阁老均有些失望。

    他们希望,皇帝要么多活几年,要么还是不要这么选择。否则若太平盛世还好,若接下来几年都似今春这般,会有大麻烦……

    于是皇帝在病了一个月后,还是不得不带病回到了朝堂……

    荣安几个在左等右等之中,终于接到了常茹菲从庆南的来信。

    运气很好。众人大舒一口气。

    生了,儿子,母子平安。

    庆南世孙平安落地,庆南王大喜,宣布整个庆南大庆七日,更是送了一大堆的赏赐到常茹菲那儿……

    茹菲说,当靠着朱永泽,抱着那个软软绵绵的孩子在怀中时,她觉得那是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刻。她一点都不后悔她的决定……

    常茹菲从来只报喜,所以荣安几个又在常家那儿打听了一圈。

    果然,这看似平顺的表现下,波涛依旧暗涌。

    朱永泽的拿权过程有些坎坷,相比他,已娶了祝家女儿的朱永韬更得几大族的青眼。所以两兄弟之间难免有些火药味。

    庆南王自是暗里支持长子,可王妃为了家族和身后利益,更倾向于听话好控制的老二,所以纵是在庆南王府内里,都是争斗不断。

    常茹菲从怀下孩子开始,便整整九个多月没有离开过被箍得如只铁通般的王府院子。朱永泽不放心,院中里里外外都安排成了自己人,别说闲杂人等一概不许进入,就是王妃来了,也都处于各种支不开的奴才的监视之中。

    更别提其他各种吃喝用度的谨慎严密。

    就连稳婆等亦是早早就养在了院中照顾着。

    如此严密的控制下,常茹菲这一胎确实很顺利。

    朱永泽很高兴,儿子出生后,即便母妃也不愿,也不得不接受眼下现实。他的地位,依旧稳如泰山。

    而庆南大权,必须收拢,早晚拿下。

    ……

第595章 各值一千两

    时间过得极快。

    转眼已是六月底,荣安肚大如罗,随时可能生产。

    京中几位皇子出事后,不管是荣安或是朱承熠都觉不踏实。所以他们也效法了常茹菲,在过完年后,荣安几乎便不怎么出门。

    不举宴不参宴,连铺子也不怎么去了。即便不得以必须出门,也都带上一大群的侍卫,就连府里的防务也几乎做到了滴水不漏。

    事实证明,这样的谨慎是有效的。

    四月的时候,荣安前往铺子时,竟是起了一场火。五月的时候,家里抓到了一个形迹可疑的婆子。

    虞爹又送了一批人到王府,确保荣安一定要顺利生下孩子。

    因为时至今日,希望荣安这一胎出事之人早已不仅仅是早先惹下的仇敌,更有最近两年被各路封锁弄得日子难过的鞑子和原本不少指着燕安商路发财的家伙们。

    鞑子,去年试探着对辽江地进行了两次入侵,尝到了甜头,今年的主要火力便转移去了东北方向。三月时候,辽江准备不够,一批军用的春日物资竟被鞑子半路抢走,鞑子与辽江正式拉开了阵势。鞑子很难再占便宜,只能退回老巢。

    所以对他们来说,朱承熠,虞荣安还有那个未出生的孩子,都是必须死。

    朱承熠死了,好处可想而知,燕安与朝廷必当交恶,燕安也就腾不出手来对付他们。荣安死了,没有了虞博鸿的那层关系,皇帝也不会再这么纵容燕安。

    反之,那个孩子若出生了,今后燕安和朝廷关系牢不可破,燕安王心无旁骛,打起他们鞑子来更将无所顾忌。

    所以不管是鞑子,还是在财路上有所涉及之人,均希望他们出事。

    因而除了荣安肚中这一胎,朱承熠近来也受到过一次暗杀。但好在他一贯小心注意,对方并未得逞,反而让他将身边的防务又更提了几分。

    六月初,那帮人竟然将注意力放到了虞博鸿身上。这已是分明的狗急跳墙!一次北营回府途中的围杀,虞博鸿以少敌多,在付出一死两伤的代价后,好不容易突围。

    皇帝震怒,给了虞博鸿更大权利。

    虞博鸿加大兵力自保和保护燕安王府,到六月底时,王府的兵力已达三百多人。

    荣安阵痛来时,留了于彤在将军府护着,虞博鸿更是带人亲自前来王府坐镇。

    就是这样,还是差点被敌手得逞。

    接生的稳婆偷摸在水中下毒,被抓了个正着。

    得亏准备了两个稳婆,所以并未造成影响。

    那稳婆被虞博鸿亲自审问,很快便招了个底朝天。有人让虞荣安生产出事。孩子和虞荣安的命,各值一千两。

    虞博鸿和朱承熠皆是大怒,区区千两,就差点要了他们心头肉的命。

    但对接生婆来说,这可是巨利,足够让她连名声都不要铤而走险一把。产妇嘛,大出血,很正常。一尸两命,谁能查出个子丑寅卯来。

    可她怎么也想不到,那堂堂世子爷,也不怕犯了忌讳引了晦气,连产房都敢进。她这么小心的动作,还是被发现了……

    产婆连夜就被扔进了顺天府大牢,证据确凿,谋害皇嗣,死罪难逃……虞博鸿故意弄大了动静,更在王府门外放话,纵是拼命,也会保下外孙性命,谁也休想得逞!

    ……

第596章 生产和机会

    经历了一天一夜的阵痛后,七月七,荣安总算生产了。

    平安顺利。

    果然是个健康的儿子。

    朱承熠和虞博鸿都红了眼。尤其是朱承熠,心潮激荡澎湃,兴奋之心压都压不住。抱着孩子揽着妻子,乐得眼成缝,嘴长咧。

    “七月七出生,倒是会选日子,这孩子大概是个重情的。”近日调养得很好,所以荣安生产完精神依旧不错,忍不住那指尖轻轻摩挲孩儿脸肉。

    “星云说,这孩子将来桃花运不错,想来不曾诓我。”朱承熠嘿嘿笑。

    “你何时见过星云?”荣安疑惑,星云四处游历足有一年多了。还桃花运?想得可真远!

    “早先,拿了你我二人八字请他合算过,他说你我二人长子前途敞亮,不管怎么走,怎么选,都是富贵命,长寿命,子孙满堂命!”

    荣安挑挑眉。他一直那般想要孩子,私下寻了星云掐算确实是他会做之事。而且……长子?这么说,星云是算出他们至少有两个儿子吧?

    “星云算出的你我二人如何?”

    “自然也是富贵命,长寿命,子孙满堂命。”朱承熠抬抬下巴,一脸得意。星云老头说,他们就是三年抱俩,五年抱三的命。和荣安不一样,他一直觉得,那老头的掐算,极好!

    ……

    荣安安心坐完月子,便开始考虑朱承熠将孩子送去燕安的建议。原本荣安不愿意,此刻却不得不慎重了。

    为了燕安,为了解朱承熠后顾之忧,也更是为了孩子的安全。

    这两年总体来说过得安稳,可未解之事却越来越多,再有近来几次暗杀,使得她和朱承熠都觉得安逸日子应该是没多久了。

    孩子只要留在京城,便容易遭人惦记。

    荣安终于点头了。

    她决定等孩子断奶,便带孩子去燕安。顺便,她也该去见见自己公公和燕安亲戚了……

    时光如梭,十月的时候,陶云也被断出了喜脉。

    而荣安和朱承熠商量后,想要趁着初冬,燕安无战事北上。然后在燕安待上了个半年,等明年春暖花开再回来。

    只是他们都没想到,皇帝竟然犹豫了。

    等了一个月,皇帝没有拒绝,可却也依旧没有批复,反而开始了各种理由的拖延。

    两人明白皇帝怕是疑心病又犯了。

    今年自打皇子们接连出事后,皇帝便看谁都不顺眼,看谁都怀疑。谁叫近两年来,围绕了他,困扰了他,偏他还解决不了的疑问一个接一个,他连自欺欺人都已经做不了了。

    所以最近的他,脾气暴躁且反复。不高兴的时候,他连最喜欢的朱宏文也不给体面,当众就能呵斥上一顿。

    眼下瞧着燕安没有鞑子相扰,日子太平清闲,燕安还有了继承,他既然要控制,自然不能让他们回去。

    所以,朱承熠来请示时,他没点头,也不摇头。

    后来,朱承熠和虞博鸿一块来求。

    皇帝思考了一阵,回:“朕答应了你爹,要好好带你教你,助你成长,可你京卫也就只待了不到两年,朕应下之事还没办成,你能否缓上一缓,给朕一个机会?否则朕实在没脸让你回燕安啊!”

    皇帝都这么说了,他们如何说“不”?

    他们也压根不明白,皇帝口中这个所谓的“机会”是什么。
本节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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虞荣安天生好命,凤格之命!可她的命数被盗了!她立志要将命追回来,将债讨回来,将一方棋局拍个乱七八糟,最后做回她的皇后去!可某小爷却侧卧花丛笑:你喜欢作天作地,爷喜欢掀风搞雨,你我分明天作之合,不如双剑合璧。荣安翻翻眼皮不屑一顾。某小爷:好吧,女人就该被宠,你只要乖乖来爷身后,爷去给你打一个天下,还你凤格还你命!(本文轻松向,已有长篇完结文《掌贵》《嫡女毒谋》,请放心入坑)我家皇后又作妖已经完结,情节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我家皇后又作妖,各位书友要是觉得村我家皇后又作妖最新章节还不错的话请不要忘记向您QQ群和微博里的朋友推荐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