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7章 找来的朋友
朱永宁求见了皇帝几次,皇帝都没见他。
围场之行时,这个儿子便好几次失手,闹出不少事。这次更是这么点小事都做不好,皇帝自然失望。
朱永宁开始了反思,并宣布即日起不再出门。他尤其老实,再次重拾课业,连应酬都全推了。最近尤其热闹的宁王府一下安静了下来……
他安静,但事实泰王和皇帝都还在暗处盯着他。但事实是,他真的修身养性了。婚事推了,连宫宴都不再露面。
往日目中无人的他虚心好学,脱胎换骨……
陶家在选妃日的第二天便迎来了皇帝的亲临。
陶老爷子与皇帝关上门说了一个时辰话。又是一天后,便有陶云与陶父弟子梁旭定亲的事传了出来。皇帝送去了不少礼恭贺,那梁旭仕途一片敞亮。
陶云之困得解。
她很高兴,来了虞家,告知荣安:原本皇上思量后为了大局,还有想再劝说陶家考虑宁王之意。可她祖父先下手为强,抢在皇帝开口前将梁旭领到了皇帝跟前,直言相中了梁旭做孙女婿。
原本梁旭还资格不够,但宁王事件反而给了陶家光明正大推脱皇室的理由。
皇帝气弱,又见老爷子不是置气而是真心,那梁旭也是个才子,也便只得将心思吞了回去。
但他歉意还是在的,作为对陶云的补偿,他表示将来会对梁旭予以扶持……
如此,陶家目的达到,从今可以远离皇室,只专心做他们的清流了……
“我祖父要请你喝茶。走吧。”陶云来拉了荣安。
“不去!”
“怕说教?放心,不会的。我祖父只是想谢你。他老人家和我娘都想上虞家来亲自谢你,但你知道,没有理由前来太扎眼,反而叫人生疑。所以只能请你走一趟了。”
“帮我谢过你祖父吧!”荣安趴在桌上,活脱脱被打蔫的茄子。
“我家给你准备了礼物呢。”
“那你去把礼物拿来给我,我就不去了。”
“你怎么了?”连礼物都诱惑不了,陶云也惊讶。
荣安坐起,摇起了陶云肩:“我被禁足了!禁足了!禁足了!我第一次被禁足!在大婚之前,我都出不了门了。所以你欠我大人情了!”
“真的假的?”陶云知道荣安院子后门直通外边,于是她小跑穿廊,到后门一出去,便见好几双眼睛瞪了过来。
噗!全是侍卫。
果然出不去了。
她不厚道笑了起来……
原来,别人不知她的小动作,虞博鸿却是心里有数的。
她还有不到十天就成婚,还天天在外作妖惹事,这哪里能行。
于是,虞博鸿决定给她禁足。
原本荣安还思量趁着婚前的最后几日好好放飞一把,这下好了,直接折翼在了家中。
陶云笑:“别丧,你既是为了帮我而被禁足,那我自然不会抛下你。接下来几日,我天天来陪你。”
“你不用准备婚事?”
“我师兄刚走仕途,我祖父的意思是不着急,等他往上再走走,稳扎稳打后再成婚。所以我们婚事定在了明年。我有时间。”
听陶云这么一说,荣安更丧了。
果然,只有她是最早婚的。大家都还有大把时光玩乐,就她没有。
那日宫中,朱承熠在她耳边磨牙说他婚后皇帝给许了一个月时间的“恩爱期”,届时他定要好好对她惩治,将利息全都收回。
那磨牙嚯嚯要想要将她吃干抹净的样子一下令她暗叫不好。她大概是上当了,听信他的鬼话,说什么王府没有长辈,她可以自由自在。
她很怀疑,羊入虎口后,还怎么自在……
这让她更坚定了要婚前好好玩耍之心。可,她没机会了。
……
好在陶云说话算话,真的每日都前来了。
也好在她的人缘是真不错,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每日都有一群姑娘上门来,就连那殷馨也来了。
荣安并不打算与她深交,可她就跟块狗皮膏一样,厚着脸皮天天往她这里跑,且每回来都还抱着一份礼。
荣安与她直言:“别以为我会屈服于你的厚礼之下。我不会答应你什么要求的,我爹一向不参与夺嫡的事。你若接近我是为泰王,我劝你还是赶紧歇了那念头。我拒绝。”而且,她们并不熟。
“你就不能想得简单点?我是真想谢你,因着你的主意,我婚事自由了。我很高兴,也很想与你亲近些。”
贵妃和泰王那里,确实有让殷馨接近荣安的意思。但她也是真喜欢和感谢荣安。而且她瞧着荣安帮陶云挺身而出时,突然就羡慕了。
再看荣安身边的友人全都过得开心,她也特别想要这么一个朋友。
所以比起利益,她确实很想与荣安交好。
荣安喜欢直接的人,所以不讨厌殷馨。可她怂,她不敢交这个朋友。
殷馨知她有顾忌,反而是当面道:“你知道殷家有钱吧?京畿地赚大钱的买卖,基本殷家都有些参与……”
“打住打住。我就是一个妇道人家,我可不打算跟着你们做买卖。”
“你不是跟赵王妃说要开绒花铺子?我可以帮你。”
“那也不用。我的铺子我自己想法子,不用劳烦你家。”
“你还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是,我个人帮你,与我家里无关。我也有银子。有很多银子。我可以投钱给你开铺子,并不涉及我家。有了银钱,我有信心三年内咱们在京中开上个十家……”
“恕我直言,你太热情了。”荣安有些无措。“你的热情让我害怕。只觉你在挖坑给我跳。”
“我没有,只想和你做朋友。我听说你缺钱。”
“……”荣安该怎么告诉她:我没有那么缺。至少开十家铺子的银钱是有的。
“行吧,你考虑考虑,哪天需要银子的话,只管找我。”
殷馨起身告退:“不管怎样,我都要支持你。这样,我先给你的安善堂捐个三千两吧。”
啧啧!
这是什么财大气粗!
这丫头得亏是个女的,否则绝对纨绔无疑。
难怪朱永宁失了陶云之后又转回她身上,就这么个聚宝盆,谁不想要?
可惜了。
荣安觉得,若是早半年认识殷馨,大概便是自己主动找殷馨做朋友了。
……
第538章 凑满的嫁妆
婚期越来越近。
将军府日渐热闹。
陶云几人每日都来陪着荣安,刚开始还是前来小聚,渐渐便成了来干活。
再到后边几日,基本是每天一大早,几个姑娘便带着身边用得顺手的大丫头们来帮忙。
要准备的一切太多了。
府里重装基本结束,所以各种嫁妆,各种婚嫁布置,酒席安排,大婚前后各种步骤的准备和后续,各种协调,那事似乎压根就做不完。
荣安原本想借着娘身子重而躲懒,哪知大伙儿都不答应。
皇上不应,朱承熠不应,爹不应,友人们不应,就连难得露面的于彤也不应。一个个,说什么都不肯低调,全想着大操大办。
几位姑娘都是待嫁的,一边相互探讨一边实践,更是热情高涨,每天忙得不亦乐乎,热火朝天。一个个俨然贤妻良母的模样。
想偷懒的荣安被几人架在火上,想躲都躲不开。
府里人多,不管她是去了假山顶,假山洞,都用不了半刻钟就能被找到。她难得带着小白遛弯都会被薅下来。
怎么大伙儿都对大婚那般热情?
就连宫里送来嫁衣,她试了下,明明觉得很好,可那几个坏丫头偏就这儿有意见,那里觉得要改,处处不满意。
有好几次,她想跟常茹菲那几人收些实践练手的费用,省得她们这般过分积极……
葛家上下也是忙到飞起。
除了婚事上的照应和帮忙,还有便是人员的调教。
朱承熠和荣安都打算将王府的下人大清洗,所以这次他们要带不少人进入王府去。反正已经得了皇上应允,人数上不如多多益善。
而陪嫁,刚刚好是最方便安插人的方式。
因此这几个月葛家要训的人手实在不少。而王妃入京时也带了不少能用之人,皆被暗中以下人身份安排进了葛家受训。这些人大部分来自燕安,由葛家来帮着调教,让他们早日习惯京中的种种。
虞博鸿原本也准备了三十个侍卫随荣安嫁进王府,他此举在明面,皇帝也正有此意,于是,在皇帝的授意下,三十之数变成了六十。
这些侍卫近来也全被带到了荣安身边,以熟悉荣安身边的人事。
侍卫那里,全由阿生负责了。阿生这次也会跟着陪嫁,将来在王府做这帮侍卫的总负责。
侍女方面,则由每日来府中的陶云帮着最后调教一番。她和颜飞卿还得选几个适合的丫头出来今后在荣安身边服侍。
没办法,为了燕安面子,荣安这个世子妃的排场总还要的。
虽然菱角不用再回葛家,这次将跟着荣安陪嫁,可小荷还没完全成长,而彩云陪嫁去王府后还得回将军府,一边照应葛氏一边等着葛薇嫁来,所以荣安身边依旧是没几人能用。
那几个姑娘一合计,给出了一个挑选标准:长相周正大方,不需要太好看;身段匀称便可,不需要太妖娆。老家必须在京城附近,防止失去掌控。
心得细,因为荣安常常粗心。心又不能太细,容易生出乱七八糟的心思。
得聪明,因为俩主子都不笨。但又不能太聪明,怕女主子控不住。
会动脑,因为女主子常捅篓子需要善后。但又不能太会耍心眼,否则主仆合谋怕会拆了天。
需机灵,因为女主子常作妖。但又不能太机灵,因为女主子不靠谱,更需要老实可靠的人带着跟着。
最好还得性子好,主意正,直爽、积极,向上……
“你们选秀呢?”荣安无语。“这是给我选奴才还是选妃呢!”
姑娘们矮子里拔将军,最终挑出了四位,用作将来荣安的二等丫头。分别取名为:春燕、夏莺、秋霜和冬枝。
这名字是常茹菲取的,她说叫起来方便。
对此,荣安撇嘴,你们随意,你们开心就好。
反正没有人有要问过自己的意思。
距离大婚还有十天的时候,虞爹找到女儿,拿出了一张地契。
是京郊一处带地的庄子。
荣安又是一惊。
“燕安王府给的聘金是宅子,咱家也不差。这处地方是爹十三年前西征回来后皇上私下赏的。爹一直没拿出来。原本留着是打算给你和你娘做家底的。此刻你娘有爹照应,这地方就给你了。
里边的地早年都是租出去的,但今秋都收回来了。反正你出嫁后手上有人,以后这地要怎么用,是租是包是种你自己决定。宅子一直没有人住,所以是空置的。这几天找人粉刷一下,依旧是新的。这算是爹能给你准备的陪嫁了。”
所以这宅子,是连廖文慈都不知啊!
荣安前世都没听过这宅子,可见老爹真就捂得严实,藏着这私产除了为娘和自己,还能为什么?前世的自己啊,果然是错过太多。
就这样,荣安手上又多了一处忙碌的地儿。
菱角去庄上看了眼,回来表示宅院确实全新。地段僻静,土壤肥沃,邻里很少,风景不错,适合小住。好好捯饬,绝对是个好地方。
既然僻静……荣安找到爹,让他如这十三年一样,对这处房产的一切都守口如瓶。前世都没叫人发现的私产,今生也没必要露面。如此,也不失为一处退路。
……
皇帝按承诺给添的嫁妆是在十月二十六的清晨敲锣打鼓送来的。
阵仗一大,这婚还没开始,便已成了所有人关注的焦点。
皇帝很阔绰,直接送来了三十六抬嫁妆。
全都是精品,样样都贵重。
太后又给添了十八抬的同时,还以皇室名义给送来了十抬嫁妆。
如此,仅仅宫里送来的嫁妆便达到了半副——六十四抬。
巨大的荣宠,几乎让整个京城都炸了。
不过,因着善堂已经建起并开始了运作,京中上下对荣安的风评极好,竟是无一人觉得她不配此荣耀。
皇帝给这么多嫁妆,将军府的压力骤轻。
库房里随便挑挑弄弄,再凑个半副嫁妆不成问题。
一二八抬,这已是一等一的出嫁规格了。
荣安要求不高,如此,她已很满足。
毕竟前世的她,一心只想跟着荣华和朱永昊,只勉强凑了几十抬嫁妆,匆匆忙忙从太子府的侧门进去了……
贵妃那里送来了五抬嫁妆,并带了口信表了歉意,说她原本是想送个十抬过来的,但为了避嫌,还是低调些。
赵王妃也说到做到了,明面上以泰王府之名添来三抬嫁妆,暗地里却以个人之名又让殷馨带来了五个大礼盒添妆。
在荣安忙着将所有东西登记造册,觉得恐怕自家都用不着大出血时,葛家又添来了十只箱子。
荣安大方收下了。都一样,等葛薇成婚时她再添回去便是。
之后,长公主和宫里禧妃各自又送来了几只礼盒。往日里交好的,如常老夫人,颜家夫人她们也都或多或少给添了些嫁妆来。
就连于彤也给添了三箱子的嫁妆。
尤其里边还有一套金灿灿的头面。
一问,说是耗费了他三年俸银和各种赏赐才凑成。
虞家对于彤有大恩,他本人不善言辞,但他确实把荣安当做了亲妹妹。
对此,荣安既感动又心酸。
感动于有这么一个招人喜欢的好哥哥,心酸于他此刻这么阔气,等很快葛薇出嫁她回礼时,出手只能多,不能少。说白了,此刻收得越开心,晚些时候往里砸得也越多。
于彤还道:
“你若银子不够,以后跟我说,我给你筹。你若受了委屈,也来找我,我给你出头。我既做了你哥,一定会照顾你,保护你。有任何困难都可以来找我。都是一家人,你不要客套。”
荣安点头,心里舒服多了。
她决定,就凭这句话,等于彤娶媳妇,她要给这个哥哥多封一个大红包做私房钱。嗯,不告诉葛薇……
廖家那里,廖静的娘魏氏偷偷来了一趟。
她表示不太方便拿大件,所以只给荣安带来了一套首饰和一点零花钱。
荣安不打算收。她不觉得眼下的廖静算是过上好日子了,她对朱永昊的出手多少也是害了廖静,这银子收来良心不太安。
但魏氏执意要送。她对未来并不担心。
“静儿的孩子出生后若是男儿,静儿还会没有翻身之机吗?二皇子栽了跟头,但孩儿无罪,等皇上气消,孩子将来一个王爷衔总跑不了。静儿会有母凭子贵那一天的。
王府又没有其他女人,静儿受王爷独宠,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孩子。这未必不是塞翁失马。所以我觉得静儿此刻也挺好。”
魏氏对朱永昊还抱有很大希望。若他能东山再起,那静儿便与他患难夫妻,一起吃过苦,情分在,将来必能苦尽甘来。
所以她不后悔,一点都不。女儿选这条路,她始终觉得明智。
“此刻静儿还得全靠你爹照应。你收下吧。我好安心一些。”
荣安想了想,有魏氏在廖家,她才能打听到更多的东西。她若撇得太清,只怕魏氏便不敢与她往来了。
于是,荣安收下了那套首饰,至于那荷包,她却是都没打开瞧一眼数量便直接退了回去。
顺便的,荣安又问了廖文慈。
魏氏直摇头,“一点消息都没。家里都觉得,她恐怕是被送走了。”
“廖文慈……不至于抛下儿女离开。是被逼的?”她那么心疼荣华荣英,先前从虞家逃走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这次难道也是?
魏氏压低声音:“应该是老太太答应救荣英出来的代价了。老太太前一阵对她态度一落千丈,大概也不愿她在家丢人现眼。”
荣安却觉得,事情不会那么简单。那个老太太可不是一般人,既是极力培养了廖文慈,并花了这么大代价,怎会不将她物尽其用?送去庵里?这可不像是老太太的手段。
那么,有没有让廖文慈变废为宝的可能?
“荣英呢?如何?”
“别提那小子,提他我就来气。”魏氏抱胸大喘气。“他没爹娘在身边照应,家里给他少爷待遇他还不满足。成日阴着一张脸,那种阴鸷的眼神总叫人觉得瘆得慌,似乎所有人都欠他什么似的。
有时候他盯着我和我儿,我都觉得后背发毛。怎么?还不让山水轮流转?还不情愿和思明一起?那他可知,其实我们更不情愿,更觉得丢人?
他跟着我家思明去进学就该知感恩,哪知进学第一日,就把同学的两个公子给打了,硬说人家眼神不好取笑于他。可不可笑,他还以为他是虞家的少爷?可以四处横着走?这人啊,当低头就得低头,跟他说了好多遍,可他就是听不进去。
非但如此,他还敢诬蔑我和静儿。说我们全家都是因为嫉妒而故意苛待他和荣华。所以才先有他在二皇子府上种种吃亏之事,此刻他成了思明的跟屁虫也是我们故意痛踩他。
这像是人话吗?养头猪都知感恩了。”
荣安喝了口茶。
虎落平阳还得被犬欺,何况荣英没了姓氏,没了亲娘身边。本以为他在废太子府里能学乖,可显然还是没能醒悟。
至于感恩?呵呵。
“他若知感恩,怎会落到今日地步?”虞家和爹给了他好多次机会。是他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不甘不愿一心折腾……
魏氏还在气恨:
“府里为他四处赔礼道歉,偏他还觉得受了委屈,寻到老太太跟前问何时将他收进廖家给他一个姓氏。老太太哪里看得上他?自然就是几句敷衍。
可这小子还就横上了,一定要个准确日子。老太太一心烦就给他扔去乡下悔过了。总算,没有这小子天天在旁瞪着,我吃饭都能多吃半碗。”
魏氏直肠子,一说就没完,将那点事全都道了来。
荣安也唏嘘。
荣英啊荣英,竟是不管到哪里,都躲不开一个被关被弃的结局了。要怪,也只能怪廖文慈,给他娇养宠溺成了这么个自负过头的样子,白瞎了那聪明脑瓜……
荣安没想到的是,星云也给她送来了不少东西。
一堆各种各样的佛经,保平安的佛珠念珠,一只玉香炉……
额?这是要让她每日烧香拜佛?东西可以退回去吗?
收到的东西越来越多。加上娘一直给她筹备的嫁妆,她渐渐发现,就她此刻的嫁妆基本都用不着动用府中的库房便能凑满整副一百二十八抬。
果然啊果然,这一世混得很不错。
……
第539章 抓到只老鼠
完全忙碌的几日下来,总算一切准备就绪。
得亏帮忙的人多,全程总还算有条不紊。
而自打上回宫中一别后,荣安已快十日没见朱承熠了。
据说燕安王府的事也不少。
他府中没有长辈,全得他自己张罗,想来也是忙得够呛。
皇帝给了他些人手,另外他自己也寻了些人帮忙。
他往日里人脉不错,他的朋友纵是纨绔多,但也不乏寇乐那般能干的。
总之听于彤说,王府里基本的准备已经完成。
整个王府一片新气象,只等嫁妆和王妃入府了。
而明日,便是王府派人来将军府看嫁资的日子,之后送嫁妆,铺婚床……结束后,婚礼便算正是开始了。
所以今儿将军府准备的所有嫁妆全得搬去前厅,披挂红花彩线,等着明日男方那里来“验看”。
一番忙碌,所有东西终于全部就位。
又就着嫁妆单子清点了一遍后,荣安觉得自己如头累坏的老牛直喘粗气。
就说该一切从简,实在太麻烦了。
当然,这满堂的器物看着是可喜的。全都是她的。
今生的自己,真是好生富有。
纵是夜幕降临,又已累极,可看到这一箱箱喜气贵重的好宝贝,她觉得她可以直接在这厅堂里睡一整晚。
这里一摸,那里一看,连小荷都等得不耐,频频催促,荣安才吩咐几人开始上锁。明日男方来人后,她们得当着人面一个个箱打开……
将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放进盒子再次锁上后,几人才准备离开。
厅外再有几道大锁一挂,自是安心。
可刚走到后院,因着新来的夏莺一番言语,荣安又想起来件事,这使得她不得不再回头。
夏莺人如其名,一说起话来就叽叽喳喳个没完。她提到了她家表姑成婚,说到了压箱钱。
她表姑娘家也不富裕,想着压箱钱不如只意思意思便少放了三成,哪知那家婆婆一双眼在看嫁资时候就盯紧了那点压箱钱。
不但开了箱,还翻到底下将银钱数全点了一遍。因着数目少,两家竟是好一番的掰扯。一边要钱,一边不给,闹了个沸沸扬扬,两家一道成了笑话,差点连第二日的亲事都没结成……
荣安思量着不对劲,立马回头了。
“姑娘那箱子不是沉甸甸的?不用担心男方嫌少的。”夏莺不明。
“……”
荣安确实是不担心,她就是只放个一箱子铜板,有谁能说她一个不字?朱承熠还有本事不娶她吗?
重点是,她放多了!
荣安一直以为放钱的那个箱子不一定会被人打开,她只听说有人家的婆子会当众开箱供人观看撑脸面。可谁知道明日有没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家伙?谁知道朱承熠请了多少不着调的?谁知道箱子会开在那里多久?
万一有人也和别人家婆婆一样去清点她钱箱里的数额……那就不太美妙了。
她的箱子,是她自己亲手装的。
她在箱底垫了一层银票,上边码的全都是整整齐齐一样大小的元宝。足足三层元宝,绝对耀目好看,充满底气。
为了好看,她还将府里新打,锃亮的金银叶片,金银小鱼小花给铺在了四周。
可关键在于,元宝的第三层,不是银的,而都是金的。全是分量十足的金元宝啊!
而垫底的银票面额,也全都超了百两。
所以那个箱子,价值不菲!
这事怪她。她听常茹菲她们议论时知道大婚的那日会无比忙乱,几个贴心丫头都各司其职,新来的丫鬟她还不够信任,她实在不放心她的银钱银票,最后索性决定将她所有的元宝和大部分银票先送到燕安王府更安心。
为此,她还安排明日的压箱钱由菱角亲自管理。
显然不行,若面对一屋子纨绔时,单凭一个菱角,只怕是挡不住。
算了,她还是赶紧重新放一遍压箱钱。
大不了银票什么的,大婚时她随身带着便是。
财不外露,尤其是她这个“善名远播”,一向四处哭穷之人……
荣安将丫头们全都留在了院外,又示意了看守和侍卫到外边等着,独自一人拿了钥匙准备进到厅中。
然而,钥匙还没插进锁孔,她的动作便顿住了。
屏息细听,她确定自己没有听错。
里边传来吱嘎一声。
厅中有老鼠。
还不小。
她大概判断了方位,来到了后窗。
那里的窗便于她攀爬。
这一刻,她再次为自己从学武那日起便首选逃跑和偷袭而感到明智。
她虽没多少拳脚功夫,但当日也是跑在前边让阿生阿虎一时半会儿拿不下之人。这会儿爬个屋顶,自是轻轻松松,没有发出一点动静。
而守卫和丫头们见她从高高屋顶冒出脑袋,一齐被她一个嘘声给噤了口。
小心抽开一片屋瓦后,荣安就着月色,一下在屋中找到了一道影子。
她能不注意到吗?
那个单薄鬼祟且眼熟的家伙,正四处翻找。
胆子不小!
府里防守相当严密,他还能这么进到这亭中,显然是花了大功夫了!只怕还是一早随着家具混进来的!
然而大部分的箱子上都挂着锁,这家伙虽找得起劲,却没法更进一步。
荣安强按了一点点上涌的气火和想要掀翻他的冲动,打算看看这小子究竟要的是什么,或是预备做什么。
他一只只箱子找过去,果然啊果然,最终还是将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她那只放压箱钱的钱箱上。
清亮的月色投射下,荣安看得清晰。
那家伙抱着箱子,贴着耳,摇动箱体。
悦耳清脆的金银碰撞声传来,他那一口大白牙也闪着银光。
“有这个,也就不算白来了。”那家伙还在喃喃。
荣安直磨牙,看着他坐在她陪嫁的紫檀木桌上,将钱箱抱着,摆弄着锁头……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
好胆小贼,果然是为了她的钱而来。
臭小子还掏出了一柄匕首,对着那锁既是戳又是撬。
那锁又岂是轻易能抠下来的?又岂是轻易就能撬动的?
于是荣安眼瞅着那刀刃一下下都给划到了箱体上。
荣安气得心头直抽。
到底是本打算用一辈子的钱箱,上边的花纹还是她亲自画了让人刻的,凝聚了她不少心血。此刻这还没用,便叫人给戳花了,可气不可气?
她只能强迫自己接连深呼吸以淡定下来。
戳和撬不行,那家伙又拿刀一顿猛凿。
一番费力,可那锁却依旧牢靠。
他实在不甘,扒拉在门缝往外瞧了好几眼,确外边无人且院门是关上的之后,他竟是直接抱着钱箱走进了靠里间的位置,将之在地上一顿猛砸。
箱子依旧完好无损。
那家伙索性坐在地上拿了匕首开始找箱缝,打算一点点撬开。
可他的刀尖刚一戳进缝隙便似遇到了阻碍再下不去。
他感受了下,刀尖应该是触到了金属。
里边还有一层金属体!
又戳了毫无意义的几下后,他一下明白了过来。
这只箱子是套箱。外边箱体是实木料子,内里还有一层铜铸体。
他无语……
这样的箱子,他怎么打得开?
难怪他的匕首都撬弯了,却依旧没法动箱子分毫。即便打开外箱,里边那层怎办?
荣安也是冷笑。
废话,既然是她放银钱的箱子,若能叫人轻易撬开打开,她岂不是傻子?
就连那锁也不是铜片嵌在木板上,而是与箱体内部的铜体整个连接铸造。若没有她的铜匙,除非想法子化了那块铜,否则绝对难打开。至少凭这家伙,不可能!
呵呵,这箱子,花了她大价钱,二百两呢!
事实证明,果然好箱!
她崭新的宝贝箱子被人摧残成这样,这笔账,她自是要讨回来的……
另一边,贼人忙得额头薄汗一层,却依旧毫无进展,不得不放弃了开箱。
他自不会放过这一箱子钱,打不开,带走便是,总有办法能开的。他一番打量环境后,一把扯过边上一块盖着橱柜的红布,将箱子装在里边,打了个包袱,放到了门边……
荣安啧啧,得亏自己去而复返,否则哪能看到这样的好戏。
其实这家伙这一出原本也没有实行的可能。
这一屋子东西价值不菲,所以安排在这前厅附近的侍卫有一队人,全都有武艺在身。若非刚刚自己不打算露财而将侍卫撤到院外,屋中这家伙只要敢露头,敢动手,第一时间便会被发现。
所以,注定这小子本就什么都做不了,也不可能逃得出去!
呵呵,荣安看见他就欢喜。毕竟他除了有些烦人,不会对自己造成任何损失。
相反……
原本还以为他会就此离开,可荣安还是低估了这人的坏心眼。
包袱打好后,他并不急着往外走。
而是面部一个狞笑。
他敲了敲屋中正中央,那几只分明最为贵重,全是御赐物的几只箱子,似是确定了目标。他又撸起袖子将所有的箱子往中间推聚并堆叠,尽量将这些东西都挤在了中央。
他脸上的狞笑越来越深。
之后,他扯下了高头柜上那块最大的红布,扯了这厅中原本的几块大桌布,厅中间梁上挂着的红花红布和幔帐等物,最后将这堆布料抛掷,全扔在了箱子上方。
随后,他从前襟里拿出了一只瓶。
瓶盖打开,他笑得合不拢嘴,开始向那些易燃的布料上方抛洒瓶中液体。
浓浓的油味散了出来。
只几下的功夫,一瓶油便已倒尽。
至此,他的目的已显而易见。
偷窃,顺便放火。
只要火一起来,布料下方的木料很快都会被引燃。届时,这些东西纵然都被锁着,也未必还能完好保存下来。
这是早有准备啊。
他要烧了这些嫁妆。
即便烧不毁,也是晦气的报复。
当然有了这把火,才能方便他想法子逃走。
他腰间又取一物,不是火折子又是什么?
他轻轻一吹,火折子亮起,更映得他面目狰狞。
他又重重一吹,火星四溅的同时,小火苗也起来了。
他抓起一块布做引子,一下便点燃。
一团火在那块红布上蔓延,映得他弯曲且带畸形的手指尤其丑陋。
他笑得越发灿烂。
手上那块红布眨眼已是燃烧的一团。他刚要将这红布扔下去,让这一切都疯狂起来,他的手却是一抖。
他差点以为眼花,就着手上的火光,他竟然看到了那张让他厌恨却又恐惧的脸。
“荣英,好久不见。”
随后,荣英的手腕一阵剧痛。
在他愣神之际,那火团被打飞到了他身上,他的身子则被荣安当胸一脚。
荣英连退,刚要反击,却被从天而降的两个侍卫制住。
而他的那只带残的手,则被一侍卫踩在了脚底……
荣安是从后门进来的。
荣英忙着砸箱子时,荣安打了个手势,俩侍卫从丫头那里拿了钥匙,在荣英打砸声的掩盖下,轻声打开了后门。
几人进到厅中时,荣英正忙着将箱子聚拢,半点未察……
“虞荣安,你又玩我!你个毒妇!你果然蛇蝎!”
荣英瞬间回复成了往日那种熟悉的跋扈状,张牙舞爪,唾沫横飞,只恨不得扑来撕碎了荣安。
只可惜,他转眼已被五花大绑,半点动弹不得。
荣安懒理荣英,招了个侍卫到一边,让他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廖家,用最大的声势拍开廖家的门,命廖家老太太过来,“就告诉她,我抓到了一只老鼠,请她来瞧一瞧。跟她反复强调下,是‘我’,是‘虞荣安’抓到的。不是虞家,是我!”
这话一般人听不懂,但那位老太太一定能听懂。
“姑娘,要收拾吗?”几个丫头都很恼火,只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原本井然有序的厅中已是一团糟。
“不急。”留着,待会儿或许还有用。
小荷抱着那只漂亮的钱箱,满脸都是心疼,冲着荣英咬牙切齿。
“姑娘,你瞧这箱子。”原本精致的箱体被磕了划了戳了多下,此刻“伤痕累累”。
“嗯,先放那儿吧。”
荣安倒是无所谓。她既然打算要少放些银钱,那这箱子便有些大了。
刚过来的路上她便想过了,索性换个小点的,与皇上给的荣耀形成个反差,或许更能塑造自己形象。
且这箱虽被划了个乱七八糟,但有损的只是外边木料,反正里边铜体没事,她晚点重新去定制一个外箱便可。
另外,她刚刚还反思了一下,荣英能一下找到这钱箱,说明它还是太惹眼高调了。等下回定制时,她要做成平平无奇,全无花纹,最好是半旧的,送到贼手边贼都懒得看一眼的那种。
所以坏了便坏了吧。反正账是记下了。
……
第540章 没打算闹大
将院外应声而来的侍卫都安排下去后,荣安坐在了椅子里,居高临下看着被制服在地的荣英:
“好久不见。”
“呸!我可不想见你!我见你都恶心!”荣英很想挣开,却无能为力。
“可我喜欢见你。”荣安笑。毕竟,这小子每折腾一次,她就多一份入账。一贯如此,从未失手。
“你快放了我!”
“你可是被人赃并获,我凭什么放你?”
“我只是来拿走属于我的东西。”
荣英依旧钻在那个牛角尖里。“我流着虞家的血,我是这个家里唯一儿子。将军衔原本也该是我的。可虞荣安,你好狠的心,你把我的一切都抢走了。连爹你也抢走了。若不是你,爹怎会对我如此狠心?你卑鄙无耻,这箱子里的银钱本就该是我的!”
荣安竟是被气笑了。
拎不清的人,怎么解释也是枉然。
“我怎么记得你讨厌虞家?我记得你不喜欢将军衔?我记得你是千方百计要离开虞家投奔廖家的吧?做人得要脸面,我拿走的都是你不要的,怎么是抢了?此刻你倒打一耙说服力可不够啊!”
荣安摇着头:“至于这箱中钱财,全是我凭本事挣来的。与你又有何关系?”
这次出嫁,老爹除了那个私藏的房产,真就没给她一两银子。相反府上的账面,她又留了一大笔银子。在钱财上,她对虞家一点愧疚都没有。
“你……我……我技不如人栽你手上,我认了。”荣英见屋外点了灯,心里有些慌。“我银子可以不要,但你放我离开吧。”
“你想得真美!”
“怎么?你还敢报官吗?你还敢闹大吗?你不是要成婚了?将军府被逐出家门的公子回家,放火偷窃,如此丑闻,你不觉得丢人?养不教父之过,你爹教子无方,脸面还有光?你们父女都会成为京城笑话!相反,我这个正经儿子被你们迫害到如此地步,我若指控你们,你们的名声全得完。”
荣英一口气道出,分明早已盘算透彻。
“你先等等!”
荣安明白了。这就是他胆大包天的原因所在了。他有恃无恐,觉得虞家即便抓到他,为了颜面也不会拿他如何。大婚当前,虞家只能忍气吞声。怀着这样的心理,他自然毫无顾忌来了。成了自然最好,成不了也没什么可亏的。
只不过……怎么自打从这小子撞碎那只冰花芙蓉玉镯起,他的聪明伶俐劲儿便消失了?怎么看怎么蠢!
“明白告诉你,我不打算轻易放过你!谁告诉你,我抓到你就要报官?我不报!这事我也不打算闹大。所以你的盘算都不可能发生。”
荣安将身往前凑了几分。“就是我爹,我也不告诉他你来放火了。”她挑挑眉,眼见着荣英表情丰富精彩且紧张了起来。“换而言之,你落在我手上了。捏着你命运的,只我,没有他人。懂我意思吗?”
荣安一本正经开始威吓:
“你总想着对付我,我也害怕啊!那我为绝后患,不如借此机会将你一了百了?
你大概是从廖家跑出来的吧?那你跑着跑着就跑没了,也没什么稀奇。你若从世间彻底消失,也与我无关。真要说有责任的,只会是廖家,是这个理吧?”
“你要对我做什么!你敢!”荣英开始底气不足。
“我敢不敢,你分明很清楚。我觉得,我可以索性将你大卸八块分尸。找人偷偷将你尸首带去廖家或是廖家什么产业给埋起来。然后找人发难,去廖家寻你。廖家自然是交不出你,那我们虞家便念及骨肉亲情为你做主报个官。
之后官府上廖家各处搜查你,一不小心,在廖家挖出了你的尸首。然后发现你娘不见了。你说之后的走向,我是该往‘廖文慈杀子,畏罪潜逃’方向,还是往‘廖文慈母子在廖家被害’方向引?我觉得都挺好的……”
荣安这满口胡诌的故事,果然叫荣英吓到了。
荣安觉得很有意思,便索性将思维继续四处延展了下。
“或者,我还有个更简单的主意。听说你得罪了朱永昊?朱永昊恨不得将你剥皮抽骨是吧?那你说,我若把你偷偷送回到二皇子府中……是不是一了百了?既不用担心你会害我,也不怕你会跑,还有人为我效劳收拾你,好像更简单易操作?
朱永昊见你去而复返,想来不但会好好对待你,也会保守秘密不让人发现你在他手上。我觉得这个主意甚好,你以为呢?”
荣英怕了。
他那只被朱永昊踩断的手,口腔里两颗被打断的牙,上次被打伤的后背后腿似乎又跟着疼了起来。
他尖声喊“爹”,但刚一开口,便挨了侍卫一下。他满口发颤,只觉牙床都震了下,愣是吓得将喊声给吞了回去。
果然,虞荣安是打定主意不让他向爹求助了。
“你究竟想要如何?”好一会儿,荣英才问。“我已被廖家放弃,对你没有价值了。所以你放了我。”
“我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你如实回答我,我便饶你。”荣安自有她的打算。
“你说话能算话吗?”
“你若乖些,那便还有离开的机会。若挑战我耐心,说不定我一生气,就将刚刚几个想法给你合而为一。”
“你想知道什么?”
确确实实,荣英眼里的荣安,与地狱恶鬼没什么区别。他一点都不怀疑她会对他做出刚刚她言语里的那些。瞧瞧这些侍卫,竟然都听她摆弄,可见她在这府中是何等只手遮天!爹啊,太没用,太让人失望!
“第一,你娘,告诉我她在哪儿……”
原来,荣英如魏氏所言,前几天被带到了乡下。
荣英没想到,虎落平阳,虞家不要他,廖家也不肯收容他。
曾经慈爱的老祖宗突然变了张脸,根本都不愿搭理他。
他没有姓氏,如何进学?他若用虞姓,不但他不愿意,所有人也都会取笑他。只要廖家不给他一个姓氏,他便一直是个笑话。那些人太坏,他忍无可忍才动手打了人,他没错!
回去索要一个姓氏,他更不觉得哪里有错。
可他却被远远打发了。
没人体谅他,心疼他,他果然像个孤儿。
气恨难忍。
他恨天怨地,连廖家上下也恨上了。
他们都太狠心了。
乡下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就只几个老奴才,他在那等了十天都没人来瞧他管他,连那几个老奴都敢给他脸色看。
他自以为文韬武略样样行,他是人上人,他要做人上人,难不成他真要在那种地方生活,最终变成个无能的农夫?
他忍受不了。
所以昨晚,他趁着大伙儿都睡熟,提着铁铲见一个抡一个。
那破地方的七八个下人全都被他干倒了。
随后他拿了绳子,将这帮人全都绑了,还拿大铁链将人都给锁在了屋中,逃之夭夭。如此,这帮人醒来挣脱至少也得第二天,足够他逃远了。
他还故意留下一串错乱往深山去的脚印,实际却是往京中方向跑了。
他后悔了,他想念爹,想念自己的亲祖母。
他想要回家。
他不确定看到爹后,跪地求饶时,爹会不会心软。
但他知道亲祖母一定会帮他。
上次见祖母还是七夕前了,祖母那么疼他,一定会拼命保护他的。
所以,他打算混进虞家去,只要先找到祖母,亮出他的残手,让祖母心软,孝字当头,想要留在虞家应该不难。有祖母庇护着,他的日子总不会太难捱。
来日方长,总会好的。
虞荣安很快就嫁人,没有她在爹身边蛊惑,爹很快会回心转意,他还会是那个贵公子,还会成为虞家长子,将军之位还是他的!
主意一定,说干就干!
嗯,虞家他很熟悉,连一共有几个狗洞他都一清二楚,想要偷摸进入应该不难。
他在城郊当了脖子上的玉佩,换到了二十两银子。
有了钱,很快他就搭到了车。
来到虞家附近,他发现他还是天真了。
原来曾几何时开始,虞家外围的防守已经这般严密了吗?连送菜的入府都得经过检查。而他知道的几个狗洞,也早就被堵上了。
一打听才知,虞家最近已经重装完毕,整府都重新捯饬了。内里的布局换了不少,早不是他先前以为的样子。
这……
他怀疑,他即便能混进去,也很难混进后院找到祖母。
荣英有些慌。
可他运气不错。
今日,刚好不少人家来添妆,不少铺子来送虞家定制的嫁妆,还是工坊送定制家具的日子。所以来来往往的人不少。
而荣英很快就将注意力放在了那些送家具的人身上。
要说,按理订做家具嫁妆时都是直接请了工匠来府上打,可虞家前阵重装,府上乱七八糟实在不便,于是便将活留在了工坊,专门派了个管事盯着做。这不,好一番赶工,前天才全部完成。
管事和菱角已经分别前往验收过,今日这赶紧送来了……
荣英发现了这个机会。
家具那么多,还有不少都比他的人还要高。他若躲进去,岂不便可轻松进入虞家?还是神不知鬼不觉的那种。
等等!家具……成婚的家具一般是送去前院还是后院……
带着这个问题,荣英混在了看热闹而七嘴八舌的人群之中。
他这才既知晓了前几日开始,宫里,泰王府,长公主府邸等各处便赏赐和赠送来了各种嫁妆礼物,虞家门前几乎是络绎不绝。
嫉恨之心差点让他当场炸了。
一个卑鄙龌龊的小庶女,竟然有如此体面!这世道是疯了不成?
一直跟着人群移动的他还从沿路百姓口中听到,原来朱承熠那里明日就来看嫁妆了,所以今日嫁妆必须全都就位。
换而言之,今日,所有的嫁妆都会被放到一起。
这一条,让他一下兴奋起来。
虞荣安的宝贝,都会被聚在一起?哈哈哈!虞荣安的嫁妆?他若毁了那批嫁妆,那虞荣安会不会生不如死?她那么爱钱,那么爱算计,若嫁妆被一把火点了,那这婚是结不结?
她若一无所有,朱承熠会要她吗?成婚前出了这么晦气之事,朱承熠心里会没有疙瘩?那两人还会没有隔阂?朱承熠这家伙,也是他的仇人!都是这卑鄙小人,才叫他那么惨!才使得爹对他再不容忍!
虞荣安的陪嫁也算是朱承熠的,若能一口气全毁了,对他来说,还真就值了!
这念头冒出来后便下不去了。
荣英越想越激动。
他想着,他还能顺手带走些虞荣安的值钱物件,有了银子,便是有了底气。
那他还何必死乞白赖回这个家?
他用不着找那个被禁锢的祖母。
拿到银子他就走,找个地方,他同样可以学本事。留得青山在,还愁没有东山再起之机吗?将来,终有一日,欺负他的人都会被他踩在脚下!
即便被发现也不怕。这府曾经的小少爷偷窃放火,爹还会出去宣扬?还是在这种他爱女成婚之前,他官声名声都不要了?他们也只会捏鼻子认了。到时候他再求爹也一样。
至少,他报了大仇!不亏!
……
主意上来后,荣英立马去街头采买了油啊,火折子啊,匕首等物藏在身上。
他一直偷偷跟着运家具的,准备借机行事。
一车车的家具停在了将军府外巷子里,又由管事出来一件件检查了一遍后,工头去结最后的尾款,一众伙计则忙着拿喜糖领赏。
荣英看准机会,跟着人挤上去,又偷偷撒了一大把铜钱在脚下。
众人忙着捡钱时,他趁着脚上功夫快,迅速闪身退出,藏到了一组高柜后边,又找到机会躲进了一架有隔板和内柜的大橱里。
他神不知鬼不觉,就这么被车运进了府中,又被送到了前院厅堂。
他安安心心躲在了高橱内柜中,期间还啃了一个馒头点饥。他刚开始还担心会有人开柜门查检,但渐渐安心了下来。
家具在工坊便被查检过好几次,进府前又查了次,所以在这种忙碌不堪的时候,只有人在柜门拍了拍,四周看了看,确认家具外部没有损伤便跳过了。
听着外边叽叽喳喳查点好半天,荣英才知原来荣安嫁妆有那么多。
当确认屋中人都离开又在外边上了锁,他才出了柜子。
即便有了心理准备,他依旧惊到了。
这么多箱子!
哈!哈哈!
他很兴奋!
从谈话里,他已经听到这屋子里有压箱钱。
所以他出来的第一时间,便寻起了钱箱……
荣英将这些都给老实交代了来。
……
第541章 全都是恶人
荣安想知道廖文慈的动向,这才是她要和荣英谈的主因。
可荣英提起廖文慈时,却是一肚子的怨气。
准确说,他知道的并不太多。
从朱永昊府中回廖家后,他便气恨上了廖文慈,当时他赌气,一整天没与她说话。
第二天晚上,廖文慈在窗口哭着请他开门。
他怨气未消,并未搭理。
廖文慈又说什么“要离开了”、“要去远方”、“下次见面不知何时”、“不想留遗憾”……这些话出来,荣英只觉心烦,觉得是娘哄骗自己开门的招数。
之后,娘又说了不少叮嘱他这个那个的话,让他保重,多听老祖宗话,有机会帮帮荣华,等有机会会给他写信云云……
说完这些,廖文慈便哭哭啼啼离开了。
荣英依旧不爽。她废话那么多,就能弥补他受的苦?她叮嘱这么多,是准备再嫁还是什么?自己再怎么也得晾她个十天八天,让她好好反省!
荣英当时蒙头就睡。
然第二日一早他才知,娘已经不在廖家了。半夜就走了。是真的走!毫无踪影的那种!
他去了那个房间,娘的衣物和娘最喜欢那些个首饰全都不见了。
当时的荣英气疯了,掀掉了整张桌子。
再一次,再一次的,她又跑了!再一次抛下了他!
关键他的手伤都还没好,他接下来的日子还没安排,她都没尽一点为娘之责,就这么跑了?……
就是此时此刻,荣英讲到那些依旧还是咬牙切齿。
“她没给你留封信?”荣安问到。
“并没有。”
荣安有些小失望。
“你一点都不知你娘去哪儿了?”
“她都抛弃我几次了,这种事能告诉我?大概怕我找上门吧?她何其心狠,连大概的方位都没留下一个!”荣英哼了又哼。“老太太只说她去了庵里。哈!我娘什么人。她会做尼姑?忽悠谁呢?见鬼去吧!行吧,尼姑就尼姑,不就是想与我们断绝往来吗?我便只当没那个娘了。”
若非无依无靠,前路茫茫,他又怎会再吃回头草,想着回到虞家来?他真不要尊严的吗?
“你娘跟你说的只有这些?”
“大概就这些,还有一句也是鬼话,说什么‘娘一直都在努力,总有一日失去的都会回来’的废话。”
荣安细细捋了捋这些话。
她也不信廖文慈会做姑子,若真是出家,为何连儿子都不说?失去的终会回来?至少几年?果然,廖文慈成了其他地方的棋子吗?去远方?究竟多远?
“你要问的我都说了,你既不让我见爹,能放我离开吗?”荣英真有些失望。原本他还怀有一丝拖延时间等爹之心。可这么长时间过去,爹没来,连一点动静都没有。“廖家老太太已经放弃我了,她不会来接我的。”
“会来!”荣安示意下人给荣英上了点心。“而且算时间,应该快到了,你跟她一块走吧。这三更半夜,我不放心你自己离开啊!”
荣英那小子是真饿惨了。一见吃的,抓来便是狼吞虎咽。
这入口的酥软,正是将军府的味道。他想到了那些意气风发,点心从来都只看不吃的日子……心酸啊!
而荣安看着他,心下也是一转。
“姐。”荣英抬眼,露出一个笑。“我能否见一面祖母?”
荣安一愣,随即笑了起来。
姐?他何时这么叫过自己?他眼里强行掩下去的恨意真当自己看不见?两刻钟前他可还在放火要毁了她大婚呢!
这小子,小小年纪,反复折腾,一张脸说变就变,说实话,在心知这是白眼狼的状况下,荣安不敢怜悯他。
“别得寸进尺。我给你吃的,只是道义,是我作为大善主的风度,别以为我是在念及什么骨肉亲情!”
荣安眼见着他脸上那层笑渐渐褪去:“至于祖母,她老人家每日白天都要念经抄经,所以睡得早,这会儿太晚了。”
她当然要拒绝。
那位老太太时至今日只要见了爹都还在劝他将廖文慈接回来,每每都会说娘坏话。前几日找爹过去,一口咬定她的饭里有虫,她吃了拉肚子,是娘故意要她死,所以下了虫……
她和荣英都是能折腾的人,自己是如何想不开才会让他们臭味投去一块?便于他们合谋拆了这家吗?……
半刻钟后,廖老太到了,面色铁青。
荣安直接放她进到了这厅堂之中。
“看看这一片狼藉,您老负个责吧。”
老太太进屋便环视了一圈。那浓重的油味扑鼻,她自是明白荣英原本意图。
这个孽障!能杀了这虞荣安才是真本事,如此蠢货,还想进她廖家门?
她冷笑起来。
“说什么呢?我负什么责,与我何干?”
廖老太腰板挺得直直。
虽说荣英是从廖家掌控中跑出来,廖家应当负责。可他到底是曾经的虞家子。自己人偷自己家,闹去官府也没人会多说一句屁话。
她也不担心虞荣安会咬定荣英作为是廖家指使,不仅仅是没证据,更是她笃定虞荣安为了马上到来的婚事绝对不会另生枝节,还要冒着丢尽虞家颜面的风险。
“那您既然不打算负责,为何来这一趟?”荣安也笑,是取笑。“我来猜猜看,您是害怕了。是不是?”
“不知道你说什么!老太婆我行得正坐得端,有何可怕的?”廖老太努力维持面色不改。她发现,虞荣安又长进了。
“这么说吧。荣英跳梁小丑,确实影响不到廖家。是,如你所猜,我不会闹大。你也不打算负责,既然如此,您为何还要跑这一趟?没必要不是?
或者,您若放心不下,找个家人奴才来上门理论,接他带他回家便可以了。我就不明白了,这凉飕飕的天气,还是大半夜的,你这急急忙忙连发型都没梳利落就从热被窝里出来了。您这么着急,连身子都不顾,既然不是害怕,那肯定便是……关心则乱?”
荣安眼神渐渐犀利。她的目标既不在荣英身上,也不是为了讹取银钱,就是想要试探心中猜测。
“明人不说暗话,您关心的对象可不是荣英……而是廖文慈!”
“我压根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老太太有些慌,只将所有情绪藏在了被帕子卷住的手指摩挲中。
“听不懂?”荣安放下手中茶杯,撑头将视线投进廖老太眼底。“那我就不放荣英离开了。控住荣英后,我打算传些关于荣英的可怕消息出去,传得整个大周皆知,传到确保能进入廖文慈耳中。或者廖文慈担心儿子性命,害怕儿子吃苦,就会回京呢?”
荣安索性将对廖文慈的怀疑抛了出来。
她和魏氏一样的想法。廖文慈突然消失,应该是和廖老太做了什么利益交换。廖家帮她赎回儿子,她帮廖家做事。
那么,荣英便是一个关节点,也是廖家控制廖文慈的手段。
廖文慈除了一双儿女,已经一无所有。女儿已毁,她所有的希望只能是在荣英身上。
若说儿子出事,那廖文慈如何视而不管?她还能在外安心帮廖家做事?同时,她与廖老太的协议也就失效了。她大概会回来!
廖老太为了计划,为了控住廖文慈,一定会将荣英掌控在手!
所以,这才是荣安笃定廖老太一定会来的原因。
所以,廖老太不管怎么装,都一定会将荣英带回去!
“荣英回家来找爹而已,肯定有误会。所以我亲自来接他回家。荣英的失礼,我向你赔罪。”在荣安的预估之中,廖老太压根不与荣安谈廖文慈之事。
廖老太绝对不会泄露廖文慈动向,这一点荣安清楚。此刻廖老太如此坚定表明了要带荣英离开的态度,更基本已算是默认。
荣安所有试探得了证实。可见廖文慈真的正在某地运作某一图谋。
“廖文慈在哪儿?”荣安冷问。
“我没有必要告诉你。你也扣不住荣英。我能保证的,是荣英一定不会再上门来烦你们。你便直说,怎样可以放荣英离开吧。”
荣安呵了声。她确实只能放人,那小子脱离虞家,虞家没权利扣住他。他偷窃未成,别说他们不想告,真要去告,罪名也定不了。
“你既不能交代廖文慈动向,便拿银子来补偿吧。”
荣安一挥手。
她那只可怜的钱箱子被搬来了桌面。
“您自己看吧!两个字,赔偿。”
“我给你五百两!”老太太眼毒,主动翻了两三倍。
“五千!”荣安则不改作风。
“你疯了!”
“偷窃被抓,本就会被数倍罚之。更不提我是待嫁之人,面对如此晦气之事,按着我心意,就该将荣英扔进大牢去。”
“我给你一千两,你赶紧放人!”
“我不与您讨价还价!”荣安起身,走向被缚的荣英,笑问:“你刚刚是不是说想留在虞家?”
“我想!”荣英眼中放光,不待荣安说完便迫不及待回应。
“可以!廖家老太太若不愿花银子赎你回去,你便留在我家。”荣安笑着看向老太太。公平竞争,荣英虽不是虞家人,但也不是廖家人,他若自己愿意留下,这老太太也就没立场带他走了!
哈!此刻进退两难的,已是廖老太了!
要么,痛快给银子。
要么,等着荣英落在她手上!荣安虽没把握能以荣英引诱廖文慈出现,但万一成了呢?
她倒是敢赌,就看廖老太太有没有这个胆子了!
老太太磨牙。
“一口价,两千,不能再多了。”
“五千。”
荣英:“我不要回廖家!”
荣安:“那就六千。”
廖老太:“虞荣安你狮子大开口也没用,廖家没那么多现银,最多给三千……”
“我想留在虞家,我不想回去了。”这次是荣英咆哮起来。
荣安叹气低声:“荣英,我再帮你一把,希望廖老太能够知难而退。”她转向廖老太:“七千两!”
“虞荣安,你疯了。”
“八千?”
最终,双方还是以五千之数“成交”了,荣英尖声咆哮喊着“不要”。
廖老太则还担心会惊动了虞博鸿等人,刚一将人弄到手,便一个示意下去,荣英那口被几块帕子给堵上了。
那小子的眼里,全都是怨毒。
荣安暗笑,自己可真一点不亏。
就虞荣英这模样,分明是恨毒了老太太,恐怕回去后还得继续折腾。廖家花了大银子,就换回了这么个家伙。这银子花出去,真得叫人怄死。这老太太回去后会不会吐口血出来?
荣安很热情地送起了廖老太太,边走边招呼了丫头将刚拿到手的五千两送去白云寺。
侍卫过来:“这么晚送去?”
“对,送去吧。”荣安笑看廖老太:“万一这银票又有问题呢?是吧?还不如继续做慈善。”
廖老太气得腿都不由一抖。
为了银票这事,上次她栽赃荣安,结果在皇帝跟前跪了半天,那膝头淤血足足半个月才勉强散去。这死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真真要气死她!
还慈善?
廖家的银子,就是这么被她一次又一次用来打水漂的吗?
真真气死人!
荣安真的像模像样在送人,她还特意走到了荣英身边:“这次没法收留你了,下次,下次你来,我一定让你见祖母。”
荣英跟见鬼一样看她。特么的,他算是发现了,他身边的所有人,全都是鬼一样的恶,没一个好人便是了。
荣安则唯恐天下不乱,又当着老太太的面,塞了一锭银子和一块玉到荣英手上:“瞧你瘦的,最近过得不好吧?这些财物你拿着吧。说不定就用上了呢!”她还招呼多包几块点心给荣英带走。
随后,她继续笑看廖老太。
廖家是一定不能让荣英再四处蹦跶了,大概头一条便是要将他搜身,拿走他所有财物。可荣安偏就当面给了“礼物”,再次挑事。廖家若抢走他财物,他会恨,会反抗。廖家若由着,便只能提心吊胆。
廖老太已经气得不行,她偏还听到虞荣安冲着荣英一口一个我的“善财童子”。
廖老太错牙,胸口起伏,她瞪着一直挑拨的荣安,真觉胸口有压不住的腥甜涌了上来。
……
人送走,荣安面上笑容也敛了下去。
上次为救荣英,廖家搭进去不少银子,这次又是好几千,若算上他们对皇帝的“示好”,这都几万两下去了。
廖文慈究竟在做什么?
怎么让他们下这么大血本?
有点让人不安啊!
……
第542章 实用的嫁妆
荣安第一时间去找了虞爹。
这么大的事,她哪能真瞒着爹?而爹收到消息也没过来,说明更是全心信任了她。
她必须得赶紧告诉爹,廖文慈不在京,在远处,几年回不来,甚至不方便露面,她在运营某个关节。
倒不是说要立马将廖文慈找回来,因为对方若计划完备,缺一个廖文慈还可以由别人去取代。所以最好是找到人,暗中盯住,看他们在做什么,以方便应对。
不过……荣安觉得,廖老太既然大方默认,是否因为她笃定了自己不可能找到廖文慈?是那地方太隐蔽,还是那地方自己想不到?
荣安还给朱承熠捎去了口信。
若廖家参与了早先朱永昊的私通外族买卖,那廖文慈或有可能是去了外族。她知道燕安在鞑子那里有内应,或许能查出些线索来……
不论如何,她都不想等着某日廖文慈突然出现搅个天翻地覆,所以最好的办法还是先有所应对……
抛开这些破烂事,整个虞家再次回到了喜气洋洋准备婚事的状态。
荣安另外换了个小号的新钱箱。
她只乖乖放了两层银锭子。
而银锭子下边则只铺了些银叶片。
嗯,不但整个钱箱里一点点金色都没有,就连银票都没有一张。整个压箱钱的水准,勉强也就是中等人家嫁女儿的水准。
她穷,她的钱都用出去了。没了。可以让大伙儿都来瞧瞧。
她是明智的。
第二日,也就是发妆日,皇上亲指的全福夫人在看了一眼打开的钱箱后,明显对她投来了略带赞许钦佩的一眼。
可几个前来看热闹的友人却一个个对她鄙夷加冷嗤。
不为其他,主要……咳咳!
这嫁妆的前几十抬确实漂亮,赐婚圣旨压阵,如意都有三柄:金,银,玉各一。外加各种麒麟白虎等瑞兽摆件,叫人眼花的各种瓷器古董等等。那规格,比皇室嫁公主郡主也差不了多少了。
可到了后边的那些嫁妆,那档次直落,怎么看都有分明的充数之嫌。
比如:皇上前一阵亲书赐给荣安的那幅字:安善容德,也被她充当嫁妆了。分明就是一幅字,可她偏去镶在框中,弄了好大的架子,生生让这幅字也成了一抬嫁妆!
众人:“……”嫁妆是这么凑数的吗?
“有什么不好,我是大善主,刚好借此机会再将名声往上拔一拔。”荣安这次基本就没动府中库房,凭她自己就将剩下的小几十抬嫁妆给凑出来了。
她自己的小库房添一添,再拿些其他糊弄下,嫁妆就出来了。
将军府虽得的各路赏赐不少,但大多都是中看不中用,变卖不能,转赠不能,还得好好供着的那种。那些东西大多带着爹的功劳,她不想拿,还是留给虞家男儿吧。
娘肚子里还有一个,以后说不定还有更多弟弟妹妹会出生,于彤葛薇成婚后,府中孩子更得多起来,总得有些家底吧?
这是让她高兴的。
她也希望虞家可以热热闹闹,可以子孙满堂,可以好好延续……
她多贴心!
而且,她近来名声这么好,有这幅皇帝亲赞的字加持着,她总觉得燕安王府会更安全,也更招外人喜欢。
她要把这得来不易的名声带到燕安王府去……
“那幅绒花拼做的百花图又是几个意思?”常茹菲直摇头。
紧跟皇帝那幅字的还是一只大框。
无语得很,是绒花拼凑成的百花图。
同样的套路,实料的大框子,硬生生又凑了一抬嫁妆。
不是说不好看,而是寒酸极了。
而且这百花图紧跟皇上那字,不但不伦不类,还忒俗气。
尤其几个姑娘都知道,这百花图里,荣安亲自动的手尚不及十分之一。
常茹菲满脸都是嫌弃,太敷衍了。
荣安将她一掐:
“你傻吗?我不是打算开铺子?还有什么比大婚更好的宣传方式?还有什么时候能有送嫁妆那么多凑热闹的人?要让铺子未开先火,你们懂是不懂?”
”……“众人齐无语。
竟有人这么算计自己婚事?
真是掉钱眼里了。你这么行事,朱承熠知道吗?
荣安对几人表情却是不以为然:
“至于寒酸,要的就是这效果啊!有反差才会引起关注!所有人的视线都会被这幅绒花吸引,他们才会想起并关注我有这门手艺。对不对?”
“而且你们没看见我这幅绒花是跟在了皇上那幅字的后边出场吗?你们不觉得,有那四个字的加持后,再看我的绒花就觉得更高大耀目了不少?安善容德,皇上的赞誉在那儿,大伙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看皇上面子也得看我大善主的面子吧?”
其实她还想着,等铺子开出来,要是把皇上的字挂在店堂上,会不会招来更多主顾?自己不会被老爹削吧?
“这次先给大伙儿瞧一眼,等我铺子开起来,便是大伙儿慷慨解囊之时了。当然,我也是借此机会给我自己塑造了一个贤良淑德的形象。可别让大伙儿都觉得我不学无术……”
“除了看上去寒酸点,百善无害之事。我穷嘛,凑不出嫁妆,能怎么办?我不觉得丢人,说不定还能刺激更多人汗颜,引导更多人去行善。就冲这一点,谁也不敢真取笑我,反而得赞我不是?”
荣安头头是道,几位姑娘无语之余也是对视了好几眼。
最后,几人同问:“我们能不能在你的铺子投一份钱,分一份利?”这样的人,连自己婚事和名声都能豁出去的人,若不发财,岂不是老天没眼了?她们已经可以预想,就冲荣安此刻的名声和卖力程度将会给她带来多少财富了。
“……”荣安啧啧,刚刚还骂她不是?
“你一定能挣大钱。带着咱们一起发财吧!”
“那行!”荣安抱胸看几人,“这样吧,你们只要答应,你们大婚的时候,嫁妆里也至少放一幅我安排下去的绒花,另外各自提供两个手巧的丫头来学绒花,我便应了你们!”
“……”
丫头倒无所谓,嫁妆里放绒花?
有点丢人?
她们怕被指指点点啊!
“哈哈哈!”
这种时候,荣安的脑子一向转得快。
这三人,一个嫁的是明威将军府,实权派。一个嫁的是皇室,身份尊贵流。一个是大学士家的女儿,天生带着清正高洁风……
不同的阶层,影响着不同的圈子。那三人人缘又不错,可以想象,她的铺子届时不仅仅是挣大钱,还能横扫整个京城首饰圈子吧?
嗯,就由她这次用陪嫁先来打头阵,一炮打响绒花手艺。
之后,她的铺子便开在飞卿成婚那几天,如此,颜飞卿大婚与开业相呼应,再来一波亮相,定能叫铺子开门红。
常家财大气粗,皇上又应了会支持,不用说,茹菲出嫁一定气派非常。届时,十里红妆一路南下,既能再次巩固铺子名声,还能将声名散播出去。
这样下去,别说是分店,只怕等到陶云成婚时,她在京中便已有好几家铺子了。若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花开四处,大周皆有分铺?
等产业链成熟,便可以不拘泥于绒花,顺带卖其他东西……
荣安胡思乱想,其实其他几位姑娘也是差不多的想法。
陶云在想:士农工商,她家基本不做买卖,这事原本在她这儿是行不通的。但此刻荣安有名声加持,善堂在那儿,荣安得每年往里投钱,这笔银子可以铺子名头出。如此,她们不仅仅是从商也是行善。她能无损家族名声,也能给家族挣点银子,是大好事……
颜飞卿更不用说。她家今非昔比,她正需要银子。若能挣点钱,她自己底气足,爹娘弟弟也能好过点。
常茹菲则无所谓,当即直言:“我投钱,你们管着便是。”她要南下,钱财也是多多益善。她相信荣安,即便做不到一本万利,但她对一本十利还是有信心的。
就这样,三人皆答应了这个听来有些荒谬的要求。
荣安也大方:“有钱一起挣。”
说做就做,荣安赶紧招来了所有能用之人,让赶紧去到府外,等着今日她嫁妆出去后,将绒花之说引出来,让所有看到那幅绒花之人都要知道她将开铺子了。
等今晚,她要不要让人再四处宣扬下,她这幅百花图之精美?……
吉时到,嫁妆被敲锣打鼓发走了。
十里红妆,鞭炮阵阵,喜气洋洋。
常茹菲几人跟去看热闹,只叫荣安看着眼馋。她也想看热闹。
额,看自己的热闹吗?
她还没想好接下来要做什么,便被葛氏薅走了,说还有很多事要准备。
葛氏给了她一个盒子,说里边都是鞋垫,让她赶紧亲自穿在婚鞋里试一试……
荣安回到院中,坐上秋千就不想动了。突然忙碌热闹的府宅一下安静,伤感也莫名出来了。
这院子,她还没住够就要走了。好难过。
好在朱承熠说了,只要她愿意,可以经常回家来,甚至每日都来蹭饭。只要她想,他们还可以回来小住。
他喜欢热闹,所以很愿意常常来将军府。
他连理由都想好了,他反正得“学武”,所以光明正大,可以常常找上门来。而不会有人说他们常回娘家的闲话!
有他这么说,总算缓解了荣安心头的几分不舍……
她正感怀种种,却闻屋中小荷突地就一声尖叫。
荣安一惊,飞冲进了屋。
小荷正扑腾着将荣安的婚鞋扔到桌面:“我没看见,什么都没看见!”
荣安顿时明了,不由红透了脸。
娘啊,瞧自己这猪脑子!
葛氏给的,不是一般鞋垫子,而是绣有图案的。
关键图案是……“小人打架”……
小人忘了穿衣裳的那种。
第一眼瞟去看不出什么,只觉有些怪异,第二眼细看下先惊讶,后突明了,随后面红耳赤的那种。
小荷看了可不得尖叫?
荣安拍着脑袋。
忘了,她忘了这事。
这才想起,娘刚刚递来鞋垫的郑重,叮嘱她“亲自”试的暗意。
前世娘也送了她类似的鞋垫。她是晚上看的,嗯,一整套,她用了好长时间自己去理解。
刚刚她脑子正忙着伤感没转过来,盒子交到小荷手上便忘了。而小荷偏是个冒失的……
这……好尴尬。
“姑娘,我什么都没看见。您自个儿试试吧。”
小荷一溜烟儿地跑了。她其实已经懂了。
前两天英姑便将她们几个主子亲近的奴才一个个叫去说话了。那点事,她已明了。
她这才想起前几天英姑与夫人说话,提到买鞋垫,说什么“现在时兴买鞋垫,不买图册”,“脱鞋就能看见,没有翻书来得突兀尴尬”,“男方也能瞧见,更方便”什么的。
想她当时听得一头雾水,傻乎乎还跑过去道:“姑娘的鞋垫已经准备了十六双全新的了,不用再买。买的总不比自己做的舒服。”
夫人和英姑齐齐看来,面色微红,一脸尴尬。
她当时脑袋上还挨了一下,被英姑警告“不许多管闲事”来着……
原来是这样的鞋垫。
这玩意儿,也有时兴的说法吗?
哎,这踩在脚下,不会怪吗?
突然间,夫人和英姑的对话她一下明白了,可这茅塞顿开的感觉让她直脸红,小荷觉得她需要去喝杯果子酒清空一下脑袋……
荣安拿着那鞋垫,一时也不知是该垫还是拿走。她一下有些紧张是怎么回事?还有两天,她就大婚了。只两天了。
她深呼吸了一口。
想到朱承熠,她又忍不住唇角勾了起来……
几日不见,有些想他了呢!
姑娘们凑了一大圈热闹后,又回来了将军府喝茶。
她们告诉荣安,嫁妆队伍绵延好几里,引了至少几万百姓围观。众人对她多有赞誉,给了不少祝福。
将军府将喜事办得很热闹,嫁妆队伍一路都在撒喜糖,而王府门前则一直都在撒铜钱,四处都一片欢腾。
此时整个京城所有的话题都在他们这桩喜事上,而皇上也已传了口谕,会给他们主婚。大婚当日,还会在京城设多处甜粥和喜糖派发处,欢迎大伙儿都去沾个喜。
另,正如她所期盼,她要开绒花铺子之事已经传开。
不少人都表示,以后会找她买绒花,也算是尽一份行善之心。
……
第543章 富足的今生
第二日一早,荣安便听闻了一个笑话。
昨日嫁妆送到燕安王府后,便由全福夫人开始张罗着安床铺床。
另昨晚,是做伴郎的小儇陪房。
这所谓伴郎陪房,便是婚礼前一到三晚,由一个父母双全,命格不错,伶俐可爱的孩子先陪着新郎同睡……
这次的伴郎人选是兴王之子,朱宏文。
这小子今年七岁,正是虎头虎脑最可爱之时。
最近朱承熠与兴王走得还挺近。
朱承熠喜欢孩子,去了两趟兴王府后没少与这孩子玩闹,倒是颇得孩子喜欢。
成婚要选伴郎,是兴王主动推荐了儿子。朱承熠也同意。
当然,皇帝也点头觉得不错。
朱宏文是皇室长子长孙,身份绝对足够。
小子长得精神,看着神气,见谁都咧嘴笑着打招呼,小嘴能说会道还很甜,完全没有一点其父木讷的影子。此外,小子既聪明还有主意,常常糊弄得他爹一愣一愣。
如此各方面都出色的孩子,谁能不喜?
皇帝很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子。有什么好事都想着这小子。
这不,他觉得有小皇孙来做伴郎,也算是一种给朱承熠和燕安王府的体面。
按着规矩,伴郎在安床后,将与新郎同住一到三晚。
但伴郎哪能长赖新床?所以通常都是陪上一晚。
可这次,是朱承熠执意要让伴郎在新床睡个三晚。最后由于时间紧,三晚才被压缩成了两晚。
众人本以为朱承熠的坚持是为了遵从习俗,但很快他们发现并不是。
昨日,嫁妆安排好后,王府里便置上了席面。让人没想到的,是朱承熠竟然阻止了伴郎上桌,硬生生忽悠孩子多玩了一个时辰的捉迷藏。
孩子饿得几哇乱叫,朱承熠又忽悠孩子,说沐浴更衣后去新房吃。新房好多吃的,到时候随便他吃,想吃多少吃多少,必定没人挡着他。他们还可以边吃边玩游戏,保管有意思。
当时众人已经大致明白过来,皆是捂嘴笑。
就这样,来做伴郎的堂堂小皇孙竟然连晚饭都没能吃上,被骗上新床之后才发现,朱承熠所谓的好吃的,便是铺于床上的包子、花生、红枣,桂圆和鸡蛋……
七岁小儿才多大的肚?一个包子一个蛋下肚基本就饱了。可朱承熠又拿出了整整一箱子玩具,只想忽悠孩子再吃两个蛋。
他又怕孩子吃了不消化,带着孩子上蹿下跳玩了半晚上,还准备不少山楂条,最后,朱宏文还真就在他的忽悠下,一晚上吃了四颗蛋。
听说今早新房门一开,朱宏文便扑腾着小短腿闹着要回家,说王府太穷,只有蛋吃,还都是水煮的,他再不要吃了。
又说朱承熠一把提溜住了他,对他好一番的哄骗,让他再住一晚上。今晚他吃一个蛋,明日就送他一箱玩具一盒子糕点,他吃两个蛋,明日除了给他三箱玩具,还会带他骑大马。
那朱宏文见朱承熠巴巴求着,索性直言到:可以再住一晚上,还可以再吃三个床上蛋,但条件是要一匹马驹,外加朱承熠今后教他骑马和骑术。
小子狮子大开口,可笑朱承熠最终竟是应下了……
此时此刻这些事传来,荣安如何会不被众人笑?
荣安正感叹那朱宏文是个精明的,一下就抓住了朱承熠软肋,空手套白狼的本事,竟是比自己还要厉害!小小年纪不可小觑。
然而其他人那里感叹的则是:
“昨晚吃了四个蛋,今日又应下了三个蛋,这朱承熠胃口不小,这是想要七个?”陶云几人笑作一团。
颜飞卿:“蛋是指的子吧?这七个也不知是男女都算在其中还是单指儿子,若是后者,那荣安你岂不是至少得生八个才能不留遗憾?”真要生,自然是得男女都有算完美。
一想到荣安今后身边或许儿女成群,大伙儿自然难抑而笑。
常茹菲更是要笑倒:“他对自己能力很有信心,荣安你压力不小啊!”
荣安也头疼。
她早就知道朱承熠很想要孩子了,可真对孩子有那么大,那么多渴望吗?
包子、红枣、花生、桂圆和鸡蛋,合起来,取的是“包早生贵子”之意。
谁家压床不是找个孩子滚两圈,随便吃几口就算了。
他让小伴郎吃那么多蛋……是真叫她慌张啊!
“而且你知道吗?昨晚小伴郎不肯吃,阿暮提议让用鸽子蛋或鹌鹑蛋取代,反正也是取个意头的事,可朱承熠偏就不肯。”
“他说,万一这意头取坏了可怎么好?万一生下来的孩子和鸽子蛋一样小,和鹌鹑蛋一样丑怎办?”
“据说你们新房床上那几颗蛋都是他精挑细选的,又大又光滑,个个好蛋!”
几人说着,再次笑作一团。
荣安白眼她们,一个个的,打听的真清楚!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她们一个个都在自己后边成婚,此刻笑得欢畅,等着自己以后跟她们清算!哼!
第二日便是大婚日,所以这晚葛薇来了将军府陪荣安一起睡。
葛薇叽叽喳喳,靠着荣安说了很多感激和喜欢她的肉麻话。
荣安只觉受宠若惊。
前世她和荣华那么好,两人也没同床睡过。前世她那么喜欢荣华,她没能说出这么些话来。
“你该不是有图谋吧?”荣安上下打量葛薇。
她突然发现于彤小子眼光不错,圆脸杏眼的葛薇细看下这般好看呢?
“也不是图谋,只是先给你说道说道,让你知道我对你的喜欢,让你记住今晚我对你说的话。因为这些话我以后不会说了。”
“嗯?”恕她愚钝,没听懂。
“很快我便成你嫂子,那关系要比表姐妹近吧?所以以后你我还是以姑嫂关系相处咯!”葛薇一脸得意。“嫂子有嫂子的谱,你可明白我意思?”
原来想摆谱?
荣安一把将她脑袋给戳开了,引得她连连叫疼。
“怎么!你还想做我的恶嫂嫂?”
“你在葛家住的时候一直欺负我,你忘了?你练武那阵,我被你吓唬就摔了好几跤。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以后得换我欺负你了。我是嫂嫂,你这个小姑得听话。逢年过节要给我倒茶,给我孝敬,关键时刻要站我一边,时时刻刻要听兄嫂的话,说话不能顶嘴,见面得行礼。毕竟你常挂在嘴边的那句话——长嫂如母不是吗?”
荣安一时语噎。
臭丫头!
这算不算是一报还一报?
她还想做葛薇恶小姑,做长宁的恶嫂嫂呢,可看来这些丫头也都不是省油的灯。路漫漫啊!
“说这话可得掂量掂量,你信不信我今晚就先落实个坏表姐之名,做到名副其实,让你好好尝尝被欺负的滋味?”
荣安说罢伸手就将葛薇给推在了床角。这一不小心,手落得不那么是地方,她突然发现……咳咳,葛薇比自己小,怎么就长得比自己……咳咳,饱满?
汗颜,臭丫头,怎么长的?
所以,御医给自己开那么些补药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是不是该后悔最近偷摸倒了不少补药?
不不不,朱承熠那么想生孩子,或许她该再缓缓身体成长进度?可以再等一两年?她还想开铺子呢!
荣安失神,葛薇爆笑。她大概想到荣安在胡思乱想什么了。究竟是谁被谁欺负?张牙舞爪的人,最终被刺激到了吧?
“嫂子就是嫂子,大就是大,是你做小姑子的追不上的!”
荣安直磨牙:“你再敢嘚瑟,我把你丢下床去!”
葛薇更笑起来:“你若敢丢我,我就去找于彤,让他明日不许背你上花轿!你就这么一个兄长,你可想好了!”
荣安哼了声:“是吗?那于彤就拿不到我的红包了哦!你可想好了?”
小样!谁抓了财富在手,谁才是真牛!跟自己斗?哼哼!还做恶嫂嫂?那自己就拿银子砸死她!
果然,那葛薇舔着脸就又抱上了她手臂,眨巴着眼:“多大的红包?”
“关你什么事?你可还没与我哥成婚呢!他的银子,我愿意给一百一千还是一万,都是我的事!”
荣安算是发现了,果然,还是银子说话最好使。
这不,葛薇推都推不开了。
“那不说你哥,说我。我是你表妹,我来给你送嫁,我陪你整晚,我的红包呢?是不是要大一点?我乖巧,可是你的好妹妹!”
“我正准备减半。”
“别嘛,我不做恶嫂嫂就是。”
“啧啧啧……”
两人说了好一阵。
葛薇好奇:“你说,朱承熠该不会真想生很多孩子吧?圣上答应你们不纳妾,你能行吗?”就你这身板。葛薇上下打量间,刚收敛的言语再次变得不正经。
荣安错错牙。
“别为我操心。你自己努力吧!既想做我嫂嫂,可别叫孩子生在我后边,到时你儿还得管我儿叫哥。既想做我嫂嫂,可别生的比我少,到时候叫我取笑,叫我哥眼红。你知道的吧?我哥是孤儿。若说朱承熠想多生几个,我哥肯定更想要多几个孩子可以绵延血脉,子孙满堂。五十步还敢笑百步,我压力大,你比我更大!”
葛薇一时噎住了。她突然觉得,荣安说得有些道理。
荣安见她想入非非,一时舒服多了。
“你这大……”荣安拉长了音,特意强调一个“大”字。“大身材最适合生养,你要是生得比我少,可就白长了。”
葛薇腾地坐起,随后扑向荣安:“我和你拼了!”
……
迷迷糊糊间,一夜过去,终于来到了大婚日。
十一月初四。
真到了这一刻,荣安才觉不真实起来。
她先前一直都很淡定,但当满眼被红色充斥,她心头那种激动终于难抑。
她前世从来不配用正红,没有穿过婚衣戴过凤冠,也没有坐过花轿。
她从乡下上来后,没几个月就跟了朱永昊,她甚至都没有见识过婚礼的全过程。所以成婚的一系列过程,对她来说都是新鲜且紧张的。
那种焦灼,比她围场骑马失控时也差不了多少。
她没有亲姐妹送嫁,所以娘家来陪着的姑娘便是葛薇,外加几个好友。
大伙儿看她手抖,再次笑得不能自已。
怎么?一向胆大包天的虞二小姐,竟然还有慌张的一天么?
但好在今日大喜,没人打趣她,只一个个带来了祝福,给她添了一份份的妆。
葛薇给了一串头饰,她自己画的图,让匠人照图打出来的。整朵珠花巧妙地拧出了一个“安”字,很是用心。
常茹菲赠了她一支价值不菲,并蒂莲造型的绿翡簪子。荣安知道这是她珍藏原准备自己做嫁妆用的。
“我翻遍了所有首饰,给你添妆,我觉得得是最好的。这是我对你的祝福,不可推辞哦。”她笑。
颜飞卿送的,是她自己用米珠,水晶和琉璃穿成了一挂璎珞。层层叠叠,清亮通透,华光熠熠,有些叫人挪不开眼。
“我此刻只有能力送你这些亲手做的首饰了,你不要嫌弃,虽不值钱,但都我的心意,我编了好久的,祝你今后日子与这璎珞一般流光溢彩的。”
荣安知道,颜飞卿婚事也近,她府上已经没有充足的下人来像以前一样给她提供足够的帮助了,所以最近的她,特别的忙碌,一点点的嫁妆,大多是靠自己完成。这种时候她还不忘给自己做礼,荣安自是感动。
而陶云送的,则是一副手串。陶瓷的,也是她亲手制的。上边有她刻的“招财进宝”字样。最中间还穿了一只和田玉貔貅。整个手串突出的就是一个“财”字。
“你也知道,我和飞卿一样,没法给你财大气粗的礼,只能在心意上努力。这手串虽然俗气,但肯定是你喜欢的。
我找人教我刻字,所以这一笔一划都是我亲手拿刻刀在泥胚上划的,足足刻废了近百个胚子,才得了这一串。
我知你爱财,更知你想要平安,所以手串周围的全都是祥云蝠纹,另特意送去白云寺请星云大师诵经开光了。希望你喜欢。”
荣安得了这么些颇费心意的礼,自是笑得合不拢嘴。
“我喜欢,每一份都喜欢。都很合我胃口。谢谢你们了。”今生的她很富足。有爱的人富足,有亲人相伴富足,有知心友人富足,这一切让她常常都觉没什么遗憾了。
她今后的目标,不仅仅是争取,更多在守护。
守住这些,她此生足矣。
……
第544章 久等的娘子
一直到被送入洞房,荣安都是在发懵状态。
坐上婚床,从盖头下观望着陌生环境,意识到她已经到了今后要待的新家,她才渐渐笑起。
今日天未亮她就被葛薇拽起,又被英姑推进了香喷喷的浴桶泡到发晕迷糊,从里到外都被换上大红色,喜娘来帮着开面梳头上妆,她都因不真实而傻乎乎的。
期间,她好不容易到院中凉亭透了下气,一眼望去,整个将军府姹紫嫣红,后院丫头们全都一身统一新衣,前院……这一大早的,已是宾客盈门,贺喜之人不断。
就连府外,也围拢不少看热闹的人,等着府中时不时前去派发喜糖……
她刚要从凉亭石桌抽屉里拿出她的千里眼,好好观望一番前院都来了哪些人,便被菱角和小荷一人一边给拖走了……
“夫人说的没错,让好好盯住您。果然喜娘就坐下喝口茶,咱们去最后收拾一下的功夫,您就跑出来了。赶紧回去好好待着。”菱角笑。
“我就透个气。”她统共出来了才不到三十息呢!
“夫人说了,等您去了将军府,随便您怎么个透气法都没人拘着。但今儿,绝对得看紧了您,绝对不能出一点岔子。”
“是是是!”小荷点头。“彩云刚给您下了碗面,您赶紧吃了。”
“我不想吃……”刚刚已经吃过早饭了。吃的饺子,取“骄子”之意。大概起得太早,她没有一点胃口,只勉强吃了三个。
荣安话没说完,嘴便被小荷捂住了。
小荷笑:
“长寿面,又长又顺溜。这是祝福面,姑娘不好随便说话。”
荣安被拖进屋中,倒见昨晚留下的葛薇还在吃。
“你是猪吗?先前饺子你就吃了一碟,点心也没少吃,燕窝都喝两碗了,你什么时候胃口这么大了?”
“不多吃点,怎么长得大?”葛薇意有所指地抬了抬下巴,飞了一眼过来,视线在荣安身前扫过。
荣安错错牙,臭丫头,哪壶不开提哪壶。今日不宜拌嘴动怒,罢了,来日方长,走着瞧……
荣安刚吸溜进了几根面条,小友们便到了。
她赶紧推了碗盏,刚要聊上几句,便又被喜娘拖住了。
众人齐笑,添妆后围了她叮嘱:
“咱们今日要好好刁难新郎官,你可别挡着。”
“正是。今日他经历的难关越多,才能证明他的一片诚意和心意,咱们可得看他好好表现,你别心疼啊!”
“总之,咱们几人便守住这个院子,守好这个屋,轻易不能让他进来便是。”
荣安正被喜娘按在椅子里上妆,哪里还管得了她们。
“你们高兴便好了。”拦门这种事本就是图个热闹。“我只管给红包,你们玩得尽兴。”事实,荣安一点都不觉得朱承熠会被她们拦住。
她更关心镜中她的形象。
今生的她,大概是吃得好养得好,明显面相比前世要饱满好看,看上去也福相了许多。极少上妆的她在浓妆上面后,更有一种惊艳的娇丽颜色。
偶尔一看浓妆下的她,确实是惊艳的。
再配上纯色的红,闪耀的金,那种华丽张扬确实夺目。
对于她今日的妆容,她是很满意的。
可惜啊,这么好看的妆,除了屋中几人,便只朱承熠能瞧见,有点浪费了。
她这想法一流露,喜娘顿时笑着打趣:“其他人有什么打紧,可不只要新郎官瞧在眼里,烙在心里就好了?女为悦己者容,新娘子如此娇颜,新郎必定疼宠万千。”
另几人也过来围着她,啧啧称奇,齐道果然新娘子是最好看的。
“主要还是我底子好,天生丽质。一般人羡慕不来的。”
这话出来,几人啧啧,口上给了面子没有回怼,但暗里思量对付朱承熠的招数明显狠了。
四个臭皮匠凑在一起,倒是想了不少招数。
常茹菲和颜飞卿专门想损招。
陶云负责出对子和谜题。
葛薇则表示,让于彤守着外边。朱承熠想要进院子,得先过他那关,先把他打败才是……
荣安听着陶云想出的那些涩题,常茹菲两人正安排下去的损招,也是渐渐无语了。
当鞭炮声响起,外边锣鼓喧天,都知新郎到了。
下人来报,皇上亲赐的仪仗,可比皇子娶亲,享半副鸾驾,已是最高的品级规制。一路浩浩荡荡过来,引了人山人海,由于人太多,原本准备的几十筐铜板都不敢抛了,改为了抛喜糖……
从王府过来,原本两刻钟的路程足足走了快一个时辰。姑爷在府门外敲了三次门,刚刚被放进了前院,正在拜见丈人丈母娘……
宾客方面也是极有分量。
顺公公是代表了皇上前来的,兴王夫妇、泰王夫妇和宁王也都来了,正在前院喝茶。
“宁王也来了?”荣安挑挑眉。
“是,一早就来了。比泰王来得还早。”
常茹菲点点头:“我们过来时就看见他了,似乎已经与泰王冰释前嫌了。瞧他态度也顺从不少,应该是前边吃了教训,所以收敛性子了。擦肩而过时,他还向陶云深深鞠了一躬。”
陶云:“不论如何,今日你家门前车水马龙,别管是给你爹面子,给燕安王府面子,还是给皇上面子,总之整个京中有身份的宾客十有八九都亲自或派人上门来道喜了。风光大嫁四个字,名副其实!”
不留遗憾的大婚——燕安王妃和朱承熠承诺的,到底是做到了。
这一刻,荣安心头的紧张和慌乱却是瞬间消失,转而被期盼和雀跃所取代。
这是她的大婚,她两世才等来了一次,她为何不好好享受这一天?
这么一想,她便淡定了。
连刚刚吃不下的点心也觉得可口起来。喜娘说的是,她得撑一整天呢,不多吃点,就得饿到晚上。她一点都不想委屈了自己。
吃呗。
在所有人注目下,她慢条斯理吃得香,喜娘也是笑,直言她是其见过最有福气的新娘。
众人笑。
荣安更让小荷拿食盒随身装几块点心,以备晚些时候饿了吃,实在不方便的话,拿干净的帕子包了也行。
众人惊讶于荣安的淡定之时,又闻一串鞭炮声近了不少,
小丫鬟冲进来报:“迎亲队伍已经进了垂花门,马上就能到院外了。”
“不是让人去挡第一波了?”新郎官在前院的一系列礼节完毕后,便要带人来后院请新娘了。
垂花门那里虽说只要象征性拦一拦,但常茹菲几个特意叮嘱了下去,拦门是风俗,只管去好好为难一番,那第一道门便要叫对方知晓虞家的姑娘金贵,不是这么好娶的。
却是没想,这才几句话的功夫,便让人进来了?
常茹菲扶额,枉她为了调动积极性,还许了垂花门丫头们一人一两银子的奖赏。
真真没用的一群!
常茹菲叉腰:“谁开的门,奖赏没了!”
小丫头笑:
“新姑爷先是扔了一只红包过墙头。打开一瞧,足足三十两。那红包被冬枝姑娘拿到了,大伙儿眼馋,全都心动了。姑爷说了,只有给他开门的前五人可以拿到大红包。其他人全都是一两银子的银叶子。于是,门就那么开了。几位姐姐一起往前挤,一道开的门,也不知算是谁开的。”
常茹菲瞬间瞪眼。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难怪没人看得上她的赏银,失策失策了。
几人笑起。
见荣安也笑得欢畅,常茹菲扑腾上来:“好你个重色轻友的,这么高兴,是迫不及待要见新郎官了吧?瞧你那些丫头,全都和你一样,一概掉钱眼里的,几个银子就被打发了,倒显得本姑娘好生丢脸。”
“你怎么不说你的招数太烂!不是快来了?你还不赶紧的去招呼!”荣安拍开常茹菲的手。她就知道,这些人不会是朱承熠对手。
就看他到进来,一共得用多长时间了。
屋中这帮人顿时忙乱起来,一个个跑进跑出。
颜飞卿和小荷打头阵,已经带着人到院外进行第一挡了。
咔嚓一声,院门已经从外边锁上。
喧哗临近,接亲众人已经到来。
荣安在屋中,已能听见朱承熠的声音。
“娘子久等,为夫来了。”
这厮一语罢,只闻一大串男子声音一道齐齐道:“新娘子久等,新郎官来了。”
那声音中气十足,直惊得荣安院中树上几只歇着的麻雀都飞窜了起来。
重点是,一口气,就来了三遍。
远远的还传来不少围观宾客的大笑和起哄,荣安听着直扶额。
她忘了昨日带个话给朱承熠,让他今日含蓄内敛些了。这简单粗暴的,太影响她名声了。这要是脸皮稍微薄一点的,谁能吃得消?只他们那么吼上几声,就得吓得赶紧开门闭上他们嘴了吧?
还有,他究竟带了多少人?才叫帮他一齐开口的声音那么洪亮?
常茹菲也慌了,赶紧示意了侯在院中的于彤爬树瞧一眼。嗯,她今日淑女,自然不能爬树。
于彤还真就去看了眼,最后无奈:“世子身边带了有差不多十人。”
好大的排场。不过十全十美,意头不错。
常茹菲和陶云一个对视,深抽一气。
十个人,颜飞卿能对付得了?
……
院门之外,已经摆了一张桌案。
桌上摆了满满的几排海碗。
颜飞卿站在桌后,她身边站着小荷和几个丫头,拦住了新郎一行人的去路。
“想要过此门,新郎官得先喝甜汤。”
小荷掷地有声:
“这里一共九九八十一碗甜汤,其中只有一碗的碗底写了字。新郎官只要将那个字找出来,颜小姐便会拿出钥匙,将您请进院中。”
小荷手指了身后方向,院门上挂着的大铜锁。
而颜飞卿则笑着将手中荷包拿出来扬了扬。打开,并将里边钥匙拿出来现了现。随后紧紧拉了抽绳,将荷包牢牢抓于手心。
小荷有些得意。
多亏她聪明,安排了人一直在外打听。在听到世子带了多人后,赶紧又临时将原本备下的七七四十九碗甜汤加成了八十一碗。
如此,哼哼,想要从八十一碗里选出那一碗,可就不容易了。
另外,常小姐和颜小姐为了增加难度,还给这些碗里加了点料。
嘿嘿。
“请吧。”小荷一招手,围观的宾客和下人一起鼓掌起哄,一个个都冲朱承熠喊“喝”。
朱承熠身后一众男郎拍了拍胸,均是不以为然,只觉小菜一碟。这碗虽看着数量不少,但他们人多,大不了一人喝八碗,怎么也能喝出那一碗了。
朱承熠先挑了一碗,本打算打个样子,也碰碰运气。
可一口吞下的他……
喷了。
说好的糖水呢?
怎么是酸的?
比那杨梅还要酸!
他最怕吃酸了。
“没诚意,满上,满上。”又是被起哄,只见小荷手里不知何时多出来一只大壶,直接就给朱承熠添满了。
这种时候,兄弟们自然要挺身而出。
“来,一起。”
十个家伙一人一只碗,直接就喷了五个。
有的齁甜,有的纯苦,有的辣极,还有的酸透。
“酸甜苦辣,人生百味。大伙儿努努力,帮世子把酸苦辣都给喝了,只留纯甜给新郎新娘啊!”颜飞卿一本正经胡说八道。这是她和常茹菲想的,纯粹为了刁难。
而这话一出,围观众人自是看热闹不嫌事大,一起起哄让继续喝。
这第一遍喝下来,竟是只喝干了五碗。
而这五碗下边,并未喝出字来。
那些个公子哥面面相觑。喝?也得喝得进去啊!
这可都是大海碗,若是糖水还好,能勉强喝三碗。这若是酸水辣水,喝上个三五碗,今儿便只能茅坑上待着了。
压根不可能完成。
几人暗中摇头。
喝不了,喝不了。
在一众起哄声中,寇世子使出了杀手锏。
他一个眼神下去,身后小厮突然喊:“谁的钱掉了?”
随后,只闻哗啦啦一声后,便全是铜板相击发出的叮当声。
一瞧,是几个小厮突然就合力,将一整筐混合了银锞子、喜糖、铜板和红包的物品给翻到了地上。
如此一来,哪里还有人想着起哄,有的想要捡钱,有的想要沾喜气,有的纯粹为了凑热闹,大部分围观之人瞬间离开桌案,四散着在附近捡起了财物等……
第545章 挡不住的人
趁着众人捡财物,寇世子等赶紧出手,给颜飞卿和小荷一人送上一封大红包。
“还请姑娘们行个方便。”
两人大大方方收下:“好说好说。”
颜飞卿手一划拉,将桌面上靠边的两只碗给扒拉开了。
“行!既然收了红包,自然要行方便。这两碗下边都没有字。两个红包,排除两只碗,够意思吧?”
换而言之,此刻还剩下了七十好几碗,想要她们帮忙过关,还得至少七十个红包?
过分了!
朱承熠在喝下一整碗甜汤后都觉得不行了。
没办法了,他还有一个杀手锏。
于是,只见他亲自将身后公子堆里的郝岩给推了出来。
哼,对付颜飞卿,有什么难的?
再厉害,她能降得过她未婚夫吗?
郝岩一下被顶到了最前边,而颜飞卿那娇颜也以可见之速红了起来。她自然是早就瞧见了郝岩。但他一贯低调,只在人群里默不作声,颜飞卿身负重任,也就暂时没看他。
眼下这……
郝岩步步而来,颜飞卿下意识有些慌。
小荷则一巴掌拍了拍脑袋,知道完蛋。
郝岩停在了桌前,又凑近了颜飞卿几分。
颜飞卿身后是院门,退无可退,一时间更多了几分羞涩和慌张。
“行个方便吧。你别忘了,你我大婚没几日了。这会儿捉弄他们越厉害,到时候你我二人便越惨。为了咱们自己的大婚,给个指点?”郝岩这话是真心。朱承熠惯会胡闹,在一众公子里又吃得开。这厮若要闹起来,谁能吃得消?
他倒不怕被刁难,他主要是担心洞房。既担心被灌酒,也担心被闹,为了他值千金的春宵,他不得不早做安排……
颜飞卿心头小鹿乱撞。她好久没见郝岩了。家道中落后,她很多场合不便出现,很多地方不敢冒头,宫里也没去过。赐婚之后,她与郝岩只远远见过一面都还没能说上话。这会儿,郝岩那灼灼目光投过来时,她便已乱了。
是啊!
朱承熠和荣安基本算是他们的媒人了。今日刁难过了,就那两人性子,岂能不报复回来?
颜飞卿咬咬牙,偷偷手指比了个三和四。
郝岩冲她一笑,抱拳转身时,袖子飞过,小指准确勾了下颜飞卿小指,算是谢过。
颜飞卿面上有火烧过,而郝岩则已经将三排第四碗和四排第三碗拿起。
虽不知哪个是三,哪个是四,但这两碗里,总有一碗是真。
这次朱承熠运气不错,接过的第一碗便是味道不错的甜汤,刚好压一压口中酸味。一碗见底,一个“囍”字出现。
颜飞卿又得了个红包,将大红喜字带钥匙的荷包递了出去……
一直扒拉在门缝看着的常茹菲直摇头。
颜飞卿这家伙,被美男计了啊!
丢人,还以为这轮至少能拖过两刻钟,要那帮家伙好好吃点酸辣苦的,哪知才半刻钟就被对方攻破了……
准备,赶紧继续准备!
屋中荣安只觉好笑,果然啊果然,正如所料,这帮人是挡不住啊!
又是咔嚓声传来,这一次,她屋子的门也被锁了。
而院门锁头则正被打开……
朱承熠一声“娘子”出口,院门刚推开,他便只觉人影一闪。
那速度太快,朱承熠直觉就是高手,差点穿帮反击,好在那影子已站定不动,他看清后,临时收了手。
可他头上原本戴着的冠帽却已到了三丈外站着的于彤手中。
侯在门边伺机夺了他冠帽的正是于彤。
于彤笑着冲他抱了抱拳。
“作为大舅子,我来给小妹把把关。我家妹夫别的可以不行,但武艺绝对不能不行。”
朱承熠接连拍胸:“大舅子,妹夫我什么都行,绝无不行之处!”
“既然没有不行便不可推诿,来比划比划,让大伙都看看新郎官的实力!只要妹夫能凭实力抢回我手中冠帽,我便给你让路。如何?”
朱承熠嘿嘿一笑,招呼了兄弟们。
一眨眼的功夫,朱承熠身后一下窜出了五六个公子哥,一起向于彤扑了去。
“让兄弟们拿回帽子,也算是凭实力对不对?”
“不行不行!我只与新郎官较量。”于彤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个结果,赶紧就跑。
“对不住了,我的大舅子。较量还是改他日,妹夫特备一个大红包奉上,只求多多包涵。这会儿要较量,晚上就该没力气了。毕竟,洞房花烛夜更重要。妹夫我还得多留体力到晚上,是不是?”
荣安闻言,一口点心噗了出来。
像话吗?像话吗?
外边分明好多人,她在屋中都听见了,更不提外边人了吧?
颜面扫地了!
果不其然,朱承熠那话一出,几乎所有围观之人都嬉笑着表示赞同,一齐声援朱承熠:
让于彤快快投降;万事都不如新郎官洞房花烛重要;这会儿就成了软脚虾,晚上吃亏的是其妹;必须保存体力;今晚任务繁重……
于彤本事再好,也是寡不敌众,转眼便被团团围住,迅速败下阵来。他是个正经人,脸皮不够厚,在这种状况下自不是对手。
只几息的功夫,于彤手中冠帽便被强行物归原主。
常茹菲和陶云对视一眼,暗暗摇头。
一个都不中用!
而朱承熠带人再次在院中喊起了新娘,又引来了阵阵起哄。
竟是不知,那小皇孙朱宏文也被带了来,正冲着屋中喊:“新娘子快开门,拜堂成亲咯!文儿给你们吃了好多蛋,祝新郎新娘三年抱俩,十年抱七,子孙满堂!”
这话引得多少捧腹大笑,打趣连连。
连屋中众人闻言都笑不能已。
荣安只想一口老血喷出去。她这一世英名,又被抹黑了。不用怀疑,她被人取笑的点又多了一条。十年抱七?这要是朱承熠所求,信不信她这就卸了钗环不嫁了!
外边有人在问朱宏文,这话是谁教他。
“自是我自己想的!”那声音甜脆甜脆。“我吃了七颗蛋,我一直在想,生出七个孩儿要几年。大伙儿总爱说三年抱俩,那九年便是六个,七颗蛋七个孩儿,还多了一个,就算作一年,刚刚好十年抱七。”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成婚是一辈子的事,十年就把七个孩子生完了,之后的几十年做什么?”
“可以继续生啊!反正这七个孩子我管。”
“你怎么管?”
“这个简单!”朱宏文拍怕胸。“我喜欢孩儿们。以后这七个我给带,哪怕十年后,我也还没行冠礼,我可以带着七个弟弟一起玩。”
“等等,你可知道,世子辈分大,他的孩儿与你父王一个辈分,你得管他们叫叔叔。你要带着七个叔叔一起玩哦。”
“……”
荣安在里边已经要摔桌了。
口口声声,一口一个“七个孩子”?
做什么?怎么就煞有其事的了?谁说要生七个了?她答应了吗?还有,为何她的孩子全都是男孩?为何十年生七后,她还要继续生?她过门就是为了生娃的?
见她坐不定,喜娘赶紧来说好话,那边菱角好不容易抑了笑,到窗边咳了几声。
离窗不远的陶云会意,这才迎去了朱承熠跟前。
她也觉得好玩,便多听朱宏文说了几句。倒是有趣!嗯,以后欺负荣安又多了一处攻击点,她自然得好好听着……
“刚听说新郎官是文韬武略样样行对不对?”陶云笑。
“是,样样行!”
朱承熠几乎猜到陶云要做什么了。但他总不能说不行。来吧。
“今日武艺较量可以先放一放,但想要进门,新郎官总得答对几个贺喜的对子和谜题,让咱们看看新郎官的文采是吧?”
陶云忙着指挥丫头将题摆上。
一挂挂的题已随着红纸展开,这边陶云还没忙完,便见跟前之人已经换了一个。
“师妹。”
熟悉的声音传来,陶云一滞。
妈呀!她的师兄,她的未婚夫梁旭正站在她跟前。他来了!来答题来了?
朱承熠笑:
“梁兄是我刚结交的好兄弟。此关便由梁兄摆平了。”
温文尔雅的梁旭冲陶云一抱拳。
“师妹,请出题。”
陶云脑壳疼。
朱承熠好本事,不是天天在家养伤和修宅子吗?他结交贵门子弟也就罢了,什么时候连风马牛不一路的她师兄都结交上了?
关键她昨日还在家中见过师兄,可师兄竟然守口如瓶,半点未提他会加入迎亲队伍之事。
陶云幽怨看了常茹菲一眼。
不用玩,她也知道自己要输了。
不仅仅是师兄水平比她高,玩对子谜题几乎没有失手时,更因大伙儿都在起哄他俩,她扛不住了。她脸皮薄,没可能在暧昧环境里乱扛。
呀,没看错吧?她刚刚伸长脖子往外瞟时,似乎还看见庆南王世子朱永泽了。那家伙,莫不是来对付茹菲的?
没那么多巧合的,所以朱承熠早有准备,早就安排了人对付她们几个?
完了,她们几个姐妹这是要全军覆没吗?只求强势的常茹菲能够强硬下去……
陶云在得了一只红包后,也是退了下去。
朱承熠有几分得意。
他确实早有安排和准备。
为了取经,前一阵有兄弟成婚,他还特意去观摩学习了一趟。回来后他便想着给自己做应对了。
荣安身边亲近的就那么几个。要为难他,无非也是陶云和常茹菲打头阵。那几个,好安排。直接给他们寻上各自相好的,直接走捷径便成了。
朱永泽和郝岩都欠他人情,他还没开口,那俩便主动请缨来做他的兄弟团了。
至于那梁旭,应该是对陶家那些事都很有数。接触虽然不多,但从来对他很客气也很亲近。前几日他特意请了梁旭帮忙,到新装的府上帮忙给亭子院落题字题名。一天的功夫,她们便混成了兄弟。
这不,今日的他轻易就集齐了帮忙团。
纵是对方准备再充分,可他早有见招拆招的杀手锏准备好,以不变应万变,管她们弄出个天翻地覆,他也稳坐钓鱼台。
虞荣安那条大肥鱼,哪能翻得出他的手掌心?
而在昨日打听清楚给荣安送嫁的几人后,朱承熠更是彻底放下了心。
长宁那丫头还想来给荣安送嫁,被他拒绝了。
真当他不知她心里打什么主意?
她要来了,今日一定上蹿下跳,会使劲讹他一笔不说,还会反复想法设法拖他后腿。为免后患,他以“姑子必须留在家中等嫂子上门”为由,禁止了长宁前来送嫁。
他太明智了,否则他该找谁对付长宁?……
屋中突然有几分慌乱起来。
原本她们是按着半个时辰的拦门时间掐算的,可朱承熠那里,总共就只一刻多钟便已在门外了。这如何不紧张?
荣安赶紧整理了凤冠霞帔。
刚吃了不少东西,又赶紧漱了个口。
喜娘则忙着给荣安最后将妆容补了补。
大红盖头被轻轻盖上。
喜娘轻声:“姑娘从此刻开始,便得正襟端坐,不能说话,盖头也不可再乱动了。”
说实话,荣安已经坐一上午了,她早就坐累了。
要说起来,今生她还是头一回一下子坐两个时辰。
臀部疼。
此刻再让她坐着不动,更难受。
她只觉得脸上痒,脖子酸,哪里都不对劲。
所以她心底里也是希望朱承熠能快点迎到她……
此时此刻,屋外的常茹菲也是瞧见了朱永泽。哼,她才不会像颜飞卿那么没原则!
纵是朱永泽向她直挑眉,她也只当是没见,坚持站在了房门前。
“新郎官,想不想打开新娘子上了锁的心房?”常茹菲一侧身子,众人皆瞪大了眼,将视线放到了挂着七把锁的门环上。“我们新娘子七窍玲珑心,就看新郎官努力让新娘子一点点敞开心扉咯!”
朱承熠笑出声。
亏她们想得出,这是铁了心地要为难自己啊!
“敢问,当如何打开娘子之心?”
“简单,找钥匙啊!钥匙都藏在了这院中,新郎官文韬武略都表现了,这会儿便是看您诚意之时了。”
这院子可不小,从这么大的院落找出小小的七把钥匙谈何容易。更准确说来,是无从下手。
几位公子放眼四周,毫无头绪。又想着之前那几次拦门轻而易举被他们解决,这次怕没那么简单。
对方的难度一定加大了,指不定真得让他们掘地三尺才可能有所获得。
而且常茹菲可不是陶云和颜飞卿,她性子和荣安近,都是没有畏惧的,美男计未必行得通……
第546章 平稳嫁进门
郝岩和梁旭都成功摆平了未婚妻,朱永泽自然不甘示弱,一脸巴巴上前来。
常茹菲直接摆手:“你别和我来美男计那一套。我不吃!我也不担心将来会被朱承熠反刁难,因为我远嫁,他手伸不及。所以没什么好说的,赶紧去找钥匙!”这么一看,远嫁也有远嫁的好处。
“别急别急,听我说!”
朱永泽压低声音凑近道:
“三条。第一,他们都完成任务就我没完成,面上实在无光。今日午宴和晚宴我一定会被罚酒。到时候我怕得喝晕在酒桌。第二,你若帮忙,不但我能得一封大红包,你也能。第三,与其挡住朱承熠,还不如成人之美。这会儿我帮他大忙,晚上我便有闹洞房资格了。到时候我去霸在洞房之中,看他到时候还能不有求必应?到时候咱们给报复回来。如何?”
朱永泽一个劲冲常茹菲使眼色,“所以,你差不多得了,给你未婚夫点面子。”
……
屋中,盖头下的荣安突然不闻常茹菲的声音,不由喊过小荷:“窗缝往外瞧瞧,看常茹菲是否在被庆南王世子忽悠?”
荣安对姐妹们的秉性很清楚。
常茹菲不会中美男计,但难免会被忽悠。
“姑娘英明。院中公子们找钥匙一看就很敷衍,常小姐则正与庆南王世子一边嘀咕。”小荷无奈。
“常茹菲只怕也要降了。”
葛薇也是摇头:“白白准备这么长时间。我这表姐夫厉害了,拦门也拦不住他。说好的刁难,咱们是不是一次没成?”
小荷摇头,似乎真一个没成。
菱角问向喜娘:“咱们是否太轻易让新郎官过关了?”
“拦门主要取个意头,表现新郎诚心诚意就好。新郎官一早准备充分,也算是有心。”喜娘安慰道。
“您走那么多场大门大户的喜事,这样的状况多吗?”
喜娘摇头。
荣安也摇头。
不行!
朱承熠诚意不够啊!都说越难娶到手才越珍贵。那这算什么!
溜奸耍滑,可不是没诚意?
荣安看了葛薇一眼,这丫头来守最后一道门,怕是难啊!
还有,她刚刚可被众人取笑惨了!说到底,还是朱承熠那家伙的锅,弄得她颜面尽失,今后要戴着“十年生七”帽,哼哼,这成婚日就这么欺负她?
不如,一起戴上臭帽子吧!
……
外边,常茹菲准备妥协了。
她给出了钥匙的第一个藏匿点,竟是在廊下一片廊檐后。
朱承熠拿到钥匙,对应了锁上编号,刚要打开,却闻里边声音传出。
“新郎官。”是葛薇的声音。“新娘说了,想要打开她的心房,就该表现你的诚意。此刻咱们新娘不是很满意。这样,她每抛出一个问题,你若能回答地让新娘子满意,便给一把钥匙。否则即便你开了锁,也得不到新娘子的心。”
这一回,荣安是亲自下场了。
朱承熠明白,他又要丢脸了。
说的好听是回答问题,实际还不是提要求?
七把锁,自然是七个要求!
还没开始,他已经能预见,这些要求提出来,便又是他脸红的一天。
哎,想他就是为了不丢脸,才早做准备来应对。这可是大喜日,不好好威风一把,好好振夫纲,更待何时?若今日就被压在下边,何时能出头?早先她抢先自作主张成河东狮,结果他几个月没能抬得起头,今日再来,可就盖棺定论咯!
心里再有主意,主意再坚定,可他的嘴却比心更诚实。
“只要能让娘子感受为夫心意,别说七个问题,就是七十个,七百个,也不在话下。”这话,引了身后众公子接连啧啧。
他的良好态度,令得葛薇的声音也多了几分坚定。
“第一,今后府里话语权……”
“自是以娘子为主。”
“第二,府里财务……”
“都归娘子管。”
“第三,府中人事……”
“娘子全权处置。”
“第四,世子婚后行踪……”
“娘子全权安排。”
“第五,府里若进新人……”
“娘子随意处置就好。为夫没有任何意见。”
“第六条,新娘子还没想到,所以这条先保留,敢问新郎官是否有胆量当着大伙儿先行应下,将来某日再做履行?”
“理应如此。”
“第七,刚刚所应,您是否有不甘不满?”
“刚刚所有,绝无任何不甘不满。全都是为夫心甘情愿,主动应承。能娶到娘子是为夫三生有幸,求之不得事,以后娘子所求,便是为夫所求。娘子所应,便是为夫所诺!在场所有人,都可做个见证!”嗯,反正也是河东狮吼了,反正再次板上钉钉了,反正……就当是破罐破摔吧……
这一出,早先便已经有过了。荣安觉得自己也不算太过刁难,只不过把当日围场赐婚所应再次重申了一遍。
而在场众人以前就听过这些要求,此刻也不觉得太过惊讶。
一众公子对朱承熠的自暴自弃表示佩服,一众看官则图个热闹。屋里荣安觉得有此诚意,没丢自己和将军府脸面,算是皆大欢喜了。
锁被一道道打开。
可门却拉不开。
原来,里边还被锁上了。
还有刁难?……
葛薇笑道:“这是最后一道锁啦。”她站到门后:“简单直白点:我们今日帮着装扮捯饬新娘子,累坏了。除了红包,还要六十六两六钱六分的银两来喝茶。什么时候你们凑齐,咱们什么时候开门。凑去吧。对面凉亭里有秤!”
一听又是很麻烦,一众公子哥连秤都不会看,怎么去称?
葛薇暗自得意。
不过,她却是突然听到外边一声厉叫,在突然安静下来的氛围里显得尤其刺耳。
葛薇和荣安面面相觑,她们都听出来,那是于彤的声音。
出事了?
外边在瞬间的安静后,传来许多人对于彤的关心,有人在喊送医馆。
葛薇心头七上八下,从窗口瞧见于彤被人团团围着。
出事了!
心头一慌,葛薇赶紧开了门往外冲。
啧啧!
门一旦开了出来,哪里还关的上?
什么事都没有!
只不过外边那帮家伙直接仗着人多,偷袭于彤,引他出了一声叫,随后将他放倒了……
朱承熠便是用这样的法子,顺利迎到了他的美娇娘……
荣安感叹,果然早有所料,一个两个都扶不上墙,全是重色轻友不堪大任的家伙。多亏了自己顺水推舟提的那七条算是勉强挽回了些颜面,否则今日的自己才真是颜面无光!
……
接下来,由于全程盖着盖头,所以荣安是真就稀里糊涂了。
她早先听别人说在花轿上是如何因离家而忐忑,如何因颠簸而不安,如何因念家而哭泣,在她这儿,全都没行得通。
葛氏到外祖母都千叮万嘱,让她坐在轿中不要说话,也不能随便乱动,取个平安稳当的意头。
一开始坐轿,她还觉得新鲜,但一小会儿后,她就觉无聊起来。
她能做什么?
她既不能开窗探头探脑,也不能掀开盖头来,还不能随便动,眼睛唯一能看见的,便是前襟的流苏和身上的刺绣。
难道数流苏须子玩吗?
午后的日光洒进来,暖意融融让她直犯困。
八抬大轿很稳,所以那微微的晃动并不颠簸,更像在催眠。
一路的喜乐刚开始她还觉得吵,但很快那些声音便与围观人带来的嘈杂混在了一块,更让她昏昏沉沉。
她很快便迷糊了。
她真睡着了。
一是因昨晚睡得不好,今早起得早,更因这轿子,似乎怎么也走不到个头。
朱承熠来的时候走了快一个时辰,而荣安前往王府,则走了差不多一个半时辰。
她渐渐睡沉,她还做梦了。
大概因出嫁便是走上了人生的另一条道。她的这个梦,前世今生混在一起,各种片段闪过,都与她和朱承熠有关。
甚至前世的点滴闪过时,也多了朱承熠的身影。一时间,她有些恍惚,那些是否真的发生过?
比如前世在庄上,荣华去看她,带去珠花的那次,她与荣华欢欢喜喜在院中试戴。荣华帮她梳着头,她抬起脑袋时,那树枝可不正有一个明显的一动?前世的她未察,可梦里的她心跳快起,那便是朱承熠吧?那是前世的第一次遇见?
比如前世在兴王府朱宏文生辰宴上,荣华与朱永昊偷偷暗下见面,她帮着荣华守在来路盯着。当时有人经过,她为了帮荣华掩护,慌张摔了一跤,故意发出了大动静……当时她一心挂着荣华和朱永昊,压根没有注意身前人,只知道是个男的,那男的还拿扇子虚扶了她一把。可在梦里,她发现撞上的那个人,竟是朱承熠。
还比如,前世有此进宫时,她远远瞧见了朱永昊,面带欢喜行了个礼。她全心都在远处的朱永昊身上,完全没看见她前方十几步外还站着个人。那人会错了意,以为她是在向他行礼,发现是误会时,那人大步离开。前世的她半点没注意那人身份,此刻才发现,这人,还是朱承熠。
似乎这些事都发生过?
所以,前世她与他的交集不少。只是因为一开始的错误,才有了一次次的擦身而过?前世她的眼里从来没有他,他们之间自然没有故事。
若有故事,是否就能避免各自的悲剧?
懊恼之心生出来,让她倍感庆幸,老天到底是待他们不薄,还给了他们再来一次的机会。
昏昏沉沉的她,最后是被一大串的鞭炮给炸醒的。
她吞了吞口水,从阳光洒在自己身上的位置意识到自己睡了很久。
她还没彻底回神,便觉轿子有起伏,一时间喜乐和鞭炮又热闹了几分。
她知应该是在进门了。
她也不知是因为睡太久迷糊了,还是鞭炮声太响叫她耳朵出现了幻听,她总觉得有人在叫她?
再一细听,声音似乎又没了!
一切平稳,喜娘来搀她。
停轿卸轿门,她终于从这憋闷的小空间里走了出来。
腿麻了,荣安好想伸个懒腰,好好蹦跳几下,她不由感叹,成亲果然是件体力活!
稀里糊涂被带着往前,又稀里糊涂跟着喜娘做些繁缛的民俗礼节。喜娘告诉她,接下来便是拜堂仪式了。
原来已近黄昏。
人约黄昏后,时间掐得刚刚好。
皇帝也已经到了。
她暗自得意,让皇帝等着自己,这个面子倒是大。
当然,皇帝主婚也不错。今后谁敢欺负她,只要甩出这一条,足够叫所有人都好好掂量几下。狐假虎威,她最擅长了。
倒是可惜,荣安被盖头挡着视线,竟是半点没瞧出这重装过后的燕安王府可中意。
她唯一能做的,也就是看看脚下,再通过想象大概猜测所处位置。
拜堂仪式并不麻烦,在一众欢呼之中,她知道来人很多。
她被送入了洞房。
环境再次一变。
脚下踩着厚软的地毯,鼻间有淡淡的红烛和熏香气息,红绸那边之人就在她身边,时不时过来挨上一下,氛围突然就变得暧昧。
直到这一刻,她的心跳才突然快起来。
看不清楚,脚下一乱。
腰上一紧,叫身边人扶了一把。
到底已拜过了堂,这厮的手一点都不着急,就这么堂而皇之挂在了她腰上。
喜娘竟也全当未见。
荣安撇撇嘴,果然只有自己最端庄最认真。
坐福之后,盖头被挑开。
荣安对上了一双炙热满满的眸子。
那桃花眼里的热情都快要满出来了。
她又慌了,不敢对视,竟是躲避了开来。
好在,这屋子够她打量的。
到底是按着她心意来的,她很满意。
紧跟而来的亲朋好友也大大缓解了她的慌张。
接下来是撒帐,吃子孙饺,讨口彩和同牢合卺的过程。
一系列完成,终于礼毕。
众人齐齐退下出去喝酒,喜娘很有眼力,暂时退出屋,给两人留下空间说几句话……
荣安大喘一口气,终于能开口了。
可她还没发声,唇上便叫人迅速咬了一口。
“娘子今日尤其好看。是为夫见过最好看的人。”
“这话实在,我最爱听实话,以后可以多说几次。”荣安这才细细看了朱承熠一眼。
头一回见他穿红色,竟也不赖。
他颜色本就过人,浓重之色给他相貌又添了几分艳丽,若非他周身气度充满阳刚气,就这张脸招摇过市,也不知要引了多少女子因他过分的姿容而汗颜。
……
第547章 不能浪费了
朱承熠呆呆看着日思夜想之人终于成了自己娇妻,心下欢喜,他拉着荣安手,一时不想松开。
“等我一下下。酒宴开始了,我要去现个身。皇上离开后我便过来,我只去去就回。不用拘着,屋里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凤冠霞帔卸了便是,饿的话只管吃。后边有净房,若要洗漱你也随意……”
“去吧去吧。”荣安被拘了一整天,急着要起来舒展筋骨,哪里还需他说?
只是朱承熠恋恋不舍,又到她面上糊了一口,外边再闻起哄声才肯离开……
喜娘又来叮嘱了几句,得了封大红包后便退下了。
荣安敲了敲腿脚,她很确定,这是她两辈子以来最文静优雅的一天。她一直没动,此刻只觉腿部血流不畅,酸得不行。
于是,菱角和小荷端着热乎乎的饭食进屋时,瞧见的便是身着凤冠霞帔的新娘子倒在床上,双腿高高挂在床头,完全不伦不类。
两人笑得不行,赶紧去拉人。
“世子早让人安排了热食,姑娘饿了一天先吃吧。”
“我腿酸脖子疼。等等吃。”荣安就这么倒挂着,又问到:“今儿我一直被拘着,好多事都不知,一切都顺利吧?”其实她想问,没发生什么晦气事吧?
“据咱们所知,并没有。”两个丫头对视了一眼。“姑娘怎么觉得会有事发生吗?”
“倒也不是。我就是觉得,我这么春风得意的一天,应该很多人都会不爽,他们会不会做点什么?我和世子都是得罪了不少人,他们能做到那么平和,看我们这么开心吗?”
荣安觉得,若换一换立场,她也会做点什么让仇敌在大喜之日晦气一把,哪怕只为恶心对方。
“姑娘放心,没那个可能。”菱角早得了葛家老太太种种指示,跟在荣安身边,就是为了正一正她的言谈举止,哪能让她在大婚这样的日子,维持这般……粗鲁不雅的姿态。
她二话不说,就将新娘子的腿给扒拉下了床,并一把拖起了人。
荣安瞪了眼菱角,她竟是到这会儿才知,菱角的力气这么大的吗?一早的时候,自己怎么就让小荷学武了?
菱角手脚麻利,已将床头擦了一遍。
“有人想做晦气事也得有那个本事。将军府里,今日除了原先的守卫,老爷还调来不少人。所有前来的宾客和他们带的人都被检查过。花轿走的这一路也一样,除了有侍卫一路开道和随行,人群里还有将军安排的不少人盯着,就是防出乱子的。
至于这王府里,更不可能生事。因为皇上来主婚,所以宫里和禁军早就布防了,闲杂人等一概都不许进入。能入将军府的,都是在名单上的人物。”
“哦,那就好。”
“姑娘要不要去了凤冠霞帔?刚刚世子爷让您可以放松了,要不都换下来吧?热水准备好了,姑娘去洗洗,换身舒服的衣裳?”
荣安想了想道:“先不了吧?等会儿还得有人来闹洞房。”
说到这事,荣安有些郁闷了。朱承熠交好的不少是纨绔。那些人闹洞房的手段,她待会儿能忍吗?
“我这会儿就去了头冠婚衣,定被取笑说急不可待,然后给我四处散播了去。”
“噗!”俩丫头齐笑。“姑娘什么时候还在乎别人看法了?”
“我是不在乎,但我不想叫人说三道四。”既嫁了朱承熠,她的身份便多了一重。“此刻的我,到底还代表了燕安王府。”朱承熠胡闹是他不得己的自我保护。她的胡闹先前也有目的,此刻一切都好,她自然也该收敛了。
若是可以,她希望从她开始,将那歪了的名声慢慢掰正回来。这才是对燕安王府最大的帮忙。
“我得眼下名声不易,不能再歪了。”
菱角笑:“姑娘思虑周全,老爷夫人他们今后都能放心了。姑娘和姑爷定能琴瑟和鸣,白头偕老,永结同心,子孙满堂!”
正说着话,长宁来了。
按着规矩,小姑前来送灯。
“嫂子,恭喜了。”长宁说了一段贺喜的话。
荣安则递了个红包给她。
“外边如何了?”
“急着见我哥还是急着洞房?”长宁笑着打趣。“时间还早呢!别急啊!要不要我给你送点降火茶来?”
荣安吸气,尽力保持端庄。一个两个三四个,果然今日最正经的只有自己!
“我问的是,酒席可还顺利?”
“嗯,挺好的。就连几位皇子也都和睦。嫂子不用顾左右而言他,我待会儿出去会催促我哥早点过来的。”
荣安赶紧撵人,烦人的家伙。
她起身舒展筋骨,并四处打量。
屋中的一切,她都挺满意!
家具都是她选的,装饰也是她喜欢的风格。
屋子很大,一间套一间,有单独的净房。
一眼看去,从梁木到地砖,甚至檐瓦都是簇新的。
“姑爷不愿让姑娘住旧屋子,所以姑娘这个院子是赶工新建的。材料什么用的都是最好的。爷说了,整个府宅就这一处没有名字,等着姑娘来取。”
“嗯。”
荣安还想推窗瞧瞧外边,这哪使得?菱角赶紧来拦了,让她来日方长,不如趁世子过来前赶紧吃点东西。
“不会早来的。”荣安一点不急,慢悠悠接过一碗汤,慢条斯理喝着。“外边那么多宾客,全都身份高贵,不会轻易放过他的。过来不会早,酒也不会少,指不定过来时都认不清我的脸,你只管放心。”
前世那朱永昊便是。他与荣华成婚那晚便是被左右搀扶入的洞房。宾客都是来恭祝的,他有的不愿得罪,有的不敢得罪,更有不少他需要拉拢,这酒哪能少喝?时间哪能早?
等他到洞房时,几乎连路都不会走了。
荣华心里不舒服,这事一直是她心头的疙瘩。
所以荣安并不太相信此刻朱承熠所说,等皇帝一走,他就会过来的这话。
两刻钟后,荣安高兴了起来。
朱承熠真的回来了……
他一进屋,看见的便是依旧凤冠霞帔,在桌边吃得香的妻子。穿成这样怎么吃得下去的?他笑得灿烂了几分。
“这……这么快的吗?”荣安擦擦嘴。她还没吃饱呢!
院外守着的小荷这才匆匆跑进来。世子简直了,那小速度跟飞一样,她才瞧见人,看清是哪个,这人便已闪了进来,害得她通报都未及。连守院子的一众丫头全都傻了眼。
“我说话一向算话。今日是咱们成婚第一天,我若骗你还说得过去吗?”他紧紧挨着她坐了下来。
荣安面上染霞,往边上坐了坐。
男人却是伸手将人一揽,紧紧扣了她肩。
“那凤冠得十多斤吧?怎么还不卸了?”
“我……我脖子硬。皇上已经走了?”
“走了。”
“那你……还过去吗?”
“你是要我去,还是不要我去?”朱承熠笑看妻子。
“我……”荣安紧张了。“我还没吃完。”
“那你要我陪你吃?还是让你自己吃?”
“别逗我了,你该做什么赶紧去做!别在我这儿。”
“我可以不过去,就在这儿陪你。”他眯了眯眼,声带蛊惑:“而且你知道的,今晚我就一件要紧事。”
荣安横他一眼。心道果然在逗她。
这才什么时辰?天黑还不到半个时辰。就这房间都能听到前院传来的喧哗,主菜才刚开始上了没几道吧?
这个时候,新郎要是赖在新娘这儿,会笑死人吧?
一想到名声,荣安一下正襟危坐,立马就将人往外推。
而朱承熠则立马嚎:“不像话啊。这大婚之日,被提了七条要求不说,新娘子对新郎官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往外推人吗?娘子狠心,为夫委屈。”
菱角笑着退出去,刚到门口,便被冲进来的小荷撞了个满怀。
“姑……姑娘……”
“怎么又冒失!”菱角正色。“好好说话。”
“来了好多公子,春燕她们去拦了,可拦不住,说是寻新郎官来了。”
荣安一下站起身,赶紧拉了拉衣襟,扶了扶凤冠。
朱承熠更是笑起:“别慌。怕什么?”
“是来寻你的,你出去不就好了!”
“这是我的新房,我不出去。”
朱承熠一拉荣安,荣安猝不及防跌在他怀里,却又敏捷弹开,更叫朱承熠好一番笑。
那边众公子声音已出现屋外:
“新郎官在这儿呢!好啊!酒宴未散就来偷偷寻新娘,你们说该不该罚?”
“新郎官坏了规矩,今晚这闹洞房绝不能叫他轻易蒙混过去,兄弟们是不是?”这声音是朱永泽。“既然新郎官这么猴急着要洞房,那咱们便抓紧时间闹起来!”
“咱们要进来啦!衣裳要是没拉好也来不及了!”
转眼,一群嘻嘻哈哈的家伙,足有近十人,已进到了屋中。
荣安一瞥,全是老面孔。
她端庄坐在桌边,一副正在吃饭被打扰而生人勿进模样,倒叫众人看了个新鲜。
“瞧你们这些人,新娘子既饥又渴,咱们新郎果然积极,这第一时间就来陪着安慰了。”
果然,已有纨绔开始荤话。
荣安心有准备,面不改色,依旧端坐。但她心里却是七上八下。她知道闹房有很多不堪入目的游戏,她不想做。
有没有什么办法拒绝?
那边朱承熠已经站起,到一众男宾跟前赔罪罚酒,一时间,只觉呼声震得房顶都要塌了。
荣安示意了菱角过来,叮嘱她一会儿自己若被刁难,定要想法子帮自己解围。同时又吩咐赶紧多叫几个丫头进来帮忙。
可她这边还没叮嘱完,只见又有人进来了。
是郝岩。
他指着那蹦跶最厉害,正闹着要看新郎新娘玩游戏的朱永泽就喝:“好啊好啊,可算是叫我抓到了。为了躲今早你任务失败罚的酒,竟然这会儿就跑到新房来了。你们几个,全被他带跑了吧?”
寇世子也冒了头。他一脸怒其不争指向一众纨绔:
“就你们净被他忽悠,直接忘了他欠下的酒还没喝完。我可跟你说,前院那里,常如风,你大舅子已经喝飘了。你那应下的酒要不吃完,咱们便只能去灌他,你家大舅子要因为你倒在了酒桌上,看你家未婚妻会不会饶你!”
朱永泽哪里还顾得上朱承熠,立马求饶起来。
朱承熠也掺和:“不错!这家伙,害我答应了七条丧权之约,怎么也得罚个七轮。走,兄弟们,回去灌去!他要喝不完,咱们绝不放过!”
新郎官参与到了其中,一群人就这么呼啦啦又往外走了,反倒叫荣安一头雾水。
隔了一小会儿,菱角进来告知荣安,阿暮特意来跟她说了几句:
世子让姑娘可以彻底放松安心了,刚刚就算是闹过了新房。都说新房为了辟邪所以必须闹,因此世子没有想着取消。但世子又觉得,值千金的春宵一刻,哪能浪费在这种事上,所以便使了点手段。
世子是故意前来这一趟,为了就是将那帮早就预谋闹新房的家伙先给引来。此刻新房闹完,姑娘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等世子把那帮家伙摆平,就会赶紧过来。
“以上就是阿暮的原话。姑娘可以放心了,世子很有心呢!”
荣安闻言则脸红了红。
值千金的春宵一刻,不能浪费在那种事上?
那……
有点慌张怎么回事?
荣安觉得,腰有点酸?
连桌上的菜也不香了呢?
两刻钟后,去除了凤冠霞帔,又卸了妆,不管是否合规矩,坚持泡了个澡的荣安净房出来,换了身喜红色缎织掐花常服后,才觉舒服了不少。
这衣裳在她身上极合身,宽袖,束腰,腰线拉的高,显得她腰细腿长。交领款式,领口略低,贴身剪裁,设计巧妙,令她上半身的曲线尤其玲珑。那微微露出的雪肌更被大红衬得夺人眼球。
这件是她先前屋子里丫头们一致通过的。乍一看正经,细瞧下露颈露臂,刚好应了今晚的景。
桌面菜肴已被收走,一时间,她却不知该做什么了。
要不,先躺会儿?
荣安爬上了床。
身下褥子垫得厚实软和,倒是舒服。
休息会儿吧。
她见床头有书,伸手便抓了来。
随手一翻,却是叫她一下弹起。
她看到了什么?
怎么又是小人书?
想来是喜娘刚刚铺床放下的。
这注定是羞耻的一夜,是吧?
……
第548章 正直正派人
丢开书后,荣安觉得,床上是不能待了,好像显得自己很迫切一般。
她突然想起来,今日在花轿上就睡了好久。那今晚会不会睡不着?岂不是很精神?她倒宁愿自己困乏些。
这么一想,她便在屋中踱步起来。
行至外间门边,她瞧见了两只盒子,明显不是这屋中原本摆设,像是被谁拿来的。
什么玩意?
她打开瞧了眼。
里边都是乱七八糟的东西。
她先是拿出了一只酒壶。
打开盖子,她闻了下,一下瞪大了眼。
她知道这东西,是宫里的梨花酿。
她很喜欢喝这个味道的酒,但梨花味道重,宫里秘酿,常常将那种助兴的酒以梨花酿的形式呈现。所以她为了不喝错,早就在气味上学会了甄别。
此刻她一闻就知道,这可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喝吗?”低沉好听的声音出现。
荣安抬眼,不知何时,朱承熠已倚靠在了门边。
这么快?
“是……是喜娘留下的吧?”心头一慌,荣安再次答非所问。
“喜娘早就得了红包离开了。”朱承熠一个眼神,屋中丫头们赶紧往外退。“这里不用伺候。你们都睡去吧。”他还补充了一句。
丫头们看了荣安一眼。
荣安点头应了声。
今晚会发生什么,谁都知道。她也不要丫头们在身边伺候。她是一个正直正派之人,她的脸皮薄,不需要人伺候。
转眼,屋中便只剩了两人。
很古怪的,朱承熠走过来,荣安却是退了一步。
“这两个盒子,是刚刚那群闹洞房的家伙留下的。”朱承熠似笑非笑。
荣安却一下觉得烫手,扔开了那盒子和酒壶。
对盒中奇怪东西的好奇心一下生出了腻歪,她直接跑净房洗手。
朱承熠挑眼笑。她要是知道盒子里那些东西是怎么玩的,是不是要直接找人来将箱子扔灶膛里去?
荣安拿香胰子足足将手洗了五遍才出来。
“你,洗手去。”她示意朱承熠。
男人很听话,直接走进了净房。
荣安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正不知如何是好时,腰上已多了一双手。
“这身衣裳倒是贴身。”紧紧搂着,手感不错。
不等挣开,荣安已是天昏地转,被他送上了拔步床,随后被扑上。
荣安缩身一滚,摆手喊停:“那些人,你怎知不会来了?”
“我既说到,一定给你办到了。寇乐指望我带他挣钱,他自然听话。他在外边带人帮忙。另外,我安排郝岩和于彤在那挡着。”朱承熠边说,边小心翼翼接近荣安。
“郝岩和我哥?”
“很简单的利害关系。他们成婚都比我晚,我威胁他们,要是不想法子给我挡住闹洞房和闹酒之人,等他们成婚之时,我保管带人闹足两个时辰洞房,并让他们整晚无能为力。他们怂了,不得不为你我今晚保驾护航。”
朱承熠已经靠近到了荣安身边。
“至于那个刺头朱永泽,仗着他们不在京城成婚所以胆大挑事。但谁叫他今早不但没能顺利拿到七把钥匙,还令我答应了你七个要求,我堂而皇之要求他赔罪。罚酒是必然的。此刻的他,已经基本醉了,想来都来不了了。
刚刚过来时闹得凶的几个,都已被灌得差不多了。另外,咱们院外我安排了阿暮亲自盯着,只要不是天塌下来,都不许进来。所以,咱们洞房吧!”
荣安拍开他伸来的手。
“你要不要去洗洗?”
“过来的时候,特意去洗了。连酒味都基本没了,不信你闻闻?”
“我渴了。”
“我还饿呢!”
“那我们吃点东西?”
“好!”美人在怀,谁还要等。某人直接扑食,堵上了身边人的嘴。
朱承熠瞟到了床上的小人书,突然就笑了。
“趁我不在,你偷看。一起看多好!”
朱承熠作势翻开了书,荣安面红耳赤,上来就抢。
某人恬不知耻,抢先将书塞到了衣襟,只等她自投罗网。
荣安的手触及他胸膛后,便被逮住。
他紧紧一搂,直接将她推倒在下。
“不要紧张。”他认真道。
荣安确实紧张,心头小鹿有些莫名其妙的乱撞。
他轻轻在她耳边说起了情话。
见他认真而坚定的眼,想到前世的错过,荣安心头的慌张也慢慢被驱散。
她柔软温和,只等他予取予求……
像孩子想要已久的玩具,像垂涎已久的菜肴,像荣安对银子的热情,积蓄长久的情感炸裂,一点燃,自然热烈。
纠纠缠缠间,羞和涩早就退了个一干二净。
男人,大概是天生的探索家。
从探究至生疏到熟络,只是一小会儿的功夫。
随后,他便开始了他驾轻就熟的征战之途。
荣安表示怀疑:“你真是头一回?”喜娘不久前才告诉她,第一次可能发生的种种挫败。
可他的表现,太好了点,使得她生出了些怀疑。
“有些人,是天才。什么都能做到最好的那种。”他骄傲。
“头一回吃肉,怎能允许失败?再说,这么些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耳濡目染的,虽没吃过猪肉,却见过猪跑。”
荣安杏目圆瞪,一巴掌拍上他胸:“朱承熠,你骂谁呢!谁是猪!”
“我是猪。我是!你是嫁了猪,才随猪的!”这一巴掌,不轻不重,叫他的火气又燃了上来。“荣安,你知道的吧?当你遇上好吃的,绝不可能只吃一口是不是?我想吃饱了!”
“你的力气还没用完?”荣安早累了。
“干劲十足。”
他想,大概是因为饿了太久。
“……”
荣安见他眸子再再再次放光。
啧啧!
这果然是羞耻的一天。
她这么个正经人,却被过了这么羞耻的一天。
“你知道明日要回门吧?”她口中含糊。朱承熠爹娘不在京中,所以他们便提早第三日的回门改到明天,打算去叩见长辈。
“正因明日要回家,所以咱们一口气把气力耗尽方便睡个好觉。”他的女人,因为练武,体力很好。这一点,他今晚尤其感到满意。
荣安则在暗暗抱怨。
自己不但痛感迟钝,还因为花轿上睡多了觉,一点都不困。怎办?怎办?
长夜漫漫,这个花烛夜,好像就适合小人打架!
……
第549章 并不是自夸
初冬的夜,已生寒意。
可新房的暖意却足以消融任何寒凉。
蜜里调油的一夜过去了。
昨晚,府中喧嚣未停,他们便开始了。
王府上空烟花正盛时,他们亦是正打得火热。
喧嚣归于平静时,他们还在继续他们的乐趣。
荣安到后程早就迷糊,依稀间,好像全都是他给自己整理和擦洗的。
总之这会儿醒来,身上干净清爽……
天一亮,某人便睡醒了,顺带还弄醒了身边人。
荣安饶是一直勤于锻体,这会儿依旧觉得浑身骨头似散架。而相对某人却精神奕奕,这叫她心里难免失衡。她倒不是困,就是累。原来这事若放纵起来,比练武打架还要累得多。
“时辰尚早,要不要温习一番昨晚……”他在她耳边幽幽着。
“不要!”如果可以,她只想躺着不动。
“你可以不动。”
“……”果然是自己腹中蛔虫么?“不要。”他还是先出去就好了。她想清静下。
“我哥何时过来?”按理回门需要兄长来接。葛家和虞家都没有合适人选,所以这事自然是交给了于彤。
“不会太早的。毕竟你我新婚。这点眼力还是有的。”朱承熠的手不知不觉又开始找地方待着。“而且他昨晚喝高了,这会儿应该正宿醉头疼。时间还充沛……”
眼见帐中温度升高,外边,长宁的声音传了来。
“嫂子,醒了吗?”
两人:“……”
“长宁来给嫂子请安了。另带嫂子四处走走,认识一下府中人事。”
只闻外边丫头们高声请安,提醒房中这两人。
朱承熠好事被搅,不由直磨牙:“这臭丫头。”
荣安无奈:“她理由找得冠冕堂皇,起身吧。”
荣安艰难起身,却叫朱承熠给再次放倒了下去。
倒是他自己跳下了床。
“你再睡会儿。我去打发那丫头。”
“嗯。”
“收拾了那丫头后,我便在外边练武。我不来扰你,你躺着便是。若你哥来了也有我在外边挡着,你只管再睡一会儿。”
“好。”荣安趴在床上,笑得温和,看他迅速穿衣。啧啧,他身上,竟是没有一丝赘肉,羡慕不来……
果然,这朱承熠一出去,刚还大呼小叫的长宁就如浸了水的炮仗直接哑了。
日头越来越高,荣安可睡不下去,只躺了一会儿便起身了。
敲敲腿脚,总算恢复了不少气力。
还好,还好。
待会儿要回将军府,她可不想丢人。
她推了窗,见外边朱承熠还在舞剑。
果然不累?叫人不得不佩服啊!
她这是第一次亲眼见她住的这个院子。
亭台花圃,都挺好的,只是……为何她的院子里还有座假山?
她让他多建假山,其实不是喜欢假山,而是喜欢站得高看得远,可以自由感受日光和风。可自己这院,似乎没有必要杵上一座假山?
见她起身,朱承熠挥了挥手,丫头们这才鱼贯而入。
得知于彤还没到,荣安心定,索性泡了个澡缓解疲乏,出来时,刚好从窗口见朱承熠正在外边与人说话。见她起了,他才往回走。
“是有什么事吗?”
“一点小事而已。”
“话说,咱们婚礼没发生什么事吧?”
“既是咱们的婚礼,咱们开心就可以了。”朱承熠一脸宠溺冲她笑。“放心,都好好的。”
朱承熠看妻子是越看越欢喜。
一夜春雨滋养后,那含苞待放成了绚烂怒放,整个人带着的锐利荡然无存,平添的柔情蜜意让他心头一阵阵软和,总想将她揽到身边来。
看她缓步而来,双眸含媚,双颊带粉,双唇殷红,一头墨发随意披散,那分慵懒随意自带夺目光彩,让他不由吞了下口水。
那香香的味道更叫他突然觉得口渴。
造孽!
他总算知道“垂涎三尺”是怎么来的了。
他很想将她搂到腿上来,帮她梳一梳那半干的墨发,但他就这么看她,就觉被她的气息撩到心跳加快。
真若接近了,他没有把握还能强行镇压住心头那点窜动的鬼祟意图。
吃饭吃饭,先吃饭。
胃里撑满,可能就不饿了……
一桌子温养丰盛的早饭已经上桌。
有肉有鱼,有干有稀,有甜有咸。
没有外人,荣安不顾形象,懒懒歪坐。
“辛苦了,多吃点。”他笑。
荣安撇嘴,正想着刚刚沐浴时发现脖子上有些红印,不知拿粉能否盖住?
“以后你不许在我身上留印!”荣安扒拉了领子给他看。“这都初冬了,我总不能说被蚊子咬了吧?”叫人看见,又得被取笑。
“那你在我这儿留?我不介意。”
朱承熠正夹了个包子,脑中一歪,这包子便被放到了荣安碟中。
“吃这个,以形补形。”
荣安一回神,顿时瞪眼:“你少诬蔑我。”这包子也太小了,自己明明比它大两圈。
“明日让厨房做大肉包,你好好比比。”
荣安扫眼桌上,刚思量拿什么反击,外边来报,说于彤过来了。
朱承熠快速喝了碗粥。
“你慢慢吃,我去前面,先与他说话。时辰还早,不急的,吃完慢慢捯饬。”
“你再吃点吧?”荣安注意到他只吃了一碗粥。
“遵命。”朱承熠分明调戏,当着她面,一口气吃了三只包子。
他眼神戏谑,荣安赶紧将人赶离。
一人坐着,她呆了呆。
她,终于是有家室的人了。
一切,都还不错。
而朱承熠一离开,丫头们这才一个个到她身边磕头说起好话来,一大堆吉祥如意话听得她飘飘然,又一箩筐直赞她“人比花娇”,“艳若桃李”,“好看极了”的恭维,更让她心情好极。
“你们这帮人,就是想骗我红包!”
“奴婢们实话实说。”夏莺拿来了铜镜。“姑娘自己瞧,是不是艳丽绝色?”
荣安接过铜镜,里边的自己脂粉未施却肤如凝脂,透着丝柔粉,眼神更水更媚,连唇也丰厚红艳不少。眼梢脸颊透出的,全都是春风蜜意。
不是自夸,她确实好看。
荣安心情不错,一人给了两封红包。
“谁要是告诉我,昨日宴席上可有什么有趣、可笑、重要事,我就再给一个红包。”
……
第550章 出了什么事
主子摆明了在散财,丫头们自然知无不言,纷纷道来。
说皇上昨晚虽留得时间不长,却喝了不少酒,还将小皇孙朱宏文拉到身边亲问了功课。伶俐的小皇孙很招皇帝喜欢,得皇帝赏了玉璧。
皇帝更言,朱宏文若能在年前学通《千家诗》,明年便为他亲自找个名师授课。
朱宏文与皇帝直接拉了勾,说不用到年底,这个月末他便能完成皇帝布置的学业。
皇帝大笑,直言他若能通过自己考验,便给他另行嘉赏……
皇帝又笑着打趣兴王,说他虽不好学,但总算儿子争气,甚是欣慰,自己若能将文儿培养成才,元后地下有知也能安心了……
荣安闻言不由笑起,皇帝这话嚼头大了。
不用说,很多人心里都该慌了。皇帝身体很好,不想退,儿子们又对皇位虎视眈眈,他自然要想对策。若孙儿得用,未必不是一个选择。如此一来,皇帝直奔孙儿辈便可。
兴王是嫡长子,传位下去是真正的名正言顺。其他皇子从这一点上,毫无可比性。所有朝臣也没法多说一句。兴王再无能也没关系,反正只是过渡,只要孙子强势,自然一切能平稳过渡。
如此,既能满足皇帝继续运筹帷幄的野心,也可以平息其他儿子的暗斗。
“宴上,其他皇子是不是也有所表现?”荣安笑问。
“主子英明。”
说:昨晚醉酒的人不少。
其中最早醉了的,便是最近很不顺利的宁王。
宁王一直都在喝,皇帝还没离开,他便已经面红舌大,进入了醉态。
他红着眼,拉着泰王倾诉。
诉的,自是他们兄弟这十几年来的情分。他说,他这辈子除了皇帝,最钦佩的便是泰王,所以当听闻他父皇要给他指婚时,他第一反应便是想要娶一个各方面和八兄嫂一样的妻子。因而他并不是故意拒绝了泰王的要求,他只是一时糊涂加犹豫,加上些许误会,选妃时才让泰王误解了他……
他一脸掏心挖肺,痛彻心扉模样。
皇帝直言,当日事,不能全怪老十,让老八别与老十闹别扭了……皇帝只能这么说,毕竟指定陶云当时也是他的授意。要是当众说穿了,就没意思了。
如此,泰王宁王算是当众和好了。两兄弟你一杯我一杯,最后都醉了。
到宴席后程时,两人又回复了往常的好兄弟之态……
荣安挑挑眉。
管那两位皇子是真心想和好还是为了面子,也不管他们是真听皇帝话,还是自己有私心,荣安一点不关心。
“就只这些事?”荣安问向丫头们。“除了席面上,其他什么事都没有吗?”
荣安瞧见有两个丫头都同时看了菱角一眼。
她警惕心顿生。
这是在请示之意?
“说!”她冷声问向菱角。
原来,昨晚宴席之中,一间客院更衣处,不知怎么就出现了蛇和蝎,咬伤了一位喝多酒正去解手的老侯爷。亏得侍卫不少,听到喊声赶紧将蛇蝎砍死在地。老侯爷运气不错,只是皮外伤。
当时老侯爷生气万分,若不是给皇上面子,直言此事不会善罢甘休。
“昨日毕竟是大喜,又没出什么意外,咱们怕打扰姑娘兴致,便未曾禀告。但昨晚第一时间,便已展开彻查并报给了皇上和虞将军。”
“蛇?蝎?”荣安冷笑。所以今早她看见朱承熠与人说话就是为这事吧?
大喜之日,出现凶残污秽之物就罢了,还见了血,果然有人见不得她好。蛇蝎,看来是在骂她了!不过,就只这样,是不是太无聊?
“当时是不是闹得很大?”
“对,赴宴之人应该都知道了。”
荣安呵了声,就这?就这又如何?分明连伤筋动骨都算不上啊?
“是不是还没查出什么来?”
“是。”
荣安摇头。
依着昨晚防务,这样的事自然不可能发生。王府可是新装,哪来的蛇蝎?无疑只可能是被人带进来的。可昨日搜查很严格,一个主子带一个仆,那些仆不仅携带之物被细细搜查,还得经过搜身。
所以,动手的只能是在那些主子里了。
确实难!
名单太长,很难下手。
只一蛇一蝎,也确实好带好放。
对方敢动手,自是料定不会被发现。
“姑娘别放心上,跳梁小丑而已。”
也只能如此了。
荣安只是不明,这仅仅就是一出蹩脚的手段,还是为了什么?
猜不出便不想了,赶紧梳妆吧……
穿上了华丽丽的一身,明光四射,又引了丫头们一赞。
这边荣安收拾停当,朱承熠也到了。
“蛇蝎之事,你知道了?”荣安问。
“嗯,昨晚就知道了。”
“那你不告诉我?”
朱承熠傻笑看她。他要是说了,她脑子里怕又多了别的东西,哪能将心思都放在他身上?又哪里会那般顺从,与她一起折腾到半夜?大喜之夜,他们只能有一个主题。
“我说了,你我大婚,咱们只将关注点放在你我身上就好。其他的,随那些人怎么折腾,只要咱们不在意,他们便什么都不是!”
朱承熠上来贴了贴她额头,“走吧。于彤在等着。”
回门!
所有的礼物和礼节里该备下之物朱承熠都早已备妥,荣安不用操什么心,就这么舒舒服服坐进马车。
按规矩,回门是新娘走前边,所以荣安自己坐了前边的马车。由于彤在车外守着。
她没出息,又睡着了。
还睡得很香。
和昨天一样,还又是被鞭炮给吵醒的。
她正了正身子,从窗缝往外看了眼。
将军府外正在派米派糖,队伍很长,连葛薇也在帮忙。见他们车过来,除了此起彼伏的恭喜声,也有人在交头接耳,脸上那表情……有点丰富啊!
回了将军府,荣安与朱承熠先去给爹娘磕了头。
双亲见两人眉目传情,又同样的满面春风,心下甚为满意。
两人又去了何老太太的静安居。
虞爹没要求他们去,荣安也不想去,就是朱承熠偏要去。
“这是规矩。”理由也是冠冕堂皇。
“去了,有被泼冷水和被奚落的可能,你做好心理准备。”荣安警告他,可他不以为然。
……
第551章 都不能拒绝
朱承熠觉得,他得做这事。
他既已成了这家名正言顺的女婿,便该正大光明在这家四处现身。他得有存在感,哪怕躲着的人,恨着的人,也不能拒绝。
他还得告诉那些看不上荣安的人,他是她的夫,以后他来护着她!……
荣安很久没来静安居了。
出嫁前一晚,她也只在静安居外告知了一声。
当时老太太故意没动静,她也不想进去。但听说她离开后,老太太又念起了荣华咒起了她……
而这次府里重装前,虞爹也是来问过老太太的意思,示意让她先换一换地方便于静养。
老太太却掷地有声呵斥儿子不孝。她不肯走也不愿重装,就是死也要死在这个屋中,叫老太爷在天之灵可以看到她过的“凄惨”日子。
而她这点心思,荣安如何不明?她就是故意霸占了整府最好的位置,让即便府里重装也得不伦不类,绕开她的这一处。
等大婚之时,她要让所有人都瞧见,儿孙不孝,一个个豪宅大屋,就她孤老太一人住在破屋之中,让儿孙受尽唾骂,或许她能得到声援,儿子压力大了不堪重负后,没准她还能重掌后院权利。
这点意图,虞爹那人精子哪能看不出?
于是重装时,虞爹虽不得不绕开了老太太的静安居,却在静安居外边建了道华丽丽的加高院墙,并在外围栽上了一圈几十年树龄的高树,一派鸟语花香。
如此,不但整个静安居更加与世隔绝,连外院看去也与重装过后的将军府浑然一体再无突兀。
算盘打空的老太太又被气到了,又是将他们好一顿的骂……
这样顽固不化的老太太让荣安实在没法生出一丁点的祖孙情来。
果然,这次来了,老太太依旧不见他们。
荣安转身要走,朱承熠却不。
他告知老太太,半刻钟后会进门,让老太太赶紧准备。
半刻钟后,他推门而入。
随后,飞来了一只带水的茶碗。
他迎来了怒气冲冲上座的老太太厉声呵斥。
“区区塞王之子,哪来的底气嚣张!”
荣安刚要转身走,却见朱承熠在行礼。
“孙女婿给祖母请安。”
“谁是你祖母!我只有一个孙女,叫荣华!”
“祖母精神头不错,要好好保养,争取长命百岁!孙女婿告退,择日再来拜见祖母。”朱承熠面不改色心不跳,眼里压根没有老太太,只是自说自话。他行为恭谨,却答非所问,直气得老太太连眉毛都在飞,连手边的碟子也砸了出来……
朱承熠袖子一甩,那碟子便转了个方向,砸去了一边架子。
那架子摇摇欲坠,老太太身手倒是矫健,竟是快速跑出去扶住了她仅剩不多的几件瓷器。她气得直跳脚,大呼小叫骂“孽障”……
荣安走出静安居,才笑出声来。
是她多心了,还以为朱承熠会因为老太太而郁闷。
可此刻看来,不来还好,来了更是挑衅。
此刻,真正生气的还不是只有那老太太?
荣安主动拉了他手,与他慢慢走回去。
“所以你来这一趟主要是为我出气?”
“我就那么无聊?”朱承熠拿额头撞了撞她。“你这祖母已经魔障了。不管她有没有幡然醒悟的一天,但至少我们作为晚辈,要做的都做了。再有不是,也是她这个长辈的问题。你要树名声,我也要。我们不要给人拿把柄。”
若真有往上走的一天,他们怎能不在意名声?不孝之名,不好听。
另外,朱承熠觉得,这一趟也更是为了安虞博鸿之心。
他有情有义懂事讲道理,希望岳父可以对他放心,也希望岳父可以成为他和燕安的坚强后盾……
虞博鸿喊了朱承熠说话,荣安则被葛氏拉去了一边。
原来是要问她昨晚两人房中事。
“挺好。”葛氏刚一开口,已开始双脸发烫的荣安就用了两个字来打发。
看女儿回避,葛氏自然不能就此作罢。
“丫头,你说清楚些。”这种事,回门时候做母亲的都要好好问女儿的,藏着掖着才不好。其实葛氏也不知该如何启齿,“喜娘给的册子看了没?你……床上垫的喜帕……”
“娘,别问了。他没问题,我也没有。都挺好的。”
“那娘问你,你们怎么把丫头们都支开了?听说连水都没叫?今早还是姑爷起身好久后,才让丫头们进去伺候的?你们该不会……”该不会是朱承熠不行,所以不想叫人发现,才不肯让人伺候?刚荣安两人去静安居时,葛氏便找了菱角问话,一问吓一跳,贴身丫头竟然一问三不知。
生怕女儿受委屈的葛氏这还哪能不问?
荣安欲哭,她一点都不想解释这些。
“这么说吧,我二人脸皮薄,就想自己待着,照着喜娘给的小人书行事,所以支开了丫头们,后来的清洗,是他帮我做的,今早也是他体贴,坚持让我多睡一会儿。这样您可放心了?”为免一个个回答那些问题,荣安索性用露骨的方式给一句话总结了。
她这毫不知耻的回答虽让葛氏放了心,但也毫不意外脑袋上迎来一个爆栗。
“你若万事以他为主,就听他的,行事后多躺着。”葛氏又道。
“什么?”
“利于怀孕。”
“啊?有这种事?”
“娘骗你做什么?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问大夫。”
这一句,让荣安突然意识到,他,他他,他让她多躺多休息是为了……利于怀孕?妈呀!好像上当了!
“熠儿很想要孩子。不过娘觉得,你可以再等两年,到时候生产的话,更安全些。这事,你若开不了口,可以让你爹跟他说。你觉得呢?”
“嗯。我也不急。我跟他说。我去说。”怎么也得拖个两年。
……
荣安不想继续这类话题,赶紧打了个马虎眼,自告奋勇要去府门口帮着行善。
将军府行善会持续多日,今日她既然来了,自然当仁不让。
她接过了葛薇手里活就做了起来。
“姐,你才大婚,还是去休息吧?”
葛薇尤其体贴,叫荣安觉得受宠若惊。
“我不累。”
“姐,我这里忙得过来。不用你了。”
“我帮你不好?”
“行,行吧。”葛薇有些古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