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2章 见不得她的好
葛薇的古怪荣安原本还不以为然,但她很快就发现了更多的古怪。
正常的派米,可一众百姓从神情到言语都不寻常。
此刻上前来的这位大嫂便是忿忿不平:“世子妃是好姑娘,定得老天眷顾!”
“多谢。”大嫂这句还好。
下一位老汉:“世子妃一颗善心泽及天下,咱们都看在眼里,一定都支持您!”
“多谢。”老汉这句已有怪异。支持?
一位媳妇上来:“世子妃放心,菩萨保佑您,定能早日开枝散叶!您定得放宽了心!”
“多谢!”她又不急。放宽什么心?
这句之后,荣安便拉了菱角上来替自己,一把拖着葛薇去了一边。
来的时候,她便觉得大伙儿神情古怪。这会儿更是言辞不对。不祝她新婚,却给了这么多鼓励之语是为何故?还有,怎么一个个表情都那么严肃正经?
“你……你还一点没听说?”葛薇面色尴尬。
“听说什么?”
“你……说……”葛薇见菱角也诧异看来,知道大概荣安和她身边人都被瞒住了。
葛薇咬咬牙道:“说姐夫他,先前与一女子私定过终身,还生了个孩子。”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就是这么听说的,而且,京中都传遍了……”但将军府里,瞒住了身怀六甲的葛氏。葛薇就是听了消息担心,一早赶来的。
“假的。”
“你能确定?”葛薇一脸忧心。“毕竟他早年花名在外……”她只担心荣安被骗了。
“我确定。”
“怎么确定?”
“我……”荣安可没法说他昨晚是头一回。他早年的浪荡形象深入人心,若说他昨日才破戒,那他的居心便要叫人怀疑了。
可荣安真不怀疑他。
一是他昨晚刚开始,确实笨拙。那循序渐进,渐入佳境的行为和状态骗不了人。至少骗不了她这个“过来人”。二是食髓知味,开荤过后之人就似染上瘾,没那么容易戒。哪个能像他“守身如玉”?身边连个贴心伺候的都没有?第三,是他太贪食,那眼里冒光,饿透的馋嘴模样,分明就是没尝过……
当然更重要是,她与他已经有了信任。
他从前的事,她从未表露在意,所以他没有骗她的意义。
“我就是确定,很确定!消息从哪儿传出来的?”到底啊,就知道有人不会让自己两人新婚欢喜。
“我不知道啊。一夜醒来便听说了。似乎是昨日一路敲锣打鼓花轿到王府时,有一个女子看见队伍过来,抱着个孩子在人群里哭得极惨,女子随着人群,还摔破了头。
路人搀了她起来,让她赶紧去就医止血,可她就傻乎乎盯着花轿来处。后来才发现,她看的是骑着白马过来的新郎官。她一声‘相公’,叫她身边民众都吓一跳。
最重要的是,她怀里的孩子是桃花眼。据说不但那双眼和姐夫一模一样,就连五官也有六七成相似,一看就叫人想入非非。那孩子当时还问了句‘骑马的就是我爹爹吗?’。结果那女子只是泪如雨下,并未否认。当时就让不少人推测出一个故事来了。
后来,你下花轿。那女子又喊了几嗓子‘虞二小姐’,结果被路人提醒说已不能这么称呼你了。结果也不知怎的,她就喊了‘虞荣安’,好像还有什么‘帮帮忙’‘求求你’之类……”
荣安已经想起来了。
这事大概是真。
昨日花轿进门时,她可不就是感觉有人在叫她?当时她以为是睡迷糊了。
好啊,好啊,果然有人给她准备了大礼。
“可那女子又突然停了喊叫,说什么‘算了’,随后带着哭喊的孩子转身就走了。她脑门上有血,看着特别惨,瞧见之人不少……由于她站的位置偏,侍卫们闻讯赶过去时,她已经不见了人。很快这事便传开了。有人传得头头是道,说世子早年惹下不少风流债,总有一天一个个找上门。”
葛薇愁眉紧锁。
“姐,听说那小娘子长得特别俊俏,个子小小,娇憨惹人怜的那种。昨日人群里便有人不断唏嘘,为你和那小娘子可惜,一个个都觉得是姐夫之过。我听着传言头头是道,似乎大部分人都信了。尤其那孩子,便是个铁证一般。”
“多大的孩子?”
“大概三岁左右。”
荣安算是彻底弄清楚了。
难怪大伙儿看她神情古怪,还这般鼓励她,原来是带了怜悯其中。
哈!一般妇人哪有那种本事让一个似是而非的传言一夜之间传遍京城?她要有那本事,早就现身了,何必还得等到她进门?显然有人蓄意而为并推波助澜。
同样,昨日那样的场合,她若真是孤儿寡母的,受了伤还抱了孩子的,是怎么挤开人群在侍卫来之前消失得无影无踪?分明一早就有安排,同伙不少,本事也不小。
自己先前的担虑一点不错,有人见不得他们好,到底是忍不住出手了。
荣安抱胸,忍不住细细捋之。
藏头露尾的家伙,大概原意是要闹婚?搅黄自己和朱承熠的婚事?还是想坏了他二人感情,恶心他二人?是后来见侍卫太多,不敢闹,也担心闹不大,才临时收手?她当时既然已经引起侍卫关注,那她根本连闹到王府跟前的机会都没,更不可能近一步指证。
不对。圣上主婚是早就定下的。他们自然知晓昨日不可能得手,也不可能阻挡婚事进行。所以他们是故意做一半藏一半,昨日只是个引子?
“姐,你在听我说吗?”葛薇见荣安神色平常,有些不知所措。
“嗯。听到了。都是假的!我确信!”
将军府门前阿虎在负责行善的安全。
荣安直接去问了昨日事。
阿虎知道瞒不了她便直言道来,原来葛薇所知基本八九不离十。
“原本王府外安插有不少暗卫。但当时在另一边出了个事故,而花轿刚好到王府外,所以九成以上的暗卫都往王府方向收拢了。等听闻动静赶去时,那妇人已经离开。”
“没查到吧?”
“还没查到,但昨日看见那妇人和孩子的人倒是不少。都说孩子和世子很像。姑娘既然知道了,应该能盘算出是有人在主谋,先做个心理准备才是。”
……
第533章 成婚最麻烦
荣安正与阿虎说着话,却见刚刚从她手里拿了米蛋喜糖的大嫂却是匆忙跑来:“世子妃,不好了。快瞧!”
顺着那大嫂手指方向,远远可见一女子额头带伤,正抱着一个瘦削孩童慢慢走来。
“那女子会不会就是昨日那个?”大嫂急道。“世子妃赶紧想个法子应对才是。”
荣安细细看向那女子,发现葛薇的描述不错。
那女子是与自己完全不一样的类型,尤其秀丽,婉约到骨子里那种。很瘦,瘦得好似一阵风就能吹走,小鸟依人,很能激发人保护。
头上只一根木簪子,一身洗到发白的布衣,看上去过得很不好,可这一点都不影响她的美貌。
翩翩而来,我见犹怜。
这样的她,抱着孩子气喘吁吁,谁看都会心疼几分。更别提她还双眼红肿,额头带伤。
而那孩子……还真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已被吸引了来。
葛薇更是跑来使劲拉了荣安袖子,她不明白荣安是怎么做到这般淡定的。“要不要让人将她赶走?”
就是阿虎,也带人往荣安身边靠了靠,以防发生什么乱子。
荣安气定神闲。
她冷笑。
哟,瞧瞧自己,与前方那小娘子一比,自己这一身华衣,过分的招摇可不与之形成了巨大的对比?那小娘子更可怜可悲可叹了!
也好,这人主动出现,总比找不着人强,至少说明其所图就在这儿了。
她只决心不叫对方得逞。
而在这所有视线聚集之时,那女子却是面向荣安,在距离只不到三十步,突然带着孩子就跪下了,随后重重叩下……
荣安大概明白了。
按着自己从不忍气吞声的性子,面对刚刚成婚就被打脸的现状,还是在自己的娘家门前,怎会不有所应对做点什么?
自己若火气上头,很有可能会当场就发作,仗势作恶!那么自己最近赚来的这点名声将荡然无存。
人群里肯定有对方帮手,乱子一生,就不好说了。
弄出个好歹,或对方卑鄙使点苦肉计,真正吃亏的还是自己。而这是将军府门前,爹又怎会让自己吃亏受委屈?所以真要那般,爹总会照应自己,那么又是将把柄送到了对方跟前!弄个不好,爹会遭殃,将军府更得被牵连。
事情一大,自己和爹要是不满起来,皇帝就尴尬了。这婚是他赐,又是他来主婚,嫁妆还是他来添的,此刻丢人的,却成了他。这口气,又会发泄在哪儿?只能是朱承熠身上。而爹和朱承熠两者跟前,皇上要选边,自然只会是选爹,所以朱承熠必得惩罚。那么朱承熠这些日子的所有努力,很可能会化为泡影……
皇上为了安抚爹,必须对朱承熠和燕安做点什么。那么最可能的便是撤回支持。这对谁最有益?幕后之人该乐死了,他们那些被停了的财力和助力应该又能起死回生了……这应该才是对方的最大所求!
真是个难题!
换一种可能,自己面对这母子俩若不动手,那么,又当如何?
这小女子很会选时机嘛!
如此众目睽睽的行善之时,作为大善主的自己,怎能去拒绝他们?若是那般便是伪善。
那么,只剩一条路,忍气吞声点头,认同这对母女身份。又或者是为了掩住此刻悠悠众口,迫于压力,事从权宜先带回府去审问。
那么……
新婚幸福荡然无存,自己还得恨极了朱承熠。他不会承认,自己不会相信,信任自然破裂。
爹暴怒下难免不会做点什么或去皇上跟前告状,而朱承熠压力一大自当逼迫这对母子,但凡他们出点意外,这事就不对头了。
对方既是有备而来一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事怕会被闹大。自己也是暴脾气,闹个天翻地覆是一定的。烈一点,会闹合离。但皇上不会应允。
那么,为了控制和惩罚朱承熠,爹一定会联手皇上做点什么。如此,拐上一圈后,幕后人的目标一样会实现:她虞荣安这辈子毁了。他朱承熠也完蛋了。燕安那里的局势和皇帝对燕安的态度还将回到原点……
细细这么捋一捋,想一想后,荣安都想为幕后那些人拍手叫好了。
好一出完备的计划!
费心,费心了!
四两拨千斤啊!
刚刚荣安还在想,朱承熠在外肯定是干净的,对方突然间扯出什么小娘子,不怕圆不了谎?事实对方就是要朱承熠觉得冤枉,而自己怀疑他这样的矛盾。
他们从来不需要小娘子和这孩子做什么,又或是打进王府,单纯只需要他们来做一个导火索罢了!
只是可惜,他们千算万算不可能知道,朱承熠在昨日之前都还是个雏!既如此,哪里来的孩子!
她相信他,很相信——只要这一点牢固,对方想要的以上可能便都不会发生。
她不会暴怒出手,也不会忍辱负重!
她一定与这对母子划清界限,不会让他们沾上一点点的关系。
所以,此刻的荣安只维持了一个笑,只当这女人是只将演大戏的猴!
荣安的笑越发灿烂,似乎那个分明有备而来的女人与她毫无关联。
而女子心中却是七上八下。
她设想过很多种此刻虞荣安应该的表现,偏就没有这淡定的一种。
她努力压抑心头的不明和不安,拜下再抬头时,已是破泪婆娑。
“世子妃宅心仁厚,还且听小女子一言。”
荣安又是笑,宅心仁厚怎么了?宅心仁厚就该成为她接下来要做之事的筹码了?
荣安冷道:
“这位娘子好生奇怪,你跪着做什么。谁又受得起?”荣安侧身避开了那女子正面。“你若有冤屈,不如前方右拐直行去府衙。若需帮助,可以前方左拐前往京郊善堂。”
“可民女就是为您而来。世子妃仁慈,只当可怜小女子,为我们母子做主。”
“为我而来就该知道今日是我大喜回门日,万事都没我的喜事重要。这位娘子千挑万选趁我回门冒头,是不是居心叵测?”你这么牛,昨日怎不冒头?“还是觉得趁着我行善露面,我会顾忌名声而被你逼迫,所以打算柿子专挑软的捏?”
这女子拿自己“善主”和“宅心仁厚”之名对自己绑架,不就是想要占据道德高地逼迫自己就范吗?难道自己不会?
这话出来,看热闹的众人突觉几分真相。
可不是?
千不该万不该的又不是世子妃,总要给人留些颜面的。人又没做坏事,可这妇人却趁人最高兴时去捅刀子,还是当着对方家人之面,怎么看都是故意滋事。
这妇人,怕不是省油的灯。
“小女子也不想打扰世子妃好事的,若非走投无路,小女子绝对不敢来寻。还求世子妃怜悯,帮帮小女子。至少,也得让世子遗落在外的孩子认祖归宗啊!”
女子到底是将这“丑话”说出来了。
“噗!”
荣安笑了起来:
“世子遗落在外的孩子,你找我做什么!你去找世子啊!要认祖归宗,你去燕安寻燕安王啊!我能做什么?我既不认识你,也不是你的相好,我哪知道你是那颗葱,这孩子是谁的崽?
还有,我嫁给朱承熠才不到十二个时辰,听说你昨日就去闹事了?那你昨日怎么不跳出来揭发他?你若昨日明言,我或许就不嫁了,还能给你挪位置。
可你呢?你做了什么?一,昨日不言不语,眼睁睁看我跳进火坑。二,你故意等在我娘家,当着众人抖出丑事,丢我和将军府的脸。三,早不来晚不来,我才刚出现一盏茶时间,你便找上门来了,你如此有备而来,打我个措手不及,我还能怜悯你?
你这般害我,我凭什么帮你?我虽喜欢做善事,却不是个二傻子!以德报怨?对不住,那不是我。你啊,分明是欺负我年纪小不懂事,想要糊弄我。
我无能为力!我爱莫能助!你有这跪我的时间,不如找世子说个明白。来人,去寻了世子来,就说有人找!当他出来,当面说个清楚。”
荣安说话太犀利,众人看那女子再次多了几层探究。
世子妃所言甚是。不去找孩子爹,上来就跪,还是跪在人新婚妻子跟前,这不是逼迫和欺负又是什么?
这守株待兔,分明是计划行事。这样的人,明显不简单。外表柔弱又能几分是真?
众人到底受了荣安恩惠,此刻自然全都站在了荣安一边,帮着说起话来。
女子也是傻眼。
此刻的虞荣安不是应该暴怒压过理智吗?怎么说话这么有条理?她不会生气吗?说好的暴脾气呢?自己都做好被骂准备,做好上去抱大腿被一脚踢开摔个浑身是血的准备了。
眼前的虞荣安,既不气愤也不惊讶,而是一副高高挂起模样,她突然觉得有些棘手。
她哭着膝行而上:
“世子妃明鉴,若非走投无路,小女子怎敢叨扰。还请世子妃听小女子道来。”这次,女子学了荣安,三句话并两句,快速道来。
“我与世子相识在四年前,当时世子狩猎追狐,在风雪里迷路,被我所救。之后,我被世子蛊惑,所以与世子一夜情缘。世子应承回去后会着人来提亲,可从此便杳无音信。
我苦等两月未果发现有了身孕,本欲要寻世子,哪知家父病重。又是八个月后,孩子落地,家父离世。孩子孱弱,我又是等了两年。变卖家产后,我便踏上了寻找世子之路。
我银钱不够,一路走走停停,刚到燕安城,便听闻世子入京。我继续南下,走了足足半年,三天前才到了京城。
我用了一天时间才找到王府,却听闻世子将婚的消息。我头痛病发作,被人送去了善堂,在那里知晓善堂是京城大善主虞二小姐所建,心下对您既是感恩又是钦佩。后来被告知,世子大婚的对象便是您,我就犹豫了。
我听说皇上有言,王府所有权利归您管,我便觉得,或许我想找世子,应该先经过您。您心肠好,一定会感受我的难为。所以我打算找您。
昨日是您二人大婚,我终于再次见到了世子。我原本就只想先远远看着,可心头一激动,孩子又可怜,想着积蓄全都用空,再这样下去,孩子也过不下去了。我忍不住就哭了,索性就打算试一试,便喊了您。可我又一想到您那么好,又觉得不能在您大婚时做那种事。所以当时我赶紧就带着孩子跑了……”
嗯。
好故事。
好个如同话本般老调凄美,却符合大众胃口的故事。
从燕安带着孩子徒步而来呢!好可怜!
荣安边听边点头。
“所以我想过了。”女子泪流满面,那孩子则一脸心疼帮她擦泪。“我来找您,主要是为了这孩子。您大慈大悲,能不能收容这孩子?他毕竟是世子的亲生儿子。”
女子越来越近,有个明显伸手要抱荣安腿的动作。
可荣安早有防备要离她远远的,一个闪身便已到了另一边。
女子扑空,心下又是一虚。
“儿子,去,去世子妃身边,让她好好看看你。”女子心想虞荣安对自己警惕,便让孩子去求。
荣安又是一个闪身,到了刚刚那位好心大嫂身后,“大嫂,我害怕孩子,您能不能帮我?”
大嫂立马点头,展臂一抄,就将正跑来的孩子给兜在了怀里。
“大嫂您帮我抱住了这孩子,我之后自当感谢。”荣安低声。为了不惹麻烦,索性就让路人来制住孩子。
那大嫂一喜,赶紧将刚得的饴糖塞了一块到孩子手里。三岁孩童懂什么,有的吃,立马就乖了,只由着那嫂子抱着……
荣安原本还等着朱承熠来收这烂摊子,哪知左等右等,却等来了阿暮。
“主子说,他的过去,没有人比您更清楚了。这事没什么好解释和证明的。既然您揽下了王府事务,既然对方找的是您,这事便由您看着办……”
阿暮带笑低语。男主子忒坏,知道女主子醋坛子,连妾都不让纳,自然不会让这样的女人进门,索性便不管事了。
“……”荣安错错牙。
就说嘛,成婚什么的,最麻烦了。
哪有自由自在来得开心?
……
第554章 漏成了筛子
周遭正议论纷纷。
荣安看看地上,那女子依旧苦求,再看阿暮,他老实本分的脸上分明还带了点幸灾乐祸。
这破事,凭什么找上自己?
朱承熠,好胆!
哼,她就觉婚事不会一帆风顺,所以昨晚问,今早问,外边传言连葛薇都听说了,他还能不知?可面对自己提问,他就是没说!这笔账自己都还没跟他算呢!他倒是好意思,连烂摊子都丢给自己了?
荣安招来了跟回葛薇身边的彩云:“你去找到世子,告诉他,他若一刻钟之内不出现在我跟前,今日我们便住在将军府,不回王府了。”
彩云愣了愣,不太明白。这话,听上去像是威胁之意,可回王府还是留宿娘家,有什么重要到能做威胁的?
荣安知彩云不明,但朱承熠一定知晓。
呵,回门本就有留宿娘家的风俗。但有一条规矩:宿于娘家的新婚男女不得同房。
他敢给她撂挑子,她就让他自食其果。
今早,她疲累得很,一想到马上要回门,不由叨叨:“三天后回门多好。”
可他却回:“三天之后,你大概就想家了,届时回门你岂不是要留宿?”
荣安当时正犯懒迷糊,还没缓过神,又听他道:“今儿咱们可不能留宿。新婚第二日你不陪我,我要叫人笑话的。”
荣安这才完全明白:“所以,这才是你执意婚后第二日回门的原因?”怕她留宿娘家?因为不能同房,所以不愿意?啧啧,真够馋的!“不过,你怎么确定我三天后回门就一定会选择留宿娘家?”她不觉得她这么两天就会想家。
他挑眼看她,笑而不语……
所以,馋虫就以馋虫的方法来治!
为了多吃几口肉,他连回门时间都谋算上了。她就不信,他还能不“委曲求全”?
眼瞟到阿暮正偷偷退下,荣安幽幽一声喊住了他。
“阿暮,我既然让彩云去请世子,你自然就不能走了。”
“……”阿暮觉得冤枉,关他什么事。
荣安也冤枉,这事关自己什么事呢?凭什么她一个人扛?拉个垫背的也开心。谁叫这小子是狗腿!
“你既能代表你主子来传话,自然也能代表你主子来会会这娘子。我看好你。”
“属下只怕……”
荣安打断到:“你家世子是说王府事务我负责对吧?那别的我做不了,但拆些房子应该没问题吧?我听说你这次沾光,得了个单门独院?我看上那院子了,拿来做书房如何?毕竟你个单身汉,要那么大院子有什么用?”荣安似笑非笑。
阿暮张口无语。
书房?连书都不看的人,要书房?
可越是蹩脚的借口,越是让他心慌。
“属下愿为女主子分忧。”大丈夫,能屈能伸!男主子都从了,他一个小随从还要什么尊严!
阿暮心下叫苦。他老大不小,这些年为了心无旁骛,不带负累照顾主子,他一直没有成亲。眼下主子都成婚了,他还是孤家寡人。局势平稳,他自然要考虑自己的事,早点抱娃,也让家中老母亲安个心。主子心疼他,说给他弄个单门独院,最近就会安排给他相看媳妇。
今日见主子那么嘚瑟,神采飞扬的,他更想要媳妇了。他还暗自思量,得争取年前就讨上老婆。此刻……这要得罪了女主子,这事怕要麻烦。
哎!女主子也不厚道啊!他夫妻俩的事,怎么都拿他出来祭了。
罢了罢了,以后这种事,让他们夫妻自己折腾,他还是有多远跑多远。
“世子妃若有需要,随时吩咐。”
“那你就放机灵点!配合我!我要是高兴了,就帮你相看媳妇!”自己身边除了菱角早年家里已经给说了亲,其他丫头都没许人。阿暮反正是王府的人,近水楼台,姑娘们嫁在家里,最妥当不过。
“当真?”
阿暮一下兴奋,眼里有光闪过。
“嗯。”
荣安讶然,瞪了他一眼。这小子莫不是已经看上她身边的谁了吧?
“世子妃放心。小的跟了世子足足十五年,他走路先迈哪只脚,沐浴先洗哪一片,什么时候去过哪儿,见过哪些人,家里几个表妹,说过几句话,摆过几次笑……都没有小的不知的。”
阿暮拍胸:“属下确认,四年前,绝对没有这妇人出现过!”
荣安哼了声,这才将视线放回那女子身上。
朱承熠倒是对她有信心,可她该如何下手?
她能做什么?也只能胡说八道问一遭了!
……
而荣安与阿暮交流的此时此刻,那小娘子则正与好心大嫂抢儿子。
这孩子可是所有计划的关节,自然不容有失。她一见孩子被人抱走,很是紧张,第一反应便跳出去抢人。
大嫂想着荣安的吩咐,心念荣安的谢礼,赶紧往边上退了几步。
小娘子扑腾着便从后方扑上,薅住大嫂。
那大嫂抱着孩子,脚下一滑。
眼看栽倒,生怕摔到孩子,大嫂还略微避让,硬生生将孩子给揽在怀里,自己身子重重落了地。
而她摔到之际,小娘子则嘶叫着“还我孩子”,毫不犹豫去拉人。
孩子没摔到却吓到了,叽哇乱哭。
两妇人一人一边扯着孩子,孩子吃痛,哭得声嘶力竭。
嫂子心酸,到底放了手。
荣安看到这一幕,心下又是一声冷笑。
可笑那小娘子在抢到孩子后,面色便恢复如常,开始怒骂那嫂子,完全忘了看看怀里孩子是否受伤,是否疼痛,有没有需要去看大夫……
“怎么称呼?”荣安问那抱子抽泣的娘子。
“董。”
“董娘子,你是说,你与我丈夫有过一夜情缘?”
“苍天可鉴,确实如此。”
“怎么证明?”
“这孩子就是证明!”董氏高高举起那孩子。“大伙儿都看见了,这孩子与世子可长得一模一样。”
“这哪能算是证明?若照你这么说,莫不是只要有桃花眼的孩子,都是我相公之子?以后,若隔三差五就有人上门说要负责,那可怎么好?”
“铁证如山,世子妃还想抵赖不成?”董氏瞬间强硬起来。
“放心,若这孩子是我家世子所出,我绝不抵赖。所以我已经报官了。”
“清官难断家务事。世子妃报官的目的是不是有些见不得人?”
那董氏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被她这么一挑,似乎荣安报官是为了利用身份地位以达到官官相护的目的去逼迫她这一穷二白的贫女一般。荣安已能听到人群里有人在为董氏抱不平了。
“董娘子小人之心误解我了。我的意思是,这孩子若是世子血脉,我便认。官府来了刚好做见证。
但他若是冒充,我必定不饶。到那时,我要状告董娘子居心叵测,妄图紊乱皇室血脉。那罪名太大,我处置不了你,所以还是将你先交到官府手中,再由皇室亲审。届时抄家灭族都是有可能的。我心善,所以先给你漏个口风,你做个心理准备。”
“世子妃分明是在威胁我。有本事的,你此刻就杀了我。否则,就算告到皇上跟前,我也一定不会善罢甘休,决不妥协。”
荣安嗤了声。
“你可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你一个跳梁小丑,我杀你做什么?放心,我不杀你不打你不碰你,你这么有意思,我还等着看你演独角戏呢!”
荣安的灿笑让那董氏再次傻眼。
她原本准备了好几套计划的。
可此刻,她连激将法都用了,对方就是巍然不动。反倒是她,被这个明显小自己好几岁的臭丫头给气得不轻,且无言以对,计划屡屡进行不下去还被对方带着走。
“哦,对了!”
荣安又道:“世子刚已着人来告知了,说他不认识你,这可怎么好?除非你能拿出确实证据,否则,官府来了,我也只能请你府衙走一趟了。”
“谁说我没证据!”
董氏有备而来,只能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一枚玉佩和燕安王府的一通行证。
“这是那一夜春风后世子留给我,说会来人迎我的证明!”这两样,是他们让她到实在糊弄不过去才拿出来的证物。本以为不一定会用上,可她没办法了,她虽不知自己会不会输,但确实不想去衙门。
荣安示意身边阿暮,那厮低道:“真的。燕安王府一直有内鬼盯着,令牌常有遗失。那玉,应该也是世子所有。所以您若要反驳,不能从真假入手。”
既然这么说,荣安便也不打算接过这两样了,反而是笑起来:
“这就怪了。董娘子既有信物,半年前寻到燕安王府时,为何不直接找到王爷亮出信物和孩子。燕安王一脉子嗣向来不旺,你若带了孩子上门,王爷怎么也会护下这孩子为你们做主。你是闲的还是找虐,带着孩子千里迢迢而下?不怕遇上贼匪?一个妇道人家,本事不小!”
“世子妃为了侮辱我,就这般泼我泼脏水?我的身子,只属于世子。谁若犯我,我必不苟活。”
“你是有志气,但你还是没回答我问题!带着孩子找到能保护你的燕安王才是让孩子归位最好的办法,你压根没必要冒着饿死冻死等风险步行半年南下来不是?孩子娇弱,你这个为娘的,倒是舍得?”
董氏有一瞬的慌乱,但她再抬眼时,立马想到了说辞。
“那时候都说燕安王因为世子入京心情不好,还大发脾气,府里奴才都绕着王爷走,我哪里敢……万一他怕我阻碍世子前程,所以把我杀了灭口怎办?所以我不敢……”董氏再次抽泣。
“原来,燕安王这么坏!他竟然对世子入京那般不满!这其实也是对皇上不满吧?你不敢见他,倒是可以理解。”荣安点头,暗道自己所有猜测都是真的。对方这么带燕安王为人不善,对君不满,可不是记恨着燕安?又或是对燕安有所图?
而荣安突然的善解人意,也让那董氏莫名地再次生出几分慌。
荣安:“你今年多大?”
董氏:“二十。”
“你说你救了世子,你家是做什么的?”
“猎户。世子猎狐,误入雪原,后来迷路,危在旦夕,多亏我……”
“你那日是去打猎?”
“不是。那日暴雪,我出门找爹,想让爹早些回来。”
“你会武功?”
“不会。”
“那你会什么?”
“我就缝缝补补,补贴家用。”
“你家条件如何?”
“不太好。主要靠我爹打的猎物皮毛过活。”
“你说一夜春风,那世子与你……应该赤诚相见了?”
“……”所有人惊。这话是从世子妃口中出的?
董氏:“是……”
“那世子身上可有纹身?”
“……”董氏明显一愣。“我……不太记得了。”
“那么大的纹身,你们赤诚相见时,你竟没看见?”
“我当时太过慌乱,几乎没敢睁眼。”
“在他正胸口,这都没看见?”
“……”董氏声音有些颤。胸口的大纹身?她若说没看见,大概没人能信吧?“似乎……是有,但具体是什么样子的,我不太记得了。”
“我来告诉你,那纹身是燕安军的代表,是一头鹰,你不记得了?你既来自燕安,这人尽皆知的燕安军标识你竟然不知?”
“我……”董氏抱着孩子的手有些抖。“我记得,我想起来了,我当时还问他了。胸口是鹰。”
“看见就好,那鹰是朝左还是朝右,鹰眼是什么样?”
“不记得了!”
“那鹰眼,是他的痣!那么大颗的痣,你竟然不记得?”
“好像是那么回事。”
“那痣是红色还是黑色?”
“我……”董氏吞了下口水,觉得自己被带着越走越远了。痣,肯定是黑的多。她特意这么问,只怕颜色不对。既然那颗痣是做的鹰眼,难道是红色?
“我记得不真切,但似乎是红色。”
“血痣?”荣安面色有些不好看。
“是。”董氏小心翼翼。“应该是。”
可荣安笑得越发灿烂,远远招呼正过来的官兵。
“这妇人众目睽睽,诋毁世子,混乱皇室正统血脉,诬陷燕安王,还犯下了欺君大罪,我以世子妃的身份,代表燕安王府报官!”
董氏直呼冤枉。
官兵:“可有证据?”
荣安:“有!”
此刻的阿暮暗下啧啧,女主子厉害,若说谎话,女主子说的也不比这个妇人要少吧?以谎话做饵,引来的可不都是谎?
等两谎相见,真假自然水落石出。晚些时候他可得告知男主子,以后轻易别在女主子跟前掩饰,一不小心,这谎话要漏。
就像这个妇人,若不出意外,都漏成筛子了。
……
第555章 你承认就好
荣安可不知,不远处,虞博鸿和朱承熠其实一直在瞧着。
虞博鸿见女儿处变不惊临危不惧,觉得欣喜欣慰,朱承熠则觉得冤枉。
他想吃肉,喜欢吃肉,迫不及待等着今晚大吃一顿。
他哪里敢得罪爱妻?可他被老丈人拉住了。老丈人执意要看看女儿可否有独当一面的本事,不肯让他出面。老丈人是满足了,可他怎办?
于是,此刻的朱承熠心下喊苦,左不是,右不是,还得小心翼翼担心着外边“局势”。好在,这精挑细选的妻子是有本事的,此刻形势看来,自己哪怕不出面,问题应该也不大……
殊不知,荣安心下已将朱承熠骂了又骂。
她虽没掐时间,但大概是有数的。
她给的一刻钟,应该已经到了。
可放眼看去,哪有个人?就朱承熠那速度,真要前院赶来,最多也就小几十息的功夫。呵,婚前她走哪他跟哪,还美其名曰“怕你捅娄子,为你善后”,可这刚一成婚,就一切颠倒?
他跟着自己满打满算才半年,可自己得跟他一辈子。
好像还是亏了?亏了!
荣安憋闷之余,挥手命人去通知菱角,今晚留宿将军府,让把床褥收拾出来。
这边荣安气呼呼,那边董氏哭唧唧,口口声声喊着冤枉,求着官爷和众人为她做主,句句表态她没撒谎……
荣安原本打算好好收拾,将人弄去衙门的。可朱承熠不出现,她便更生出几分甩手之意了。她懒得去衙门折腾,反正人也越聚越多,就在这儿当着众人和官兵揭穿她,之后让阿暮善后。主意一定,此刻的她,只想速战速决。
“别喊冤了。我还有几个问题,你若没有漏洞地答上来,我便请这些官兵回去。但你若答不上来,你便自己去向青天大老爷解释。你敢不敢?”
“我身正不怕影子斜!”董氏昂了昂下巴。
“你说你家是猎户,那你住的是山里?”
“是。”
“可你说,为了去王府寻世子,你连家里产业都变卖了。我倒是不知,你大山里的产业是指什么?你卖给谁?谁会要?”众所周知,猎户们为了保证狩猎范围有足够的猎物,一般都不会聚集而居。所以她不可能有邻里。加上这女子先前说是在雪原救了朱承熠,雪原那种地方明显就人迹罕至,她有产业也得找到活人要。
“我……”董氏错着牙,愣了两息才道:“我家在镇上有屋有田,产业是指的那些。”
“可我记得你说你家贫困。家里全靠你爹的猎物皮毛和你的手工过活。”
“……”董氏既有些慌也有些犹豫。她本想说屋子是她死去的娘留下的产业,又怕被逼问她娘的身份,外祖家所在。
这一犹豫,荣安下一个问题已到。
“你家既然有屋有田,可你们放着屋子不住,不选择稳定耕作,竟然去到雪原,去选择那靠天吃饭,还十分危险的行当?”
“你说你不会武,那暴风雪来临时,你又是如何凭一己之力救了世子的?”
“你说你今年二十,那四年前就是十六。你能跟着爹在雪原生活,定是没有许人。可十六了,你爹和你都还不为你婚事操心?还有,你有产业有相貌,为何不嫁人?”
“你们在人迹罕至的雪原生活,你怎么嫁得出去?”
“世子身边的总领在这儿。”荣安又推了阿暮出去。“你变卖掉的家产在什么镇什么村什么位置,家产多少,卖给了谁,卖了多少银子不如都讲讲?阿暮总管燕安土生土长,是燕安王配给世子,军里出生,在燕安各地都有待过,对各地地形和民俗都很了解。你既想进王府,这些总该交代!”
“……”董氏压力渐渐上来。
这些问题,有的她不知道,有的是她不敢答。
这虞荣安的路数她有些看懂了,她若回答一个,虞荣安便又能扯出来十个问题。毕竟一个谎,必须十个慌来圆,她已经预感很快就圆不回来了。
她决定,还是用她的拿手戏。
“你们别逼我了。”董氏眼泪再次滚了下来。“我说的都是真话,我可以对天发誓。但那是我家私事,我不想说。谁家还没有些不好揭开的伤心事?你们又何苦咄咄逼人?”
人群里,有两处突然起了回应:
“就是!世子妃有些过分了。”
“人小娘子是来投靠的,又不是犯人,怎能如此审问?”
“这种阵仗,谁不得慌?人家已经够难够苦够可怜了。既然要问私事,就该带回家去问。这大庭广众,怎么启齿,是不是?”
“那娘子是真可怜。瞧她那鞋子,都破成什么样了。万水千山而来,不容易啊!”
“……”
这样的声音,分明是将局势和重点在硬拐。
人群里还真有许多没立场的百姓跟着附和,开始觉得在这种状况下,这事或许带回王府去私下解决才好。
荣安听在耳里,心里憋闷来气。她的猜测不错,人群里还有这女子的同伙在帮忙推波助澜……
她给了阿暮一个眼神。
阿暮微一颔首,他刚已暗布了人手到人群,这会儿刚好可以循着两路声音出来的方向找一找……
荣安咬唇。真以为她闲着没事浪费这些口舌?小娘子有帮手,她就是在等着对方煽风点火方便自己捉鱼!
“行了!你委屈什么?这些话我哪句是不该问的?你想进的是王府,你的儿子是想要姓朱,皇室的事,万一弄错了,谁担得起?”
荣安又喝向人群:“你们也是,别叫人带着走!燕安王府在北地抗敌,是咱们大周的英雄。可这女人嘴里的燕安王,却脾气古怪,暴戾无常,你们就不觉奇怪?万一这女子是鞑子奸细,你们刚刚起哄的一个两个,全都得问责!”
人群里一下安静不少。这也是荣安要的。
一般的民众被一恐吓,自然会闭嘴。只有那些始作俑者的,才会不遗余力煽风点火。但愿她能将那些藏匿暗处的家伙给抓出来!
人越聚越多,将兵马司和京卫的巡守也引来了不少。也好,可以负责秩序。
荣安再次盯住了董氏:
“刚刚你所谓的私事,我可以先搁置,待会儿你自己去跟官爷说。我的问题还没完。你爹既然是猎户,那你肯定认识弓箭。”
荣安已经招人在将军府兵器房挑选了不尽相同的十张弓过来。虞爹勤于练武,箭术不凡。家里兵器房里,近百年来军中和市面上的弓箭都有搜集。
“给我们说说,你爹用的是什么样的弓吧?你看清楚了,这里的弓,长短不一,材质不一,作用的环境和目标也不一样。有的用于步战,有的用于水战骑战,还有的没有射杀力,只做配合用。我就问问你,你爹这个猎户用的是哪种?好好选,你若选错,我便又得怀疑你撒谎了。”
“你爹在雪原山林行狩,弓箭必定常有损耗,所以你爹定是自己制箭。过程不难但繁复,尤其制胶时。我好奇,雪原动物不多,那你爹用的胶来自什么动物?熬了多久?这你总知道吧?”
“你可别说你爹的箭是去买的。因为买一支箭的价钱或许可抵两块兔皮了。你也别说没见过所以分不出你爹用的弓,你们家挣钱的家伙,一定宝贵得很。”
荣安原本不敢这么问。
她不确定这女子的真实出身。但刚刚一番交流后,看其说话有逻辑且会用成语,若不是因为撒谎,应该还挺有水平。这样的人,绝不会是出身乡野,至少是读过书的。由此可见,女子的真实身份也是假的。
她或许可以将她的那个故事牢记心中,但有些旁枝末节,比如弓箭,荣安就不信,幕后人给的故事信息会那么详细。这女子还能答得上来!
果然,女子支吾间再次泪水迷蒙了眼。
她原本以为,他们给她的资料已经够详细了,可……压根不堪一击。怎办?
女子决定再次和刚刚那样,强行转移所有人注意力。
她突然间便带了悲壮,“世子妃何必咄咄逼人!我不答,并不是我不知。而是我不得不拒绝回答。”
“哦?”荣安没想到她还有说辞。
“这孩子是世子亲子和长子,今日我若这般遭世子妃刁难,他日这孩子如何面对世子,面对世人?他的那点出身又得叫多少人取笑?世子妃,您想知道的,我都可以说,但咱们能不能私下说?”
她决定了。索性,换一个计谋。王府去不成,这将军府也一样。
只要到了私下里,四下无人,她便做出谋杀状,那有武艺的虞荣安必不饶她。只要虞荣安敢有一点点的动作,她便呼喊求救,趁着外人未散,帮手还在,她定可以顺利反咬虞荣安联手将军府众人为了灭口诱杀她和孩子……那么,他们要的结果,她一样都能做到。
荣安哪能如她所愿,冷笑道:“不能!”
“您心虚了?”
“因为你不配!”荣安有些烦,好个朱承熠,到这会儿还不现身。“阿暮,告诉她,燕安军的代表纹身。”
阿暮走上前来:“燕安军压根就没有代表纹身。”
“……”董氏傻眼,众人哗然。
“世子妃只是故意诈你。”
“可……当时说的是世子……”
阿暮回头,终于瞧见了自家主子赶来了。啧啧!再不来,回家就要跪搓衣板了……
而那董氏一见朱承熠便开始了她的表演,一声“熠郎”叫得多少人鸡皮疙瘩都要掉了。
朱承熠神色淡淡,连个眼神都没给她,只可怜巴巴看向荣安,低声喊了声:“安……”
阿暮则跳到朱承熠身边,随后一咬牙,扒拉了他的前襟,低声到:“为了主子今晚喜乐……”也为了自己的将来。“属下得罪了。”
朱承熠低哼,由着阿暮那么一扒。既来了,也是做好被扒的准备了。娘子生气了,他再不低声下气点,今晚连床都上不去。
“诸位瞧好了!”
朱承熠衣襟大敞,白花花的皮肉,硬邦邦的肌肉,一目了然,哪有什么鹰!
“世子身上没有纹身!没有鹰!没有什么朝左朝右!没有鹰眼睛!所以更不存在什么血痣!什么都没有!这位娘子,你一直在撒谎!”
“我……我说不记得了,是世子妃一直诱导我。”董氏刚看见朱承熠时面上漾出的一丝红瞬间退了个精光。她瞪大眼,心下咯噔,双腿也软了。
荣安:“这位大妈,刚口口声声,说得跟真的一样,咬定鹰眼是血痣的可是你!你若不是在撒谎,怎么说话全在跟我走?怎会被我引诱?”
“我……”
“还有,四年前的冬天,我记得正好是燕安王府什么妾室没了的日子。当时世子被软禁在家,怎么可能去到雪原?”
“世子是偷跑出来的。王爷因为妾室没了所以将他软禁,他不开心,偷跑出门玩。”
“你怎知道?”
“世子与我一起时,告诉我的。”
“你确定没撒谎?”
“确定!”
“可我是在撒谎。”荣安突然噗地笑了。“四年前的世子在做什么,我哪知道?但我知道那妾室是三年前才没的,不是四年前。怎么,是四年前的世子神机妙算先透了天机给你?还是你所谓的‘确定’都是谎言?”
“你……”那董氏怎么也没想到,虞荣安还会诈她!这次竟是直接当众引诱她又撒了一次慌!
她乱了,她早就乱了。其实从虞荣安那一系列她回答不了的问题出来时就乱了。
她只记得燕安王府曾没了个妾室,谁知是哪年?刚刚心头一慌,下意识才扯了个谎,谁知会被当场揭穿?
现场再次哗然。
“事到如今,你还不肯说实话?”
荣安冷笑。
“前几日王妃入京后告诉我,王爷最遗憾之事便是看不到儿子成婚,其次便是春天时候世子入京,可他却在前线,没能送世子一程。谁叫每年一到春天,鞑子便会出动,世子今春入京时王爷带兵在外,所以没能送上,为此他心里遗憾。
可你刚却说,世子入京,王爷不满,在王府大发脾气,你怕被他灭口?王爷都不在府上,怎么灭你?你还敢说这不是谎话?就这一条诬蔑皇族之罪,就够治你死罪了。”
“我……我只是猜的。我不知道王爷不在府里……”那董氏腿早就软了,跪坐在地。
“你承认撒谎就好。”荣安蹲身笑。“因为这一条,我也是诈你。我哪会知道,春天的时候王爷他在不在府里……”
……
第556章 摆不平不行
荣安知道对方有备而来,给出的故事在时间上一定不会有漏洞。可那女子被她先前的一连串质问弄得早就惊慌失措,之后她随意抛饵时,女子压根招架不住。
此刻女子被当面揭穿还承认说谎,荣安自觉任务已经完成。
她对自己表现还算满意。她自认长进不小,心思缜密度也见长,没太丢脸,那就行了。她甚至微微自得,敌人缴械太快,叫她手上另外还有的两个攻击点都没用上……
她最不满的,是朱承熠。这货等她收尾才出现,摆明是捡现成来了。
于是,她索性做起了甩手掌柜。
朱承熠在,与自己还有何关系?
她交代阿暮几句打算离开,却闻不远处传来了巨大声响。
撞击声伴着尖叫声。
一时间,多少人的注意力被吸引开,官兵里也有不少人往响动处飞奔。
几十息的功夫,人群散了一半。
荣安瞟向人群时,突然想到什么,刚要开口,眼前有银光一闪。
有东西已经飞到近前。
不过阿暮和另一侍卫已经拦出去,瞬间“铛铛铛”,将来物打落在地。
一瞧,全是暗器。
而下一瞬,人群里已有好几人被按倒在地。而他们挣扎间,袖中还有匕首掉落。
啧啧!
荣安身边一直有侍卫保护,想要攻击她不易。
所以无疑,这些人是冲着那地上几乎完全招认的董氏下手的。董氏一败涂地,对方自然要灭口。只是他们没料到,隐匿在人群中的他们早就被盯上了。刚要出手,便被抓了个现行。
而不远处的响动也已查明,是有一马车撞上了临街一家铺子,重伤了两个行人……
好个声东击西!
被扣那几人知道输了个彻底,对视后还来不及咬舌,便被朱承熠的人一齐卸了下巴。
那边董氏吓坏,又被阿暮威逼利诱加恐吓要灭她全族对她毁容加凌迟,赶紧招认是被指使。
地上孩子哇哇喊娘,可董氏看孩子的眼神却突然变冷。果然,这两人并不是真母子。只是可怜了这无辜孩子。
一众祸害和孩子全被丢给了官兵,暂时先收押。
一场闹剧落下帷幕。
荣安不曾搭理朱承熠。
朱承熠心下叫苦,他容易吗?听闻她让做留宿准备后,他便飞奔而来了。
然而此刻荣安抱胸不管事,朱承熠也只得带着阿暮跟去衙门先做安排。
围观众人纷纷前来安慰荣安。
一时间唏嘘四起,皇族媳妇不好做。那些个无妄之灾应付不好,就得吃大亏。也太吓人了……
荣安虽赢了,却依旧不痛快。
她若不是早知道朱承熠之事,若不是他两人之间有信任,这次她会上钩吧?大概会的。误会肯定会有,罅隙也难免生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能给出这份新婚礼物的,无疑也就那么几个人。要么,是朱永昊那帮人,要么便只能是来自廖家了。
荣安在谢过了那位帮忙的大嫂后,便回了将军府。
她刚好迎面瞧见了爹:“爹,咱们不做点什么?”
“你还要做什么?”
“万一那帮人嘴硬,查不出什么来呢?”官府那里,她先前抛了状告之语,所以眼下便算是朱承熠去报官。
“你若有想法,说说看。”
“朱永昊不是由您北营禁军管束着吗?不能给他点颜色瞧吗?廖家那里,咱们是不是也该暗地里使点绊子?他们都太闲了,总得给他们找点事做。另外,咱们这会儿不如入宫去吧。”
虞博鸿眯眼。“见皇上?”不谋而合,他其实正有此意。
“对啊,告状去!先入为主占便宜。那么即便官府那里查不出个子丑寅卯,咱们还有皇上。”原本朱承熠新婚,是打算明日入宫请安的,此刻提前也没什么不好。大中午的,连回门饭都不吃就去诉冤,多可怜!
“你要怎么个告状法?”
“不管是朱永昊或是廖家,由于先前那些事,最近什么都做不了。但他们不动手,却一定不会忘了保存和积蓄实力,只有这样才能争取他日置之死地后生。
钱财是一切行动的基础。他们不会轻易放弃早先布下的路子。此刻皇上突然紧了北路的局势,彻底断了他们财路,他们只怕坐立难安。
今日他们的目的,虽看着是冲我和朱承熠来,但未必不是冲着燕安王府。否则董氏也不会咬住了燕安王的人品做攻击和挑拨。
既然他们对在燕安的利益在意,那我们的目标就让他们在燕安再难有作为。只有这样才是报复,才能让他们难受,才能让他们尝尝痛。所以我们去告状时,就拿燕安说事!”
否则没有确实证据在手,说什么都没用。想要利用皇帝,就得拿住皇帝的疑心。想要咬住朱永昊一路,也只有这个办法。
眼下这种时候,燕安太平,对燕安依旧咄咄逼人的,自然是居心叵测!而朱永昊对燕安之心先前已经暴露,无疑这事若往燕安意图上引,那么哪怕证据不够,皇帝也只会先往他身上怀疑,必定饶不了他!
见女儿果然成熟不少,虞博鸿更觉欣慰。他看出了荣安的略带自得,忍不住打击:“你莫不是以为,你刚刚将外边的戏唱成功,全靠你自己吧?”
“难道不是?”荣安讶。
“官兵是你让人去找来的不假,但你以为,兵马司和京卫的人怎会来得这么快?又如何会来这么多人?”
“不是被围观动静引来的?”
“是爹派人去招来的。那妇人当众出现,自然会有同伙在附近。而她既然做了出头鸟,便至少一半可能只剩了死路。你觉得,那些同伙既然有灭口之心,灭口之力,又怎会等到你揭穿了那妇人之后?若他们在眼看形势不对之时就动手,收到的效果是不是更好?”
“……”是这个理。
“爹告诉你吧,那伙人早有准备,连说话口音都是燕安北地的。由此可见,他们若觉得那妇人不能按原计划引来你的暴怒或是成功打入王府,他们原本是打算扮作燕安人,将灭杀那妇人的责任推在燕安王府身上,随后逃之夭夭的!”
荣安愕然。是这样?是啊,朱承熠“看见旧爱携子来寻,为了掩盖丑闻,所以他动手灭杀”……众目睽睽的可怜妇人一死,这事就彻底闹大了……而且只要抓不到凶手,朱承熠的嫌疑便不会解……
这种可能,她倒是没想到……
“各路官兵来得太快。他们若动手,便将被抓个正着。犹豫间,他们就只得先混在人群之中看形势。
而爹之所以让朱承熠晚些出现,一来是看看你本事,二来是清楚,只要朱承熠不出现,你就得拖拖拉拉,足够等来各路官兵的到场了……”
荣安深吸一气。原来自己也在老爹算计之中。英明!
她不由感叹:
“所以,见四处是官兵,那帮人被憋在了人群里不敢动,最后却发现形势越来越糟。那董氏被我逼到错漏连篇。眼看她或许要招认,他们不得已,只得强行动手。
为此他们还制造了一起意外想要调虎离山。只是他们不知,虽然调走不少官兵,可他们早就被我的人盯上了。所以他们才刚一出手便被控制……”
说来说去,姜还是老的辣。
荣安自觉了不起,可在老爹跟前,还是雕虫小技!
“走吧!”虞爹唤了一声。
荣安跟上,一直到侧门,她才知老爹早就安排好了马车,本就是入宫准备……
“事情弄完便赶紧回王府吧。新婚燕尔,别住娘家!”
“可我还没吃回门饭!”荣安幽幽。
“爹会派人将中午的饭食给你送去王府。给你送个整桌的席面去!咱们不用在意形式。”虞爹笑。“成婚了就别耍小性子,刚刚不是很大气吗?熠儿这孩子还是不错的。”
“我和您之间,他选了您,您自然高兴。”荣安斜眼。
“他不出面才是对的。他要在那儿,无非是叫人评头论足,拿那孩子与他对比,于他名声没好处。此刻这般不是正好?他在你证明对方撒谎后再出来揭穿,自然无人在意那孩子了。而且是你自己在皇上跟前大包大揽要权利的,这会儿挡箭的,自然就该是你!”
“你是我爹吗?怎么一直帮他?”
“他也是我半子了!”虞博鸿笑中带涩。荣英废了,妻子肚中不一定就是儿子,老天未必还会给他一个儿子。所以,不管是养子还是半子,他都珍视着……
“入宫后,知道怎么做?”虞爹关心这一点。
“知道。我委屈,可怜,苦相,哀怨……要是不够的话,我还可以想法子潸然泪下一番。”
“皇上跟前,你少说几句。做皇上的,都喜欢自己思考。你说得多,他便觉得你有带他思绪的嫌疑。”
“您放心,我保管不说话,全留给您说。”
“嗯。好好学着点。”
父女俩就这么入了宫。
中午时间,皇帝一般都很悠闲。
荣安新婚,虞博鸿休沐,两人一同出现,皇帝自然知晓不对。
挥退左右,这委屈巴巴的父女俩来龙去脉一道出,皇帝果然将心思放在了燕安最近的行动上。
自打废太子之后,皇帝给了燕安极大的支持,燕安与朝廷的关系也是几十年来最和睦,此刻有人对燕安动手,显然是再次开始妨害他的皇权……
哪怕只为一口气,他也不会让对方如意,更得要逆其道而行。
“朕明白了。燕安那里,朕的主张和支持不但不会变,还会继续扩大,全力相助。朕会即刻手书一封到燕安,让燕安王务必给死死掐住了每一条商路!”
皇帝又看向荣安:
“这次你受委屈了。你转告熠儿,他既是姓朱,腰板就给挺直了。朕怎么也会给他做主。虞二,这次你做的很好。你维护了皇室颜面和血脉,朕自有嘉赏给你。而你与熠儿是朕赐婚和主婚,更是无畏于那些个牛鬼蛇神的栽赃陷害。以后再有这种事,你直接来找朕便可!”
他倒要看看,有没有人敢直接来他跟前兴风作浪。
有人差点害及了自己颜面,这也是皇帝不能忍的。
另外,今日这丑闻若不曾揭穿,虞荣安若真上了当,对方腌臜手段使出,还不知会如何掀起风雨,那虞博鸿还不得怨恨上他这个做媒保媒的?佳偶变怨偶,一边是得力助手,一边是自家族亲,后患无穷……
皇帝越想越不爽,当即便派人去顺天府送信,让接手今日将军府门前事,并严查严惩到底。
“二皇子府,大概自由还是大了。你负责再给压缩一二。”皇帝又吩咐了虞博鸿。“日子过得太好才有闲情逸致,给他们找点事做。”
荣安心下乐翻,皇上所想与她一样呢!好!太好!
“这事也不一定就是二皇子府所为……”虞博鸿思量后道:“燕安地那道利益的受益人和行为人,肯定不止二皇子。”
“你去盯!那些早先与二皇子关系匪浅,财大气粗的家伙先好好盯起来。谁要是有嫌疑的,便整理了证据来报。找不到证据的,也别让他们太闲了。二皇子府那里就听朕的,上下再收紧些。”
皇帝深吸一口,或许,他只有彻底灭了废太子的希望,那些早年支持废太子和皇后之人才会彻底歇了那些个念头……
从皇帝那里退下时,刚好朱承熠与顺天府府尹前来禀告。
朱承熠和荣安擦肩而过,荣安却头也不回离开。
朱承熠向皇帝诉苦:“我媳妇不理我了。”
皇帝笑:“你又没个职务,有的是时间!区区小女子还摆不平?你要摆不平,绝对就是你不行!”
……
荣安跟虞博鸿一道往回。
虞爹要去二皇子府执行皇帝口谕,荣安也跟去了。
那个宅子,是她前世生活了快三年的地方呢!
只是可惜,可惜啊!
她进不去!
否则她大概能有一百种法子气得朱永昊喷血。
荣安命马车围着那府邸绕了一圈,此刻却是高墙伫立,禁军围守,从外边看不到里边的一丁点。
“咦,这家姓殷?”荣安发现,朱永昊这府邸左手那座宅子上挂着“殷”姓灯笼。
“是。”阿虎回。
“是贵妃外家的那个殷家?”
“殷家人有银,这不是他们主宅,应该只能算是一处产业。”
“难怪门面没挂‘殷府’匾额。”荣安一思量,却是笑了。
……
第557章 赶紧弄回家
荣安明白了。
紧挨废太子府的这处宅子,十有八九是殷家故意买下的。
他们故意买在了朱永昊家隔壁,一为恶心,二为监视朱永昊。
荣安前世虽不管事,但记得这户人家不是姓的殷。所以只能是今生局势变了,泰王突起后,殷家对泰王的一种支持而为。
有意思!
反正也是闲着,不如去瞧瞧!
荣安叫停马车,上前叫了门。
门开,发现里边空荡荡,确实不见热闹,应该压根就没主子居住。
“这位是……虞家二小姐?”那管家倒是有眼力,竟然认出了荣安。
管家老头一脸不明,想不明白怎会有客临门,还是先前家里没有来往的那种。
“走累了,来讨杯茶喝。”荣安笑。
这样的话出来,谁能拒绝。
就这样,荣安被请进了这个宅子。
就荣安眼下身份,谁都得对她客客气气,再鉴于贵妃和泰王都有拉拢虞家之心,所以管家很有眼力见,言行也都热情。
面对热心又机灵之人,荣安一向阔绰。更何况那管家还嘴甜,恭祝了她新婚大喜。荣安大方出手,直接给了一大把的银叶片。
她身后跟着的菱角直掀眉。铁公鸡突然拔了一大把毛送出去,多半是有所图。
“人可是殷家的管事,给少了能看得上吗?”私下里,荣安是这么回她的。
菱角不明白:您什么时候开始还在意一个别人家奴才看上看不上的事了?
那边荣安已与殷家管事相谈甚欢。
从贵妃到泰王到殷馨,转眼又将话题拧回了这个宅子。
一问,猜想是真。
这宅刚买还不到四个月。
算时间,应该是七夕后不久入手的。
由于这宅子空置,倒是方便了荣安四处溜达。
相比隔壁朱永昊那宅子,这处明显小了不少。
整宅造型也奇怪,就是一个狭长形状,压根不像大家大户会入手的户型。而这宅更妙之处,是这里虽与隔壁朱永昊的后院隔了几道墙和一条巷子,但实际两家外墙之距只十余丈。
荣安转悠了一圈,盯上了一座假山。
要不她怎么就喜欢有假山的地呢?
她二话没说就腾了上去。
也不知这假山顶上能看见多少东西。
略微遗憾,假山不够高。
哪怕她到了山顶,可朱永昊宅子外边建的高墙还是挡住了她的视线。
“梯子有没有?”
她又向管家开口。
“放心,我武功好,不会摔的。快,快!”
梯子到手,加以固定,她借着三脚猫的轻功和灵巧的身子,轻松爬到了梯子顶端并站了上去。
“甚是不错!”
站得高,看得多。
这一次,整个朱永昊府邸,全都暴露在她跟前,完全一览无余。
她看见那宅子外围巡守的禁军,各门前驻守的侍卫,几乎看不见下人的空荡宅院。
变了太多了。
曾经花团锦簇,奴仆成群的地方,此刻已是枯枝败叶遍地,花林树丛凋零,一片败落萧索。
等等,那是谁?
荣安想笑。
虽看不清容貌表情,但那个身形,她一眼就认出来了。
不是朱永昊又是谁!
他正在近侧门的墙那边呵斥什么。
不用听也知,是爹带了圣谕前往,下达了什么让朱永昊不爽不痛快的命令,让他忍不住出面。看他伸出的手臂,明显很激动!
可惜可惜,自己手上没个千里眼,否则一定很有趣。
荣安一心想要气一气朱永昊,试着冲他挥了挥手中帕子。
啧啧!
只见朱永昊还真就突地抬头看来,随后停止了口中咆哮。
荣安今日一身红,这会儿高高“挂”在半空,整个衣袍帕子都在随风飘舞,就跟一面旗子一般,叫人想忽视都难。
别说是朱永昊,就连不少禁军和虞博鸿都瞧见了她。
“二殿下,我就是跟您打个招呼。”荣安声音里带着欢快。她提着气,用了最大嗓门。朱永昊所在那道侧门正是近了殷宅的这边,所以只区区不到三十丈,那货绝对能听见。
“我大婚,皇子们都来了,就您没来。我心里记挂着,所以让人给您送了席面和喜糖,您多吃点!管够!”
果然,她的欢快刺激到朱永昊了。
那边朱永昊竟是甩袖就走。
“殿下,我特意前来,您不谢我吗?别走啊!您是君子,怎么连礼数都不顾了?”
朱永昊越走越快,转眼消失。
荣安觉得有趣。
下了假山,菱角直说她“吃饱撑的”。
“他这么欺负我,还不让我欺负回他?”
“这也算欺负?”
“怎么不算?朱永昊是个自负之人,对这样的人来说,你过得比他好,就是对他最大的刺激和报复。这是一。我是当众挖苦他,当着这么多禁军之面打他脸,他必定恨到发抖,这是二。眼下他为阶下囚,我能光明正大对付他,他却连暗地对我报复都未必能做到,我要憋死他!这是三。
我说到做到,等会儿就送了席面过去。按着他的心气,我送的越多,他越生气。他肯定不会吃。我倒要看看,他要不要饿肚子!”
荣安打算让爹好好修理他。他们主子少,这大冬天的,菜也不会坏。一大桌席面送去,锁个三天厨房总不为过。
到时候,朱永昊要么吃她的喜酒,要么就得饿肚子。看他是选择低下高贵头颅,丢下他不凡的尊严,还是委屈了肠胃。
总之肉体和精神,至少得有一样受折磨。这是四……
菱角闻言直笑,这便是她家的姑娘,看着不靠谱,但总能让想到办法让胸中不舒坦的气给快速顺来。
“吃食那东西……会不会不妥?万一吃出个好歹,到时候别说不清。”
“你担心的是。”荣安拍拍菱角肩。“可我是那么傻的人吗?我家最近席面都是皇上应下的,祥月楼出品。”那祥月楼的主子是皇帝,上下都是皇帝的人,席面从做好到送出去,将军府的人全程不沾手。
若朱永昊真要玩什么把戏,演苦肉计中个毒什么的,荣安倒是巴不得。
只要他敢放幺蛾子,她就有办法让皇帝再收拾他!
……
荣安刚下假山,那边殷馨已经赶来。
“你……怎么来了!”荣安问。
“噗,这家姓殷,你问我这话,是不是怪异?”殷馨热情上来挽了荣安。“管家传了话到殷家。然后我自告奋勇来了。你知道的,我和我家人都巴不得与你攀上点关系。”
荣安嘿笑。殷馨这样“坦荡荡”的人,她实在讨厌不起来。
“你家这宅子,怎么来的?”荣安也不拐弯抹角。“四个月前的话,太子地位还算巩固,他家隔壁宅子怎么会落到殷家手上?”这不合理。太子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这家的原主也没有卖房的胆量。
“这事若是别人,我一定不说。但既是你要知道,我便直言了。”
殷馨全盘道来。
原来,如荣安猜测,七夕之后,泰王定下了与赵阁老家千金的婚事,贵妃一下得宠,相反皇后和太子却接连受了打压。
殷家作为贵妃外家,泰王助力,自然要做点什么。当时这一片的原主人徐家有个花天酒地的败家子,殷家人在赌场使了点手段,让那徐公子欠了他们一大笔银子。那徐公子拿家中印鉴做了抵押,之后利滚利,很快便是一笔巨款。
殷家之后找上门,也不要银子,只要徐家割让一片地来。
徐家拿不出巨款,只得应下以一小片狭长地换了欠款。而徐家怕丢脸,一直藏着这事。等到文书过好,那边太子府才知这片地方被过到了老对头殷家手上。
文书齐全,殷家原本确实有利用这片监视太子之意,哪知还没几天,太子却是栽了……
眼下这种局势下,这片宅子已经没什么意义,所以便闲置了下来。
三刻钟后,荣安光顾了殷家。
“我想买下那个宅子。”她笑着对殷家老太爷直言。“那宅子构造很合我胃口。地段更是我喜欢的。”大了的话,她还买不起。买来专门泄恨,挺好。再安些人居高临下盯住朱永昊,看他还能如何折腾。
今日那妇人和孩子事,加上廖文慈不知所踪事,这些都让荣安隐隐不安,总觉得朱永昊或许还有蹦跶之力,她不放心,得做点什么。
当然,也是给她以后的闲暇找点乐子。
前世受的委屈,今生一起讨回来。看着那些人憋屈,她也高兴。
“明人不说暗话。殷家留着那宅子没有用,眼下二皇子栽了,谁都巴不得与他撇清关系,所以那处宅子,即便殷家想出手也卖不出去。
既然如此,不如物尽其用,卖给我吧。我还可以答应,贵府原本的意图,我一定好好发扬光大。”
殷馨已将荣安今日对朱永昊的挑衅告知,殷家人何尝不想看废太子吃瘪?但他们顾忌太多,换作他们是万万不敢的。所以荣安今日所为,他们也觉得很是舒畅。
他们知道虞荣安和朱承熠都与废太子有隔阂,其实就冲这一点,他们已经心动了。
荣安:“另外,也随时欢迎殷家人去那处做客。如何?”
确实如荣安所言,那宅就是个鸡肋的存在。没用,且卖不上价钱。当然,一般人即便不介意旁边住的是废太子,也会怵于四处巡守的禁军,压根不会买下那宅子。
所以那宅基本就是一废物。
殷家人很愿意做这个顺水人情。
于是,殷家答应,只以两千两的价格,将这片地方转卖给荣安。
他们其实愿意免费送,但荣安不肯。
荣安可不要这个人情,两千两,是她综合了地价并考量环境后给出的……
谁能料想,只不过一个多时辰没放在眼皮子底下,她便自作主张买下了一处宅子,还是位置敏感的宅子,对于她不加深思熟虑的行为,虞博鸿和朱承熠都是无语的。
荣安饿坏了,到家便是吃得欢,直接塞了一嘴巴的点心。
那毫无仪态还带了点嘚瑟的模样更让爹娘嫌弃。
“多好!我要在假山上建一座高高的亭子,然后常常对着朱永昊吃香喝辣,没事做的时候,拿弓射只死鸟死蛇吓唬他,或是趁他不高兴时敲锣打鼓请个戏班子憋屈死他。哈哈!
他要么出来被我气死,要么躲在屋中被我憋死,想想就高兴!我在自家撒野,谁也碍不着,谁也管不着。可惜啊,他连告我状的机会都没有。说不定会被我气出个心梗,我也算为民除害了……”
虞博鸿也不知臭丫头此举是对还是不对。
人殷家设计买宅是为了成就大势,为了家族长远。这臭丫头一掷千金……虽口口声声说的是监视,怎么他听着更多是报仇?
“爹!”荣安却是突然眨眨眼。
虞博鸿下意识蹙眉。
“皇上是不是说,让你将朱永昊宅子的防守再紧一紧?那你是不是还得加派人手?”
“是又如何?”
“您派去的禁军人太多了,朱永昊大宅周围的那些个巷子哪里容得下?太不方便,还扰民,众禁军大哥们还辛苦。您看,这天气越来越冷,您手下的人,他们需不需要一个休息和轮值的地方?哪怕只是喝碗热乎姜汤,吃顿热腾腾的饭?”
荣安之意已是溢于言表。
虞博鸿再次无语,不用她说,他已经知道她会说什么了。
荣安又是眨眨眼:
“我可以提供的。我那处宅子可以给禁军提供饭食,提供休整之处。甚至整个前院都可以让出来。那宅距离对面只十几丈,多修几座假山,一览无余,比巡守还轻松了太多,我可以为禁军分忧……”
“只要付你银子是吧?”
虞博鸿冷笑起来。臭丫头,就知道不会这么简单。好处都给她占了?连朝廷的银子都想占?“付你租金,付你伙食钱,你还能获得免费修建假山的银子和人工,还能借势狐假虎威连侍卫都省了……”虞博鸿脸上的嫌弃都快满溢了。
他指着朱承熠:“赶紧把你媳妇弄走。我要烦死了,好好的小媳妇,只管好自己的家事不行吗?带走带走!你也给她寻点事做,省得她操心这个那个的!”
“小婿领命,这就带媳妇回家去!”朱承熠求之不得,他可一直只等老丈人发号施令。
……
第558章 我没有面子
宫中回来后,朱承熠把今日那破事全丢给了顺天府,匆匆赶回,直奔兰心院,发现妻子未回,菱角也不在。
丈母娘出来取笑他,说今日绝对不会让荣安留宿,他才略微放了心。
此刻丈人一声令下,他几乎是将人拖了就走。
夜长梦多。
她那么多事,还是早点回家,早些就寝,做他们当做之事!
荣安大呼小叫:“我不回家。朱承熠,我今日不回家。”
然而,胳膊扭不过大腿。
某人低哼:“你再不乖乖,我便给你拦腰扛走了!到时候你可别怨丢了颜面。”
“你敢!”
“百善孝为先,我只是遵从岳父岳母命令,有什么不敢的?而且你不想看看,我从宫里给你弄了什么好东西?”
“什么?”
“很多赏赐。”
荣安闻言,眼睛亮了亮。哎哟。忘了忘了,午后皇上跟前她只顾着演戏,忘了自己新婚啊!怎么当时甩袖就走了?自己应该忍辱负重,和朱承熠一起四处磕头请安的。太后那里,贵妃那里,禧妃那里……亏了!亏大了!
也不知皇上都赏了什么?自己没在,赏赐不会减半吧?
眼看朱承熠手要揽到腰上,荣安只得认了,赶紧回头:“爹,记得让祥月楼送席面过去!那家府上人多,一桌不够就送两桌。”
“放心,爹还会让人给王府送席面去。天色不早,你们赶紧回家吃饭,熠儿,不许让她再四处乱跑了!”
“爹,我刚说的,你考虑下。我不会让您吃亏的。”
那宅子,荣安确实觉得可以挣点银子出来。哪怕一月就收朝廷一百两银子,只需一年多就能把那宅子的本钱给挣回来了。再包上禁军的一日三餐,至少每月还能挣百两吧?要不然呢?原本围守二皇子府的禁军饭食也是从别处订的,这银子,不赚白不赚不是?
而且这买卖还长远啊!若是朱永昊被关个一辈子,她或许还能靠着他挣一辈子银呢?噗,这事要叫朱永昊知道,更该吐口血吧?
若是成真,自己还是少气他,争取让他长命百岁才是!哈哈!
“爹,您不为挣钱也为您手下的兄弟们考虑考虑。热茶热饭才能让他们更热心为您为朝廷不是?”
“走走走!”虞博鸿嫌弃到龇牙。“掉钱眼里了你!赶紧走!”
“爹,我明日就去殷家过文书,您若不要休憩处,至少,禁军那伙食可以包到我家去。”
“你家在王府!”朱承熠和虞博鸿异口同声强调……
一被塞进马车,荣安的嘴便被堵上了。
她并没生朱承熠的气,于是对方靠上来时,她也没做过多推开动作。
但她很快就后悔了。
某人色相已起,大有扑食意头。
“至于吗?你是饿死鬼还是贪心鬼投胎?”荣安使劲拍开他。
“我对你的热忱,和你对银子差不多。既贪还馋。”
“朱承熠,你规矩点,这是在车里。”
“你若不想叫人看笑话,只做不说就好了。”
“边去!”荣安一踢,朱承熠一避。
她一脚揣在了车板上,不但发出了一声响动,车厢还晃了好几下。
小荷一声疑惑,骑马的阿暮一声笑,坐前边的菱角则一声咳。
荣安面色涨红瞪着朱承熠。
“别乱动乱晃乱叫的!你这是叫人想入非非!”某人笑。“不过,反正也叫人误会了,若是不做,岂不是亏了?”他再次凑上来。
荣安则再不敢乱动。
她怕这频动的车厢会笑死人,她不想以这种方式上风口浪尖。
“你就这么对我?我今日可是为你和燕安王府解决了个大祸患!”
“是!我感恩,所以打算人情债……肉,偿。”
“我之前欠你不少人情,抵消了!”
“你都说是不少人情了,抵了一个,还有不少。你打算怎么还?”他低低笑着:“我对银子可不感兴趣。你要是不主动还,我便只能自己找利息了。”
马车走得飞快。
太阳刚落山,两人便回了王府。
随后大门一关……
华灯初上,浑浑噩噩的荣安却连将人踹下床的力气都没有。这一天,太忙太累了。
相对神采飞扬,正在分配丈人送来的席面,让奴才们都退下随意吃喝的某人,荣安有些心酸。
好在,他留下的八道菜都是她喜欢的。
有些事太耗体力,身子被掏空的荣安大口吃着,大言不惭:“我要晚两年生育。”
朱承熠给她夹菜的手一顿。
“可以。”
“当真?”荣安做好他反对的心理准备了,见他爽快倒是一愣。“不会是有条件吧?”只要让她开心自在过两年,不过分的条件她都能答应。
“不算是条件。就是有个设想。”
“你说说看。”
“你可以用美色来打动我,或是用点手段让我对你的流连之心大过盼子之心,让我沉迷美色,让我没法自拔,让我乐不思蜀,自然暂时就不惦记生子了。”
朱承熠说着说着,自己就笑了。
最近形势越来越稳,他的生子计划确实可以延缓。妻子再调养两年生子应该更顺利。而且……这娇花在侧,他才吃了几口肉?
难怪说食髓知味,初知肉滋味的他,一想到孕后要回复素食生活,简直浑身都不对劲起来了……他不要!都还没吃饱过!
到底是憋了二十年的人,散发火气也要过程的……
荣安盯了他好久,最后再次被他给推进了红帐,继续一次沉沦……
与王府红帐里的恩爱火热不同,二皇子府里,则几乎是寒窟一般的冰冷。
要疯的可不止是朱永昊,荣华觉得快怄死了。
爹竟然来了?
关键是爹来的时候,她竟然不知。
她还是在听闻虞荣安正在对面挑衅后,咬牙切齿的她才出了住处。
她看见了光鲜的荣安,一颗心被绞成了一片片,痛得没法喘气。
她看看自己,再抬眼看看那张飞扬的脸,她是真的第一次对荣安生出了自惭形秽的感觉。可恨啊,半年多前的那贱人,都还只是个被自己踩在脚下,舔着脸拍自己马屁的乡巴佬。
她不甘不平,却不知错在何处。
看得越多,她的心越痛,她狼狈回了住处,锁起了门。
就这样,她再次失去了乞求她爹的机会。
后来,府中突然涌进大量禁军,王府的前院被封,后园的一大片也被拦起,府里上下乱作一团时,她才开门出来。
她这才知晓,爹带来了圣谕,做好了安排,刚刚走。
这一次,她抓着头发,恨不得揪光自己的头发。
这些日子她虽不觉自己哪里有错,但她后悔是真的。爹比廖家强多了,早知如此,就该好好哄骗那老家伙的!
她告诉自己,若再有机会,不论用什么办法,哪怕是最为惨烈的苦肉计也要离开这个府邸。
天知道这个宅子有多可怕!
没人与她说话,没人帮她忙。她吃饭得自己去端,衣服得自己洗,她的手心都不光滑了。屋中有霉味,还有虫鼠蚁。
至于朱永昊那儿,别说是争宠,就是看他,她都害怕……也正因朱永昊对她的态度很不好,所以她在府里处处吃瘪,连奴才都看不上她……
她受够了!
然而,她又错过了。
虞荣安这个瘟神,若不是她在那捣乱,今日只要爹心软,自己一定能出去的!
荣华蜷缩床角,抹着眼泪。
很快有人敲门,面无表情的侍卫送来了一份菜,几颗喜糖。她知道,这是荣安送来的席面分来的。
“拿走!我不吃!”
可她的叫唤无人搭理,侍卫放下漆盘就起身:“王府厨房已经锁了,接下来三天就只有这些席面菜。这顿是分配下来的喜酒,咱们都是按规矩办事,你吃不吃与咱们无关,明日你若还吃,便午时自己到茶房去取。”
说罢,那些人转身就走。
看着那精致的奶皮鸳鸯卷,如意翡翠卷,花菇鸭掌,参芪白凤,还有一小盅香味浓郁的翅汤,荣华再次泪如雨下。这些都是她往常喜欢的菜肴啊!她一看这颜色卖相,就知菜品质很好。她一嗅那汤的香气,就知材料很足……
什么时候开始,这些都成了她的奢侈之物了?
这两天,那叫人津津乐道的大婚消息挡也挡不住,王府上下都传遍了。虞荣安,小小庶女,她焉配?值得这么好的酒席吗?这些好东西,本就该是自己的。虞荣安,是她把一切都抢走了!
气火上来,荣华一把拍翻了整个托盘。她不吃!
可厨房要锁三天,她要是不吃,难道饿着?
鸳鸯卷四处乱滚,那香甜的牛乳气息让她食指大动。口水分泌。她多久没吃好东西了?她几个月没吃过牛乳了。她觉得她能一口气吃十个。
不不!
饿死了也不吃!
虞荣安的饭,她才不吃。
荣华只得告诉自己,那奶皮上的裹的乳黄色是毒药粉,吃了就毙命……
毒……药?
荣华脑中一闪。
她有个主意。
席面是虞荣安送来的,她若吃了虞荣安的饭菜出了事……何愁闹不到爹跟前?只要闹得足够大,闹到围守的禁军上下都知晓,纸包不住火,虞荣安的蛇蝎心肠自然暴露。那她不但可以顺利见到爹,激起爹的怜悯,还能复仇了是不是?
这主意生出就一发不可收拾。
只要能够出去,只要能结束眼下的日子,她愿意拼一把。
她小心翼翼拿出了一小包老鼠药。
府里的下人只剩了半成,所以鼠啊,虫啊都多。尤其她住的地,距离朱永昊他们远,这地方又偏,她收拾不干净,还常常有剩饭,所以连鼠虫都敢欺负她,怎么都弄不干净。
没人愿意帮她,她自己又不敢弄,所以上两个月的时候她花银子从那个讹她银子的婆子那里弄到了一包老鼠药。
后来府里越发艰难,那婆子也逃了,这老鼠药便被她藏了起来。她原本想着,若有一日过不下去,就把老鼠药下给廖静,以报其忘恩负义之仇。她下黄泉也得找个人陪着!
或许,此刻她可以用上这药了……
另一边,朱永昊很崩溃。
王府可以待的地方又小了一半,他刚一直在前院交涉,希望可以让他在前院被封前搬些东西过来,可那些禁军何其狠心,不但冷面无情,连厨房和厨房院子都给锁了。
他们连米面都没拿到。
席面送来,足足三抬。
他要疯了。
廖静可怜巴巴问他,可以吃吗?
可以吗?
他可以饿着,可他的孩子怎办?
难道让刚刚进入孕中期的廖静饿着?
于是,很想一把将所有送来的菜砸个精光的朱永昊陷入了痛苦之中。
朱永昊:“你就不怕有毒?”
廖静:“不会的。禁军都看着,她不会做那事。”事实廖静对荣安挺信任,她知道荣安不会害自己。
看着最近因为孕吐而胃口不好的廖静正对着佳肴咽口水,朱永昊突觉无力。自己这孩子,难不成也与自己八字不合?
“你想吃就吃吧。”反正他哪怕饿死也不会吃。
廖静抿了一口翅汤,只觉周身舒坦。
这炖得也太好了吧?
“这滋味,绝不是上门的酒席厨子能做的。”而是有秘方,说不定是出自名家手。
朱永昊更觉郁闷了。
尤其他还听见廖静转眼已喝尽了整盅汤,那匙与罐因为见底而发出的脆响更似在戳他的自尊。
他记得书房还有两块点心,他大步离开。
可廖静却道:“这席面……是祥月楼做的。”喝完汤,廖静瞧见了盅底的蓝字。这是祥月楼定制的餐具。
“祥月楼!”朱永昊冷笑。别人不知,他还不晓?“皇上的产业,真是给面子!”
廖静闻言惊,“殿下,要不,您也吃几口?皇上给的席面,不吃会不会太不给面子了?”
朱永昊更郁闷了。廖静蠢,可偏怀着他孩子,他对孩子还寄予希望,没法骂她,只得一拳头打到了墙面,磨得关节都带了血。
“你觉得我还有面子?”他阔步离开。
可他还没能迈出这个院,外边却来报,说荣姨娘疑似中毒了。
“荣姨娘”三个字,是朱永昊近来最讨厌听到的三个字。
“良娣”二字没了,提醒他不是太子了。
“荣”字提醒他,他的女人连姓都没有,是被家族摒弃不要的。
而这个“荣”字,还总能让他想到另一个名里带“荣”的女人!
这三条,都会让他想炸。
中毒?
廖静吓得丢开了筷子,可她一点没有觉得不舒服,还通体舒坦。
而那边来报,荣姨娘是先向禁军求助,而不是他时,他瞬间明白了这毒何来,何意。
“贱人!”
暴怒的朱永昊飞冲了出去……
第559章 都能够达成
朱永昊用了他最快的速度冲到了荣华的那个小院。
他快气死了!
虞荣安敢送菜来,自然不会蠢到下毒。何况还是皇上祥月楼的菜,这多半是虞荣安的诱饵。他不上当,却不想有蠢货会发疯上钩。
就那个蠢货,她还想扳倒虞荣安?
而且……他算是弄明白了,那贱人还是要逃开他掌控啊!
休想,休想!
眼前的荣华蜷缩成一团,头发湿漉漉糊在脑门,一张苍白的脸上全是细密汗珠,原地打着滚,哀嚎连连。
朱永昊冷笑。
她?就她?她哪里敢死?怎么会死?她舍得死?她要有这魄力,早就悬梁了!
禁军的人正安排就医验毒催吐并上报,朱永昊上前挡了。
“这女人是装的!”他坚定道。
“我不是,我疼,我真的疼!”荣华可不知饭菜是皇帝的产业送来,还一个劲儿给朱永昊使眼色:“殿下,您没吃吧?千万不能吃!饭菜被下毒了,有人要害咱们啊!我就吃了一个鸳鸯卷,就成了这样……”
她心里念叨:接啊,接啊,接着她的话往下演,他再废也是皇子,谁敢谋害皇嗣,就得死!快啊!……
“饭菜好好的,没有毒!”朱永昊捏紧了拳,并未如荣华之意。
他向官兵道:“这些菜,我也吃了,都好好的。我的妾要么是中午吃坏了肚子,要么便是想用这样的法子引我过来,但绝不是中毒,你们退下吧。”
怎么能是中毒?
一个搞不好,就成了他栽赃皇帝老爹!他是嫌日子不够惨吗?是觉得虞荣安手上他的把柄还太少?
不行!
“当真?”那禁军卫兵一脸狐疑。不管怎么看,荣华都确实是中毒症状。
朱永昊磨着牙,蹲身地上,一手捂了荣华嘴,一手捡了一个鸳鸯卷,擦了擦灰,咬了一口。
“没问题!别管她!出什么事,我负责。”朱永昊心头掀起了滔天恨意。特么的,他到底还是吃了虞荣安和朱承熠的喜酒么!还是掉在地上的那种。“我的妾,我自会好好收拾。”
禁军退下,朱永昊难压怒火。
院门一关,他亲手将荣华抵到墙边,一巴掌抽上去了。
“别装了!”
“我没。我真中毒了。”
荣华恐惧,只得交代,她吃的是老鼠药。但她实在害怕,只吃了一点点……
朱永昊面色突变:“那剩下的老鼠药……”
荣华看向地上散落的那几只鸳鸯卷。
朱永昊一巴掌抽了出去。
呕!
他特么的,不但没了尊严,还吃了老鼠药。
荣华哭:“不能怪我,是您刚刚捂住我嘴,我想阻止的。而且就只一点点,你还擦了擦,应该无碍的!”
朱永昊又是一脚踹去:“你想同归于尽吗?你声音小点!”他以前为何没发现,这女人这么蠢?
他扶墙努力抠好久,才将刚刚那口鸳鸯卷给弄了出来。胃部一阵阵抽搐,别说三天,就是七天他都不想吃东西了。
荣华蜷缩成团,求他找大夫。她真的肚子疼,疼得她想死。
朱永昊拒绝。
弄大夫来,这事就掩不住了。
她吃下鸳鸯卷时间不短,吐是吐不出了,只能逼她喝水。
“一点老鼠药,死不了的!多喝点水,稀散了毒性就好。”朱永昊自己吃了一颗府里常备的普通清热解毒药丸。这药还有的是,可他就是不想给她。
荣华还是娇小姐做派,只喝了几口便不肯再喝,朱永昊来气,亲手拖了她,将她按进了蓄水的缸中。
“你若不能将这半缸子水喝了,就别想出来!”
他阴恻恻道:“想走?我说了,不会让你走!你不是对我情深义重吗?你自然得陪着我!”荣英逃了,对他已是凌辱,荣华再跑了,他便真可以去死了。
而且……荣华必须在他手上。这颗“废”子,还有用途……
这日之后,荣华换了地方住。
没什么原因,为了杜绝再生幺蛾子,必须进一步将她控制住。
于是,她被安排进了距离主院不远的一处下房,与她同住的还有两个婆子。荣华没想到她会落到与奴才一个屋檐的地步,可朱永昊给了“照顾”二字。
她更不能忍受的,是那俩婆子竟然嫌弃她,当着她面都能冷嘲热讽。
她住进去的第一天晚上,俩婆子就开了她的箱子。
那两人竟然当着她面就各自撸了她一支步摇上的两根金须子。
荣华差点疯了,上去与俩奴才扭打在了一起。
可二对一,她还孱弱,能不输吗?
“终有一日……”她含泪举誓。
“行了!等有那日再说吧!”
她直接被堵住了嘴绑去了柱子上……
另一边,荣安正有逃跑之意。
某人精神头太好了,她有点吃不消。
她终于明白,为何他会有“三天回门她定要留宿娘家”的想法了。
懒惰的她,确实想逃开。那种事,就和赌博一样,怡情一下就好了,这放纵……伤身。
伤她的身。毕竟体力太悬殊。
今早醒来,他有又了高昂意头。
荣安表示拒绝。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我没职务,你没事务。”
“谁说我没事。我嫁进王府后,还不知谁是谁呢!今日我要召集所有下人训话熟悉。”
“得了吧!后院的人都是你娘家带来的,前院侍卫是你爹给的,我原本府上就只留了我那帮亲信,几个管家和侍卫,你要熟悉什么?”
“我总要见见长宁吧?”她总算知道长宁为何昨日一早就来捣乱了。王府重修后,长宁真就被朱承熠换了个住处,挤到东北角的一个院子去了。
长宁不服,朱承熠只道:“反正都很快要嫁出去,住哪儿都一样。”
于是长宁那臭丫头,不敢跟她哥硬碰硬,只敢来寻自己捏软柿子。
“长宁今日有宴席,没空与你玩。”
“我得去殷家,我还要去过文书。”
“我让阿暮去办就成,不用你自个儿去。”
“还得入宫。”
“昨日去过了。”
“可没去给太后她们磕头啊!”昨日一翻朱承熠得到的赏赐,她只觉心痛。果不其然,他只拿到了皇上给的那些象征性赏赐,他竟然没去后宫。这白给的赏赐,打铁趁热,要是晚了,等过了热度,她怕赏赐要变少。
“你缺银子吗?”光是他,就给她多少银子了?
“缺!怎么不缺!昨日刚花两千。”说到这事,荣安又想起来:“我今日还得去找爹。”先问问昨晚朱永昊府里状况,还得再做做老爹的工作。
挣钱,可是大计。
“还有,王府的财务不是交到我手上了?账本和库房钥匙是不是先给我?我还得整理库房。嫁妆还没安排呢!”
荣安说着就要起身。
朱承熠只觉好笑,若照她这么都办完,还不得个三五天?
“你别告诉我,昨日的行善没做完,今日还要接着去派米发糖。”
“那倒不敢!”昨日吓到了,可别再出什么幺蛾子来。“不过你倒是提醒我了。我要是刚一成婚,就去白云寺行善,对我的名声肯定大有好处。今日初六,白云寺人不少……”
“你这么些事,反正一天也做不完。来日方长,及时行乐吧!”某人已经滚来,一把将她拉入怀中。
“你可别忘了,你爹让我好好管束你,不让你四处乱跑了。皇上也让我好好镇压你!你不可忤逆。”
“可我饿了!”荣安直接拍了他脑袋,“你总得让我吃饱了吧?没有力气,我就是只软脚蟹。你不是说有药浴吗?我要吃饭,吃完泡个澡。接下来一个时辰,你去练武吧!”
“然后怡情?”
“随你。”
……
她要吃饭,朱承熠自然不忍拦着。
不过荣安只是想给自己争取一个逃跑时间。
朱承熠在院中练武的时候,她已让小荷去下人房偷来了一套侍卫服,并让阿生帮着接应。多亏府里自己人多,她想要金蝉脱壳并不难。
菱角在屋中打掩护,荣安进了净房,从净房最上边透气的窗子往外爬。她身手灵活,轻松便从净房来到了后院。
院墙外,阿生已经放了一根绳索下来。
有阿生在那头拉着,荣安没用什么力便翻出了墙头。
“好阿生,多谢了。”
阿生看着一身侍卫装备,背上还背了个包袱,站到他身后的自己小姐,完全懵了。
“姑娘,你是被世子禁锢了?”不像啊!
“我就是单纯想要甩掉世子那块牛皮糖!别废话,我好多事要做呢!快走!”
阿生那个无语啊!
他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吓得后背全冷汗,不但用最快速套好马,最快速度冲刺过来,最快速度将后门的人全都调成自己人……
一切都顺利,直到上马车时,碰上了阿暮。
之所以碰上,也是有缘故的。荣安让小荷去殷家传话,小荷刚好就引起了阿暮注意。
这会儿阿暮自是一眼认出了荣安,分明有古怪。
“有些事你男主子办不到,但女主子可以哦!”荣安挑眼:“你想要的姑娘,女主子能帮你得到。所以,知道怎么做了吧?”
阿暮勾勾唇:“女主子放心,属下啥也不知道,啥也没看见。”女主子怕是不知,男主子太嘚瑟,他一直都将看男主子吃瘪为乐趣的……
荣安扬长而去。
她知道闲着没事做的朱承熠发现被耍后,多半会来逮她。
所以,她特意将马车往白云寺方向去了。
行了一段,却是一拐,直往宫中。
朱承熠肯定想不到,她一个人也会入宫来请安。
而小荷去殷家,则是为约殷家人出来过文书。
于是贵妃宫中,马车里换了衣裳的荣安与殷家人相谈甚欢,完成了交易。
贵妃听说荣安买了那宅子,要向朱永昊出气,浑身都是难以言表的舒坦。天知道她被皇后和废太子压了多少年,眼下有人帮着报复,她太开心了。
赏赐?
给!给!给!
贵妃既不会让荣安吃亏,也希望荣安多给废太子绊子,更希望拉拢她,所以那出手……无比阔绰。
荣安对自己算计相当得意。
但唯一没算到的,是朱承熠来得那么快。
几乎后脚就跟来了。
阿暮连摆手,与他无关。
“你那点雕虫小技,骗得了我?”朱承熠确实没费脑子。荣安那性子,自然是哪里有收益,先往哪里去!果然,入宫了。
“既然要撸宝贝,自然咱们一起!”
朱承熠带着她,在慈宁宫太后那里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去皇帝跟前磕头。
时间不早,皇帝自然留饭。
新婚嘛,宴还是要摆的。一摆宴,一众嫔妃自然要陪。
面对新人,一众妃嫔自然慷慨解囊。
荣安收获颇丰,乐得合不拢嘴,满载出了宫。
泰王眼下是大红人,所以殷家人与荣安去官府过文书没有费一点波折。
荣安是个急性子,当即便前往了那个新宅邸。
“这座假山太矮了。”她一点不客气冲朱承熠发号施令。她得给他弄点事做。“你去帮我垒一座既高大又显眼的假山,在山顶建一座凉亭。”
她又让阿暮带人熬了姜汤给对面朱永昊宅子的禁军送去,并叮嘱道:“今日开始,每天都得送。看好他们换班时间,每次都送几筐包子去。”
嗯,先把他们胃口养起来,何愁羊毛撸不回来?
于是,当今日听闻禀告后,亲眼看见荣安和朱承熠的身影一道出现在不远处空中,手中还疑似拿着千里眼时,朱永昊又气到了。
为了不让对方看到他的愤恨,他连去院中对那几棵使劲都不行,他只能拿着匕首一下下戳着门板泄恨……
先前的时候,魏氏还能送点物资给廖静,可今日,送燕窝过来的魏氏被拦了。禁军连查检都不做,直接将人赶走,并直言今后都不行了。
一败再败,朱永昊知道,他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最明智的做法便只能是蛰伏了。
他需要时间,总有一日,他丢了的,还会回来!
而另一边,本以为会被捉回王府的荣安则发现,她男人其实很好摆弄。
她只是许了点甜头,他便带着她四处浪去了。
朱承熠也发现,他女人其实很好忽悠。
只要不把她拘在家中,只要以带她上山游湖为由,他的目标都能达成……
第560章 日子还不错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尤其之平和。
顺天府对那妇人孩子的审查结果出来了。
妇人招认所有行为是受一个叫做老黑的家伙指使。那孩子也是几个月前老黑安排来的,与她并无关系。
然而,被抓的几人之中并没有那个老黑,且那几人也都承认是得了老黑授意,老黑给出了几套计划,他们只是一群按指示办事的小喽喽。
酷刑用了,利诱也使了,再没挖出其他有用的讯息。
老黑身份不明。
幕后人势力不小。
顺天府在追查不到任何后,便打算以这几人为诱,故意释放了一二追查出线索的风声,并在狱中布下天罗地网,等着对方来劫狱或暗杀。
可不知对方是谨慎,还是这些人已成为弃子,他们苦守多日,也没能等来人。
这群人被敲山震虎,午门斩首。
斩首日,看热闹的人里三圈外三圈。
“老黑”单枪匹马,义愤填膺出现了。
与其说他是来劫人,其实更像是来自曝,送死或者说是控诉。
当着数万围观者,他掷地有声带来个“三年前全家百余口被燕安王带人洗劫在先,无辜灭杀在后,所以要为郭家报仇”的言论来控诉燕安王。
官兵上前捉拿,可他却早已服毒,口喷鲜血,当场暴毙,死前还不忘痛骂了燕安王一族,完整塑造了一个报仇无门,走投无路的苦主形象。
所以,对方是推了个替死鬼出来了结此事,同时还不忘顺手抹黑了燕安一把。
很快,有人开始造谣,似乎前两年有听燕安回来的商人提过,确有郭姓人家一夜之间不但被洗劫一空,还全家被灭……大周和燕安隔了大几百里地,这样的谣言不好证实,更不易澄清。
谣言很快被传得沸沸扬扬,有人信,有人不信,各执一词。
不过,要不怎说背靠大树好乘凉?
有了虞家支持和皇帝信任的燕安王府已今非昔比。
在谣言最盛之时,虞博鸿先是放出风声,说已经抓到了造谣蛊惑者。
很快,“斩立决”的判决下达。
三个囚犯被推上断头台当众斩首时,众人才发现,原来是鞑子。
与此同时,皇帝的处决旨意被当众念读,大意便是:
鞑子最近因为燕安军的强势打击很不好过,于是起了贼心,打算挑拨朝廷与燕安的关系。而挑唆百姓,塑造燕安王残暴形象,诋毁其名声,强冠其罪名是他们行动的第一步……
众人哗然,原来如此!人言可畏,谣言传多就成了真话,他们差点沦为刀子!
不少人这才想起,当日将军府门前,世子妃强势喝止议论的众人,提醒别中鞑子圈套那事!果然,他们被世子妃言中,被带跑了啊!
皇上还说,燕安王是抗击外敌的民族英雄,是朝廷的肱骨栋梁,是保家卫国的忠臣良将,而燕安地是大周的北门户,是外族几百年来都想撕开的口子,燕安军民在最前线努力抗敌之时,后方的稳定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支持。
即日起,再有对燕安王,燕安地和燕安世子随意编排,口出议论,造谣生事,传播口舌的,一概以通敌罪判处……
众人一振。通敌罪?惹不起,惹不起!皇上都这么发话了,无疑是言论荒谬到一定程度了。一阵后怕,想想那些个鞑子,真真可恶啊,这么抹黑自家英雄,心思太龌龊。
众人看着跪地即将处刑,口中还哼唧哼唧不知在说什么的那几个凶神恶煞的鞑子,自然愤恨上头。一时间,石块枯枝烂叶一齐招呼……
那几个被打到鼻青脸肿恨不得找地洞钻的鞑子心里叫苦。
他们招谁惹谁了,虽是死囚,也不用这么被凌辱吧?他们虽是鞑子,但刚刚的罪名和他们无关,他们自然要辩驳。一帮刁民!……
这事是虞博鸿干的。这个抓不到祸首的锅,自然是送给鞑子来背。这些年,为了获取情报,抓到鞑子奸细他们一般不杀,留着钝刀子逼问。而眼下被处决的这几个,则是虞博鸿今早特意去天牢挑出来的。
这些人是要示众的,自然要看脸,谁叫他们长得丑!
不选他们如何服众!
……
那日之后,整个京城关于燕安王府的议论消失了。谁也不敢再道一句是非。
朱承熠只觉神清气爽,荣安也如释重负。
这大概是因祸得福了。
皇上的旨意是白纸黑字当众宣的,这意味着燕安王府的过往,能力,荣誉都得到了认可,而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朝廷自然不可能自掌嘴巴,会将这一态度加以延续。民间对燕安王也自然会更拥护……
要说在大局观和对外政策上,现皇帝还是很拎得清的,至少比朱永昊要强了百倍。荣安觉得,现皇帝若能一直安泰下去,也未尝不是好事。
……
而皇帝确有喜事。
原本最近朝堂又有声音想提再立太子事,可后宫禧妃那里传出消息,她的这一胎,竟疑似双生。一连多个御医都有这一论断。
皇帝又是大喜。
一举两得,身康体健,宝刀不老的皇帝更威风凛凛。
立储之事再次被推。
虽然泰王依旧最受拥戴,呼声最高,贵妃也几乎把持了后宫很大一部分权利,但敏锐之人都能发现,在太子倒了之后,皇上对泰王的抬举似乎也没那么明显了。
泰王的存在略显尴尬,更像是一颗牵制废太子的棋子。
相对倒是兴王,屡屡被皇上上心教训。
先前朱永兴领的是司农寺的职务,不完全算是虚衔,可若说实权未免鸡肋,可偏就这样的职务,他还常常被皇帝留下亲自过问和查检,这过分的费心,让很多人不由再次将视线转回到朱永兴这个嫡长子身上。
早年皇帝与元后感情很好,相对其他皇子,兴王的“废”难免让皇帝愧疚,那他会不会用最好的东西去弥补?
尤其朱宏文那小子,听说才几天功夫,那《千家诗》好像已经能背下来了。皇上已与他约定好,二十那日便会考他。这比他先前许的月底之期还又生生提了十天。皇上大喜,表示只要他能通过考验,那他的授业师父都由他自己选。
很多人都觉得,朱宏文的前途未必就只一个王爷。有的人开始又一次观望,而有的人则已经开始走路子,打算往那小子身边凑,撞一个前程碰碰运气……
荣安到底是得偿所愿,用新买的那宅子挣起了朝廷的银子。
当然,有虞爹的运作,便不是她主动要挣,而成了禁军为了便利,执意要“征用”,给的银子也成了“补偿金”。于是,二百两一个月,禁军拿下了那宅的前院用作休息轮值和吃饭的地。
荣安大喜,一年就能出本啊!这意味着她不但空手套白狼得了个宅子,还能每天躺着白捡银子。
当然这事,很会在皇帝跟前表演的虞博鸿没有瞒着。
所以若一般朝臣想尽办法都要避嫌的事发生在荣安身上时,皇帝只觉好笑。
“会挣银子,好事!比她爹强。”皇帝更是大手一挥,于是那群禁军的一日三餐也包到了荣安那儿。他就喜欢能被看透还不遮掩的人,老实人好用,反正这些银子原本也是要花的,挑自己人挣点银子也是理所应当。
而且这才多少银子?只有穷,才会盯着这点银子算计。皇帝心下又是嘘了一口……
荣安也渐渐摸出了门道,想要心安理得,就要安定四方。
这笔利,她没有独吞。
算上禁军伙食费,她每个月有近四百两的收入。她将其中三分之一捐了出来。如此一来,皇帝赞赏,连或被有心人将来指责老爹假公济私的可能也没了。这银再无后患。
这个冬天,尤其严酷。
第一场雪就下了整整三天。
这个时候,那已建成的善堂一下便颇有雪中送炭的滋味。“路有冻死骨”的状况并没有发生。
流离失所的人不多,反倒是歌功颂德之人比比皆是。
这一点上,皇帝看荣安更是顺眼不少。
尤其在第一场雪后,荣安便亲身主持了筹款。
足足十天,她都在为钱款奔走。她个人带头捐了五百两。朱承熠跟捐了五百两。将军府则捐三百两。
贵妃和泰王府带头,各自捐了一笔。之后,筹款便顺利多了。
上下都纷纷解囊,很快就筹到了近二十万两银子。
寒冬不再难捱,而后续的善堂,也都赶在深冬来临前,在京城各处建了起来。
那天,荣安从星云口中得知,她身上的气运更足了。这些,都来自名声和威望的加持。
荣安的名声早有了脱胎换骨的改变,其中缘故除了她一次次的筹款,更源于她一次次身体力行去努力做了。
“其实我并不完全为了名声。”
纯粹也是因为,她见过前世灾害战乱里百姓的苦难,饿殍遍野,哀鸿不绝。那些如噩梦一般的场景,总让她觉得老天既然给了她改变自己命运机会的同时,只要力所能及,也必须为更多人多做点事,才对得起这辈子。
星云笑着行礼,一步步的积累,终有一日都将成为金色前路的基石。
……
荣安虽面上对朱承熠嫌弃连连,实际她觉得婚后日子还是挺不错的。
除了累一点,朱承熠婚前对她的应承都做到了。
她在王府,基本是横着走没人管的状态。
他的银子,全到了她的手上。不看不知,一看就吓到了。巨额!
他他他,那么有钱?
她竟然误打误撞,绑上款爷了。
“小爷和你一样,赌运颇佳,七岁就赢到了一座宅子,有了玩钱的资本。”一问才知,他爹从小就给他找了师父教他挣钱,相比荣安的不入流,他才是真的在赚钱。从西北商路,到燕安买卖再到大周的贩卖,他都涉猎了一些。
那晚,荣安想着他的产业单子,几乎做梦都是笑着的……
朱承熠几乎每隔一天就会以“学武”为由带她回娘家蹭饭。回了将军府,她也就是瘫在躺椅上吃喝,看他和爹过招。
他的武艺在家人前再不掩饰。
荣安每回看他们过招,都只觉眼花缭乱。
刚开始的时候,他不熟悉老爹武功路数,屡战屡败。可很快,他的优势开始显露。擅举一反三的他将虞爹的招数与自己的路数融会贯通,渐渐,他也能勉强与虞爹打成平手了。
虞爹对女婿越发满意,直言假以时日,打败自己不在话下。
而朱承熠也总算谦虚,“刚刚有几个招式都属冒进,正好对手是岳父,没有下杀招,若是敌手,只怕我已输了。岳父下意识对我留手,我有自知之明,与岳父还有差距。仅仅那应战经验,便够我学十年的。”
虞博鸿笑。自己使了多少力自己有数,女婿比自己差不了多少了,但女婿的态度是他喜欢的。
尤其他愿意思考琢磨,这次的短板到下次就有改进,这是虞博鸿都惊叹的。他心里有数,在与女婿的过招中,他自己的应变也有提升。他喜欢这样的切磋。
“熠儿,你说的对。应战经验是武者最大的财富。对战,爹可以陪你。但你注定不凡,运筹帷幄上,你也需要实战。若有机会,爹希望你可以走到前线去。只有经过真正战争的淬炼,才算是一个真正的武将!”
“若有机会,小婿自当挺身而出。”
荣安对朱承熠瘪瘪嘴。
这厮,一贯多副嘴脸。
外人跟前,吊儿郎当。
爹娘跟前,恭谨卑顺。
他们都以为他们面对的他,是真实的他。也就只有她才知道,这货道貌岸然。
就好比回门那日回到王府,她整夜被他折腾,他却还理直气壮说什么,“为了掌握好你回门那个度,让你既光彩照人如脱胎换骨,又不至于手软腿软让岳父岳母心疼,昨晚新婚的后半夜,我一直在憋着”……
这是人话吗?
禽兽无疑!
敢情她前晚半夜的肉都喂了狗了?……
朱承熠京卫的任命终于下来了。
早先御马监那监正职务是正四品,此刻皇帝明言要提拔,怎么也不可能低于正四品。
于是,任命下的职务是京卫指挥佥事,协理禁中警卫部队。
从官品上看,并无升任。
但早先那个职务就是笑话,眼下可是手掌实权,虽作用只是协理,比对之前,几乎是一步登天的飞跃了。
荣安大欢喜。
这货终于可以在十二月初一上任,而她,又可以耍起来了。
接到旨意那天,她突然觉得腰不疼了,腿不酸了,笑容也咧到耳边了,朱承熠幽怨看她,忍不住对她狠狠惩治了一番。
……
第561章 有最后一求
十一月二十,宫里办了场宴席。
赏雪看梅,同时也是皇帝当众考验朱宏文的日子。
御花园中搭起了观景台,背靠假山,两边隔断一起,既将凛冽寒风挡住,又能将美景一览无余,尤其惬意。
宫中梅林颇有讲究,不管品种还是形态都是一绝。从宫粉、朱砂到金钱绿萼,全都开得正盛。
这宫宴办得盛大。
得了邀请入宫的宾客更是除了皇室,还包含了达官贵人甚至文人墨客。
荣安听常茹菲说了一嘴,去年初雪后,并没有如此大宴。而今年这宴席,是皇上要办,太后着手的。
换而言之,刻意跳过了贵妃。
荣安看向了与太后说笑正欢的朱宏文……只怕,皇帝执意将宴席弄得这么大,是要烘托孙子这个主角吧?
确实,她的猜测准确。
绝美景致下,一众文人自是按捺不住,借景抒情,纷纷提笔。而皇帝则刚好借机将话题引到了孙子身上。
当着众人,皇帝先抽查了孙子《千家诗》中咏梅和诵雪诗,又引申着问了不少外延题,最后还让孙子按着陶大学士雪景诗的格式以宴席为题,当场作诗一首。
朱宏文全程表现都很好。
小小的身板高高站着,比那些白雪红梅还引人注目。
众人对他多有赞叹,不仅仅是他将课业已经习到熟透,反应力和应对力都很强,更因他那毫不发怵,从容不迫,淡定应对的态度,实在让人不敢小觑。
不少人都回过味来,今日怕是皇帝刻意要让孙子扬名,暗中推上一把的日子。再想想,古往今来,别说早早册立皇太孙,就是直接跳过儿子传位于孙的先例也不少。啧啧,万事皆有可能啊!
再瞧瞧正在画作上将儿子刚即兴之作往上誊,那一手字迹龙飞凤舞风流洒脱的兴王……这位皇长子虽不顶事,但也不作恶作妖,太平盛世里,只要辅佐之人有本事,一样能得安泰。大概皇上便是打的这样的主意吧?
也是,如若这般,太子不太子的,又有何重要?
皇帝对这个孙子很满意。想当年,儿子们在孙子这个年纪时,可没这能力。这孩子天赋好,机灵懂事,只要加以培养。何愁不成器?
皇帝履行诺言,给了朱宏文一个自选授业师父的机会。
“文儿可以随意选吗?”他巴巴看着皇帝。
“自然。皇祖父一诺千金。”
几位翰林均是挺直了腰板,他们都在上书房任教,声名在外,应该会被选中。那朱宏文太小,虽教授他有些大材小用,但看着是可造之材,倒是可以勉为其难一教。
可谁曾想,那孩子竟然面向了陶老学士一步步走去。
步履不停,坚定快速。
多少人都暗中惊呼,就陶老那辈分,那过去,那威望……可是指点过两位皇上的。让他老人家指点一个稚子?陶老能愿意?皇上也不会让陶老难为吧?
所有人还没反应过来,那边朱宏文却已跪磕了下去。
“徒儿朱宏文叩见恩师。”
众人齐齐抽气,他是皇孙!何必弄这么大阵仗?没必要!而且谁都还没答应呢!
他这么一喊一跪,是直接斩了再奏啊!
陶老张张口,原本已到嘴边的推辞就这么卡在了喉间。
他慢慢将那口气咽了回去。
这孩子,是得了父母授意吗?如若不是,倒是叫人得高看几分。
陶老赶紧回礼,看向皇帝。
皇帝眼中对孙儿也有赞许流露,随即给了陶老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本以为这就完了,哪知朱宏文又大步上前在虞博鸿跟前跪下。
虞博鸿愣了。
“……”老子不要!自己家里的事都转不过来,天天忙得四处奔波,哪有那时间?
虞博鸿:“皇上,臣手头……”
皇帝也是一抬手,止了他话,示意他再等等。
皇帝并未对这个孙子有过特别的示意。
此刻朱宏文这么选,他是高兴的。
皇帝不怕这小子选错,也不怕他没眼光,只怕他没有高大的目标和向往。这个机会是皇帝特意给他的,其实皇帝就是想要看看,他敢不敢往上挑战!
“随他选”这个范围够大了。只要他的目标是自己身下的座,那最简单的办法就是选文武官中实力最强的那个。他能这么选,皇帝心里对他的计较便又多了一重。
朱宏文过来皇帝跟前跪了,小小的人儿,从言语到礼数却都很正式。
“皇祖父,孙儿已经选定,希望可以得陶老学士授文,虞大将军教武。”
“为何选他们?”皇帝笑问。“是因陶老学士文学最好,因为虞大将军武艺最好吗?”只一句话,皇帝便又给这孩子挖了个坑。
若回答是,那么他便会得罪在场一大部分人。想做皇帝,光有一腔热忱没用,为人处世也是高深学问。
朱宏文有明显一愣,几息后才道:
“因为大伙儿都说陶老学士德高望重,受人敬仰。孙儿既想要学君子之德,也想做一个人人称颂之人。另外,陶老学士能让大伙儿都敬重,人际关系也是孙儿也想要学的。
虞大将军则既要忙于禁军事务,还将皇祖父身边的指令都安排得井井有条,既能领兵打仗,还能管理人才,人人都称一句能干。孙儿觉得虞将军很有本事,所以想学。”
众人再次对朱宏文高看一眼。
他没有上皇帝的当,所以并没得罪人。可他也没否认,其实是认可皇帝说法的。他强调的,是其他的本事和品德。偏偏他所强调的那几点,也都是很重要,且能收获人心的。
这样的回答,令得陶老爷子和虞博鸿也都将视线定在了他身上。
这是才七岁多的孩子啊!
比他爹强太多了。
皇帝哈哈笑。
“你的要求,朕可以答应。但有一点,陶老学士年纪大了,没有精力去每日指点你。虞将军更是事务繁多,也是没有时间。你若执意要拜他二人为师,或许只能得一虚名,你觉得如何?”
“孙儿愿意全力调剂时间。”
“那便成了。”皇帝直言让虞博鸿和陶老学士每十日抽两个时辰调教,其他时候,便让上书房的师傅们教导皇孙学业。
荣安与陶云正眼神交流,两人都觉这朱宏文年纪不大胃口不小,竟是这么轻而易举就将他们两家给拖上了关系链。好在皇帝应该还在观望期,否则被个毛孩子绑定,总叫人有些心头发毛。
另一边,泰王的眼里渐渐晕上了一层苦涩。
本以为,他的上行路上最大的阻碍是朱永昊。哪知除了那颗挡路石后,他的存在感也跟着没了。不如一个孩子,甚至不如太子还在的时候。
想到对手是个七岁多的孩子,他心头便憋闷到不行。赢了不光彩,输了更丢人!他怎么做,似乎都开心不起来。
宁王与他到底一道长大,品出了他的苦,便与他一杯杯喝了起来。
这种时候,两兄弟再次生出了惺惺相惜感。抱团,至少不会太悲伤,太绝望……
众人没想到的是,那边朱宏文又道“缺了个教骑马的师父。”
皇帝就笑他:“骑马可以到十岁学,不着急。”短胳膊短腿的,上马不行,驾驭更不行。
“可燕安王世子早就答应孙儿了。孙儿也不要求他人了,只求皇祖父让世子言而有信。”这一次,朱宏文脸上总算露出了孩子气。
一张脸因为气呼呼所以憋红,妥妥就是在告状。
“朱承熠!怎么回事?”皇帝啐声。
这事知道的人不少,一下噗嗤笑开了。还不是婚前为了骗孩子多吃几个蛋而应下的债务?
朱承熠早忘了教骑马的事。“文儿,你这会儿告状就不地道了。不是不教你,这不没空吗?新婚懂不懂?人生有四喜知不知?”
“徒儿不是告状,只是催促。徒儿每日带着马驹翘首以盼,今日还请师父给个准信定个日子。”朱宏文憨憨笑着,露出两颗虎牙,还看向荣安:“师娘,求您放师父几天假?”
“噗嗤。”众人又笑……
荣安自然不管这事,皇帝则直言让朱承熠自己与小皇孙议定骑马事宜。从那日起,朱承熠又多了一项教授朱宏文骑术的活计。
陶云拉荣安袖:“你家好像彻底被绑定了。”
“眼下风平浪静,跟着皇上走应该错不了。以后若有问题再说吧。”荣安多看了那朱宏文几眼,刚好扫眼到闷闷难乐的泰王妃,也是不由唏嘘。这么一来,赵氏更得着急了吧?没有孩子,这方面连一争长短的底气都没有啊!
宴席中段,突有一个宫女慌慌张张跑来。
侍卫见她形迹可疑,步履凌乱,上前去拦,她却大呼小叫要求见皇上。
她声音太大,引了众人关注。
皇帝刚要让顺公公去瞧一眼,可她已经喊起来,说她主子,崔嫔娘娘有最后一求。
崔嫔?
众人思量两息才反应过来,是指六皇子朱永霖的生母。上次围场之行她被儿子牵连,皇上震怒,不但夺了她封号,还将她从贵嫔贬成了嫔,并彻底禁足。
几个月不见她,众人几乎都忘了这么一号人。
“最后一求”?
众人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皇帝听得直蹙眉,继而冷笑:“崔嫔不是被禁足了吗?她的宫人是怎么出来的!”
人被带了上来。
那宫女砰砰砰不知疼一般叩头。
“奴婢认罪,奴婢是将送饭的宫女打晕后装作她的样子瞒过了几位公公跑出来的。奴婢愿意领罚,但奴婢有话要说。”
原来,说崔嫔病了。
“娘娘多日颗米未进,虚弱至极。今日病中听到奏乐,知道是赏梅的时候到了,多日起不来身的娘娘竟然坐起来了。娘娘想求皇上一个恩典,来宴席上看一看。皇上知道,娘娘最爱宴席,最爱梅花,最爱赏雪。娘娘说,这是她的最后一求,只希望皇上成全。”
皇帝冷笑,示意将眼前宫女带下,扔去浣衣局,崔嫔宫中里外所有人领罚三十大板。
至于崔嫔那里,他想都没想便拒绝了。
崔嫔一向擅搞小动作,谁知真病假病,谁知是不是又要使手段,皇上怕堵,不想见他。
这事一出,已将他兴致扫了一半。想到废太子,再看看眼前年纪尚小的皇孙,刚刚的欢喜全被烦躁取代了。泰王则与宁王依旧一杯接一杯,两人说话间,神色都带了几分郑重。
而人群里,则有人眯了眯眼,勾了勾唇……
宴席在午后不久便散了。
一众纨绔许久不见朱承熠,大婚那日又被他轻易跑掉,酒没喝几杯,新房也没闹成……今日见面,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酒没到位,都在兴头,便要拉着他出宫再找地方玩上几轮。
哪知朱承熠却将荣安做了挡箭牌。
“河东狮吼”——他怕。
“皇上御赐了戒尺,所以兄弟们,今日不行。”他已经喝得满身酒气,再喝几轮,只怕某人会嫌弃他一身酒气不让上床。万一那帮崽子要玩得晚,必定会有献唱献舞的。某人鼻子尖,他要是沾染了脂粉气,这新婚就彻底完了。
应酬那帮人,确实没有搂着身娇体软的娘子舒服。
“玩乐的话,怎么这得等新婚这个月过了,是不是?”到下月,他就上任了,可以光明正大推脱,谁也不得罪。
一众纨绔看着紧跟虞二往宫外走,再也没有昔日飞扬气的兄弟,既好笑又可惜。
妈呀,娶了母老虎,不让出门,不让纳妾,只领着几十两一月的零花银,连酒都不敢喝了。
这虞荣安有些霸道啊!
要不要帮帮兄弟?一众纨绔面面相觑。
于是第二日,王府便迎来了一群纨绔。
美其名曰:恭祝朱承熠高升。
众人带礼前来,王府自然没有不接待之理。
荣安乐得清闲,让朱承熠去前院安排。
说来惭愧,成婚半个多月,王府的很多地方她都还没去过。趁着雪景还在,刚好可以走走。
她安排了人去前院置办酒席后,便提了一壶热好的花雕往府里中段的一座假山去了。
山上有亭,刚好赏赏景,看看她的王府。
下了西北方向挡风的厚竹帘,酒具排开,荣安刚舒舒服服躺下,目光便定在了正南边前院方向……
第562章 红袖要添香
举目一眺。
前院在做什么?
怎有那么多奴才进进出出?
好在,荣安为了看雪景,随手带了千里眼。
往那边一瞧,乖乖,自己白操心了!那帮家伙,竟然自己从外边弄了席面来。这会儿一道道菜,一坛坛酒正往里搬。而她刚让大厨房置酒备菜送去,不但多余,还傻,略微有些打脸的意味呢?
“咱们的酒菜还置办吗?”小荷跑来,面上带了些不高兴。这什么意思?看不起谁?他们来作客还会少他们一口吃的喝的?
“置啊!上门就是客,礼数总还是要的!”
荣安大概品出些纨绔们为兄弟出头的意思来。那位大兄弟,委委屈屈的,面子够大啊!“别不高兴的样子,我先前吩咐做多少,准备多少,还是多少安排下去。不不,还得提一提规制,那什么,鲍参翅肚全都做起来。酒的话,也别舍不得,开几坛好的,御赐的,或是你们世子珍藏的送过去。”
荣安乐得清闲,再次舒舒服服躺下来……
又是两刻钟后,千里眼中,她却瞧见前院又来了一帮吹拉弹唱的。
噗!
这摆明是给她瞧的了。
真是帮忙撑腰的好兄弟啊!
又是两刻钟过去,这次来了一群歌女舞女。
一溜儿,足足十几个。
这是要轻歌曼舞来助兴?
好雅兴!
“主子,怎么办?”小荷急急忙忙赶来。
“有什么好怎办的,随他们去。”纨绔们不是傻子,哪会连基本的礼数都不懂?这分明是对她的抗议。
荣安拿自己喜欢的琉璃杯倒了杯酒,眯起了一双眼。啧,味道真不错。好久没有乐子了,今天是个好日子。谁是谁的乐子还不一定呢!
这帮家伙,头一回上门就这么客气,那自己自然得给他们留下个深刻的好印象,以后才能和平共处!
荣安转动手中千里眼。瞧瞧,这一张张张扬嘚瑟,吃饱了撑的,闲到发霉的脸,但愿都能将笑容维持到最后。
小荷:“那香风阵阵,全都是妖艳货色,要不要去阻止?”世子被带歪怎么办?
“不去!”去了岂不如了他们愿?偏不!硬拳头捶闷棉花,憋死他们。“去安排下,咱们也去找些能歌善舞的美人来!记得,规制要高,人数要多,阵仗要大!要比他们的强!你若不会,找阿生帮忙。”
“啊?”小荷不明。主子是要重塑形象摆脱母老虎名声?还是用过度的热情来镇住他们?
“只管去做。”荣安一眨眼,摆了个灿烂的笑。
小荷被这个笑一晃,顿时双眼直冒光。明了!这表情,她懂,主子这是要搞事情啊!
“那银子……”得好多吧?
“从我钱箱里拿一千……不不,从账房……不不不……”荣安一思忖,“先欠着!拿我王府的名头去欠着,放心,王府招牌在那儿,这点银子不算事!”
“是!主子放心,都包奴才身上。”小荷一脸幸灾乐祸。也不知今日倒霉的是世子还是那帮纨绔,反正热闹肯定会有,那就成了。
“对了,既然要规格,咱家的菜先做着,另外再去祥月楼定一桌子酒席。”
“祥月楼?”
小荷惊呆。祥月楼菜品不凡,招待贵宾确实有面子,但价格高得离谱。主子一向抠门,这大手笔……“很贵。”
“我知道!待客标准高,自然得是祥月楼。”荣安自有她的打算,反正这银子,晚些自有人买单。而且这祥月楼么……嗯,爹还能得半成利,她不亏还有的赚。
“对了,告诉祥月楼,席面不着急,让他们至少一个时辰后再送来。另外祥月楼的拿手菜,绣球干贝,挂炉山鸡,桂花鱼条和麻仁鹿串每样给我来一份,另配两个前菜,两个干果,两个蜜饯,这十样要快,我要下酒。”
“也记账?”
“最晚明日结。”
“好嘞。半个时辰内,奴婢一定送来。您等好喽。”
小荷更心下确定了,主子舍得吃这么好,明显是不会花自己银子了。那么自己来蹭吃,主子一定不会有意见。
“主子,都是咸鲜的,容易腻,再来两道甜点,四色马蹄糕和奶油如意卷怎么样?”
“你高兴就好!”
“主子放心,最多三刻钟,保证送到!”
话未完,人已走。
只一个眨眼,小丫头便已冲下了假山。
荣安瞧她背影,嗯嗯,不错,跑得够快。孺子可教……
前院那里很快欢腾一片。
那动静,直接传到了后院。
荣安在假山也能听到那嘈杂。
太刻意了,赤果果的挑衅!
这一次,阿暮来报,带着一张巴结赔笑脸:“主子被那帮纨绔给禁锢了,女主子要不要去解救?”
荣安呵呵不语。
阿暮将他主子的境遇道了来:
朱承熠一迎到众人,便被那帮人给缠上了。那些公子哥说什么也不让他离开他们三步之远,又说知道他不方便出门,所以他们便来了。今日午饭加晚饭,不醉无归。一切都不要他操心,由兄弟们帮着办妥,他只管好好乐呵,怎么乐都行,兄弟们帮着打掩护……
“主子有心无力,正在应酬。”
“哦。”荣安很敷衍,嚼了颗刚从兜子里拿出来的葡萄干。等下有好吃的,得先开个胃。
阿暮:哦?只是哦?这么淡定?
“您不去瞧瞧?属下瞧着主子不是很乐意。”
“哦。”
“他们还带了姑娘来。”
“哦。”
“您是世子妃,应该得去打个招呼,关心一下吧?”
“阿暮,你相中谁了?”
“啊?”这弯,拐得有点大啊。
“你看上的,是咱们都熟悉的姑娘吧?”
“……”
“想要中意的姑娘做老婆,我可以帮忙,但在我跟前是不是坦承点?”这厮,千方百计要把自己钓去前院,分明是受了那帮纨绔指使。
阿暮面色一变,突显谦卑:
“属下对女主子一向忠诚。世子他太不像话,他若不愿,那帮纨绔怎么缠得住他。可见他是自己不坚定。女主子放心,这方面,属下一向都站您!”
“可不是吗?他们前院花天酒地,欢歌笑语,我在后院独坐楼台,形单影只,凄风寂雪……谁比较可怜?谁更需要被关心?”
“自然是女主子您!您放心,属下们心里明镜似的!您好吃好喝着,属下再不来扰。需要什么,只管吩咐。”阿暮说着,挑了挑眉:“我相中的人,您不问问?”阿暮对荣安不那么放心,这事她可拖了好久,他暗示了多次,可这女主子总是装傻。今日非得得个准信。
“说。”
“彩云,您能办吧?”阿暮直言道出。
“……”荣安微愣后,噗的笑出。
果真肥水不流外人田啊!荣安也顿时放心多了。她之所以不敢完全将阿暮的事揽过来,也是担心阿暮看中的是哪位贵女或是她们身边人。既然是彩云……这就不难了。看来兜兜转转,彩云那丫头还是得回来王府,回到自己身边啊!
荣安心头一阵喜悦。
一想到葛薇或许想留不留不住人的张牙舞爪,没能做成坏小姑的遗憾总算能弥补了。
“放心,都包在我身上。只要彩云心里愿意的话。”
“女主子爽快!您也放心,有属下在,男主子那儿一有风吹草动,属下就来报。为了一表忠心,属下先透个风给您:那群公子哥今日身边还带了两位姑娘,明显既不是丫鬟,也不是伶人。肤白貌美,娇艳夺目,身边都还跟着个小丫鬟服侍着……目的作用不明,但女主子谨防。”
荣安很想把手中那把葡萄干砸过去,这小子,不见兔子不撒鹰,早点怎么不说!
荣安心下叨叨这货也不是个好东西,面上还是笑呵呵。
“嗯。晚点你去将军府传话,说我明日要见彩云。明日你去接她吧。”既然阿暮投诚,她便给他创造点机会,这样,这小子能多见彩云两次。
“属下告退。”阿暮扯了个灿烂的笑,露出了标准十颗牙,直接跳下了假山。
荣安盘算了下。
阿暮和彩云,挺好的。阿暮这家伙,明显很上心。自己的彩云将来若能拴住阿暮……啧啧……
小荷很快从祥月楼回来,提溜来了好几只食盒。
主仆俩没大没小,坐下就吃。
阿暮离开后就没再回来,前院那帮人计划失败,所以这会儿越发喧闹。
为了刺激荣安,一帮人在前厅坐着,索性让那些吹拉弹唱在门外献艺,导致荣安坐在假山也能看到那院子里的轻歌曼舞。
小荷举着千里眼直哼哼:“这扭得跟水蛇,唱得跟春猫一样的,有什么好的?”
“有些浅薄是骨子里的,不用管。”荣安不忍打击小荷幼小的心,眼下这个算什么?更露骨更豪放的她都见过!呵,男人!
荣安充耳不闻,只开心地吃。不花自己银子时,她一向吃得比较舒畅。
眼瞅着,府里给前院那帮人做的席面也差不多了,一溜儿的丫头正端着一道道佳肴往前院去。前院的喧嚣酒令声有个明显的一停,显然是没想到他们自备酒菜后,府里还会好吃好喝招呼着。
荣安吃饱了,拍拍手,伸个懒腰,就要下假山。
“主子去哪儿?”
“吃饱了。”自然得去收账。“自然得去宾客跟前打个招呼,要不显得我多不懂礼数。”
“奴婢陪您。”小荷没吃完,但明显看戏更有意思。
主仆俩抓了两把怪味杏仁,悠闲往前院走……
行至前厅,刚好吃完,荣安正了正色,走了进去。
她一到,各种声音顿时一停。
一众纨绔立马起身行礼。
荣安则如他们所愿,面露不虞,打量四周,眼刀子划过一众纨绔,伶人,最后停在了朱承熠身上,顿了两息又平静挪开。
“倒是热闹。”荣安见王府送来的菜摆在了另一边,这帮人自己带了菜又忙着拼酒,自然吃不下。“我家的饭菜不合胃口?”
众纨绔赔礼:
“哪里哪里。”
“不敢不敢。”
“咱们临时起意而来,怕叨扰嫂子,所以便自个儿带了酒菜,带了乐子,若有失礼,还请嫂子多多包涵。”
“哪里的话。”荣安垂了垂脑袋,“是我招待不周。对不住各位了。”真个个自来熟,谁是他们嫂子!
众人:“……”
不对啊!不是应该暴跳如雷,张牙舞爪?还以为会有虞荣安手执戒尺出来揍人赶人的好戏呢!就这?这就完了?
众人等啊等,也不见荣安还有其他态度出来,反而在她脸上品出了几分委屈怎么回事?最不济的,也该是气恨交加,冷哼连连,摔个茶碗,甩个袖子,打个奴才,推开舞女,最后摔门而去吧?
怎么还在她脸上品出了内疚?
众人摸不着头脑。这不行啊!与计划不符啊!是朱承熠泄露风声了?不可能!这货一直被他们按着,虞荣安绝不可能知道他们在玩什么。
这帮公子哥相互一对视,下一步动作开始:
“来之前,咱们可没想到王府这前院,连个伺候的丫鬟都没,着实惊到了。”
“王府按规制,总得有些个伺候笔墨的吧?”
“世子还有几日就要上任,届时公务繁忙,身边总得有人帮着处理笔墨,整理文书。”
“身份在那,总得要红袖添香的。”
先前阿暮提到的两女子被推了出来。
果然……肤白貌美,腰细腿长,妩媚风流,香甜怡人,这要是伺候笔墨,怕就闻不到墨香了。
“嫂子,这两位是咱们一道精挑细选,伺候笔墨的姑娘,送给世子恭祝他升迁之礼,您可一定要收下。”一群家伙不怀好意。“嫂子放心,这不是什么妾室玩物,就是正经红袖添香的。一个叫胭脂,一个名红粉,都是识字会写的。”
小荷气得牙痒痒,将荣安袖子拉了又拉。呸!什么胭脂红粉,分明胭脂俗粉。气死了,气死了。她都气死了!
分明知道皇上应了主子不让纳妾,他们还故意送女人来,什么笔墨添香,分明是添堵。
就该让主子给点颜色他们瞧瞧,戒尺摆出来,看谁还敢嘚瑟。
荣安自然看见了好几人眼中等看好戏的兴奋小火苗,这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分明是在等她发飙呢。
不管他们盘算如何,就冲这一点,她也不让他们如意。
于是,她让大伙儿失望了。
在众人巴望的眼神里,她淡定到反常,还笑道:“行啊,多谢各位了。这两位姑娘,我代表将军府收下了。”
……
第563章 疑似被坑了
包括小荷在内的所有人都没想到荣安会二话不说就收下了两个分明不只是丫头的丫头。就是朱承熠也没料女人这般大气,忍不住挑动眉梢,眼尾带笑。
一众纨绔呆了呆。
啥?
就这?
就这?
明晃晃的娇女送出去,结果传言中的悍妇不但没有出现,还不打不闹不折腾,就这么乖乖收下了?众纨绔顿时觉得了无乐趣。
王少忍不住:“嫂子,那这两位姑娘如何安排?”
荣安笑:“来人,带两位姑娘先去收拾收拾,安顿下来,就住……向雪居吧。”
众人一齐看向朱承熠。
朱承熠笑容已经溢到唇角:“向雪居在后园,是个不错的院落。两个姑娘够住了。”
有一位闻三少爷一挥手,冲自己随侍的俩丫头挥手:“还愣着做什么?世子妃都发了话,还不赶紧去拿行李,帮着胭脂红粉姑娘们安顿下来。”帮安顿是假,看看向雪居什么地方是真。
众人皆偷偷看荣安,可他们失望了。荣安并没反驳,还笑着安排人过去好好伺候着。
纨绔们还不死心,又道:“这两位姑娘,代表了兄弟们的心意,所以……”
“放心,我一定好好照应着!”荣安点头,很可靠的模样。
荣安又笑着吩咐将大厨房做的菜全都堆上了纨绔们的桌面:“都是鲍参翅肚,诸位筷子都不动,我这心理惶惶然啊!”
吃?也得吃得下啊。
这帮人已经吃了半个多时辰了,酒就灌了个半饱,这会儿大鱼大肉往上摆,看着就更撑了。
偏虞荣安如此盛情,众人吃也不是,推也不是,只得一个个插科打诨。
手一挥,歌舞再起,硬生生将荣安劝饭的声响给压了下去。
荣安再次出乎众人意料,一点没发脾气,反而是拖了张凳子到一边,也认认真真看起了歌舞表演。
啧!
一时间,众人几分牙疼,突觉曲儿一点不动听,舞也索然无味。
就连歌女舞女们,也因被荣安那凿凿的眼神盯着而浑身不舒坦。她们就是来作乐的,被一家主母盯着,谁不得心头发毛?毕竟这可是善名和恶名齐飞的虞荣安啊,这里可是王府,她爹还是皇上身边红人,真要捏死她们这样的,还不就是眨眼的事?
那边指挥手势一打,先前风情万种的歌舞顿时收敛,继而呈现出的,便是一派歌舞升平,嗯,很健康,很淑女,很……积极向上正气……
众人扶额,觥筹交错的速度瞬间快了起来。
这边尴尬未散,那边刚送了两位姑娘去向雪居的丫头也回来了,禀告:向雪居很好,坐北朝南,院子宽敞,新装的,有亭有景有花有池,雅致,很适合女子居住。
众人哑了。
特么。
太阳西边出了?
这是妾室的配置吧?
开窍了?
一众纨绔一个个都蔫了下来,只朱承熠一个人勾着唇。
几息后,寇乐也是哈哈大笑。
“要说运道,朱承熠,除了你可没谁了!这帮崽子,今日又亏大了!”他乐不可支,笑得几乎直不起腰……
原来,纨绔就是纨绔,除了那为兄弟出头的“意气”,哪能不在意自己的乐子和趣味?难得众人又能臭气相投一把,只是欺负虞荣安看她河东狮吼有什么意思,总得找点别的事来玩。
于是今早,一众狐朋狗友一合计,打算开个赌局出来。
赌的么,是两条。
一,虞荣安会不会收下两个女人?这一条,其实大伙儿心知肚明,不可能!一个在皇上跟前两次当众不留情面提出丈夫不能纳妾的醋坛子,一个连丈夫颜面都不给的母老虎,一个不要名声,敢提这种无理要求的妒妇,连皇上都敢顶撞,哪里会睬他们?绝对不可能答应!
而且他们打听过,虞荣安嫁进王府,压根就连通房丫头都没有安排,啧啧,果然霸道,兄弟太可怜了。
所以,在这群纨绔的心里,从来就没有虞荣安会收下这俩丫头的可能。
因而实际他们赌的是,虞荣安会怎么处理这俩丫头?
这帮人,有的押虞荣安会亲自出手赶人,有的押虞荣安会拿出戒尺搬出皇上,有的押虞荣安会冲朱承熠发脾气逼迫丈夫出面,有的押两个姑娘会被收拾,还有家伙押她们所有人都会被虞荣安赶走……
“没有人押虞二会收下两人吗?”当时寇乐就发了一问。他并没有参赌,不是因为他不想赌,而是上回借了虞二的光在画舫挣了点银子,这回就当还个人情,所以他便不参与了。因此,他被一众纨绔要求主持赌局。
众人一瞧盘面,是啊,这么玩有什么意思?几乎都是友军,连个对立目标都没有。既无趣也赢不着钱啊。
“朱承熠啊!咱们这劳心劳力为的谁?两个女人送给谁的?他不舍小我,谁舍?”
众人齐叫好。
这才是一众纨绔一入王府便将朱承熠缠住的缘故了。
朱承熠被要求押注:虞二会收下两姑娘。
“这是明输!”他嘴角抽抽。他不敢要,虞二也不会要。一帮惹事精。今日要是玩脱了,他还不知要受什么怒火呢。有点怂。“我不赌。”
“是男人就别说不行!”
“就是!兄弟们送你礼物,你不硬气拍板,以后就没法混了!”
“可不是!咱们人多势众,就不信那母老虎威武得起来。”
朱承熠啧啧看向你一言我一语的众人。这帮孙子!特么的,这么把他拱上去后,他要么就是输银子,要么就是为了挣银子强势与妻子杠上,收下两个女人……反正他左右都是坑!一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
众纨绔直啐他。
“扭扭捏捏,怕不是叫你媳妇带坏了吧?这么个赌局都不敢玩?”
“别扣扣索索的,上回宫里,你可赢了兄弟们八千多两呢!该吐点银子出来了。”纨绔们在意的可不是银子,就是乐子。
朱承熠被闹到不行,只得下了一千两,陪着众人完成了一个不平等赌局。必输无疑,这一千两打水漂了,他当时也是笃定。
可他坐定才知,还有第二赌。
这帮家伙,来之前还开了一局:虞荣安用多长时间把他们撵出府去?
有说:他们在前院吵翻天时。有说:酒菜打脸时。有说:歌舞上场时。有说:气氛闹到最高点时。还有说:是两个姑娘出场后……
和之前那一赌一样,还有一种不可能发生的状况偏就没有人押:虞荣安任由他们闹,他们最后自己散……
因为没人押,所以作为王府男主子的朱承熠再一次被“当仁不让”了。
又是强制的一千两。
“为了你的颜面和银子,你可得坚持挺住了。一边是兄弟加银子再加面子,一边是媳妇的怒火,怎么选择,兄弟们都看着。可别丢脸。”
一众纨绔直乐。
太有意思了。
他们和朱承熠玩过很多次,赌过很多把。喝酒吧,他们最后老喝趴,玩赌吧,他们总是输。今日怎么也得翻个身。反正不管输赢,怎么的,他们都能看场大戏。
当时朱承熠直苦笑,他也觉得他输定了。他虽不觉得荣安会上来就撵人,但他也觉得荣安迟早会拿着戒尺来赶人,指不定的,都撑不到两个姑娘出场。
于是他一个劲儿向阿暮使眼色。哪知阿暮直接被扔出了前厅……
但谁能料想,荣安今儿尤其沉得住气。
众纨绔想把她逼出来,可锣鼓乐曲欢笑歌舞都上了,都没将人引来。
好不容易等到了人,可对方偏这么客气,好吃好喝招呼着,笑意盈盈有礼着,端正抱歉坐着,一度让他们怀疑虞荣安未卜先知。眼下不但收下美人,还真就安排安置下了,所有人都不由惊呆。
这不在他们的预料范围。如此一来,银子保不住了,大戏也没看成。
特么的,亏了!
朱承熠自然要笑,媳妇长进了,不管媳妇是算到了什么,还是准备了什么,至少第一赌的银子保住了,还挣到了。嗯……貌似挣了不少,毕竟是独赢。里子面子都有了。照媳妇今日态度,只怕第二赌也有希望了。刚刚那样都不赶人,想来是要将这帮人自己逼走。媳妇什么时候料事如神了?
于是,朱承熠的腰板一下挺直。总算不用做那里外不是人的猪八戒了!
寇乐也得笑。笑的是那帮崽子算计落空,偷鸡不成蚀把米。而他因为那个人情不但一个铜板没输,反而因为支持摆台还能抽点银子。这如何不好笑?看那一张张幽怨的脸,他就想笑。
荣安可不知这里边还有赌局,她之所以这么做,纯粹为报复。她可是记仇的,这帮人在上回皇上围场赐婚时,就给朱承熠出了一堆馊主意,全是针对她的。这还没多久,竟是再次卷土而来。
荣安也扫眼这些人,见他们这古古怪怪的幽怨表情,虽不明白他们在折腾什么,但她掐掐时间,觉得自己该反击了。
怎么也得给个下马威,看他们以后还敢欺负她!
……
众纨绔输了第一赌,此刻便只能全力争取第二赌,希望将荣安一番刺激后,会拍案赶人。
于是,很有默契的,在有人起了头后,好几人开始借着酒胆说起浑话,从朱承熠和荣安的新婚打趣,到闺房乐事,再到那俩姑娘的安排,自家媳妇的大度,谁家三妻四妾的和谐,一掷千金的潇洒……
一群家伙哔哔叨叨,荣安心头窝火,但忍了。
小荷过来,在耳边说了句什么。
荣安点点头,吩咐了一句。
随后,在众人的目瞪口呆里,荣安起身,抹起了眼泪。
有点假,可她就是这么演下去了。
“诸位,这是在怨怪我么?”荣安眨眨眼,帕子在脸上抹了抹。“可我尽力了。”她还抽了抽。
一时间,众人几分尴尬的同时,也有些摸不着头脑。
是他们太过分了?
几人眼神交流,不知接下来怎办时,却见荣安一颔首,招呼远处。
祥月楼的菜准时送到了。
超乎寻常的规格在那儿摆着,一众纨绔只一眼便瞧出来了,这是祥月楼的席面。
啥意思啊?视线交接,无人明了。
还吃?谁还吃得下?
那边祥月楼的管事被放了进来。
“世子妃要的席面已经送到。”管事手一挥,菜被摆了上来。
管事准备告退,荣安却给了他一把银豆子,让他先坐一边休息休息,只说府里有宴席的事要找他商量。
可众人听得不清,见那管事坐下,更是哪哪都觉不对。
随后,只见一溜儿姹紫嫣红,艳光四射的娇丽美人带着香风聘聘婷婷而来。
人数么,五个,十个,十五,二十……三,三十?
这,这么多?
这些美人……有些眼熟呢?
心好慌怎么回事?
一众纨绔纷纷放下酒盏,随后面面相觑。
原本前院下人,荣安带来的人,纨绔各自随从,加上早先他们找来的艺人伶人,祥月楼来送菜的人和此刻三十美人,将整个院落站了个满满当当。
“请诸位爷安!”鸨母一抬手,一众姑娘一齐招呼了声。
嗯,一时间,去哪儿找那么多歌舞艺人?自然是青楼最方便。阿生跑了那条颇负盛名的花红柳绿巷,进了京中最大的青楼醉月楼……
当时阿暮撂话,让去王府献艺,随后报了一串主顾名,后边便差点要打起来。姑娘们一听,都是有名的二世祖,这银子好挣。反正这大白天的,都闲着呢……
当然更大原因是,最近生意不好。近年关,谁家银子都紧。因为灾害,物价又涨,银子更紧巴。朝廷发动了几次赈灾,很多人因为身份地位又或不愿授人话柄,都不怎么出门了。加上天气不好,所以青楼最近生意更淡,难得有大客户上门,于是阿生只用了半盏茶,就带出来了三十人。
这会儿,一众姑娘都在抛媚眼,谁叫她们瞧见了好几个熟客!那鸨母更是对在座各位熟悉,上前就呱呱说起好话,开始套近乎了。
众纨绔心头发毛,这阵仗,有点吓人啊!尤其在他们已经带了伶人的状况下。
王家少爷的心腹进屋来轻声劝:“主子,外边动静有点大,要么,想法子得叫这些姑娘下去,要么就得赶紧离开。”
众人顿时明白,青楼的车在王府门外一字排开,姑娘们鱼贯而入,可不得引起围观?足足三十青楼姑娘进了王府,能不引发好奇吗?
闻三反应过来:“唉呀妈呀!”
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一个寒颤,被坑了!
……
第564章 早就挖了坑
闻三左右纨绔都被他吓一跳,齐骂他一惊一乍。
“连起来,你们想想。”闻三抬了抬下巴,示意了坐一边的祥月楼管事。
妈呀!
懂了!
祥月楼是谁的?一般百姓或不知,他们这帮混场子的还没点数?
特么的,往常可以一掷千金,但这个时候怎么行?到处闹灾害呢!到处要银子呢!他们的爹都龟缩家中不敢出,他们豪放出门,这是怕皇上不知吗?
这么多姑娘排排站,不但得闹得满京城皆知,连皇上都瞒不过啊!
瞧祥月楼那管事,眼睛都直了!
众人顿时如坐针毡。
完了完了。
今儿弄个不好,回家等着自己的,怕不止是板子,或还得飞了一年半载的零花银子,等来几个月的禁足啊!
再看看那往日母老虎,今日纸老虎,无辜无害似白兔的虞荣安,特么的,太坑了!
难怪今日这么沉得住气,其实是早就在挖坑了。
不好玩,以后不玩了!
闻三起身就要走,被身边厉大少拉住。
“去哪儿?”
“想起来今日我家四姑过生辰,得回。”
“走了就输了。”厉大少压低声音。
“再坐下去输得更惨!”
“也是。”
这个时候,谁还管那赌局输赢,泥菩萨自保为重,好几人都起身就要走,哪知荣安却是一个闪身到门前。
“诸位……这就要走了?不吃喝看演出了?”荣安可怜巴巴。“不是要午宴晚宴,不醉无归吗?”呵呵,这就想走了?没门!
说话间,小荷和阿暮一左一右站她身后,刚好将这院的院门给堵了。
几人尴尬对视。
荣安很委屈。
“我哪里做的不好,总得告诉我吧?”言外意:说不清楚,就不许走。
她作势掖了掖没有眼泪的眼角。“我初为人妇,虽做得不好,但我真的尽力了。成婚后,你们是王府的第一波贵客。我尽全力让你们高兴了。可我做成这样,还是入不得你们眼吗?”
阿暮站荣安身后,点头加感叹:
“我们女主子不容易,前院花天酒地,欢歌笑语,却无人过问我们女主子一人在后院独坐楼台,形单影只,凄风寂雪。可即便如此,我们女主子还是叮嘱厨房用最好的材料,最好的酒菜来招呼,可惜哪怕食材和美酒都是御赐,也没人看得上,主子还被打脸。”
小荷:“主家的饭菜没人肯吃,这叫我们主子的脸往哪儿搁?能怎么办?也只能去定了京中最好酒楼的饭食来。
嫌弃我家没有乐子,上门还带这么多姑娘,又送了我们两个,这不是明摆骂我们主子不懂事吗?这叫我们主子如何招呼?能怎么办?心里再难受,也只能忍辱负重收下姑娘,为了投诸位所好,再去醉月楼寻了最好的歌舞女郎来。
可分明不管是我家做的饭菜,买的饭菜又或是请的歌舞,都是能力范围的最好,诸位还是要甩袖离开吗?”
阿暮:“我们姑娘就这么入不得你们眼吗?”
荣安:“走可以,但走之前总得说出我哪里不好来吧?”
“这……这话从何说起。”
好个咄咄逼人。所以,他们要么得待着,要走就要当面挑她的错?她都做成这样了,哪里还有不好?他们无话可说。
纨绔们只觉喉头发紧。这一套套的,不是早先套好话就有鬼了!
好啊好啊,这下子,左右为难的成了他们!
这么多人瞧着呢,弄个不好,就成了他们当众甩脸逼迫刁难虞二了吧?娘的,太狠了!先别提他们“为难小女人”这名声传出去后没脸面,就冲坐那冷眼旁观的祥月楼管事他们也不敢啊!
可那虞荣安,真比戏子还能演,明明委屈的是他们,怎么她又抹起眼泪来了?
“诸位公子都知道的,最近我所有的银子都拿来赈灾和办善堂了。可即便如此,我还是一掷千金来让你们高兴。醉月楼的姑娘们和祥月楼的饭菜我都是赊账呢!诸位,你们若还是看不上,若还这么无情无礼无理取闹,信不信我得吐口血给你们看!”
众人几乎要跪了。
啥?
赊账?
赊账?
究竟谁要吐血?
大名鼎鼎的大善主赊账请他们吃喝,结果他们还不领情?——这走向,太特么重了!
这笔银子要是赊出去,皇帝那不可能瞒住。
一顿饭,鲍参翅肚御赐材料还不够,自己带了席面,后来又定了席面,前前后后吃了三桌席面。酒肉吃喝还不够,还要歌舞。原本带了歌舞还不够,还白日招女支。这会儿府外证人不少,院中更全是眼睛。如此奢靡浪费,一掷千金,赊账吃喝,这些传出去,他们完蛋了!
皇上前几日号召节俭,四处都在筹款,这大雪都还没化,他们便顶风而上,如此作风,搞不好要被立成典型,成过街老鼠。家里指不定都要受牵连……
好个虞荣安,真真太可怕了!
服了,跪了!
这一刻,没人敢走了!
几人都怂了,纷纷围上了荣安。
“姑奶奶,咱们错了,您可饶了咱们吧!”
“是啊,咱们没有恶意,就是逗您玩呢。您能不能让这些人都退了?”
“让您这院子里的,还有府外的人,都给退了?”
“嫂子够义气,兄弟们会记在心上。”
“咱们以后一定对嫂子毕恭毕敬。对了,嫂子喜欢燕窝吧?我家铺子刚到了点好货,待会儿给嫂子送两包过来?”
“……”
众纨绔点头哈腰,荣安面上总算漾起一层笑。
“可以。”她将声音压低了些,却足以传入面前几人耳中。“不过你们可想过,院里院外这些人既然可以成为你们奢靡作风的证人,或许也可以成为你们慷慨行为的见证人呢?”
“什……什么?”没听懂。
“打发这些人容易,但理由呢?”荣安笑。“外边那么多人,可是瞧着这些姑娘进来的。她们坐的马车上可都标注着醉月楼呢!这事,已经板上钉钉了。”
“……”
“但我出面,还是可以力挽狂澜的。”
“……”不懂!
“你们看,可不可以这样?”
荣安的表情瞬间丰富了起来。那亮比星辰的眸子令得一众纨绔备受打击。不用听她下文,就那表情足以告诉他们,接下来她要说的,才是她所有行为的真正目的。这个套,是一早就给他们下了。
“大伙儿都知我是这次善堂的主要筹款人吧?看这样可好,对外说成:我请诸位前来,是想要说动诸位为善堂捐款。诸位慷慨出钱,我感谢诸位,所以请大家大吃一顿。诸位被我掏空了银子,我感激至极,想请醉月楼姑娘们为大伙儿献上一出歌舞,可诸位公子心系灾情,正直高洁,拒绝了我的好意……”
特么的,众人好笑又好气。
好想骂人!
所以闹了半天,就是为了掏空他们的兜子?
荣安:要不是为了掏空你们,给你们长长教训,我早就棍棒招呼了!
事已至此,众人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虞荣安是主家,她说了算。
至于朱承熠,早就被人忘了。众人这次是真对他生出了些怜悯,难怪最近这么怂,这家里的女人太可怕了,轻易谁敢招惹?兄弟不容易,自求多福。
“这醉月楼和祥月楼的银子,咱们付了。”
立马有人上前打点,醉月楼那里姑娘一人十两银子,算是辛苦了她们走这一趟,祥月楼的席面也当场结清。
这边众人“踊跃”捐款,那边荣安则命了奴才们送走姑娘们,并将公子们的慷慨事迹去人群里散播。
众纨绔看看荣安,特么,头一回见,讹人钱财这么理直气壮还不加遮掩的。
那边祥月楼管事也被送走。
众纨绔终得放松,大喘一口气。
“那俩姑娘,咱们要不要也带走?”有人怂怂来了一句。
荣安还未回应,外边又有喧哗起,吓得众人又一下站起。
有人怒气冲冲前来。
是长宁。
“谁送来的女人!”她几乎暴跳如雷,将那胭脂红粉给推了出来。
众人这才瞧见,俩如花似玉的姑娘不知何时已是蓬头垢面,哭哭啼啼冲着一众公子哥求救。
“谁!是谁!”两人直接被长宁丢在了地上。她火气上来,一鞭子抽在了一边石桌,吓得俩姑娘几乎要跪地爬。“哪里来的野鸡,弄脏了我的地方!”
长宁的地方?
众人惊呆。
原来,长宁被朱承熠扔到了府中犄角旮旯后,别扭了好多天。
可实际朱承熠对她心疼着呢!哪里真会将她扔一边?
向雪居原来的位置便是长宁住处,长宁也一直将那个院子看作了自己地盘。朱承熠的原意是让等装点好后,让荣安来做那个人情。前几天荣安已经应下了长宁,安排她搬到向雪居,原定是二十六黄道吉日搬的。所以这会儿的向雪居暂时闲置着。
长宁今日虽不在家,但那俩姑娘被安排进向雪居左右厢房这事,自然瞒不过府中长宁的下人。果然,在外赴宴的长宁收到消息,杀了回来。
有人抢了她的新院子,还要弄脏她的院子?岂敢?
果然,刚杀到地方,便见自己的院中堆满了行李,还弥漫了狐狸气。再一瞧,那俩女子从长相到举止便分明不三不四,长宁那火气一下就上来了。都什么玩意儿!
她当然想找荣安算账。可她还是识大体的。
知道这是有人塞来的,这是有人送来王府的烂桃花。这样的女人,还不知背后站着谁,她怎能让她们入府?
既然她那恶毒嫂子执意将这破桃花塞给她处置,她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于是,小皮鞭拿起来!
郡主排场拿出来!
燕安王府女儿声势摆出来!
俩红袖,算她们倒霉,注定是要被儆猴的鸡!
为了震慑,长宁才不客气,声势全开后,头一条便是将俩狐狸的行李给丢出了院子。
一鞭子抽出去,从俩狐狸脑袋上飞过,直接将两串珠花给缠上,用力一抽,两人好看的头型直接成了鸡窝。
两人吓得尖叫连连,只差一点,那鞭子就落在她们最宝贵的脸上了啊!
两人拔腿就带着香风跑起来。
长宁在后边悠闲跟着,鞭子再次重重一甩,在空中转了个圈,其中一个便吓得自己摔了,另一个则抱头鼠窜。
又一鞭子出去,拦腰一捆,人便趴了。
长宁一手一个,薅住两人就这么拖来了前院……
“谁的人,给我带回去!太臭了,没人领走的话,我就带出去卖掉了!”
一众纨绔齐刷刷再次看向了荣安。
妈呀。好可怕!
这家的女人都是母老虎!
原来,这才是虞二收下美人的缘故!
原来,她是早就打算借手除人了!
荣安表示很无辜。
“你们要红袖添香不是?我们长宁待字闺中,此刻自然是她最需要添香,争取早日成为香饽饽出嫁。
至于朱承熠,那是酒肉臭,添了也白搭。所以有红袖,自然是先给我家长宁。可既然长宁不喜欢,那便……”
俩姑娘跪地抽泣,同时摆手,求荣安放过,求公子们搭救。总之,她们不要待在王府了。
荣安:咳咳,所以,不是我不要,是人家自己不愿在我家。不关我的事……
众纨绔:告辞。
荣安:时候还早。
众纨绔:心累了。
荣安:要不要赌几把?
众纨绔:赌不起,没钱了。
荣安:还有三桌菜。得节俭!
众纨绔:我们包起来带走还不行吗?
荣安:深感欣慰。
众纨绔:感谢款待。再会,以后还是尽量有多远避多远,尽量再也不会面。
荣安:那最好了。要的就是这个效果。知道怕就好!
趁着荣安数她得到的赈灾银子,朱承熠:我送他们。
“寇乐!”他手指一错,意味分明。他可没忘他赢到的赌金。媳妇真的是福星啊!两个赌,他一人独赢!哈哈!这笔私房银子不少啊!
寇乐将一把银票塞到了朱承熠怀中,随后又从中抽走一张作为主持赌局的佣金。
哪知寇乐拿着银票转头就到荣安跟前一弹,示意她回头看。
于是,朱承熠怀里那一沓子银票,还没来得及塞进前襟,便刚好落在了荣安视线范围,最终还是到了荣安手中……
哟,歪打正着,这么多的吗?
荣安不由乐。
双剑合璧,威力不小。
果然正如星云所言,他二人气场相投,在一起时气势恢宏,运道不凡吗?
不错不错哈!
……
第565章 传来的消息
荣安最近挺忙。
距离颜飞卿和郝岩的大婚越来越近,而她的原计划便是要将铺子开在飞卿成婚那日,借着她安排在嫁妆里的绒花再造一波势的,所以这些日子,她将所有的心思都用在了铺子和绒花上。
铺子从门面到装修都已弄好。
铺子是现成的。
临街,二层,地段很好,是常茹菲自己的产业。常茹菲一贯财大气粗,主动拿出了这间铺子。
由于这铺子是她出生后她娘过在她名下的,所以她有完全的支配权。她明年要南下,这铺子自然做不下去。与其租出去,她索性给了荣安用,以房租来做投资。
铺子的匾额,是陶云写的。陶云的字很漂亮,既秀丽还洒脱,尤其适合这样的铺子。那匾额往上一挂,立马让铺子多了些高雅气。
而荣安觉得,铺子还能加些底气和霸气,于是花了好几晚的功夫,照着皇上亲笔御题的“安善容德”四个字,用绒花手艺给编了一幅字,镶入了镜框中,高高挂在了堂前。
威武!她很满意!
狐假虎威往那一挂,镇宅还派头,可比关老爷好用。
别说找茬的不敢上门,就是官兵也得帮着多照应。陶云和常茹菲对这一摆很有意见,可两人只面露嫌弃,到底也不敢说不好。荣安嘿嘿笑,要的就是这效果。
颜飞卿忙着出嫁前的准备,没空出门,便着人送来了张银票。荣安不缺银子,知道颜飞卿手头很紧,坚持要退回去,表示本钱上先给她记一笔,等盈利后再将她的那份利银转成本金。
但颜飞卿说什么也不肯,坚持要将这笔银子做投入……
而荣安也将彩云从葛薇身边要了回来帮忙。倒不仅仅是因为阿暮的缘故,主要是彩云跟她的时间长,做绒花已经很有水平了。荣安想着,等铺子开出来后,就让彩云去管着。
这个想法一出,阿暮第一个拍手叫好。
如此,彩云又能每日在他跟前了。而且相较跟着俩比狐狸还能算计的主子,还不如管着铺子自由潇洒还挣钱。
阿暮有他的算计,而荣安算计的也不少。
一来,有铺子吊着,阿暮便更会听她这个女主子的话。二来,前几日还霸着彩云不肯放的葛薇一听这想法,立马变了张脸,主动表示也想跟着铺子赚点小钱。
如此,荣安的大问题得解。
她没花一分银子,葛薇主动将彩云送了回来,并拉着她好一番马屁。
殊不知,她原本也留了铺子的一份利给葛薇的。但主动送出去和对方求进来怎么一样?这一点,从葛薇由张牙舞爪的“准嫂子”自居到温柔可爱的小表妹的转变便可见一斑……
王府里太闲了,原本就有管家,内院的事由菱角管着,而荣安身边只需要个小荷基本就够了。所以荣安的四个二等丫鬟都开始被她调教着做起绒花来了。再有陶云和常茹菲张罗的一众巧手丫头,铺子的筹办已经紧锣密鼓,只等开业了……
朱承熠已经上任。
他虽名头不小,但实际没什么活。虞博鸿对他也没什么要求,主要就是让他以熟悉人事为主。
这一点,朱承熠心里有数。虽说皇帝对他打消了疑虑,但就冲他的身份地位,或许他想得势不难,可若要得更大的权,那便不用想了。皇帝不会允许。
所以他要做的,也就是收敛锋芒,处处人际。
这样的活计对他来说早就驾轻就熟,因而做来得心应手,毫不费力。
与荣安比起来,他甚至还更闲了那么一点。
这不,今日他回府时,荣安还在埋头打算盘。
嗯,前几天她突然心血来潮要学打算盘,硬生生将账房拉在身边给教了两个时辰,这会儿已是有模有样。
朱承熠换了身柔软的月白色长袍,侧躺榻上看着妻子打算盘。要说,她的学习能力还是不凡的,这没几天功夫,就能将算盘打到噼里啪啦简直要飞起。
有点幽怨,他都侧躺一刻钟了,女人都只在他进屋的时候抬了下眼。
“你躺平的相公还不如聒噪的算盘吗?怎么你只临幸它呢?”
“算盘关乎着银子。”
“你男人关乎的更多……”
荣安睨了他一眼,随后笑得眼眯成了缝。
“今日泰王妃要的头一张绒花单子刚送来给我,兴王府就给我带话,说他们府里二月要给兴王妃庆三十生辰,届时就拿我铺子绒花来做回礼了。他们给的规制很高,要的是穿金带珠的那种,总价将近四千两。我核算了下,刨去成本和工钱,还有定制的包装钱,这一笔差不多能挣对半利润呢!”
发财了!关键是数量还不多,时间也不紧,赶赶工,也就是半个月的事。
不用说,这是兴王妃打听到了赵氏打算从自己手上定三千两绒花的事所以不甘落后,故意在总价上高了赵王妃一头。
兴王对皇位不感兴趣,兴王妃却未必是这么想。毕竟,儿子上位也一样。
嘿嘿,看来不定下储君也是大好事,他们两家争斗,倒是自己得益了……
朱承熠看着妻子两眼放光,满面春风的模样,不由暗笑。是啊,差点高看她了,能让这女人好学上进,几天就攻克一门技术的,也只有银子了。
“知道吗?最近每天都有人去问那铺子什么时候开张,都是知道我手艺慕名而来呢。”
“飞卿成婚,我得好好给铺子造个势。宫里贵妃,禧妃,舒妃她们那儿,我都准备送些绒花去。这些可得是大户,拿人手软,以后总得对我关照下。”
“到时候你也帮忙张罗张罗,你们京卫那些大人都可以到我铺子里领一份绒花。我免费送。”
“我打算将铺子盈利的四分之一都拿来行善,既做了好事,也能引来更多的关注和光顾,你觉得如何?”
“我就是发愁,人工不太够!王府这里八人,将军府我调来了五人,茹菲和陶云那里给我弄了八人,另外还招了十个学徒,这会儿还好,可以后生意红火,肯定是来不及的。”手工活快不来,就王府那两单就得耗掉她手上大半人工了。
“……”
朱承熠听着荣安絮絮叨叨,慢慢闭上了眼。
他一点都不觉得这样的唠叨烦,十几年如一日的虚与委蛇,反而,这才是他一直想要的柴米油盐,岁月静好。这样真实的活着,他就很满足了……
这么一想,他不由勾起了唇。
不过,腰上倒是一紧,一手将他给箍紧了。
“睡了?累了?”荣安爬到他身边。
他侧身就是将她一搂,睁开一双黑曜般闪亮的眸。
“什么都还没做呢,怎会累?怎敢睡?”他笑着调戏。“我躺平了,你要宠幸吗?”
荣安洁白如玉的手指勾起他下巴,凑唇轻啄一口:“时候到了,自会翻你牌子。”
此时未到,先闪为上。
说罢,她便如条油滑的泥鳅,从他身边直接给滑走了。
最近每日都是这般,她撩拨完后,甩袖就走,徒留他一人心痒痒。
朱承熠也不急着抓她,不着急,夜深之后自有她求饶时。
而此刻,他还是得先给她处理问题。
“宫里送绒花时,记得注意忌讳,不要送一样的,同一位份记得价值要差不多。我京卫不用你送,我自会带兄弟们去捧场。
另外,你拿多少出来行善不重要,你可有想过,与其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善堂里有的就是人工,你给他们活计,让他们可以自力更生,可比你给几顿饭吃要强。如此既可以减轻善堂压力,也弄到了人手,成本还低,朝廷也乐于成见,难民对你也会感恩,这才是一举多得……”
朱承熠的脑子一向比她活泛,一开口,荣安便停下了算盘。
她咧了个笑,要不她干嘛去调戏他呢?叫他装睡!
哼!
“你的主意好是好,可我卖的是手工,用善堂的人,要是被学走技艺……”
“那你就只把一些基础的活计分出去,比如掐铜丝什么的,想来他们都能很快上手。到时候你按数量给银子。难民们力所能及后,便可以搬出善堂了。你若愿意,咱们可以去皇上跟前说说,朝廷说不定很愿意贴补一部分银子。”
最近,星云和钦天监不管是从掐的卦象又或是星象看来,接下来的几年都将是灾年。流民怕是会越来越多。
今年从入夏开始,各种灾情就没停。皇帝这一年过得不轻松,一听说接下来几年是荒年时,已是双眉打结。也因如此,皇帝对善堂始终是扶持态度。
朱承熠:“天灾,战乱,人祸之势,星云和钦天监得到的结果不谋而合。这是冬至祭天的推算。”这个结果,让皇帝和朝廷有些烦躁不安。
荣安的手一顿。
天灾她知道,地动,干旱,水患,接下来的几年一直会不停。
可战乱……前世的战乱,先是大周与燕安一战,后是大周与鞑子,再几年后是大周与各大塞地和反地……虽断断续续,却几乎是持续了十几年。
然前世所有战争的起源是燕安,今生燕安平稳,怎么还会有战乱?
“战乱,算出来是近年?”
“有那势头,快则两年,慢则三五年。总之是不太平。”
两人沉默了几息,都是担心这战祸是与燕安有关。
不管战祸是燕安与大周,或是燕安与鞑子,都难免叫人担忧。
“局势会变,人定胜天!”荣安只坚定道。
“我也是!”
两人相视一笑。
朱承熠今日收到了好几个消息。
“廖文慈不在鞑子部。”先前他和荣安都怀疑,廖文慈突然消失或许是去到了外族,所以燕安那里一直在暗查。“几大鞑部都有我们的人。今年朝廷给予燕安支持后,鞑部尤其不好过,几大部落都没有新人,尤其是外族女人加入。”
两人百思不得其解,这人,还能凭空消失不成?可她能去哪儿?
“廖家如何?”
“商路被严控,短期内他们肯定不可能有作为,所以廖家最近安静收敛得很。没有什么风吹草动。唯一的举动便是卖了两间铺子。”
荣安既然在给善堂筹款,又怎会忘了廖家?前几日她亲自跑了一趟,狐假虎威地以“响应皇上号召”的理由去筹善款。
廖老太看见她,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可偏只能皮笑肉不笑应对她,并好吃好喝招呼着。
荣安心觉痛快,那种看不惯,恨不得却又干不掉的滋味,真是太舒坦了。
而没有一早就弄死了她的懊恼,注定将折磨着这些恶人。
求不得,怨长久,放不下,便是荣安给他们的报复。
廖老太的哭穷在她跟前自然行不通。
荣安直指老太太腕上的绿玛瑙,表示那镯子就可作善款。
最后,她如愿从廖家弄到了两千两善款。
而廖家则惺惺作态去卖铺子,做出了一副被逼到卖产业行善的苦相。
皇上因为废太子之事,一直对廖家有疑,所以暗地里找人查了廖家在几大钱庄的银子。账面上,廖家的银子并不多。完全不像是勾结外族做黑行当的样子。
所以荣安怀疑,廖家要么是有大笔财富藏着,要么便是在太子倒下的第一时间已经转移了财富。
而且廖家的手脚很干净,纵使皇帝深查,也没能查到任何实质性的证据。甚至不管是存,取,兑,都从没有超过三千两的时候。
没有大额进出记录,连抽丝剥茧都很难。
另外,廖家的大权时至今日都还完全掌控廖老太手中,她的子子孙孙,要么百无一用,要么一知半解,相比当日被给予厚望的廖文慈,确实差了很多。
这阵子虞爹的紧盯中,廖家并无可疑。
所以,廖家虽看似哪哪都有问题,可偏就寻不出实际漏洞……
“荣英呢?”
“上次又被你讹了之后,廖老太不敢再让他从眼皮底下消失,所以将他带回了廖家。关起来了。扔了点书给他,让他自学了。”
“或许,我应该再去会会荣英?”
“你又想搞什么事?”
荣安眉一抬:“荣英到底曾是我的弟弟,我关心他一下,怎么是搞事?”
朱承熠刚要张口,荣安便止了他话。“没事,不用你善后,我可以独当一面。”
“那你把阿暮带着。阿暮的武艺应该比阿生要好,让阿生带人在外守着,你自己小心点。”朱承熠其实并不担心,眼下的廖家没有靠山,荣安再如何撒泼耍赖,他们也只能忍气吞声。
……
第566章 若要认回呢
说到阿暮,朱承熠又问了一嘴他与彩云的事。
荣安表示了几分无奈。
“阿暮一头热,彩云傻乎乎的,最近都在躲着阿暮呢。我问她这事,她只会红脸支支吾吾,竟然告诉我不知道,这事由我和她爹娘做主。”
朱承熠懒懒躺着,拿只空茶盅在手指尖转着玩。没一口否,便是答应了。
“不着急,好好憋着那小子。他比我年纪小。凭什么比我早吃上肉。”怎么也得让他再憋上一年半载。
荣安横他一眼。
嗯?这话……
“原来阿暮也是雏啊!”荣安突然笑了起来。
“什么叫也?小爷不是了。”
“我明日要见彩云娘,这一条,是加分项。”
彩云的娘荣安已经见过了,要说起来,阿暮可不是奴才,他在燕安军中挂着职,在朱承熠身边当着差,领着双份的俸银,算是个小官。细究的话,还是彩云高攀了。所以彩云爹娘很满意这婚事。
“这个加分项,记得当着阿暮的面提。”朱承熠哼笑着。当日自己是雏的事,长宁知晓就罢了,弄得连虞荣安都早就知了,与阿暮脱不开干系。这回换他品品那周围众人皆知的滋味了……
荣安鄙视,他和阿暮,怎么老想看对方出洋相,这是重点吗?
“话说,阿暮讨媳妇,你出多少聘礼?”这才是重点!
“那彩云出嫁,你出多少陪嫁?”
两人对视。
荣安抢先:“既然是王府姑娘出嫁,王府儿郎娶媳,自然都从王府账目上出。”
这还用犹豫?
反正她不出钱!
……
荣安再次上了廖家的门。
廖老太上回因为荣英的事,回家大病了一场。既然老太太看见自己这般难受,那荣安觉得更得经常上门关怀。毕竟也曾是长辈,对吧?
她就是这么善解人意。
否则如何对得起前世一直得了廖家关照的自己和葛家上下?
于是,她态度尤其之端正,兴致尤其之高,笑容也是尤其绚烂,就连廖家门房看见她都是一脸抽搐,不知笑好还是哭好。
这一次,她带了不少东西,声势不小。
身后左边是阿暮,代表皇室,右边是阿生,代表将军府,将她狐假虎威的派头发挥得淋漓尽致。
“看望弟弟”——荣安的理由。
廖老太直啐,不要脸!荣英早就脱离她家了,又是她哪门子的弟弟。
“荣英没吃到我的喜糖,到底曾姐弟相称,这点礼数还是要的。告诉你们老太太,今日见不得荣英,我就不走了!”
廖家不敢关她在外边,又不敢放她进门,只希望晾着她,她可以赶紧滚蛋。
荣安在门房等了半刻钟,没人搭理,便仗着威势往府中走。
廖老太只觉头疼,却又不敢让荣安见荣英,只得让去拦,说荣英不便见人。
“荣英那么想见我,我来了他应该迫不及待才是,怎会不便?”
廖家依旧拒绝。
“你们怕是没搞清楚,荣英虽脱离虞家,但也不是你们廖家的人,只是借住你们廖家,你们这么挡着,我很质疑你们居心,更怀疑你们对他做了什么,若不让我见,信不信我立马去报官!”
信!自然信!
可请神容易送神难,这虞二无事不登三宝殿,突然前来,十之八九就是来使幺蛾子的。谁敢由着她?
管家只得告知:荣英病了,正在养病。
“病了?那我更得瞧瞧了。病得重吗?”
管家不会答了。
“重的话,我来帮忙请御医或名医。若是不重,我去看看他自然也不要紧。”
管家结巴:“看过大夫了,只是一般咳疾,但会传染,所以世子妃……”
“这么巧。我也有咳疾,不怕被过病气。”荣安说着,便咳了几声。
管家:“……”
管家没法,只得去请示廖老太。
而荣安则早已向魏氏打听过荣英被关的位置,知道他被关在前院的西北角,带着一群人便横冲直撞过去了。
廖家没有人敢拦她,当然,也拦不住她。
左右金刚护法,谁拦谁倒。
那边廖老太的回话还没到,这边荣安已基本摸到了地方。
而荣英听到荣安的声音,一下激动。是不是那日闯将军府引起了爹的注意,爹心软,派虞荣安来救自己了?
这种想法出来后,荣英鬼使神差就大呼小叫回应起了荣安。
这也使得那犄角旮旯地,轻易便暴露了。
等廖老太他们来拦人时,荣安已摸到了地方。
“荣英,你被关了吗?”荣安关怀备至。
“姐!我在这儿!”荣英第一次顺从且主动叫“姐”,没有一点迟疑和不适。“姐,你是来救我的吗?”他将窗户拍得啪啪响。
“我在这儿,您快救救我!”
近几个月,荣英一直处于各种监禁之中。他早就受不了了。他原本是满怀希望回到廖家的。可廖家人看他脱离将军府后便变了嘴脸,不把他当少爷,不肯给他姓氏,眼下甚至都不把他当人。上回廖思明来看他时,告诉说听大人们议论,若他娘不回来,大概他这辈子都只能关着了……
荣英觉得,他娘那般决绝离开,抛弃了他们姐弟,分明就是不会回了。他不想永远被关在这儿。只要有一丁点的机会,他都要抓住。
“姐,过往都是我错。您只要能把我救出去,我愿意下跪认错,以后听您的话,听你娘……不,以后听夫人的话。我一定会做回那个让虞家骄傲的少爷,以后成为你的依靠,您相信我,我可以对天发誓。”
荣英在里边大呼小叫,荣安则直接闯进了那个杂院。
荣英扒在窗口,从窗缝往外看,觉得有戏。
自己说动她了吧?否则她怎么也不会硬闯。
“荣英。”荣安走来,面目尤其之和善。
那张温和的脸,加上她手里提着的精美八层刻着“虞”字的食盒,让荣英瞬间有种想要哭的冲动。
“姐,救我。”尤其之顺口。
“我来了。”荣安冲窗点点头。
自然,在荣安带人将要撞门放人时,被阻止了。
荣安义愤填膺:“怎么,我要看看弟弟都不行?”
“看可以,其他就免了。”廖老太掷地有声。“荣英与你家已经无关,他娘将他留在廖家,你一个外人,就休要多管闲事了。”
廖老太命人开了那道窗,示意两人就在窗口说话。
窗户打开,荣安才瞧见,里边还有层铁栅栏,这是真把荣英当犯人关了,难怪他连与自己昔日仇都不管也要求着离开。
荣安打开食盒,将一碟碟精致的点心递了进去。
“我成婚了,特意来给你送喜糖的。”
“姐……”
荣英看到,荣安手指和手腕上边每一颗宝石都那么大,那么闪。那样的成色,每一颗都是有价无市的吧?
他忍不住将人细细打量,乍一眼看去,虞荣安还是那样,可细细看之,却是越看越华贵。眼力他还是有的。她身上的大氅,是白狐毛吧?她头上那套羊脂玉首饰,那般柔润,大概是御赐的。她这一身行头,全都是有银子都买不来的……
虞荣安,她过得那么好?怎么会那么好?比廖老太太过得还好!朱承熠有什么银子?所以这些,主要还是靠的爹吧?荣英只恨不得将自己扇个十个巴掌,自己昏头了,究竟错过了什么?
娘往日总在他们面前埋怨爹这样不行那个不好,可爹那头衔响当当,还是世袭,爹又是皇上最喜欢的臣子,怎么会真没底气?他们真是被娘带歪,才会想着背靠廖家而看不上爹。
如若不然……荣英将牙磨得咔咔响,一时间看廖老太的眼里更似淬了毒。若不是这帮廖家人掀风搞雨,此刻的他还是那个骄子,是前程锦绣的未来大将军。
可此刻……
“还有这盒子喜糖,你留着慢慢吃。”荣安也在上下打量荣英,这小子一身布衣,哪里还有半点往日精致贵气。“我上次给你的玉和银子……”
荣英满脸戾气:“姐,那晚我还没到家,他们就把你给我的玉和银子都抢走了。姐,这个家我住不下去了。姐……”
果然不出所料,荣安佯装大怒:“老夫人您什么意思!我照顾我弟弟,给的钱财您都抢走,是存心不想让我弟好过还是狗眼看人低!”
廖老太低哼。不拿走?万一那玉来路不正再被反咬呢?给这泼皮小子要留点银钱,他还不得继续拆天?她可听说了在二皇子府里的事了,这小子拿了荣华的财物,做了不少荒唐事……那些财物,她自然不能留给荣英。
“荣英在廖家有吃有喝,要银子玉器没用。我先给他保管,等他长成,自然会还给他。”
“说的好听!我当时还以为廖家会善待荣英,倒是没想到是这么个结果!荣英,他们对你好吗?”荣安再次流露关怀。
“不好,不好。姐,姐,你一定要救我出去。只要能回将军府,我什么都愿意!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
廖老太大怒咆哮:“蠢货,你看不出她是在挑拨吗?你忘了她是怎么对待你娘的吗?你和你娘你姐之所以有今日,都是她害的!”
“究竟是谁在挑拨!”荣安立马插话。“荣英荣华之所以落到今日,难道不是因为他们娘行为鬼祟不检点,被我爹发现龌龊害怕被追责而将他们抛弃?说到底,究竟是谁的错?荣英你也大可扪心自问,你我关系虽不好,但你我几次交锋都是我在反击吧?我可有哪次是对你主动动手的?”
“姐,我知道,我知道。”
荣英和荣华的心理早就在一天天的苦等中扭曲了。荣英是恨荣安,可在几次被廖文慈抛弃,在廖家落井下石后,他更恨姓廖的。
甚至在那种恨的对比下,对荣安的恨反而显得微不足道了。尤其上次他几乎要烧了荣安嫁妆,可她也只针对廖家没有过分针对他,临走还给他银子,这次似乎……眼里还有些真心……
“姐,帮帮我。”
“荣英。”荣安突然郑重看了来,并压低声音:“你若回了将军府,我让你和祖母住一起,你愿意吗?祖母挺想你的。”
“我愿,我愿!”荣英眼里闪起了光。他上次回将军府就是想要找到祖母啊,只要有祖母保护着,他便还是姓虞,还是将军府的孩子,一切便都有希望。他只要好好求爹,爹总有一日会原谅他的。
“我要带走荣英!”荣安转身向廖老太,声音坚定,面上却带了笑,笑中带了挑衅和讥讽。她身后阿生阿暮微微一对视,实在看不懂这女主子究竟要做什么。
“你没那资格。我说了,你是外人。而荣英,是他娘托付留在廖家的。”廖老太拒。
“我不要!”荣英快疯了,他抓了豌豆黄就向廖老太砸了去。“老妖婆,你放我走!”
廖老太哪里反应的过来,就这么正面挨了荣英这一砸。那黄绿豆粉砸了她一脑袋,廖老太气煞。
这辈子,她都没直面被人骂,被人打过,而此刻打骂她的,还是依靠她而活着的蠢货。
“荣英你个白眼狼,你娘那么聪明一个人,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废物来了!你看不出这虞荣安不安好心吗?你究竟有没有脑子!活该你被人玩死,就你这脑子,只配一辈子被控制!”
廖老太一骂,荣英更是疯狂,抓了手边喜糖和点心一股脑往老太太那儿砸。
现在说他是废物?她们都忘了当年是怎么夸他的?指望他的时候夸他武文双全,青出于蓝,前途无量,那时候的廖思明,只是他的一条狗!怎么?此刻地位颠倒,他就成废物了?荣英只恨不得抓花老太婆的脸,撕烂她的嘴。
“老妖婆!我既这么没用,你倒是放了我啊!你才是没安好心!”
“不用说了!不放!”廖老太被左右扶着才勉强站稳。她气得胸口起伏,婆子忙给她顺气。
荣安:“那我将军府若愿意认回荣英呢?”
“真的,姐?你说真的?”荣英眼睛亮了,认回他,那他便还是将军府嫡子,那他还有继承权,那他还是府里唯一的少爷,他失去的一切便都能回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