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全都是我的
荣安很爽快地将自己面前的三盅打开。
众人齐抽气。
尹江显然也没想到两人会一模一样的数字,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荣安突然冷笑:“我到底还是不会玩啊!竟然会相信伯爷,听信了伯爷的鬼话主动开您。是了。都说赌场如战场,哪来的什么好心人呢!是我年纪小,阅历浅,活该被骗。”
气氛瞬间尴尬。这话中嚼头就多了。
毕竟此刻桌面上的银两总数已过千两,这一把,所得不小。若两人输赢悬殊便罢了,偏就是一模一样的数字。
想到刚刚兴宁伯费了那好半天口舌让虞二开盅,此刻可不是怎么嚼都不对劲?可不是故意欺负人?颇有些大灰狼引诱小白兔自己出窝好一口吞的意思!
“我可没骗你,我只是就自己点数给出了建议。虞小姐自己不够坚定,可不能诬蔑我。”
“噗!”荣安笑。“伯爷真敢说。刚刚谁说自己的点数不一般?什么叫不一般?这话,我还以为您是豹子数呢!不过我这人一向大度,伯爷赢了就赢了,谁叫我自己耳根子软呢?恭喜伯爷了!”
荣安扭过头看着常茹菲:“你的银子暂时还不上。但吃一堑长一智,你也看到了,人心险恶,定要记在心上,可别叫人骗了。”
那边兴宁伯差点要被憋死。
他家虽没落,却也是个贵族,想他长这么大,何时有人这样说过自己,又何时经历过这般口舌之争?
他分明赢了,可为何所有人都用那种鄙夷的眼神看他?别说他没做错任何,就算他真是骗了虞荣安又如何?这是赌桌!父子都不认的!
还有,这些人听不出虞荣安是在败坏他名声的同时顺便挑拨他和常茹菲的关系吗?
“虞二小姐慎言。区区一把牌罢了,我亦不知你我二人点数会一致。这样,念在虞小姐初玩,这笔虞小姐所投我全都归还便是。”尹江激动地都站起了身。
“不用了!玩都玩了,还玩不起吗?区区几百两,不算什么!遵守规则更重要,若不然对寇爷他们不公平。”荣安才不给这家伙任何做好人的机会。这话一出,同桌等人全都应是。
“不过伯爷,我再说一句。我确实不高兴,但我气愤的点难道是因为那几个银子?你是看不起我还是常小姐?我们两家虽不富裕,却不是您可以随意凌辱的!您太过分了!”
尹江叹为观止。
他算是看出来了,那虞荣安就是来找茬,来破坏他和常茹菲好事的!这才从第一把开始,想尽了办法给他扣上各种各样奇奇怪怪的帽子。
荣安的注意力可不在兴宁伯身上。
她一直在盯着二楼拐角。
她和常茹菲被人“欺负”也只为了给那人一个表现机会。哼哼,即便不看男女之情,就凭那点尚可的交情,他躲在一边看热闹也说不过去吧?
朱永泽到底现身了。
荣安感应到身后人一动,知常茹菲那丫头躲到自己身后了。
怂货!
这是不打自招的心虚啊!
荣安哪能让常茹菲得逞,直接起身离座,上去与朱永泽打了个招呼。
这下,所有人的关注点才到了朱永泽身上。
朱永泽冲荣安四人微一颔首后,便将视线定在了尹江身上。那眼神不善,有些挑衅。
立马有人嗅出了一点玄机。
兴宁伯刚几次与常小姐示好,而常小姐前一阵围场行与这庆南王世子有些传言……
难怪这空气里有些酸,还有些火药味。
所以这是……二男一女的……争夺战?有好戏瞧!
否则,庆南王世子虎视眈眈盯着兴宁伯做什么,分明是要帮出头抱不平啊!
兴宁伯也是直蹙眉。怎么今日朱永泽也来了吗?自己到得晚,后来一直在一楼玩牌,倒是半点不知。
此刻这朱永泽几个意思?
兴宁伯听闻了朱永泽前阵救了常茹菲之事,后来知道两人告吹他才托了人去常家说亲的。此刻这算什么?他们之间不算敌对吧?他虽不明,但还是将气势全都开了出来。不论如何,气势不能输。
两人对峙了几息……
多少人等着看好戏,满室也静了下来。
“还有位子吗?”朱永泽静静开口。“我手痒,也想玩两把。”
荣安笑。总算没叫自己失望。
不错不错。这小子今日一点没有轻佻气,倒是气场强大,让人惊喜。面对年长自己有十岁的兴宁伯也没败下阵来,真叫人欣慰。总算不辜负自己上一把损失的那好几百两。
哦,对了,也不知这朱永泽赌运如何?
应该不会太差吧?
他们桌上早有人不想玩了,一听朱永泽要下场,立马找了理由让了位子出来。
寇世子搭台,就他们四人玩。
还没开始,兴宁伯便感觉出了吃亏。
这是……三打一?
特么的!要脸吗?
但他很快便说服了自己。
怕什么!
今日可赢不少了。
尤其上一把,净赚就好几百两。
兴宁伯也坐下了。
众人一瞧这势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乖乖,乐子来了。
整个大厅之人几乎全都聚了来。其他几张赌桌的家伙也都住了手。
瓜子茶水板凳看好戏!
更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临时坐庄摆台,来押几人输赢。
荣安听了一耳朵,嗯,似乎,大部分人都押了朱永泽赢。
荣安心下安定多了。在场大部分家伙都是赌局常客,他们既然押了朱永泽,想来那家伙水平至少不会太臭。
嗯?什么?陶云告诉她,差不多六成人押了朱永泽,三成押了兴宁伯,那么是不是说,押了自己和寇世子赢的,只有一成?
寇世子是来搭台的,那就罢了。可惜了自己!
“谁押了我?”晚点她要感谢下。
“我和飞卿凑了一百两。”陶云磕着瓜子。
“……”
“除了我们,暂时没人押你。”
荣安哼哼。自己虽没亏银子,但在众人眼里,全靠前两把大伙儿手下留情。而八把牌下来,也就刚刚那把能看,结果还因为先开牌而输了,实在太晦气。也是,谁会押自己?
荣安数了二百两银票出来:“帮我去押我!”气势不能输。“记得保密!”嗯,她也得赚点外快。
第九把开始。
这次进程很快。
前三圈,谁都没看。
第四圈,寇世子开盅后退出。
其他三人继续闷。
到了第六圈,三人依旧只投银票不看点数。
而闷押的数额也从二十提高到了五十两一次。
到第十圈,还是如此,荣安坐不住了。
倒不是她怂,也不是这静默的氛围太憋人,而是这么五十五十往外掏,她银票很快将见底了。
“你俩够了。要到天荒地老吗?你们该不是看我最穷就故意想逼我退出吧?”荣安没法子,只得主动先喊停。“你俩还是控制下,单把数额若是太高这事传了出去,你们可小心被查,小心被骂,小心倒霉!”荣安一本正经吓唬两人。
尹江:“虞小姐可以先开盅看点。”
荣安:“我不。我看了若点数高岂不得上百两一次?”太亏。
朱永泽:“要不然,虞二小姐先退出?大不了你投的银子我们退还。”
“我同意。”尹江也只想和朱永泽分个胜负!
事关男人的尊严。
不需要女人掺和!
“凭什么!”荣安哈了一声。真不把自己当棵葱?
寇世子开口圆场:“不如这样,三人一起闷开,谁的点数高谁赢。”
朱永泽与尹江对视了一眼,随后应下了。
桌面已过千两,确实不能玩太大。
他们一个是塞王世子易遭非议,一个是没落贵族经不起大浪,还是得收敛着。
这是第九把,便让那虞荣安占个便宜吧。
“反正还有一把!”
“行!”虞荣安银票见底,下把自然没资格参与,他二人便一把定胜负。
荣安看懂了这两人之意,不由嗤了声。又不把自己放眼里了怎么回事?
“开吧!”
荣安发现那两人压根没看她,都在他们各自和对方骰子之间来回看着。
她索性也不着急了。
朱永泽:三五二。
尹江:三四三。
两人大眼瞪小眼。
其实不止那两人,围观的大部分人都伸长了脖子看着那两人点数。
谁能想到,又打平了。
已有人开始发出了感叹。
荣安:“对不住,这里还有一个人。”又被忽视了。
开盅!
荣安快速连开三下。
“一四六。我赢了!”荣安喊了一声,才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来。
那两人十点,她十一。
就多了一点,刚刚好,老天诚不负我!
去掉她甩进去的银票,这一局,她差不多赢了近千两。
“对不住!你们想将我踢出局的主意是落空了,下一局还有我。”荣安冲朱永泽摇摇头。水平不过如此嘛!雷声大雨点小,不中用,不中用!
果然,战斗还是要靠自己,花架子还是摆一边去吧!
高兴啊!
又一笔收入到账。
就连颜飞卿和陶云也兴奋了起来。
她们因为买了荣安赢,所以挣钱了。她们是唯一买了荣安的,保守估计,至少可翻五倍。
那边朱永泽与与尹江鼻息重了重。
趁下人收拾桌面,虞荣安意味深长道:“这一局告诉我们,有些事啊,最好还是别以为手到擒来,尽在把握了,就一味的冒进,没用的,你还得多看看对手,否则哪天煮熟的鸭子飞了都不自知,那才是得不偿失。”
荣安回头看了常茹菲一眼,“是吧?”
“是,是!”常茹菲只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直到看见荣安狠狠盯了盯朱永泽。
那边朱永泽苦笑着。他就觉得虞荣安说的是自己和常茹菲,果然……
第十轮开始。
和上一把又不一样了。
一上来,闷押便跳到了五十。
荣安连跟了五轮。
朱永泽挑眉:“虞二小姐还不开盅看?”说好的抠门呢?
“我有银子玩了,为何要看?你们看吧!”她一点都不急。她正在可惜和懊恼呢!若不是为了保持她穷困形象,她今日绝对是要带个沉甸甸的荷包出门的。刚刚那一把她就能掏空了他们,也不至于成为第一个喊停的。可惜了!
若凭刚刚那多出的一点,直接叫俩嘚瑟货输个底朝天,多畅快!朱永泽,哼,他也该吃点教训。谁叫他做事这么不利落,差点要害了茹菲。
荣安抱着银票稳如泰山,又扔出了一张五十票子。
又是三轮。
她依旧淡定不动。
这次,扛不住的成了兴宁伯。
他看了。
荣安注意到他眼睛一亮。
随后,他上了一百两。
朱永泽也开了门前盅。
他眉头一动后,也跟了一百两。
在两人期盼她也开盅的目光里,荣安撑头,嘿嘿笑着扔出了五十。
她偏不看!
一拖二,谁怕谁!
她只要出五十,台面就能多出二百。反正她不亏。
赌运道,她一点都不怕!
荣安看了窗外,依旧雷云滚滚。呵呵,老天既然说她是凤格凤命,总要给个证明才是!
又是两圈后,荣安的五十面值银票已没了。
她直接扔了百两的出去,也不找回五十,而是告知两人,她先押两轮,他二人继续。
朱永泽两人不知为何,生出了一种冤大头的感觉。
到了这会儿,只要她不开不看,他二人便只剩了要么继续跟,要么退场两种选择。可两种,都有些傻怎么回事?
荣安勾勾唇,看这两人在一次次押出后,反而底气渐渐不足啊!那是否说明,他们的点数,并不足以支撑他们强硬到底?那就行!她总觉得自己希望越来越大了。
一圈就是二百五十两,一圈又一圈,桌面迅速积聚了厚厚一沓银票。
朱永泽和兴宁伯的银票渐渐见底。
两人撑不下去了。
刚刚这两把,兴宁伯连同早先在别的桌上赢的银子也砸了进去。
寇世子轻声来劝荣安:“差不多了。”
荣安这才开盅看了起来,对面两人终于舒了口气。到了这种时候,他们自然不可能退出。若虞荣安依旧不开,他们就得借银子来玩了。
可他们舒出去的一口气还没完,便滞住了。
猖狂如斯!
那虞荣安手还没从盅上放下,也没让他二人开盅看点,竟然已招呼了下人。
“将桌面银票全都收来。”她勾着唇。“都是我的!”
两人刚要开口,便见她素手连推,已当着众人开始掀盅。
第一盅,六。
第二盅,还是六。
第三盅……
还是六!
横扫千军的最大围骰数。
一瞬的静谧后,人群炸开。
至此,不管他二人手上拿了多大的数,在三个六跟前都成了毫无用处的渣渣。
……
第423章 钱袋捂不严
乖乖!
那一桌子的银票啊!
荣安笑弯了眼,一张张亲手点了起来。
她还气死人不偿命地开始了说教:
“这一局呢,告诉咱们,人还是要低调点,谨慎点,张牙舞爪有什么用?笑到最后才是笑得最好!”
她又是冲向朱永泽:“当把握时不把握,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有你悔的!人和事都一样。别等失去了才后悔!”
荣安再次意有所指,可兴宁伯听在耳里,只以为她是说的自己,直气得嘴角抽搐。他这一把,是五五六。本以为十拿九稳的。可……
何止竹篮打水,他今日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媳妇没戏了,银子被坑了,名声也丢了,还被人几次明着暗着嘲讽,连面子都没了,谁有他输得惨!
还有那些押了他赢的家伙,这会儿都幽怨看他,似埋怨他输给了个女子,难道他想吗?
兴宁伯满腔都是郁恨,却无处发泄,哼声起身就走……
荣安暗刺完朱永泽,刚要跟常茹菲说两句,才发现她人不见了。
颜飞卿正扶额:“她说喝多了茶水要去更衣。我没拉到人,她跑起来贼快,一个眨眼便不见了人影。”
“怂货!”荣安啧声。她是要躲开朱永泽吧?
有什么可躲的?
笨蛋!直接面对面说清楚不好吗?
荣安瞥眼颜飞卿和陶云,噗,难怪两人看不住常茹菲,正在点赢到的赌金呢!
另一边开的局中,除了她几个,就没有人买荣安赢,这会儿一结金,几乎赚翻。
八倍。
陶云和颜飞卿凑了百两,拿回了八百两。
两人喜笑颜开。
“不是说不赌吗?这会儿如何?是否要谢我?”荣安搭了两人肩。
“这银子来得容易太烫手,所以我二人打算跟着你一道做善事。捐五百出去,剩下的以后请你吃饭。”
“行吧。待会儿就带你们去白云寺。”
“你赢了多少?”
“去掉本金,两千多两。”
两人闻言直咋舌。难怪那么多人会沉醉在赌中没法自拔,这半个时辰的跌宕,可比一个中户人家几十年的进出了。
另外,荣安还拿二百两去另押了自己,那笔银子的赚头已经分来,也是一赔八,足足一千六百两。
荣安啧啧。要说起来,她赌了那么半天,忙了那么长时间才挣了两千多,这笔银子来得倒是轻松还快。
她笑得欢畅。这是她送给自己的嫁妆。婚后,怕就不容易出来瞎胡闹了,这一千六便算是个结束礼吧。
她拿出了一千两给陶云。
“这千两你帮我给茹菲吧。她借我五百,我还她双倍。”荣安笑。她说了,要带大家赚银子,可不能言而无信。“除了那一千六,我今日赢的所剩差不多两千两。我打算全捐了。”
颜飞卿两人几乎同时冲荣安竖起了大拇指。这么大笔银子,眼都不眨一下,已经很好了。
“不过,这千两你怎不自己给茹菲?”
“我……得去楼上瞧瞧。”荣安笑。她刚刚看见那气呼呼的尹江往楼上去了。也是,一楼那氛围能把他气死。这又是在湖中心的画舫,不能随时离开。
更不提此刻外边风大雨急,他想走也走不了。
所以,他无处可去,定是找个地方心酸去了。
荣安赶紧提步上楼。
才刚拐过楼梯,便瞧见了一张好久没见的脸。
那家伙正冲她眨眼笑得灿烂。
随后,她跟着那人进了一间屋子。
“大叔,好久没见。”
眼前的,是个胡子拉碴的中年大叔。
“想大叔了?”
“嗯。想你了。”荣安吃吃笑着,上去抓了抓那早先就一直想抓的胡。
这人可不正是朱承熠?
他此刻的模样,正是两人初见时的大叔打扮。
好久不见,甚是想念。
“这么痴迷我的大叔造型吗?我可以常常扮给你看。”
见荣安眼都不眨盯着自己,朱承熠自觉好笑。此刻的他黑黑壮壮,换上布衣就是船夫模样。
“我就是在想,你再过了二十年,大概便是这个样子。似乎也还不差。”
“想那么远了?”他撑身而来。“要不要提前尝尝二十年后的我什么滋味?”
荣安直接拍开了他脸。
不用尝,肯定扎人。
“不是让你别来?你伤好了吗?这大风大雨的,你就不能悠着点?”
朱承熠却是抱胸接连啧啧。
“小样。你不想我来,真是因为关心我?”若不是知道她的计划,他差点就信了。
他要是来了,谁还会和她赌?又哪有人敢“欺负”她?她还怎么挣银子?“你在这儿搞事情,我是不得不来。”万一她搞砸了,总得有人帮她兜着。
毕竟也不是头一回了。
“我说,你管的闲事够多了,这次事完了后,你能不能多费点心在我或是我们的婚事上?”
“谁说我没费心!”她最近连武都不练了,每日还绣花呢。“你放心。今日之后,我暂时不打算出门了。”
“一言为定。”
“还是你聪明,我倒是没想到让你乔装一二。”荣安忍不住再次打量了他。“不过,长宁呢?”
“没来。”
“……”恐吓都没用?她这么没面子的吗?
“你放心,以后我想法子让你出气。”朱承熠勾唇笑。
长宁臭丫头,最近正在与他置气。说什么他重色轻妹,后园子的喜好全按着媳妇的心意来,都没问过她的意思,就把她最爱的小花园给铲了。
废话!她一个要出嫁的姑子,他为何要按她的心意装点家园?朱承熠直接划了个边角地,说那里给她盖院子,可以随她捯饬。
长宁气得直跳脚,直言等娘来了要告他状!
朱承熠终于觉得:荣安是对的,这样的恶姑子,就该找个凶嫂嫂镇着!
“这个房间是给你留的,你随意即可。”
荣安细看一二,这是个干净精致的屋。
桌上酒菜已经布下,全是她爱吃的。
“为免一楼不自在,你待会儿把颜飞卿她们都带这里就行。”
“嗯。多谢你费心。”
荣安先给自己灌了杯茶。
“对了,今日租这画舫,加上酒水什么的要多少银子?你找寇世子,还有人情钱在里边吧?”银子她得付,人情她也得记着将来还。
今日开销不少,她却忘了这茬,刚还夸下海口说要将两千两捐出去。点子是她出的,这成本自然也得从她这儿走。
她忍不住又是捂紧口袋,一边打量画舫,猜想花费开销要不要五百两,一边思量要不就丢个人,反个悔?只捐个千两?或者自掏腰包贴银子进去?天!那一千六百两还没焐热呢!
“这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不行。”
“我说真的,不用你管。”
“我也认真的。还有,那谁,寇世子,他今日应该被我坑得不浅。”寇乐帮忙组局已经感谢不尽,结果还因为她,输了好几百两。
愁死人。若寇乐那里贴个几百两,画舫花费再来个几百两,那她今日岂不是白忙乎了?
自己岂不也是竹篮打水?那自己和兴宁伯有什么区别?
她还撂下那么多狠话,脸有点疼怎么回事?
朱承熠见她愁眉苦脸样,又是好笑起来。
他瘫在了椅子里,慢慢啜着酒,看着她痛苦了好一会儿,才慢悠悠开口道:
“寇乐,他应该很乐意被你坑。”
“怎么?他有忙要请我爹或是你帮?”
“再猜。”他怎会做那样的事?
“他有受虐癖好?”
“胡说八道。”
“他爱管闲事?银子还多到用不完?”
“想多了。”
“他喜欢我?”
荣安头上又是一个爆栗。奇了怪了,最近怎么一个个都爱敲她脑袋?她也没说错啊!若不然呢?
“还喜欢你?他下月就成亲了,妻子是他自己喜欢,所以求太后牵线赐婚的,你不是管家吗?你没接到帖子吗?”这是什么脑子?不敲打都绣了。朱承熠好笑又好气。老天真的要选这样的人做皇后吗?
之前老王告诉他,虞荣安运道非比常人,今日他可是亲眼见识到了。
三个六!
认真的吗?
还是最后一把!
老天确实给了她厚运。
“好像……是有那么回事。”荣安想起来了。
“这么说吧,今日他赚了也不少。尤其最后那两把。”
“你的意思是,最后两把,起哄了众人来押我三人的庄家是寇世子?”
“就算是吧。”算是。
“难怪这么快台就摆出来了。他是抽成挣银子?”
“是。”
“难怪了。赔率我不懂,可分明这么多人押输了,可我们才赢了八倍,原来油水就被人抽去了不少。”
“最后两把,他赚的可不比你少。”朱承熠笑着眯眼啜了杯酒。“谁是船主,谁才是真的庄家。”
荣安愣了愣:“你的意思是,你才是大庄家?”
朱承熠笑着敲敲她脑袋:“要不然呢!你以为,谁会安排了最后的台子,让你挣了那一千六百两?我!都是我!”
“……”荣安见识到了。妈呀,真行。
“我媳妇要挣银子,我虽不能帮忙撒网,但至少要把鱼都赶到我媳妇船边去吧?”朱承熠哼哼:“所以,你不用操心寇乐那里了。这画舫的银子不用你出,也没有人情。你今日所得都能好好捂严实了。”
“那多谢你了哦!”荣安大松了一口气。“不过……你怎么知道我把心思都放在最后两把了?”
“你一直没有明着摊过牌,可你是个嘚瑟又直接的人,遮遮掩掩,不合常理。你还是个抠门人,这闷起银票来跟甩纸片似的,我就知道你牌不错。
中间几轮你一动不动,我就猜你将目标放最后几把了。之所以不动是要放松所有人对你的警惕。当时我就让人去安排了。你前边发挥越差,反而有利你的赔率。
倒数第三把,朱永泽出现你才一脸肉疼地认输,你当我没看见?当时我更一步确认了你的盘算。原本你们几人若不投钱买你,我便打算自己买的。”
“果然,知我莫若你啊!多谢承让了。”
荣安笑着拍拍他肩。
“不过,我还赢了朱永泽差不多千两。要不要还他?”
“你想还?”
“不想。”绝不!荣安又想捂住钱袋子了,这挣点银子真不容易。
“那你还问。”
朱承熠挑挑眉。
“不用还他了。他自己要参赌的,可没人逼他。而且你放心,明面上,他可比我富裕多了。他们庆南不比我们燕安,庆南那里难得有战事,且八成以上的战事都属于蛮族小范围的滋扰。南边多山,以山为屏,他们的百姓相对安定富裕。不像燕安,鞑子动辄就会压上,一到春天就开始蠢蠢欲动,加上地广人稀,防不胜防……
所以他这个世子有钱,你安心留着银子吧。”谁知道他水平那么臭,瞎嘚瑟了一圈,正好给他长长教训。
“那太好了!”荣安心安了。“不过朱永泽怎么回事?玩赌时,他偷偷看常茹菲好几次,他分明有那个意思,为何……”
“不怪他。”朱承熠替朱永泽说起话来。“他不比我。我父王母后因为被疑,所以不敢给我婚事做主,还得将我留在京中。可他不是。他有自由。他来去自如。他不用做质。这次他入京,是来贺中秋的。若不是围场之行,他早就回去了。此刻他以参加你我大婚为由继续留京,其实已经可见他想法了。”
“他既有想法,为何没行动?”
“谁说他没行动,他围场回京那日便已快马传信回庆南了。他的婚事,不是皇上做主,他自然得问过他的父王母后。”
“可他为何突然就疏远了茹菲?”
“难道不是一种保护?万一婚事不成呢?他若坏了常茹菲名声,常茹菲如何嫁人?还是打算做他的妾?”
原来如此。
“父母之命,他没错。得到他父母的祝福,远嫁的常茹菲将来才能得到最大的保护和爱护,他用心良苦了。”千里之外,没有娘家支撑,想要过好,融入进婆家是最好的选择。
荣安瞪大了眼。
“那我呢?我将来也要远嫁?你可为我用心良苦?”
荣安又开始发愁了。今日收到消息,她准婆婆最晚还有三天就抵京了。她这样的,能得到祝福吗?前世的她万事躲在荣华背后,几乎就不曾直面过婆媳关系,今生……她有点紧张。
“我再苦也一定用心也用力。”
“啊?”没懂。
“我燕安那脉一向人丁稀薄,所以将来你跟我回燕安时,只要带上一大串的孩子,我父王母后一定待你如珠似宝。放心,我一定努力!”
“滚!”如珠似宝?是如猪才似宝吧?
……
第424章 又出了纰漏
荣安没想到朱永泽自有打算,此刻听朱承熠这么一说,她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今日的出手会否多余了?
“你若是朱永泽,会选择怎么做?”她问朱承熠。
“我若和他一样的想法,此刻便不会与你同流合污算计他了。”朱承熠伸手揉了揉她头。“你忘了,我说过,我和你是一样的人。我若是他,只要认定,就是歪的也得掰正了!所以放心吧。我觉得,你做得都挺好!”
荣安笑着搂他,真是深得她意啊!
自己这辈子眼光确实不错!
这小子,越看越顺眼了。
某人刚想拉拉手,荣安便推开了人。
“我还有事。”
“放心,都给你安排好了。有情况会有人来禀的。”
也是这时,外边有动静传来……
外边闹起来了。
准确说,是从二楼过道到一楼的甲板上!
话说,两刻多钟前,兴宁伯尹江一肚子怨怒,跑到了二楼。
可恨连老天都不帮忙,这雨下个不停,他想上岸回家都不行。
无奈,他只能找个地方解闷喝杯酒,喝多了大不了就睡一觉。
他原本打算避开人群,找间空包房待着,可刚行至走廊,便瞧见了俩早先一桌玩赌的小友招呼他,说请他喝好酒。
他本打算回绝,可一想到身上银票已空,除了画舫供的免费酒,他连好酒都喝不了了,而刚刚那五十两一壶的美酒之味似乎再次充斥舌尖。
“快来,有顶好的竹叶青。”两家伙招呼。
是他喜欢的酒!于是,尹江就这么跨进了屋中。
一开始,三人还相谈甚欢。
然而那两人,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句句不离刚刚的赌局和参赌人。
说来道去,所言不是虞荣安,便是朱永泽,几杯酒下肚后,那两人索性向尹江问起了常茹菲。
而尹江酒劲和郁气上来,便将说亲之事道出,结果引得那两人好一番道不平,勾得尹江胸中怒火翻腾。一个怜悯他伯府颜面,一个明骂常家欺负人。
越气恨,酒越多。
酒越多,越气恨!
又是几杯酒下肚后,尹江便多了。
那两人还在反复刺他,给他明着暗着接连胸口戳了好多刀。
于是尹江那老毛病犯了。
一生气,直接掀了酒桌。
那两人也跟着暴跳如雷。
“你特么发什么疯!”
“你找咱们兄弟撒气有什么用!”
“有本事的你去找朱永泽算账!”
“呵呵,自己被常茹菲玩了,有什么脸诉苦。有本事把人抢回来!”
“掀桌子算什么本事,没用的东西,连女人都摆不平。”
“……”
那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一句句,都在挑衅着尹江越绷越紧的那根弦。
尹江怒喝让他们住嘴,可两人挑衅不停,还打开了门,直接要赶他走。
也是巧合,在顶层吹风避了一会儿,觉得大概不会再碰上朱永泽的常茹菲行至二层,刚刚好被赶到门外的尹江瞧见了。
尹江爆火的那根弦瞬间断了。
酒疯一发起,他便冲常茹菲冲了出去。
那一直煽风点火的俩家伙见状不好,赶紧相拦。可酒疯正盛的兴宁伯双眼爆火,势大力沉,哪里还有半点理智。
他出手就是带风的拳头招呼。
连续挥舞的一套乱拳,打得猝不及防的那两人瞬间倒地,口角挂血。
他口中还骂骂咧咧:“常茹菲,就你还贵女?你特么与朱永泽藕断丝连,牵扯不断,竟还敢与我议亲?你算什么东西!你敢这般作践我兴宁伯府面子?就算你哥得势又如何?”
尹江几乎失控。
“呸!谁给你水性杨花的资格了。你个贱人!老子要去告御状!看看你们常家的脸皮有多厚。”他红着眼,在撂倒两人后,又堵住了下楼的一边楼梯,冲着常茹菲堵去。
常茹菲可不傻,一看这兴宁伯的武艺和力气都便远超自己,所以她一边尖叫求教,一边回头就跑。
好在有宾客上来帮着拦了尹江一把。
她成功跑向了过道另一头,那边窗开着。
她决定跳窗。
下边是甲板,没有危险,她有武艺,可以轻松落地。
常茹菲轻轻巧巧就跳下了窗。
而尹江踉踉跄跄追着,在又撂倒两人后,亦是跳窗追了去。
只闻咚的一声响,醉酒的尹江下盘不稳,跳下落地时还撞上了栏杆。可他却似不知疼,还反手抄了根鱼竿冲出去……
荣安和乔装的朱承熠闻声而出,看到了两人跳窗的一幕。
荣安头疼不已。
她的原计划不是这样的。
她原打算,先鼓动尹江在赌博时就破了酒戒。人嘛,就是那样,底线一破,什么都做得出。她的计划一直很成功,一番豪赌下,惹得尹江一肚子的怨火,再找人一挑拨,尹江必定会发疯。
可她原是计划让发酒疯的尹江去找朱永泽麻烦的。
朱永泽是庆南王世子,和朱承熠一样的立场,他要受了欺负,没面子受质疑的是朝廷。所以,只要朱永泽挨了揍吃了亏,皇上和朝廷一定会为他做主。如此,既好好教训了不够果决的朱永泽,也能让尹江狠狠栽个跟头。
若是运气好,尹江那祖上传下的破爵位也得丢了。
当然,若这个计划没有成功,她也有备用的。
只要那俩煽风点火的足够猛,总能激起尹江怒火的。
只要尹江众目睽睽无端动手,效果也一样。
只是荣安没想到,常茹菲就这么送上了门。
怎么就这么巧呢?
朱承熠哼了一声:“你的计划,哪次不得出点变数?”就知她不靠谱,所以他每回都得跟着她为她善后。
荣安本欲跟上前,却被朱承熠拦了。
“不用你。我一早就安排了人护着常茹菲。在她遇到大危机之前,暗中的护卫是不会出现的。更何况,有人比你更适合做救美的英雄。”
“也是。那我们去看看总行吧?”
“走吧。”
荣安嘿嘿一笑,走在了前边。
她突然发现,她每回作妖后,都有人在身后帮着善后,帮着补刀,帮着补窟窿的感觉真的不错。
有他在身后,没有后顾之忧,安全感十足。
他们果然天造地设的一对!
……
第425章 按计划行事
动静太大,早就引了关注。
而一楼甲板上,本就不少人在廊下就着小酒看雨中湖景。
常茹菲从天而降,吓得多少人一大跳。
她边跑边求救,扯着嗓子喊“兴宁伯发疯了”。
跟在她后边跳下窗的尹江自然被盯上了。
这是做什么?
眼见尹江抓了鱼竿就冲常茹菲抽去,众人齐齐抽气。
打女人?
真疯了不成?
船上侍卫一拥而上来制止。
可兴宁伯已失控,当即便与侍卫们打了起来,更将一位咋呼的公子给掀入了湖中。
那边得了信赶来的朱永泽刚一露面,便叫兴宁伯给盯上了。
而眼见常茹菲竟是直接向朱永泽跑去,而朱永泽也迎向常茹菲并将人给挡在了身后,这叫兴宁伯更狂躁了起来。
他口没遮拦,从“藕断丝连”、“狼狈为奸”骂到了“女干夫yin,妇”,抽动鱼竿就扑向了害他输了银子,丢了面子,疑似被绿的朱永泽。
那边朱永泽等的就是尹江先动手。
他推开了常茹菲,看准了尹江抽来的鱼竿,用手臂去挡了一把。
啪的一下,皮开肉绽。
常茹菲一声惊呼,朱永泽则示意她安心。
如此,有了“吃亏在先”的底气,朱永泽再不用客气,主动迎了上去。
尹江嘴里不干净,朱永泽出手的第一拳,便直冲他嘴巴去了。
都有武艺,两人一开打,自是叫人眼花缭乱的招数铺开。
为了避开众人,朱永泽将尹江给拦到了大雨滂沱的甲板上。两人就这么在雨幕里打斗了起来。
常茹菲的焦虑放下,紧张的心头渐渐有喜悦蔓延。
他,还是愿意为她挺身而出的……
尹江到底喝多了酒,不比朱永泽来得灵活。
几十个来回后,渐渐便力不从心。
不但嘴上被抽打好几下,身上也挨了好几拳。
寇乐等人眼瞧差不多,赶紧让人上前拉架。
尹江的酒渐渐清醒,想着就台阶下,手上一软一分神,却是不料朱永泽竟趁着这个时候,拳脚更密地出手。尹江脚下一滑,整个人便叫朱永泽给踹飞了出去。
扑通一声,他给落进了湖中。
尹江吃尽了苦头,在颇冷的湖水里挣了好久,才丢人巴拉被一张渔网给拉住,被人跟网鱼一般从水里给拖出来……
一场闹剧就此收尾。
画舫已在快速掉头。
是朱永泽要求的。
事已至此,“两男为常茹菲在船上大打出手”这一传言绝对不可能掩住,若他不抢先做点什么,常茹菲的名声便彻底完了。
所以,朱永泽要带着常茹菲入宫去。
他一来请罪,二来请皇上做主。
不用多说什么,就顶着他的伤,拉上几个证人,先入为主好好告尹江一状。
证据确凿,皇上一不会放过尹江,二也只能给他和常茹菲做主。他想过了,这次将所有责任都背在自己身上,庆南那里,就回说是自己喝多了酒犯了错,当众挑事打架坏了姑娘名声……总之都是他的错就对了。
常茹菲听朱永泽对她解释接下来的言行打算,几乎就傻在了原地。
是真的吗?
她将自己掐了又掐,几乎喜极而泣……
船一靠岸,朱永泽便带着常茹菲和寇乐等人入宫面圣。
而荣安则带着陶云两人前往白云寺。
今日的种种结果,她是很满意的。
无论如何,她想要的全都达成了。
银子挣到;搅黄了常茹菲与尹江;促成了一桩婚事;顺带为常茹菲连前世的仇也一块报了。
想自己凭借一己之力,竟已挣了七千两用来开善堂,还真是了不起。
喜滋滋啊!
“荣安,是你吧?”马车里,陶云一直盯着她。
“什么是我?”
“今日的所有。”陶云虽说不上来,但从她们的船漏水开始,分明一切都是在按着某一路线行进。
“秘密。”她才不说。
“我替茹菲谢谢你。”
“好说,好说。”荣安笑:“我就是看那个兴宁伯不顺眼,所以才帮着推动了她和朱永泽。她跟了朱永泽后,皇上为了不叫人非议她配不上,一定会抬举她家。她哥应该很快就能再往上升了。多好!说不定她爹也能……”
“荣安!”陶云却突然打断了她。“我……我实在忍不住了,我得问你,我是不是也该谢你?”
“你?谢我什么?”荣安懵,自己好像没做什么。
“七夕那日……我拿到的那张字条,朱永昊约我去杂院的字条,和你有关吗?”
这事,陶云一直有所怀疑。
那天晚上疑点重重。很多事到今日也都没弄个水落石出。
那日不久,有一天朱永昊拦住她说话,质问为何她和陶家突然对他生恨?他那个样子,分明是真不明,真委屈。陶云只以为他在装,所以冷笑道:“七夕原本该被算计躺你身边的是我吧?”
可朱永昊一头雾水,压根不知她在说什么。陶云心下生疑,故意回:“你忘了那字条?”
“什么?什么字条?”朱永昊开始追问字条事,但陶云再未搭理他。
后来陶云细细思索,并不觉朱永昊在撒谎。
那么,果然那晚有人在暗中滋事。她没有证据,但她有直觉,她总觉得是荣安。毕竟能在贵女堆里搅事的,只可能是身边人,而有能力和擅长搞事的,怎么看都只荣安。
后来一次次,她亲眼见着荣安爱憎分明,几番出手。对恶人不遗余力,对喜欢的人全力相帮。颜飞卿全家能有今日,她功不可没,常茹菲走到今日,依旧她居首功。
谁也不知在朱永昊落网的那日,陶云有多庆幸和感恩,她感谢那个将纸条送到她跟前,让她铁了心远离朱永昊,带着家族一道与朱永昊撇得干干净净的人。
如若不然,凭着那口傲气,在荣华栽了之后,她怎么也得筹谋着做他的正妃。那么此刻从太子妃跌成二皇子妃,被禁锢一方天地,还要搭上整个家族的便成了她!
“是你吧?”今日荣安又出手,在帮常茹菲的同时,还顾及常家的收益,所以陶云更觉帮了自己的就是她!实在忍不住,她必须问清楚。
荣安讪笑。这事,自己做得不地道,当日她确实算计了陶云,却一直没敢招认。导致她面对陶云,总有那么一些心虚。
“是我。”她不想瞒了。“那张纸条本不是给你的,是朱永昊给荣华的。但被廖静拿走,最后叫我拿到了。我实在不想你落入狼窝,也不想你们家成为他的助力,所以就把字条弄到你那儿了。”
荣安表示抱歉。“对不住了。你和朱永昊的误会是我造成的,但我一点都不后悔,若一切还能重来,我依旧会那么做。”
“谢谢你。”陶云上来抱了抱荣安。“谢谢你为我们做的。”
“额……”有点汗颜。她对陶云算计时,主要是为对付朱永昊,有点歪打正着了。“好说好说,咱们谁跟谁啊!”
至此,荣安也算舒了一口气。她一直担心某日陶云知晓这事后会对她有想法,此刻说破,她轻松不少。
颜飞卿听了半天,还是不明两人说的什么,但她也上来抱了抱两人:“我也得谢荣安,我最该谢荣安了。”否则此刻的她,成了朱永霖的人被禁锢不说,全家彻底成了太子爪牙,更摘不出来了。想想都可怕。
“荣安,以后只要你有需要,你身后都有我们!”
“好朋友之间,不用客气!”吼吼,心情更舒爽了。
……
第二日,消息传来,常茹菲的婚事定下了。
据说当朱永泽去求做主时,皇帝先是怔愣,后又大发雷霆。
兴宁伯当众滋事,伤及多人,脾性暴烈,毫无自制力,还口无遮拦,重伤和中伤皇室世子,朝臣之后,当几罪并罚。
而燕安王妃只有两天便抵京,皇帝不愿叫人想入非非,这个当口,谁知会不会有人编排是他故意以庆南世子的委屈来敲打和警告燕安,所以皇帝决定对尹江重罚。
当然,这些个只吃朝廷饷银却不干实事的勋贵,他早就想开刀了。
于是,皇帝收回了兴宁伯的世袭爵,改成了递减。换而言之,尹江已是爵位的最后一辈。他的儿子成了庶民,再无爵位,再无白拿的俸银。
此外皇帝还罚了他一年的俸。
重罚之下,也算是对那些老牌贵族的一番敲打……
至于常茹菲,此刻她名声已彻底与朱永泽给绑定,似乎也没什么可过多纠结了。
皇帝先是问过了朱永泽的意思。
朱永泽点了头。
皇帝又直接叫来了常家国公夫妇。
老头老太太惊吓又惊喜,这桩婚事,他们自然是满意的。
朱永泽当即便向老头老太太磕了三个头。
皇帝给赐了婚。这是好事,他要索性让全天下都看看他的大度。
这事刚告一段落,荣安早先预判之事发生了。
廖家那老太太果然不是省油的灯,自然不甘心五千两就这么白白送出去。
这日早朝,虞博鸿被弹劾了。
说他假公济私,利用职权谋私。
五千两银票的事被牵扯出来了。
这事皇帝早就得了虞博鸿报备,所以他就只高坐着,静静看一群家伙表演。
端着“高风亮节”,“不畏强权”跑出来上蹿下跳的御史,文臣,武官果然好几个。皇帝只在心里默默记下了这一溜名字。只可惜,显然对方也谨慎,所以跑出来蹦跶的这几人官职都不高。
人证物证都拿出来了。
人证是钱庄的老板和伙计,他们能证明,廖家确实拿了五千两出来。
他们还给出了那五千两银票的票号做证物。
廖家人的诉状也被奉上了朝堂,里边还给出了车夫和禁军某卫兵的证词。有卫兵表示,禁军是得了虞将军授意才放荣英出了二皇子府。
廖家人咬定,是虞博鸿利用职务之便,收受银钱,假公济私。
面对指控,虞博鸿腰板挺直:“荣英被放出二皇子府只是按规矩办事,哪有那么多利益牵扯。至于那五千两,我并不知晓。”
虞博鸿可不是一般人,不但没被唬住,反而冷笑起来:“都知道我与廖家的仇恨,你们觉得我已经沦落到连最后的尊严都不要,会收廖文慈那个弃妇的银子了?简直无稽之谈!”
他掷地有声。
朝上众人突然哑口。是啊,虞将军可是休妻在先,又送了棺材去廖家并大闹之人。似有深仇大恨,他连廖文慈的一双儿女都冷了心,如何还会去收取廖家银子?虞将军那么下作?说不过去啊!
虞博鸿这么一推,对方也是没辙,只能咬定虞博鸿是通过了虞荣安拿了银子。
之后的发生,全在荣安预估之中。
先是她被传唤。
“廖文慈确实是给了我五千两,可当时她分明说,那笔银子是对我和我娘的补偿,她希望我以后不要为难她,希望我在爹跟前多提荣华荣英和她的好,希望我与她和解,并允许荣华荣英重新回归虞家……”荣安一本正经胡说,这些说辞她早就演练好了。
“廖文慈从头到尾就没说让我爹放出荣英的话,此刻如何这般倒打一耙?我厌恨廖文慈,这样的银子,我本也不打算收。是她执意要给,我思量廖家富裕,区区五千两他们不在意,与其还去还不如为民众做些好事,所以在当日,我便将五千两银票全都送去了白云寺星云大师之手,请他帮忙建善堂……”
随后荣安撂下了星云大师那里给出的一封对善款的感念信。
“这银子,我可一个铜板都没拿,我爹更是完全不知情。又何来假公济私之说?”
之后,星云大师被带来,他亲自作证,表示虞小姐宅心仁厚,捐了五千两银子在先,两千两在后。时间上,星云也说得清楚,证实他拿到五千两正是廖家口中送出银票的当日。
而这一条,白云寺还有几位高僧都知晓,均可以作证。
堂上有人质疑虞荣安另外给的两千两是从何而来。
“昨日赌博赢的。我全捐了。”荣安爽快道来:“我可是有大慈大爱之人,某些人少拿小人之心来揣度我。”
星云再次帮着证实,还在堂上对荣安大赞,直道荣安还带着小友们一起来进行捐助,那份慈悲心在贵女之中绝对数一数二。
“所以,虞二小姐总共捐了七千两?”
堂上话题一下跑偏了。
七千两啊!
叫人咋舌的一笔数。
星云:“确实无误。善堂计划在前两天已经报备到了顺天府,皇上一问便知。”与此同时,星云还奉上了账本,上边清楚记录了一笔笔善款。
顺天府府尹就在,立马出来应是。
……
第426章 我也要状告
不知何时开始,满堂对虞荣安的质疑已成了各种赞许。
对于一个世人皆知“缺钱”、抠门、乡下上来的姑娘,能一口气拿出这么大笔数额去帮助人,确实没法叫人不钦佩。
所以早先堂上那一直上蹿下跳的几人一个个面色难看起来。
他们都清楚,银票不在虞家,假公济私之说便不成立。反之,人银票都拿去做好事了,他们的一番番指控,反而显得他们是何等无良。
原本他们还打算就昨日虞荣安画舫豪赌,对虞荣安的人品进行二次攻击的。可人家连昨日赌博赢到的银子都捐出去了,他们的论点更站不住脚。
他们所有言之凿凿的控诉此刻都已不攻自破。
相反,某人那张越来越委屈的脸,让他们开始感受到了强烈的不安。
于是,看清楚形势的几人竟是跟着一赞,并直言是个“误会”。
输了!继续垂死挣扎只会输得更难看。
“误会?”荣安很“生气”,不由冷笑起来。
这会儿想收手了?也得看看她要不要继续吧?
“就‘误会’两个字,便把我们打发了?诸位大人真是好生随便,事件来龙去脉还没搞清楚便来弹劾我爹?一见势头不好便装傻说误会,你们怎么这么能耐呢?
多亏了大师德高望重,足够做我们证人的分量,否则我们父女,我们虞家岂不是跳黄河都洗不清?你们信口雌黄又可将皇上放在眼里了?”
那几个心下叫苦,暗道这虞荣安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强行把皇帝压下来,这是要闹大啊。于是乎,一眨眼的功夫,几人便跪了一地,连道“不敢”,重申是“误会”……
皇帝确实窝火。这帮人这么做,可不是眼里没他?可不是想要利用他?可不是把他当昏君了?
这些孽障,这是迫不及待要除了他的心腹啊!
所以皇帝毒辣的眼神扫出去,刚刚还热闹的堂中几乎是针落可闻,有些叫人喘不上气。
“还有,爹!”荣安又面对虞博鸿。
“怎么了?”
“您就是一贯忠厚老实,才会被人这般算计和欺负!”
“不得胡言!”虞博鸿一脸憨相。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有些人,那是惯常指鹿为马颠倒是非的。廖家分明是要以这五千两做饵,为的就是报复爹,给爹一世清名泼脏水想要将您拉下马,所以倒打一耙设了这么一个局。
廖文慈信口雌黄,哄骗我收下银子,爹差点就承受不白之冤,试想我若贪心一点,试想府里财务再紧一些,试想我若晚几日再送银票给大师,此刻的咱们便得承受这满堂的指责了。”
“得饶人处且饶人……”
“爹!我不答应!廖家太过分,凭什么咱们一直被欺负?他们就是见不得咱们好!我将嫁人,我可不愿头顶再被随意戴上各种栽赃的帽子。我必须让他们吃些教训!”
荣安当着众人,给皇帝磕了三个头。
“皇上,我们虞家也要状告廖家,告他们故意以重金设计朝臣,并以莫须有的罪名诬蔑栽赃朝廷命官,毁坏清官声誉,败坏朝廷形象……”
荣安这话不是玩笑,而是真打算这么干。
而且她知道,皇帝定会暗暗支持。
廖家手笔大,皇帝不可能没有怀疑。可皇帝暂时还没有理由去收拾他们,毕竟廖家祖上劳苦功高,皇室有人情债欠着。所以她出面要玩廖家,皇帝一定会默认。
这不,皇帝亲口宽慰了委屈上头的她,当堂处置了几个闹事的家伙,摘去了两顶乌纱,并点了几人暂时停职。
皇帝又大赞了荣安的善行,赞她起了很好的带头和表率作用,朝廷不日便会给她颁下荣誉和奖彰……
皇帝还啰啰嗦嗦一阵,叮嘱她回去好好休息,又提到燕安王妃一到,宫中便会备下大宴,让她好好准备迎接……
总之,皇帝说了一圈,就是绝口未提让她息事宁人。
既然如此,荣安便当皇帝默许了,她没了后顾之忧,自然潇洒离开。
说做就做,她一边张罗找人写状纸,一边去顺天府打招呼,还让人大肆宣扬了她要状告廖家之事……
两个时辰后,虞博鸿回府前来,却只见荣安正悠闲躺在摇椅上吃点心瓜果。
“怎样?”她手指一弹,张嘴接住了一颗葡萄干。
“下来,倒茶!”虞博鸿见女儿这惬意模样,摸摸自己奔波到泛酸的腿脚,突然就有点酸。
彩云来倒茶,虞博鸿偏不要,只等荣安。
他还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伺候长辈是基本礼节,以后见了爹就要端茶递水伺候吃食,你再这般随意,爹就见一次打一次。”
心头也有些酸了,养大的女儿还没怎么好好相处就快要送人了,好亏啊!
荣安会看眼色,自然知晓老爹在想什么。
“那爹没机会打我了。”
“是翅膀硬了要嫁人了,觉得爹打不到你了?还是觉得朱承熠护得住你?”
见老爹磨着牙,面上都泛出了酸意,荣安这才起身笑着端了茶水:“给爹端茶递水是我应该做的,还是应该做一辈子的。我很愿意,所以爹休想借口打我。”
恭恭敬敬一杯茶奉上,再有甜言相佐,虞博鸿一下就舒畅了。总算女儿没白疼。
一杯茶喝尽,虞博鸿才将宫中之事道来。
“你走之后皇上大发雷霆,怒骂做善事瞧不见他们,惹是生非却是第一。后来廖家老太被召见,皇上劈头盖脸一顿骂。廖老太跪了半个时辰,差点没能起来。
廖家这老太太是人精,当即就表示一切全是廖文慈那个孙女的一意孤行。又说她年纪大了身体不好,早就不管事了。这次确实孩子胡闹,她监管不力。廖文慈犯下大错,她一定对其好好惩戒,绝对不会让其再生事端。
还说什么廖家这点银子全靠祖上积攒和老阁老当年退下后投的几个产业。说咱们对她家有误解,她家虽家底殷实,但刚刚一个月,便已卖了三家铺子来维持家族开销了。她家并没有外界所以为的有钱。
皇上当即便着人查了。确有其事,最近廖家出手不少产业。”
荣安哼:“还不是眼看朱永昊倒了,担心树大招风,开始未雨绸缪!”这方面廖家一直走在前面。此外,廖家人还谨慎,只怕这些日子已没少准备后路。“您继续说。”
“老太太当时打起了感情牌,开始与皇上忆往昔。她哭诉了一场,表示愿意补偿咱家息事宁人。如此,皇上也不得不给面子,最后表示只要咱们虞家不追究,这事他可以暂且揭过。”
虞博鸿也冷笑。
“之后廖老太就给我跪下了。哈,皇上都欠了她男人人情,还得给她面子,我哪里敢受她的跪。可那老太太坚持,定要我原谅她。说她愿意道歉,愿意弥补,只要咱们此事作罢。还说她绝对不会让廖文慈再出现咱们跟前碍眼了……”
“等等,廖文慈不会出现是什么意思?”
“这谁知道!大概是禁足之类?”
是吗?
荣安总觉得,或许有哪里没思考周全。她突然想到那日碰见魏氏,魏氏告知说廖文慈得到老太太五千两那日没有半点如释重负,反而忧心忡忡,一脸痛苦的古怪……廖文慈之所以能拿到精明老太的五千两私房,莫不是做了什么交换?
“然后?”
“然后爹就拿你做了挡箭牌。”说一切还要看荣安。
“您问过我的意思吗?”荣安挑挑眉。
“你难道不是这般打算?”
虞博鸿哼声。臭丫头这点心思他还不知?
最最怕麻烦,最最喜欢偷懒之人居然还闹着要状告?要写投状书?自家人自家知道,这分明是逼着廖家上门来再谈判。和上一次异曲同工,条件她来开,只不过是对象从廖文慈换做了廖老太太。
此刻的廖家惹了一身骚。虞家已经确认没拿他们一点银子,若反来状告他们故意设计诬蔑,但凡皇帝有点心思,他们都要倒大霉,这一次,聪明算计了一世的廖老太确实聪明反被聪明误,要元气大伤咯。
“爹这几日不得空,所以这事你适可而止。”虞博鸿想了想,补充到:“爹回来之时,廖老太还在宫中。不排除她会用什么利益换取皇上对她的原谅。”
这一点荣安想到了。
当日廖文慈敢与皇后谈判并威胁,廖老太私下与皇帝达成些协议也不足为奇。但她还是希望皇帝没那么轻易被说服。
“知道了。不过,您这几日要忙什么?”
“忙你准婆婆入京之事。最新消息,燕安王妃明日午后会在京郊外三十里扎营,后天一早入京。你有个心理准备。”
“我有什么可准备的。”船到桥头自然直,只是有点紧张……
当天晚上,廖老太就上门了,带着她的“诚意”。
荣安原本还打算落一落廖老太颜面,思量让其等上一会儿。
可廖老太却直言,她带了皇上口谕。
荣安只得现身。
“长话短说,我是得了皇上授意过来的。”廖老太细细将荣安上下打量。不得不说,她是真看走眼了。若早知会造成今日局面,当年她们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留下荣安这个祸害的。
“这些,都是给虞家和你的。”廖老太推过来两只礼盒。
“皇上的意思,是希望你可以大事化小。”
“这是皇上原话?”荣安往后靠了靠,抱胸看向老太太。
果然被爹料中了?皇上真和廖家已达成统一了?
所以爹才让她适可而止?
“你觉得,我会假传圣意吗?你放心,这种事容易穿帮,你爹明早一问就知道了,我不至于专门来唬你。”
廖老太心态果然好,还慢悠悠开始啜起手中茶,“这事来龙去脉,他人不知,你我还不晓吗?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这次你用我家的银子赚了名声很聪明,既然获益不小,也别太贪心。这两只礼盒里的东西也都不错,你便收下,算是廖家对你的补偿,这事就这么揭过吧。”
荣安淡淡笑着,打开两只盒子。
一只里边全是珍珠,淡淡的粉色,大小和成色与七夕当日荣安得的赏赐差不多。
另一只盒子里则是一块拳头大小的玉料。玉皮剖开了一块,从这个角度看去,颜色翠碧。大概率不错。
这两样若在市场上,应该价值不俗。
可若说廖家做的真是丝绸路上的黑行当,那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便不算什么了。
“知道你谨慎,对廖家此番诚意也有疑,所以我不拿银票银子给你,也不拿补品药品给你。成品首饰你不一定会收,所以给你准备了这些裸石裸料。没有出处,你想自己用,加工或是送人都可。加工成什么,连廖家也不会知晓,你便不用担心廖家会暗算你了吧?你安心收下,便算是我送你的大婚之礼了。”
荣安撑头笑:“这点东西算什么?谁还缺几颗珍珠?这玉料开出来还不知什么成色呢,我怎觉得有点亏?”
廖老太蹙起眉。“我可警告你,示意你就坡下驴是皇上的意思,你可别得寸进尺。”
“不会!我只会据理力争。而且我有理有据,我不着急。”着急的绝对是廖家。
廖老太憋了足足三息,幽幽开口:“你要什么?”
“除了这两样,再给我三千两。”
“你还敢要银子?你不怕我们再有手脚?你这么狮子大开口,便真成了讹诈了。”
“你看我敢不敢?”
“……”廖老太最受不了的就是这一点。虞荣安脸皮厚,没脸没臊从不担心丢脸面或是闹出事端,所以一般的恐吓在她身上从来不起效果。
“三千两不可能。”
“来人,送客!”
“荣安,这是皇上的意思。”
“那你去皇上跟前告我状啊!”荣安已站起身,连那俩礼盒也一道推了回去。
“你诚意不够,想想再来吧!”
廖老太坐定如钟,一动不动。
荣安撑身冲她笑。
“虞荣安,你确定连皇上都要忤逆?”
“行了。少拿皇上压我。皇上的压力在我这儿?你确定?就冲你今日这么晚还来我府上走这一趟,我便知你不好过了。老太太,我可不好骗!我等得起,只怕皇上不会给你时间等!”
荣安想明白了。
既然老爹说燕安王妃后天早上就到,那皇上一定不会让这事继续,将自己和虞家放在受委屈的地位上叫燕安王妃看笑话还容易多想。
所以皇上一定在逼迫廖家赶紧解决,这才是老太太带着跪伤的膝盖大晚上还走一趟的原因。
既然着急是廖家,她为何要退步?
……
第427章 汗颜的名声
廖老太原本打算借皇上名头给荣安施压逼迫其退步的计划到底还是失败了。连谈判都不是,最终成了单一方的索取。
荣安猜想不错。
皇帝命廖家明日早朝前必须解决这事。否则等虞家诉状递出去,他哪怕只看在燕安面上,也只会严惩廖家。
所以廖老太必须今晚拿下虞荣安。
面对荣安再次狮子大开口,老太太其实除了答应并没别的法子。
“老太太,你得知道,其实只三千两,你已经占便宜了。若不是顾及到皇上的态度,我至少得要个八千一万两。”对于这一点,荣安有些可惜。皇帝若没插手,她怎么也得剥掉廖家一层皮。
她也有些好奇,廖家在皇上那里谈的时候,付出的也是银子吗?
若是这般,皇上岂不是也跟着自己挣上了一笔?
廖老太到底点了头。
但她刚要让下人回去取银票,便被荣安拦了。
“银票就不用给我了。以我的名头送三千两到白云寺星云大师手上,用作建善堂吧。”刚好凑个整。如此,她也算为善堂筹到了整整万两银子。真是太不容易了。
廖老太又是一滞,心中憋恨一重重。廖家辛苦赚的银子,竟就这么被这小贱人一次次打了水漂。
当然,她也更是正视了虞荣安。
了不得!
一次次的扮猪吃虎,实际是恶鬼般的存在啊!竖起名声的一万两,竟是没花她的一个铜板。
她不由暗自摇头,当日的老爷绝对算错了,廖家最大的契机怎么可能在这丫头身上?还有星云,什么凤格,只怕都是谎话下的巧合!否则什么样的凤会落到这么个坑蒙拐骗样样拿手的臭丫头身上!
老天没长眼吗?
不可能!
不过,那星云……怎么就与虞荣安搅到一起了?
菱角跟着廖老太的人去送银票,廖老太也不急着走。
“荣安,你与星云关系不错?”她看似漫不经心。
荣安心头已是警铃大作。
“还成吧。当日我在清风坛骂了他,这次围场他送了我平安符,所以我捐了些银子算是还他人情,就这么简单。”荣安知道廖老太在怀疑什么,这个时候自然不敢露出心虚。她反而是舒舒服服躺在了摇椅上随后笑起。
“你可知,我为何觉得星云顺眼了?”
“为何?”
“因为他让你们廖家成了个笑话!一个神棍随意一句话,就让你们白白忙乎了十几年!连老阁老的颜面都丢尽了!凤格?笑死人了!当日廖文慈和你们廖家打着荣华凤格之名越风光,眼下的你们便越荒唐可笑。
那笑话我爹都不信,我就不明你们廖家人怎么就深信不疑?有时候,我都怀疑你们廖家上下究竟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荣安使劲讥讽,心下对星云道了声抱歉。
“敌人的敌人,算作朋友对吧?我觉得,星云与你们廖家八字不合,所以我看那神棍觉得顺眼多了。”
廖老太一声冷哼,郁愤再次上头。
荣安则心道今后还是尽量少与星云接触才是。
“对了,你说廖文慈以后不会出现是吗?你打算怎么处置她?”
“这是廖家家事,你就不用操心了。”
荣安点头。
不肯说,果然是有问题吧?
两相见不欢,荣安起身告辞。
“我不等了。小荷,你招呼着廖家老太太吧。等菱角回来了便送客。”
“是。”
哪知,荣安还没回到自己兰心院,便有下人来报,说廖老太想见老爷,塞了几两银子给小荷让帮忙。
荣安嘶了一声。
花了三千两,总要说清楚,找爹也算是情理之中。
但会不会还有别的事?
“让人传话下去,想见人可以,三百两,帮她安排。”
“啊?”小荷直挠头。“咱们这些奴才,要个二十两都难,狮子大开口也得有人搭理。”
“谁说让你们出面了。就说这事是我点的头!三百两运作费,我就安排她与我爹见上一面。”
“姑娘,这传出去……”
“传不出去,放心。”老太婆眼下被状纸拿捏,小亏方面不会多做计较。“就说我爹因为廖家被气得肝火上来,有些胸闷,原本已经躺下,这会儿再见廖家人更得不舒服,这三百两是药钱。爹是重臣,不可怠慢,还得买补品好好将养。三百两已是看她年纪大抹了零的!就这么回!”
菱角还欲劝说,荣安直摇头。
“我刚在那儿,她故意不提这个要求,不就是怕我阻挠她见爹?反正也被做了坏人了,既然白白担了这名,又有何顾虑的!去吧!三百两,不讲价。”
多好,既气死老太婆,还拿了银子,关键是荣安也想知道她要找爹说什么。
果然,闻言后的廖老太觉得自己要气吐血。
她勃然大怒却不敢发作,谁叫廖家的一纸诉状在今日太阳下山前已经递到了顺天府还没撤回,她没底气闹。
老太太出了这三百两。
虞博鸿对女儿自作主张将自己就这么给卖了完全无语,只得来见了这位他一点不想见的老太太。
两人关上门谈了一刻钟。
原来,老太太主要是为了荣华。
廖文慈那日听说荣华时至今日依旧有名无实后,便动了心思,想将荣华接出二皇子府。
所以老太太就是来说动虞博鸿念一下旧情想个办法的。只要他去皇帝跟前求求,好好的女儿还能回来,还能有个前程。
可虞博鸿告诉她,做不到。
木已成舟,不可能回去。
老太太觉得他心狠,还欲再劝,虞博鸿忍不住,直言:“原本她是有名无实,可此刻不是了。她已经彻底是朱永昊的人了!”
原来,荣华因为自己的蠢,再次付出了代价。
那日她在墙那边一番嘶吼,吵着闹着让廖文慈救她出去也就罢了,还将她与朱永昊有名无实之事弄了个人尽皆知……
荣英被轻而易举救走,已让朱永昊气恨交加。
他怎么能让荣华也这么从手心逃走!
当晚,他便幸了荣华,以最粗暴的方式。随后,他传话下去,荣华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这辈子都不能离开他!
这事虞博鸿第一时间就知道了。
当时的他五味杂陈,最后成了一声叹。他想到荣华离府前的叫嚣,所说的可不正是那句“生是朱永昊的人,死是他的鬼”?呵,人啊,总要对自己的言行负责的。
“所以,她出不来了。”而且她只是个妾,是主人的附属品。“这辈子她的自由都会与朱永昊绑定。内宅的事,你们让廖静多照应她吧。我帮不了她。”
事实虞博鸿已经暗中帮过荣华了,否则哪能每回她被朱永昊出气时,都会有卫兵及时出来制止?
那条路,是她自己坚持要走的啊!他给了很多机会了。
……
荣安听到这些,也是愣了好一会儿。
风水轮流转,荣华对廖静呼来喝去了十几年,真没想到此刻的她竟是全靠廖静庇护了。再想想,前世的爹在廖老太跟前点头哈腰,今生廖老太却要付出代价才能见到爹,这些改变,皆因自己啊!
改变还在继续。
一觉醒来,宫里便送东西来了。
敲锣打鼓,招摇过市送来的。
又是一块匾额。写的是:安善容德。
还是皇上亲书。
四个字里暗含了荣安名字,所以一路过来也让荣安之名再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皇帝除了送来匾额,还给了赏赐,以感谢荣安大行慈善之举。
众人这才知晓,将军府那位一贯名声不好的虞二小姐这次一掷万两做慈善建善堂,而且善堂得到了皇上支持,由白云寺星云大师主持,朝廷监管。
而宫里出面后,荣安万两的来源也被美化。
没有什么赌博之说,而成了“荣安几个月来都在四处筹款,日夜劳碌,多地奔波,经历了多番困难,好不容易凑成了万两……”
说头一出,很快各种故事也出现了。虞荣安各种抛头露面也都变得大节大义;所谓的“多番困难”也被渲染地如同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差不多;而她往日有名的“抠”更被美化成了“节俭”;前几日混迹于纨绔画舫也是为了多筹一些善款……
只几个时辰的功夫,她那乱七八糟的名声就如被暴雨冲刷过一般,焕然一新。她出门溜达一圈,入耳的全是她的美德和对她的赞誉。
当然荣安心里清楚,这个变化很大一部分是人为的推动。
有星云,老爹或朱承熠暗中推波,但更多的是皇帝的需求。
收割一番百姓对朝廷的支持、感恩和拥护,另外,塑造这么一个她来迎接燕安王妃,才不会让王妃因她的过往身份和历史而感到不满,才能消除世人对朝廷打压燕安的质疑……
很快,朝廷另宣:即日起,京城各地将十座善堂同建,除了虞二小姐筹得万两,皇上个人也拨出四万两,另外京畿其他各地也会开始善堂的修建。并,朝廷鼓励官员富户踊跃参与到善款的筹集之中……
荣安听到这个消息时不由直乐,她有八分把握,皇帝个人出的这四万两来自廖家。若是那般,岂不是意味着这次所有善款的九成多都来自廖家?
这也太好笑了!
这么大的事,就紧着一只羊使劲薅吗?
但荣安听到又一消息后便笑不出来了。
这批善堂的名字,叫做安善堂。
这脸,有点烫。
问过虞博鸿后才知,这是星云的提议,皇帝的首肯。
倒是虞爹很高兴:
“你的名声彻底回来了。爹娘总算再不用为你的名声操心了!你的名字会越来越响亮。今后不管是谁,都不会忘记你和你的付出。所有承你惠之人,都会感念你的好,你的恩情。这次善堂的建成全是你的努力,你功德不小。”
虞博鸿今日较往常更是腰板挺直,朝堂之上,连那些一贯眼高于顶,看轻武将的老头也都对他客气微笑而面。
“而且,星云说了,所有善堂的功德墙,你的名字最大最先,单独一排。你成了咱们虞家的大荣耀了。族里也要给你奖励,光荣!”
太挣脸了!
空手套白狼,这更是本事!
虞荣安的脸更红了。
星云在搞事情啊!他怎么比她还希望将她的名声给一口气拱上去。他真就那么笃定自己要做皇后,需要大量的名声和口碑做支撑吗?
荣安略有些心虚的同时,也觉得肩上的担子很重。
有几个瞬间,她觉得她又得开始新一轮的攒银计划了……
荣安亲自到官府门前的布告栏看了眼。
这次的善堂除了用来救济灾民难民,作为他们的庇护所,还包括了救人、赠药、赈灾、恤困,各种立行善举……
搞那么大排场吗?
听着百姓们的赞誉,荣安咽了咽口水,更心虚了,只觉得肩上似乎又重了几斤。
为了不白享名声,她是不是得再做点什么?
“这有何难!”小荷笑。“以后姑娘经常去善堂帮忙就是。”
就说嘛,很麻烦不是?
……
因为对廖家有疑,所以荣安求虞爹找人盯住了廖家。
那晚回去后,廖老太就病了。
大夫每日进出好几次,听说郁结攻心,病得不轻。另外廖家的财务似乎有些困难,好几处的产业都在牙行挂上,想要转卖。廖家人一下子就低调了下来。荣安想找魏氏说话都没能寻到人……
燕安王妃入京了。
皇帝给了很大的排场去迎接。
泰王和皇室一位老王爷亲自带队,两位王妃一道陪同相迎。安全则由虞博鸿这个“准亲家”负责。
燕安王妃轻车简装,所带的基本都是聘礼。
数十辆大马车堆满了被红布红花修饰的聘礼,一路南下格外引人注目。
虞博鸿见王妃礼数周到,心下很是满意。
王妃为人大方,众人一路更是相谈甚欢……
午宴设在宫里。
荣安代表了京城贵女,所以这次打扮格外郑重,是宫中准备的华服。
衣着正式整齐,一番妆扮后,淑雅端庄不少。
帝后都很满意,这才像个真贵女嘛!
至于荣安,她也基本满意……虽然衣装有些繁琐,行动不太方便,可首饰都是宫里准备的,她可以直接带走。
就冲这些华丽丽亮闪闪的赤金珠宝,她实在厌烦不起来……
第428章 王妃入京了
在等待之中,荣安收拾长宁的心思也更重了些。
荣安昨日本想找长宁问问王妃喜好忌讳的,可长宁那丫头分明收到了她的信,却还是叫她扑了个空……
荣安自我安慰:来日方长,坏丫头总有一天会落在自己手里!
长嫂如母,会有机会的!
……
葛氏这是头一回入宫。
恍惚间,她对短时间内生活天翻地覆的改变虽感欣喜,但也觉不真实。
她稀里糊涂看女儿一飞冲天,自己稀里糊涂由妾成妻,稀里糊涂再次有孕,前几日她又稀里糊涂得了诰命。
甚至连葛家也因她的缘故得了抬举,兄长葛崇儒这次兼任了翰林院的典簿。职务虽不高,但负责的却是掌章奏文牍事务,若要细细论之,可以说是进入了皇帝的顾问圈层,前途不可估量。
只要虞家不倒,燕安不灭,葛家的前途绝对一片光明,往上走只是时间问题。另外,因着京中拔除太子势力后,许多职务都有了空缺,葛家老太爷也有了重返翰林的机会。
如此种种,令得今日以准亲家身份前来赴宴的葛氏紧张了起来。
这场宴席的参与者,除了他们一家子,不是后妃便是皇亲,深居简出惯了的葛氏唯恐会有不及和疏漏,如何能不战战兢兢,如坐针毡?
她不明白,女儿为何在这种场合也不见任何紧绷,反而在太后跟前也敢插科打诨,哄得那位老太太喜笑颜开,硬生生将原本严肃的氛围给调和得尤其轻松。
身子未痊愈不适合出城相迎的朱承熠也和他们一道等着王妃的到来,他也配合荣安说笑,令得大伙儿面上都带了笑。
太后一高兴,又给荣安赏了东西,葛氏也得了太后赏的几盒补品。
大伙儿都随意,葛氏终于渐渐松弛下来,偶尔也能与后妃们说上几句话。
苗贵妃尤其热情,在葛氏跟前不但对荣安和朱承熠大赞,还传了御医来给葛氏把平安脉,表示以后每隔十日会派御医前往将军府一次。另外,贵妃给荣安头上添了一支金步摇的同时,也私下给葛氏赏了一套头面做见面礼。
葛氏似乎一下就明白女儿热衷跑宫宴的原因了。一趟下来,仅仅赏赐就很可观啊!
想到那日说到嫁妆时,虞博鸿笑她给荣安存的那几百两,直言:“臭丫头手上,各种私房加起来不会少于这个数。你这点银子,对她来说真不算什么。”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头。
“一千两,不多。她很会花银子……”
“是一万。”比他富裕多了。闲在家里的闺阁小姐挣的比他这个身居高位的朝堂重臣爹要多好几倍,他都不知该不该高兴。
而且,她花什么银子了?她每回花的都是别人的银子好吗?
“……”
葛氏有些不信,可虞博鸿说:
“这还是保守估计。就冲她那敛财劲儿,说她有两万两我都一点不怀疑。”
问他怎么知道?因为阿生经常驾车捎带女儿进出各大钱庄和金银铺子。
阿生从不多话多问,但并不代表他缺少观察力。
虞博鸿虽不过问女儿钱财,但也不代表他没点数。
她的银钱若不多,压根没必要偷摸玩什么狡兔三窟,四处藏钱的把戏。只怕她是担心在一家钱庄存了太多,她那“穷困”形象就站不住了,所以才会在各家钱庄都存上一笔银子。既安全还低调。
且阿生还带她去过好几次粮油店。她从不买,每回还都只打听粮价,所以虞博鸿怀疑她可能都瞒着他们在外边有置业买田。
呵,她若买田,搞不好还会在外边买房产。她手上是没人,但朱承熠有啊!虞博鸿一点不怀疑女儿有那本事。
此外,这丫头更是每隔半个月就会去金银铺子。她身份水涨船高,又很会处关系,所以在京中很吃得开。四处“敛财”得赏赐,到手的银首饰一般都被她熔了或是直接换银锭子,金的则能卖则卖,卖不掉拆分了重打或置换其他金器……
总之阿生是从没见她花钱买过首饰,反而更多是瞧见她将整盒的首饰换成银票。
还有,就拿前几日画舫这事来说,虞博鸿可不信只进不出的女儿会将赢来的所有银子都捐了。若说她捐了两千,那她所得只怕也不会比两千少。尤其在听说陶云和颜飞卿也挣了好几百两后……
所以,虞博鸿虽不知女儿有多少银子,但肯定很多就是了。
葛氏闻言点头,女儿在她和葛家这儿,都还存了一笔银子,让她们可以随便花……
此刻见女儿在各种权贵间行走地游刃有余,而朱承熠的目光则时不时落在女儿身上,葛氏更觉欣慰。
女儿一定会过得很好,一定会!
……
另一边,荣安一直在观察朱承熠。
苗贵妃热情,目的自然主要是在朱永泰身上。
太子一倒,泰王的希望便上来了。
朱承熠早先给泰王不小助力,此刻他们自然希望这关系继续巩固。而她爹那里的助力更是他们所求,他们自然得想法子走近。
但荣安发现,最近朱承熠与朱永兴走得很近。前一阵,听说兴王还作客燕安王府了。可兴王是画疯子,一般人很难与他有共同语言。朱承熠吃饱了撑的?
比如此刻,他便正与兴王说话。
“你们说什么呢?”好一会儿后,荣安问他。
“请他待会儿若方便,给我娘画一幅像。”
“他答应了?”
“嗯。”
“不是说他从不轻易给人画像?”
“谁叫他老是偷偷给你画,不合规矩,被我教训了,所以他欠我人情,自然得帮我画。”
“可你……为何要画?”你还缺一幅画像?若说是怕以后远隔千里思乡情切想要慰藉,大可找厉害的画师来给王妃画像啊。
他凑近道:“太子倒了,大伙儿都盯着。我不想被划到泰王阵营,也不打算得罪泰王或是让皇上不满。为了燕安,为了你爹的立场,与其去跟泰王划清界限,我还不如与诸位皇子都保持一个良好的交往。
所以,我借着府上大装,请兴王用他画师的眼光帮着给出些建造和装点上的建议。兴王很喜欢王府的古朴,所以他想法不少,便去了几趟。
其实不止如此,十皇子那里的一场邀约我也应下了。我对所有皇子一视同仁,我是中立的,不会站队,皇上看在眼里,你和你爹也都放心。”
这厮笑开颜:“我打算就这两日便宣布痊愈,随后我便可以跟你爹学武了。你爹平日里忙碌,为免他舟车劳顿,以后我每日去你家学武如何?”
荣安狠狠瞪眼,“你还是多陪你娘吧!”
“那这样,我带着你,和咱们的两个娘,每日吃香喝辣,四处游山玩水如何?一来解你相思之苦,二来让你不用拘在家中苦哈哈,三来么,拉近两家距离,培养一番感情,制造些相互回忆,你觉得如何?”
“再说吧。”相思就罢了,出去玩乐倒是不错。可……就是不知王妃好不好相处。
燕安民风相对彪悍,王妃在那里独当一面,绝对是个有能力有魄力的厉害人。自己能摆平吗?荣安忍不住一声长叹,引得朱承熠大笑。
“放心!我娘一向爱屋及乌!”
一番等待后,荣安终于见到了自己的准婆婆,晚了足足半个时辰……
燕安王妃入京,在街道引发了拥堵。
倒不是王妃的排场大,也不是皇室相迎的声势大,主要是一来虞荣安正在议论的风口浪尖,另外则是那王妃豪爽,也不坐在车中,而是大大方方,英姿飒爽骑马而来。
如此,所有人都想瞧瞧那驻守边关的王妃,善主荣安的准婆婆究竟是什么模样。
高头大马上的女子眼神坚毅,神采奕奕,没有一点架子与百姓打招呼,让人一看便心生了好感。
“曾带兵打过鞑子的女英雄王妃果然不凡”,这样的言辞在人群里传开,好奇之人越来越多,倒是刚刚好,与荣安刚竖立起来的大好口碑相互成全,帮着燕安的口碑在京中也更进了一步……
心慌焦躁了好几日的荣安,在见到王妃一脸真诚随和的笑后,一颗忐忑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王妃眼里全是喜爱,拉着荣安轻声细语问了不少话。
那眼神没有一点看轻,温和善意欢喜之中还有感激和信任。
相见没一会儿,王妃便很直白地当着所有人面表态:“我很喜欢荣安。这个儿媳,我很满意。”
她给的见面礼,是一对燕安一脉传承近百年的镯子。
这是完全的认可。
对此,皇帝很高兴。
总算,也不枉费他近日对荣安的一番抬举。
王妃也有好消息带来:在皇上下令将大规模支持燕安清虏后,对鞑子已产生了一定震慑,今秋鞑子的行动明显减少,如此便给了燕安布防和设计火器足够的时间。燕安会争取在严冬到来之前将鞑子再往北赶上几十公里……
他们有信心在明春时,给予鞑子们最沉痛的打击……
皇帝闻言自然高兴,对燕安好一番鼓励和褒赞。
整场宴席围绕的都是朱承熠与荣安的婚事。
王妃对朝廷定下的所有日子和安排全都没有意见,更是主动表示,唯一的儿子娶媳妇绝不草率,这次她既亲自前来,便定要将三书六礼全都走一遍,尽力不给孩子们留遗憾。
皇帝对王妃的积极表态很满意。
而葛氏更是开心。
女儿这“远嫁”还“高嫁”,一直让她心头吊着一口气,此刻男方郑重,对女儿宽和,还考虑周到,甚至连已经跳过和完成的流程都愿意再按传统走一遍,她心头最后的那点遗憾都只觉在这一瞬消失了。
她觉得,女儿这婚事圆满了。若不是有孕在身,她愿意连干三杯敬王妃。
而王妃是个爽快人,挨着葛氏坐,主动拿酒与葛氏的甜茶相碰,与葛氏谈论着婚嫁上的种种。
葛氏早年在边关长大,与王妃很有共同语言。几杯酒的功夫,两人关系便近了不少。两个孩子又都各有各的不易,两人更有几分惺惺相惜的默契。
王妃一晃二十多年没回京,很想念许多吃食。
葛氏立马回应:若王妃不嫌弃,不如这两日便前往将军府赴菊宴。
王妃欣然应允。
葛氏更表态愿意带王妃在京城各处走走,感受京城大好秋色和风土人情。
皇帝大方了起来,豪爽直言不管吃喝玩乐,王妃在京所有开销由皇室负责。
王妃谢恩,当然主要谢的,是皇上为儿子寻到如此良缘。她代表了燕安王连干三杯相敬。
皇帝酒一多,想起了年轻时候与燕安王也曾有策马作伴的日子,感情上来,也是三杯见底。家常往昔聊起来,这些年与燕安的隔阂也似一下消失。
陪坐的皇子们也纷纷表态,燕安百年如一日保家卫国,抗击强虏,是大周的光荣,是朝廷和百姓之福……
又是几轮酒后,皇帝有些多了。
听到王妃和葛氏正讨论三书六礼,正为第一礼纳彩,即媒人提亲中媒人人选而头疼时,酒多的皇帝一兴奋,竟是主动请缨。
“要说他二人媒人,除了朕,还有谁?他二人七夕便是朕一力撮合,为了给他二人赐婚,朕大费周章。”还拒绝了原本对虞荣安志在必得的皇后和太子。“虽一波三折,但细细论之,七夕便是二人定情之日不为过。媒人之选舍我其谁!”
皇帝要做媒人,那自然大好。
王妃打铁趁热,直言距离大婚才一个多月,纳彩是第一礼,最好这几日便完成了。
皇帝应了,直接招来了钦天监监正,看了日子,决定三天后亲自前往将军府提亲。
虞博鸿也乐了,好大的恩宠。在他记忆里,皇帝这是第一次给人做媒。而且还是皇帝主动表态,真是活久见。
纳彩之后的两礼是问名和纳吉。这些钦天监早已做过,所以只需走形式,倒是简单。
但皇帝既然担下了媒人之责,自然意味着之后的每一步都将有皇帝参与,无疑,此番大婚已基本定下了轰动京城的效应。
荣安听着自己的大婚被安排得声势浩大,明明白白,有些怕麻烦,又有些兴奋。她清楚,此刻皇帝给的荣耀越多,对燕安来说便越安全。以后的自己,再没法低调喽……
第429章 消失的人儿
燕安王妃是个表里如一的人。
在皇帝看不到的地方,她依旧落落大方,直爽自然。
这样的人很好相处,也很能博得人好感。
葛氏与王妃相处得很不错。
在菊宴后的第二天,两人便相约上山赏枫了。荣安与朱承熠陪同,长宁继续开溜。
若说长宁一开始消失是因为躲清闲,之后是与兄长闹小脾气,那最近则是担心有人会趁她母妃在京中所以被乱点鸳鸯谱。她还不想嫁,逍遥玩着最自在。
于是最近的她不是装病便是躲在交好的姑娘家中,几乎避开了所有可能的交际……
香山红叶此刻正是开得最好之时,漫山遍野成片的红堪比火焰,有朱承熠安排着,几人吃喝玩乐都很尽兴。
两妇人见孩子们感情好,心里也高兴。
午后,王妃说了不少掏心窝子话,彻底打消了葛氏心头最后那丝疑虑。
“熠儿没有长辈在身边,很多地方我与他爹力所不及,所以将来还得多劳烦您和将军。他若有错胡闹,该打该罚您两位只管严格些。他若敢欺负了荣安,您二位也只管打罚,我与他爹绝不多言一个字。
王府事务不多,孩子们只怕也得经常去将军府叨扰。若是可以,还请您帮着多照应些。将来若有机会,我与他爹自当报答……”
“王妃客气了,这不是应该的?何来报答之说……”王妃这么说,葛氏求之不得。有些个大户人家乱七八糟的规矩多,媳妇进门了就轻易不让回娘家,此刻王妃主动开口,葛氏心下已是欢喜极了。
将军府人少,她十几年都与荣安相依为命。此刻她虽口上对女儿嫌弃,但心里却总觉空了一块。
若说荣安婚后也能经常回家,她真是觉得没有遗憾了。
“熠儿我也喜欢,只要他愿意,随时随地,随他在将军府待多久。”
“真的可以?”
“自然的。”其实小住的话,葛氏也不介意。
王妃欢喜,也直言表态,她不仅仅会将荣安当儿媳,更会将她当女儿。今后荣安的底气不仅仅是将军府,更是千万燕安子民。
“你是我与熠儿他爹早就点头认可之人。这些日子你直接或间接为燕安做的我们都知道,我们很感恩你能成为燕安媳妇。我们更庆幸,熠儿身边有一个你。你们好好过日子,万事身后都有我和熠儿他爹。”
王妃很认可荣安。
儿子两次入京,他们夫妇都战战兢兢。谁也不确认前途究竟会如何。熠儿因着身份,万事都没法出头,想要让对燕安一直虎视眈眈的太子皇后他们倒下,太难了。
荣安的出现实在帮了他们大忙。
她与熠儿几番联手,竟是这么快就将燕安前路最大的障碍扫除,燕安王夫妇简直感激涕零。
他们早就认可了这个儿媳,在他们眼里,荣安正是燕安王妃的不二人选。她与熠儿珠联璧合,简直是绝配。有这个姑娘佐着,熠儿万事定都能事半功倍,如虎添翼。
所以王妃这次是真心欢喜。
她这一路紧赶慢赶,硬生生将抵京时间赶早了两日。
儿媳比她之前看的画中人还要好看些,眼睛清澈待人真诚,外表看着很近人,实际内里却是个极有计较和判断力之人。王妃一见荣安便想到了自己年轻时候。她还哪能不喜欢?
再看儿子眼里都是星星,认真程度非同一般。有这么一个人在京城陪着儿子,她总算能放心了。
昨晚母子俩更是彻夜长谈,聊了许多。王妃细细听罢过去种种更对荣安多了几分真疼爱,跟儿子表示不管以后在燕安或是哪儿,他们都不会让媳妇受了委屈。
朱承熠犹豫了好久,为了长远,为了防万一,为了给远在千里外的爹娘透个底,也想看看爹娘态度,他将荣安“疑似”凤格之事半遮半掩说了一点。
王妃当即便惊在原地。
朱承熠心下懊悔,以为娘是因此而生出了不喜和担忧,他刚要将话头以玩笑遮掩,可王妃却来了一句。
“命格这事,娘也有瞒你。”
“……”什么意思?
“娘生你那年春天,你爹领兵出征,娘担心生产不利,就去了娘家小住。你外公觉得,燕安处境越发不好,为免有人对你不利,所以你的生辰八字还是保密才好。
所以,娘悄摸生产,而你对外的生辰足足往后推了三日。为了做给朝廷看,当时是选了日子最不好的一天。”
“……”朱承熠无语。这事瞒得可真紧,他半点不知。难怪他暗地里找人算了多次八字,结果都是平平,让他一度觉得自己命数不行。“所以我真实命格如何?”
“潜龙在渊,隐而不显。”成了,便是真龙,翱翔九天。败了,就一无所有,永堕深渊。
“……”
“我和你爹吓坏了。多亏你外祖父先见之明,否则你的生辰朝廷哪能不掐,若有传言出去,你哪里来的小命活?这也是我和你爹一直将你往纨绔方向掩饰的缘故之一。你越无能,才越安全,燕安也才更安全。”
之后,母子俩便沉默了。
这既是龙又是凤的,前路究竟该怎么走?
顺其自然——这只能是眼下的选择。
“熠儿,万事安全最重要。你背上担着燕安,不可被野心冲昏了头。”万一有闪失,陪葬的是千千万万燕安子民。
“娘放心,孩儿明白的。”
王妃一下转回了笑:“先好好准备大婚,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只要没有变数,咱们都只当刚刚的谈话不曾发生。”
“是!”
母子俩达成了共识。在眼下局势平稳良好的环境下,不做过多纠结。不过但凡涉及到安危和大局,届时必当全力以赴……
荣安也很喜欢王妃。
王妃做事干脆利落,脾性与她很合,所以荣安很愿意与这准婆婆同行出门。几人逛完香山后朱承熠有事离开,葛氏回家休息,但这并不妨碍荣安与王妃的兴致,两人下了馆子,又去了茶馆听书,最后还去戏园子走了一遭,一日下来很是尽兴。
一晚睡得香甜。
起床不久,提亲的就来了。
皇帝亲自而来,还带了一对活雁,说是朱承熠亲自所打。原本他伤势未愈,这事交给了郝岩,只让他陪同前往,但他坚持要亲力亲为,说为了这对雁,昨日一行人折腾了好几个时辰。
荣安这才知晓他昨日早退是为此故。
得婿如此上心,令虞博鸿的笑一再加深,对女婿也愈发满意。
皇帝短时间上了将军府两趟,一次是为府邸,一次是做媒,都是小事,却亲力亲为,得此皇恩,谁不得感叹虞博鸿权利的进一步巩固。
更有多少人都感叹,早些时候有眼无珠,竟然没有早些对那虞荣安先下手为强,结果白白便宜了一个塞王败家子得了这么大的一座靠山。
要说最后悔的,便是朱永昊了。
虽被禁足,大部分外界消息都接收不到,但偏偏府中禁军都是虞博鸿麾下,事关虞家的种种,他们都能或多或少接收一些。
他恨的,是虞荣安这个庶女在虞博鸿心中的分量这么足,这个庶女还有本事往上走得那么高!
他还恨,虞荣华与他来往这么些年,竟然一直瞒着他有这么一个深得虞博鸿心的妹子。若他早些知晓,怎会错过虞荣安?
而他思来想去后,觉得虞荣安之所以会恨他厌他看不上他,十有八九还是因为虞荣华那个对她不好的嫡姐和廖文慈那个给予压迫的嫡母。他觉得,他是因为虞荣华而被牵连恨上的。无妄之灾!何其可恨!
于是再一次的,他将所有的账算在了荣华身上。
而荣华渐渐也学乖了。
每回朱永昊来找她算账,她都会向那些卫兵求救。卫兵自然会救她,可她也少不了总会被朱永昊打上几下。
她每日除了以泪洗面,便是各种辱骂诅咒。
她每日都会坐在荣英被放走的那个侧门前不远的花坛边等着被营救。
刚开始传来荣安和虞家种种时,她还会激动。
但渐渐听多后,她也就麻木了。
在越来越长的等待中,她对荣英和亲爹娘的恨意也渐渐多了起来。他们一个个的,都好狠心!竟然没有一个人来救她,连个到府院外喊她一声之人都无。
可瞧瞧人魏氏!
廖静那娘和自己娘一比,简直天壤之别!
魏氏几乎是每隔三天就会来府外探望一趟廖静。
虽然隔着一堵墙,交流全靠吼,仅仅只是叮嘱些许废话,可那种有人在念着自己挂着自己帮着自己的感觉,却让荣华羡慕不已。
只是荣华不知,魏氏之所以能立于墙角不被立刻赶走,也是虞博鸿的示下。他知道荣安与廖静关系尚可,所以便睁一眼闭一眼,行了这么丁点的方便。
这日,荣华终于在魏氏声音出现时,抢先回应并询问起了她娘。
可魏氏只回了一句:“你娘好好的”之后,便不再做回应。
荣华更伤心了。
大家都好好的,只她不好吗?
而且廖静前一阵被荣英推了之后便不再搭理她了,她这才发现没有廖静的照应,她在府中更加寸步难行……
荣华并不知,魏氏倒不是厌恶她所以才只回了她半句话,而是……没法回。
因为廖文慈消失了。
她也不知自己那小姑子去了何处。
只是有一天,大伙儿突然想起来,好几天没见廖文慈了。
又是几天,还是不见人。
一找,发现人不在。
就那么凭空消失了。
家里人问老太太,却得了个“送去庵里了”的回应。
众人有疑,庵里?哪个庵?送去庵里怎么还遮掩?廖文慈的性子在那,绝不会做姑子。她若被强迫,还不得闹个天翻地覆?绝不可能悄无声息消失。所以,他们都觉老太太的说辞有问题。
更有好事的家眷特意去京城几个庵里上香祈福,都没听说近日有新人送去。
又去问荣英,可那小子疯了一般怒骂起来,“何其狠心才有这样的女人,抛夫弃子不说,连亲儿子也抛弃了第二回。还管她做什么!我只当没有这个娘了!”
荣英的处境并没有变好。曾经意气风发的他此刻寄人篱下,不但得收起了所有爪牙,还得不靠着巴结廖思明来进学。
他只觉得尊严被摔了个稀巴烂,每日都抓耳挠腮恨不得要发疯。当他的伤才稍微好了那么一点,他发现娘不见了。他的枕头下多了一封信,交代他好好保重,将来再见什么的,此外,还有一张银票。三百两。
呵,呵呵。
就这样?
就这三百?
他又被抛弃了。
他撕碎了那封信,彻底恨上了他的娘。
他所有的遭遇,都是因为他娘,因为她的两次逃跑,让他从天之骄子成了随从一般的存在。如此讨生活,死乞白赖着,他如何能不恨?……
廖家人私下对廖文慈也有很多议论。
不过,弃妇终于被送走是大好事,以后总算不用低着脑袋见人了。
廖家上下都极有默契,谁也不再提起廖文慈。
这才是荣华突然问来,魏氏不敢轻易回应的缘故。万一传出去,可别惹上什么事来。
但这事,荣安还是知道了。
原本她是让爹找人盯住了廖文慈的。
可廖家安稳,连盯了廖家近十日也没见廖文慈出门过。
还是有一日,荣英与廖思明闹矛盾后,廖思明骂他没娘,这才引起了注意。
于是荣安去“偶遇”了魏氏。
女儿还指着虞博鸿照应,魏氏哪敢不说,便将所知关于廖文慈的消失讲了一遍。
荣安摸不着头脑,只能找人去各处庵里寻一遍。
确认廖老太是撒谎了。
廖文慈应该是离开了。
可她去了哪儿?
荣安实在不明……
当然,荣安也没时间去找廖文慈。
因为转眼已到十月,大婚的六礼已进行到了第四步,纳征。
这日,燕安王府送来了礼书和聘书,并由皇上这个媒人带着其钦点的两位全福夫人,以及聘金、礼金和聘礼来到了将军府。
不论是皇帝近日的第三次到来,又或是长长的聘礼队伍,都给将军府挣足了脸面。
……
第430章 没法诉的苦
这纳征能满城轰动,主因还是那过分了的排场。
燕安王府准备的聘金不是金银,而是京郊的一所大宅院。那地方是新买新建的,连朱承熠都不知,可谓一巨大惊喜。如此,小两口不但有了自己的宅子,还多了一处散心避暑地。
礼金是三千六百六十六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是斟酌出的数字。但王妃私下,还是当着葛氏面另给了荣安两万两的礼金,让葛氏知晓她们不是不上心,而是面上不得不做样子。
但一个转身,王妃又私下单独给了荣安一万两,直言这是给她个人的,让她自个儿好好收着。
给皇室儿郎娶媳妇,皇帝作为皇室里最位高权重之人,这个时候也做出了表示。他直接添了三千两的礼金,如此,荣安的礼金面上也有了六千六百六十六两。
而燕安王妃入京时马车运载的那些聘礼,也终于露了面。
一盒盒金玉之物被捧着送进将军府。
为了装穷,聘礼中约莫有一半都是古董和皇帝近几年赏赐到燕安之物,皇帝看在眼里,也是再觉过去对燕安的逼迫过分了些。
总共六十六盒的聘礼,足以让荣安再次成为了京中上下羡慕的对象。
就说那些个皮毛,那鲜艳的珊瑚树,那颜色欲滴的翡翠盆景,都是单价超了几百两的好宝贝!燕安虽不富,但到底有家底,随便掏一部分出来也是一般人家望尘莫及的了。
他们又只一个世子,此刻自然得好好风光一把。
一时间,京中上下,谁不道一声“虞荣安好命”!
……
这边将军府给的回礼是三十六盒。
所有东西都是荣安和葛氏精挑细选出来的。
准确来说,都是荣安喜欢的东西。
比如,水晶杯,水晶瓶,水晶帘子什么的。
都是藏库房里几十年的好东西。
葛氏自然愿意,由着荣安随便挑。
反正都是肥水不流外人田,那边朱承熠和王妃早就明确表示,王府权利都会交到荣安手上,所以东西基本就属于换了个库房存放而已。
……
燕安王府送来的礼金,葛氏分文不要,让荣安自己私藏着。
虞博鸿眼神里虽带了点心疼,却也跟着葛氏点了头。
礼金是用来置办嫁妆的,荣安知道府里为了她的嫁妆几乎掏空了老爹的小私库,她哪能那般不知好歹。既然不收,她便在账面留了三千多两,又在葛氏那儿强行“存”了一万两。
等到弟弟或妹妹出生,她再多包个厚点的红包吧。
……
荣安及笄了。
由于一忙着准备婚事,二因府中在重装,所以没有场地办大宴,整个及笄礼很简单进行了。
及笄那日,前来的正宾是代表了太后的长公主,有司为燕安王妃,赞者是陶云,所有的簪和衣裙都是宫里送来的。所以虽一切从简,但实际贵而不凡。
众人出手皆阔绰。太后皇帝都给了赏赐。
就连长公主,也赏了一对颜色漂亮的红玉对簪,说了不少好听话。荣安知长公主就七夕那日对自己的几番出手有歉意,既她能做到纡尊降贵,自己便大方接受了。
而这个一般女子都极为看重的大日子这般简便而过,反而更是让满京城对荣安的“节俭”大为赞叹。
虞老爹顺水推舟,索性让人安排连续三天在将军府每日派米万斤,蛋千斤,更引来了各方赞誉不停。
瞧瞧,这是何等大善之家!贵女及笄不办宴,将银子用在了百姓身上,高风亮节!
这人吧,高帽子一旦戴上,自然就轻易不舍得脱下。
最终,三天超标派了五万斤米,可虞博鸿还又宣布,待荣安大婚时,将军府会继续大派米面七日。
荣安一肚子的苦,却没法诉。
倒不是因为银子,而是老爹享受追捧,这嘴一张,最近几日的她,都只忙着四处购米和派米了。
老爹一心让她的善主形象深入人心,鼓励她从早到晚亲力亲为,让世人都看见她的“良善”。
每天到日落时分,她都只觉两条腿没有知觉,几乎不是自己的了。
第三天的时候,朱承熠来帮忙。
她本以为可以早点结束,哪知那厮却是又带来了五千斤米和蛋,结果反而多忙了一个时辰……
于是,被众人夸着捧着的,又多了一位……
造孽哟,辛辛苦苦还得被人沾光,这是为哪般?
接下来的几日,荣安一直都陪着王妃。
葛氏身子不便,不能陪同,但她很赞同荣安此举。
婆媳之间就该好好相处,尤其此刻荣安是主,多尽些心,将来主客对调时,日子才能更顺心些。
可荣安的想法却简单,她只想休息。
府里各种事情实在太多,还不如远远躲开。
王妃每晚都会到将军府用晚饭,两家的关系也是近了不少。
那日,王妃用膳时却是一声感叹:“儿子的婚事我很满意,也不知长宁将来如何。”王妃竟是问起了葛家可有适龄儿郎。
葛氏摇头,这个,还真没有。
王妃有些忧愁。
长宁的婚事,得要皇帝指。一恐掺杂太多利益关系,二怕那些利益关系对燕安会有影响。
王妃只能请葛氏帮忙留意。等她走了,若有合适的儿郎,不妨帮忙牵线搭桥。
葛氏就笑,说她马上生产,能够接触的人太少,只怕帮不上忙。
若说接触的人多,常常在外赴宴的,眼前可不正有一位?……
几人的视线一齐停在了荣安身上。
“行吧!”
荣安半推半就。“我确实认识不少人,常茹菲和颜飞卿的婚事都有我的牵线,再给长宁相看个才俊,问题应该不大。”荣安自然不会放过这个自告奋勇的机会。
“那这事便交给你了。”
“我帮着相看倒是没问题,但长宁一向倔强,我怕她不听我的。”
“长嫂如母。我既不在,还将这事交到你手上,你便不用有顾虑。这种事,由不得她不听。只要你和熠儿都觉得好,不会害及燕安,便只管去做!”王妃觉得,自己主动找的总比皇帝心血来潮赐的要好。若荣安接下这事,将来皇帝总会顾及几分虞家面子,对长宁有益无害。
“回去后我便警告了长宁。保管她全力配合你。”
“成,那我尽力而为。”
“嗯,她要不听话,你让熠儿收拾她。她最怕的便是熠儿。”
荣安心下大笑。
总算是让自己逮到机会了。
长宁啊长宁,看她今后还如何嚣张,如何蹦跶,看她今后还不乖乖听话,看她再不臣服,再敢给自己甩脸,那自己就给她相看些歪瓜裂枣,吓死她!
果然,可以做恶嫂嫂了……
王妃见荣安欢喜,自然不知她心中所想,还暗道女儿和媳妇感情好,心下更是放心不少。
“相看之中的花费你只管记账,到时候我让管家给你结。”王妃心细。“你不用有顾虑。”
“您客气了。”只要能让长宁听话,倒贴银子她也是愿意的……
而王妃只跟着荣安玩了两天,便兴致缺缺了。
“咱们去做点实事吧!”王妃提议。
“您只管说,想去哪儿做什么,我都陪着!”
“那去行善吧。”
“……”
荣安纳闷。怎么她身边所有人都想要行善?是她太不善良了吗?
善堂已经开建,正在施工。
于是,王妃与荣安两人一道前往了施工地,给那些工人送茶送点心,博得了一片赞誉。
王妃个人也捐出了千两,继而带着荣安身体力行去筹款。
十日时间,两人从京城各大庙宇,到几次宴席,筹到了近五千两,再次将善名进一步巩固。
荣安觉得,最近这半个多月,简直要了她命。
她脸都瘦了一大圈,导致最近的她出门,路上认识她的三姑六婆,看见她都要道一声:“瘦了,多多休息,好好保重。”
还有一次走在半路,竟有位不认识的大嫂给她塞了个热乎乎的鸡蛋让赶紧吃……
一次宫宴,连皇帝都看出荣安瘦了,安排御医开滋补方子的同时,又给赏了不少补品让吃起来。
于是,她再次恢复了一日两补药三汤水的日子。
这次她逃脱不了,因为虞爹下了命令,让她在出嫁前长十斤。当然,这令不是向她下的,而是她的奴才们。
虞爹表示,若到时间达不到他要求,那荣安出嫁的红包她的奴才们便拿不着了。
所以几个丫头每日都很积极将汤药浓浓熬着,满满送上,盯着她喝到一滴不剩,更令她苦不堪言……
“都是为了你好,乖乖地喝。”朱承熠也是这么说。“白白胖胖的更可爱。”大概手感也更好。
那厮转身告诉丫头们,“在将军所要求的十斤外,你们姑娘每长一斤,你们便可得赏十两。”
丫头们雀跃,荣安则直啐。
按斤两算钱,这是要养猪吗?
“你若不愿意,可以回购啊!”朱承熠抱胸直笑:“你可以买断你爹要给的红包,双倍给你丫鬟们,想来她们一定很乐意帮你维持此刻体重。”就怕你抠门舍不得花钱。
丫头们闻言齐刷刷巴望看来。
荣安呸!
自己真是猪吗?
那岂不是莫名其妙要花好几百两。
“哼!谁敢帮着这厮让我长胖,你们所得赏赐得分我一半!”荣安哼哼离开……
可这日,王妃却突然表示要走了,回燕安去。
“不等大婚,不喝喜酒吗?”荣安惊。
“不了。若等大婚还得要半个多月。再拖下去,往北路上就结冰不好走了。你父王他冬日来前可能还得有所行动,我得回去留守坐镇燕安。”
王妃捋捋荣安发。
“这次过来,一为表态,二为相看,三是与你和你家拉近感情,另外也是让你和所有人都知道,我和你父王都满意你,我们是你的后盾,不论你做什么,我们都会全力支持你。你的聘礼送到,我的任务便都完成了。
以后,熠儿还得你多费心,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争取早些开枝散叶。多谢你这段时日的陪伴。以后我们在燕安再聚。你可以经常给我写信。需要银子的话就跟熠儿拿。若熠儿有做的不好的,你还得多多包容他。你是好孩子,我真心喜欢你。所以,临走之前,你能不能提前喊我一声‘母亲’?”
这些日子,荣安确是把王妃当做了婆母来对待。
她一声“母亲”唤出,倒叫王妃感动的不行。
王妃早就收拾好了行李,她潇洒来去,拒绝了宫里和将军府要给她办宴的意图,第二日便离开了。
隔日,长宁便拎着两盒点心上了门。
昨日,她被母亲带着入了宫。王妃跟皇上求了恩典,希望长宁的婚事将来征得其兄嫂意见。皇帝爽快应了。
可长宁却吓坏了。
虞荣安睚眦必报,老哥对她言听计从,这般还得了?
她不但不敢再任性,就连马屁也得赶紧拍了来。
这不,她第一时间上门示好来了。
荣安才没有立马见她。
“这点心是昨天的了吧?”荣安眼睛毒得很。“让她去鸿运楼,我要新出锅的茯苓糕和桂花酥,我还要月桂居的卤肉荷叶饭。都得是热乎乎的。还得是她本人去买的。”
长宁听得直咬牙。
呸!鸿运楼的糕点常年得排队,大半个时辰还不知能不能排上,而且鸿运楼在城东,月桂居在城西,中间隔了一个京城,要累死她吗?
对,虞荣安从不吃卤肉,她要什么卤肉荷叶饭!
分明的为难!不,刁难。
长宁表示拒绝,并要求见荣安。
荣安笑着出来。
“再加一个德和楼的酱猪蹄。”
“可你根本不爱吃卤肉和猪蹄。”
“点心是给你哥丈母娘吃的,荷叶饭是给你哥吃的,猪蹄是你哥丈人吃的。我不吃你的,就只看看你的诚意。”
长宁张牙舞爪离开。
荣安本以为她不会屈服,哪知一个多时辰后,她却带着好几盒吃的跟着回家的老爹一齐出现了。
“你要的我都买了,我还让送来了一大桌席面。今儿我请客。”她请客,她便是主,总不会赶走她了吧!
这丫头学聪明了。
她买了虞博鸿最喜欢的酒和卤肘子,有虞爹罩着,她大大方方留在了将军府……
第431章 好羡慕荣安
荣安最近在外边的时间太长,眼看婚期越来越近,她更是忙了起来。
朱承熠府里翻新,却没有个女主人帮着捯饬。所以荣安除了自己府上重装和自己出嫁这点事,还得操心王府里的种种零碎。
朱承熠盯着各处施工,事务不少,管不了小事。荣安怕以后住得不顺心,宁可自己多费心。
王府是整个翻新,皇帝付账,所以她和朱承熠不用操心预算,自然是希望有个新气象,每样都换新。所以那繁琐事务,简直是一堆堆的。
葛氏的肚子越来越大,荣安忙不过来,只能找了舅母和葛薇她们来帮忙准备自己的嫁妆。
至于小友们那里,也就只陶云有时间,来帮着选了两次王府需要的各种桌布帘子幔帐料子。可即便如此,荣安依旧只恨不得长个八只手,可以各种准备一起来。
荣安忍不住再发牢骚,这婚事时间还是太近了。若到春日,她才有时间尽善尽美嘛。这着急忙慌的,累的都是她。
她试探着提出延后婚期,却是连搭理她的人都没了。
累极的她忍不住仰天长叹,说好的休息一阵呢?一点没有实现啊!这日子怎么比先前练武还辛苦了?
最近的她,连小友们都见不上了。
颜飞卿和她一样,在为婚事忙着。
常茹菲则得准备远嫁。庆南远在千里之外,风土人情都不一样,她要准备的事务更多。
庆南王妃的第一封信已经到了。那是朱永泽早先请示想娶常茹菲的回信。
信中,王妃向朱永泽提了一点:娶京中贵女可以,但他得答应,将青梅竹马的表妹也收在身边。
说他的婚事庆南各族都盯着,不能顾此失彼,京中关系要维护,但也不能不顾本地的各方。
那位表妹是王妃外甥女,刚好是庆南当地大族嫡女,仰慕朱永泽多年。
于是,常茹菲愁上了。
这意味着,她这一嫁人,还有硬仗要打。
既有婆婆,还有妾室,此刻已经让人糟心起来了。
“你若不愿,咱们想法子不嫁便是。”陶云叹。越是大族大家的内宅,越是难免风波。地位越高,越是得考虑各方利益。三妻四妾这种事,根本避不开。
就如燕安王和王妃感情那么好,还不是得委曲求全接收下大周送去的妾室?若是敢挣扎,指不定从地位到人头全得被端了!太难了!
而她们更担心的,主要是常茹菲远嫁后孤立无援,这才是棘手所在。若是对方强势,难免将来会被欺负。
从这些方面来看,她们更是羡慕起荣安来了。
只有荣安办法多,竟然当着所有人,拿捏住皇上心思,当众让皇上应下好几个要求。只区区一个“河东狮”之名,便换得了“掌府中财权”、“得御赐戒尺管教”、“不纳妾”、“带大量娘家人入府”等等一大堆的权益。
那些个条条种种,都足够让全京城的女子羡慕和嫉妒了。她们不敢想的,人家不但提了还做到了,这哪里是嫁人,分明就是找个地方做那被供着的大佛去了。
可叹有那珠玉在前,最近的她们看自己婚事时,哪哪都觉不足够……
所以啊,人比人,气死人!
没办法!
即便老天给她们朱承熠,她们也成不了虞荣安!
所以,认命吧!
常茹菲苦笑之中还带了丝甜:
“他对我和盘告知,足见他的坦承,他说万事有他,让我不用担心。他若对那表妹有意思,他们早就定亲或成婚了。他说,我过去后,不会让我受委屈的。他会先尽力解决表妹的事。”
那人是自己选的,常茹菲哪里舍得不嫁。她从不怕战斗,她只怕没有战斗的动力。
“而且他已经回信了,表示在我点头前,绝对不会让表妹进门。即便进门后,在我生下孩子前也不会让那表妹有孕的。我们觉得,那表妹未必能等下去,大概能自己选择望而却步……”
“你既然放不下他,那咱们便只能勇往直前了。排除万难走前路,你可以的!”陶云鼓励。
于是,常茹菲只能加大她的准备。
如荣安早先的猜测,为了让她更配得上庆南世子,她的兄长又升官了。低迷了数十年的常家开始焕发生机,另一常家子弟也有了磨练之机。
所以常茹菲觉得,哪怕为了家族,她也得顺利做上庆南王妃。如此,至少可保她家再兴旺个几代人。
常家得了皇上点头后,训了不少人,打算用作陪嫁和底气。常家还着人去了庆南,预备提前置些个产业,培养些人。将来常茹菲万一受委屈,也不至于没人可用,没娘家撑腰。
这几天,庆南又来了信。
庆南王妃催促朱永泽早点回去准备婚事,但朱永泽坚持要等朱承熠大婚之后再回,说白了,还是为了多些与常茹菲相处的时间。
他打算到家过年就成。
他们的婚事定在了明年五月,时间上还很宽裕。这一点倒是让荣安羡慕不已。但荣安也微微觉出庆南王妃怕是不好相与,常茹菲今后日子怕是得熬……
十月中的时候,宫里传来了好消息。
倍受皇帝宠爱的禧贵嫔有孕了。
一个多月,胎像稳固。
皇帝证明了自己宝刀不老,依然健硕,自然高兴,破例又给禧贵嫔晋了一级。
于是,这曹氏只用了三个多月的时间,便连升三级,成为了禧妃,令得后宫众人皆眼红不已。
皇帝在宫中大摆了宴席。
几家欢喜几家涩。
皇帝身体康泰,皇位悬而不决,只叫一众皇子暗自发愁。
荣安听老爹说,朱永昊闻喜讯后,笑得前仰后合,当晚还喝醉了酒。
他对月长笑:“控制了我有何用!我倒要看看,最终会是个什么结果。只要不死,战斗不止。骨肉厮杀总不会停的,我就等着看好戏!我得看看,究竟会留下了谁!是谁,才会是最终的赢家!”
那边皇帝一欢喜,朱永宁被封王开府了。
从此,大周朝又多了一个宁王。
另外,宁王婚事也被提了上来。
朱永宁为人素来高傲,有些挑剔,皇帝征求他意见后,打算过几日便为他办宴选王妃。
人选是皇帝和贵妃拟下的。陶云和长宁这样尚未许人的贵女有好几个都上了名单。
长宁慌了,匆忙来寻了荣安。
“我不要嫁宁王!你给我想法子!”
荣安瞪了她一眼:“那么多贵女参宴呢,大多数就是去凑热闹的,谁说就会选中你了?”荣安可不觉得按着朱永宁的心性会选长宁。
不是说长宁本人不够好,虽然长宁确实不怎么样……咳咳,主要是塞王之女的名声再响亮,底气也在千里外,并不如那些京中权贵之女来得有助力。
加上长宁莽莽撞撞,绝不是朱永宁会选的。
“可……万一呢?你不是在我娘跟前大包大揽了?这会儿可不能做甩手掌柜!”
荣安见长宁真慌张,更觉几分怪异。
“怎么?这是做王妃啊!朱永宁是正宗皇子,又不是像朱永霖那么胡闹没用的,嫁给他,是很好的选择。恕我直言,你很反常。这种时候你不该推却,而是来找我帮着牵线搭桥才对。”
荣安撑身靠近了她几分,审视她道:“你该不会有意中人了吧?最近偷偷摸摸不见人,是不是瞒着我什么事?那人是谁?从实招来!”
“虞荣安,你别胡说八道!谁偷偷摸摸了!我就是单纯不想嫁朱永宁!算了,不求你,我总之不是不会嫁朱永宁的!”长宁气呼呼离开。
荣安觉得莫名其妙。
她和长宁经常拌嘴,但长宁这次很开不起玩笑,肯定是有问题。
难不成,长宁与朱永宁有仇?……
荣安没想到的,是陶云也找上了自己。
“我觉得我会被朱永宁选中。”陶云道。
“嗯,我要是他,也选你。”陶云可是早先朱永昊相中的人。她家的陶老爷子声望在文人中是一等的,此刻虽处于半退状态,但只要声望在,振臂一呼下,依旧是文官中的主心骨。
加上陶云本人既聪明又能干,会看眼色还懂人情,简直无可挑剔啊!
“你觉得宁王如何?”陶云问。
这个,荣安真就说不好。
她和朱永宁接触不多。前世的朱永宁一直跟着朱永泰混,要到一年后才封王。他的王妃在太子干涉下,也只是一个无权老牌勋贵家的嫡女,哪有今生这么多的选择!
前世朱永泰倒了之后,宁王的势力也被瓦解,但他倒没过得太糟,并未受到大清算,至少也做了个闲散王爷。日子混得还算不错。
今生的这会儿,太子已倒,宁王他们会是怎么个走向,荣安也不清楚。
“我不想入皇室了。”陶云直言。一是因为风险,二是太累,三是……她好羡慕荣安。都说近朱者赤,她看多了荣安后,真就被荣安给带偏了,觉得自在快活随心最重要。
一想到入宫或入皇室,她突然就觉得喘不过气来了。
而且,陶家的今日是真才实学积累,家中并不需要她去拼。
“荣安,你帮帮我吧。”
“……”
荣安一愣。
咋又一个不想嫁宁王,让自己搞事情的?
不过,虽说朱承熠觉得自己太管闲事,但荣安还是坚信,是自己能力大,人缘好,才这般让大伙儿都愿意信任并依靠。
“这事,你找泰王打个招呼不就好了?宁王一向唯泰王马首是瞻,泰王上位需要助力,你家跟他明言,说你不想嫁宁王,他定会给这个面子去安排的。”
“打过招呼了。可似乎没用。”
原来,昨日陶云跟颜飞卿采买嫁妆时刚好碰上了同样采购新宅物资的朱永宁。
按理双方原本就不熟,见面最多也就是点头之交。泰王那里又打过招呼,应该远远避开才最好。
可朱永宁的态度不对劲,既是让人送茶,又是来搭话的,怎么看都有些殷勤了。
他那眼神一灼热,陶云便浑身不得劲。
“他令我想到朱永昊,后背直发毛。所以,我觉得我有些危险了。我讨厌那样的眼神。”
“陶云,你是不是喜欢你师兄?”荣安突然笑着冒出了一句。
“什么?”陶云的脸可疑地红了红。
“你要是告诉我,我便给你想办法。”
“……”
“你是不是对你爹的那个关门弟子有意思?”
陶云盯着荣安,不明她怎么这么笃定的。
“哪来的喜欢,就是我爹喜欢罢了。我就是觉得,那人与我志趣相投,在一起过日子应该还成。仅此而已。随心而往,我想要简单点。”
她一叹。
“我不想全听天命,总要尽人事的。试试看吧。”
陶云抬头看来:
“你要知道的我都说了,你打算怎么帮我?”
“装病不去参宴?”
“这就是你的法子?”颜飞卿装病是拒绝赐婚,此刻只是选人,她怕不到场的话,更是连个摆脱的机会都没了。
“就说和你师兄已经定亲。”
“不行!我师兄身份功名不够,没人会信。反而都得以为师兄是挡箭牌,不但得罪了泰王宁王,还会连累我师兄的名声和将来!”
“那……可……我怎么知道!”
荣安理直气壮起来。陶云明明就比她聪明啊,干嘛来问她!
“我还没想好!所以不知道!”
她刚刚只是为了套话所以给的许诺,她的脑子从来都转不快,运气好的话,一天大概能有辙,要是运气不好,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
可那选妃的宴席,就是后天了。
荣安没有把握。
“要不……刚好长宁也不愿嫁宁王,不如后天你二人当着所有人打一架,丢尽宁王脸面,如何?”荣安撑头眯眼:“宁王一向骄傲,一定受不了,大概便看不上你们了。如此,你名声也毁了,就不用门当户对嫁了,刚好可以嫁给你师兄去。”
陶云没好气:“你就不怕适得其反?万一宁王顺水推舟,咬定我二人是为了他的王妃位置大打出手,为了对坏了名声的我二人负责,他直接去求了皇上,把我二人一道弄去了身边左拥右抱怎么办?”
“哎哟,我的脑子能想出的,也就是这种法子了。你要么给我点时间,要么自己搞定!”
荣安拔腿就跑了,一个个的,都是烦人精。
……
第432章 胳膊肘往里
其实长宁多操心了。
即便她不来找荣安想法子,即便宁王真对长宁有意思,荣安和朱承熠也绝不会将她许给朱永宁。
那边朱承熠都在一个劲儿地避嫌,唯恐站队任何一个皇子,他们哪里能犯这样的错。站在虞家立场,虞爹之所以能稳如泰山,也是源于立场的坚定。
若长宁跟了朱永宁,那他们等于都被归到了泰王和宁王阵营。他们若做点什么,皇帝会怀疑和不满,若什么都不做,会被宁王泰王方拿捏和暗逼。
到那时,才是真正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
所以眼下形势大好的情况下,他们自然不可能自寻烦恼,自己跳进皇子们的战争中去。
反正围场之行和前几天王妃在时,皇帝都先后应承下长宁婚事会征得其本人和朱承熠同意,所以长宁虽是候选,他们也并不着急。
但能让陶云急躁成这般,想来朱永宁那里的表现应该是很暧昧了。
而且……还很有嚼头啊。
按理,泰王娶的是赵家女,是阁老家的女儿,在文官集团,他们已经得到了很有利的一波支持。
若按着泰王的立场来说,宁王作为他的得力帮手,此刻娶武将之女才更有利。甚至是娶勋贵老族家的女儿们,也比再娶文官家族女儿的意义要大得多。
可显然,宁王并不打算按着泰王意思走,反而是做了相似于泰王的选择。
难道,太子一倒,这宁王野心也开始生出了?……
虞博鸿回府后,荣安探了探他的口风。
“皇上……确实属意陶云。”这事今日他们还说到了。“一是宁王表示他对陶云很有好感,二来上次太子那里,皇上对陶家有愧,一直想找机会补偿陶家。所以选中陶云,可以说是宁王和皇上一起的意思。”
“皇上,怕是还有别的意思吧?”荣安揉了揉脸。
“你说来爹听听。”
“禧妃有孕让皇上底气更足了,他想借着这个势敲打剩下的儿子们。而眼下的皇子里,有些泰王一家独大的意思,所以他故意选陶云,让宁王也有了类似泰王的底气。他要让世人知道,所有乾坤都只他能定。他想扶谁就扶谁,泰王必须老实。
他身体康健,实力雄厚,无惧无畏,所有权利在握,只有他才是大周朝唯一的霸主!说白了,他还是担心废太子事会重蹈覆辙。这也更是警告朝上朝下那些心怀叵测之人,不要想着择主。因为只有他才是主!”
“果然有长进,会动脑子了。”虞博鸿笑着啜了口茶。“确实如此!”
“所以,陶家即便不愿大概也不敢说什么。”陶云大概也心有所料,知道正路怕是走不通,这才找了自己帮忙应对。
皇室确实不好嫁,一旦争斗起来,倾家覆族只是眨眼间。他们陶家不靠钻营,所以不需要冒险。
荣安玩着桌上杏仁:“是完全定下了吗?”
“也不算是完全。”虞博鸿知道女儿跟陶云要好,不由多看了她两眼。“后日会由宁王自己决定,但既然有了大概共识,至少七八成可能就是这样了。”
“到底还有两三成的变数,到底还是要宁王决定不是吗?”
虞博鸿手一颤,须子一抖:“你又要搞事情?”
“您冤枉我了。我这么深明大义的人……”只做好事,从不搞事。而且只要不妨碍大局,她的胳膊肘一向只往里拐着……
念在这宁王也没干什么大坏事,她下手便轻一点吧。嗯嗯,自己好生宅心仁厚!
荣安的主意说来就来了。
她匆匆忙忙往外去,虞博鸿没能叫她停住脚。
“臭丫头,太阳都落山了,你娘叫开饭了,你去哪儿!”
去哪儿?忙着呢!
“我就去安慰下陶云,不用等我吃饭,我去陶家蹭饭!”她是去帮忙的,饭总要给的吧?
荣安一身素淡旧衣,毫不引人注意地前往了陶家。
陶家书香气重,荣安学识不够,每回走进她家都有些肃然起敬,总觉得道两旁的树木都比自家的古朴优雅沉稳好几分。
正是饭点,她突然而至,倒叫陶云有些尴尬,自然得要留荣安用饭。
陶家菜色与虞家截然不同,绿色比肉色多,白的比红的多,连菜碗饭碗都比她家小。
“我家规矩,最多只食六成饱。”陶云张罗去加菜:“多吃素,益于思考。”
“别别,别加菜了。”荣安还是喜欢吃肉。
精致与否不重要,精良与否也没关系,摆盘什么更不重要,但最好得是荤的比素的多,她吃得才开心。“我就说几句话。不在这儿吃饭了。”她打算去下一处蹭饭。
吧啦吧啦……
她留下了一个主意。
陶云听罢只思考了不到十息,便点了头。
半刻钟后,陶家出来了一辆马车。
车头和车厢都挂着灯笼,明白写着“陶”字。
马车直接到了泰王府。
这可是荣安第一次单独来做客。
侧门一开,马车直接进去了……
泰王妃赵氏已经等在了一边。
她家刚要用晚饭,便收到了荣安口信,赵氏赶紧过来候着了。
为了避嫌,泰王也临时离了府。
“我可怎么也没想到你会过来。”赵氏笑得温婉,亲自将荣安从陶家车上扶下来,随后看向了车厢之中。
荣安笑:“别看了,就我一人。我来蹭饭来了!”
“王爷不在,我一个人用饭正无聊,你来得刚刚好!欢迎极了!”赵王妃拉着荣安便往花厅去了。
未进花厅,便有扑鼻香味传来。
鲜香浓郁的味道,好闻极了。
荣安已觉通体舒坦。
进门一瞧,果然甚为满意啊!
满满一大桌子色香味俱全的菜肴都正冒着热气。
果然,她早些传了消息过来很明智,给了泰王府足够的时间准备饭菜。
“我家王爷嘴刁,府里几个厨子手艺都是顶顶好的,你既来了,一定要好好尝尝。我知你喜欢燕窝,刚好府里有不错的金丝血燕,你得多吃两碗。”
“这么一大桌子菜,我已经食指大动了。王妃不用忙了,就桌上这些够了。”
“已经让人炖上了。你可不能推辞。吃完再带上几两走。”
赵王妃盛情。
可不是?眼下的虞荣安不看其他任何,就凭她是虞博鸿喜爱的女儿这一点,便是所有人都愿意结交的。
所以赵王妃虽只猜到荣安此趟来意或与陶家姑娘有关,但还是很愿意好好招呼一番的。
荣安不是扭捏人,坐下便大快朵颐起来。
王妃心悦,见荣安吃得香,少有地跟着多动了几筷子。
“王妃你太瘦了,就该多吃点。”
“我一向胃口不好。今日你来我高兴,已经吃多了。”
荣安笑:“你们书香门第出来的小姐都这样。以前陶云她们吃饭也不香,现在只要跟着我下馆子,一桌子十个热菜我们至少能吃光七八道。”
“那敢情好,以后你多来,我沾你光大概能养胖几斤。”
荣安还嗅到赵氏身上有淡淡药香。
“刚喝的药。调理的。”
“不用着急,放宽了心。早晚的事。”荣安知她想要身孕。毕竟与她同时期成婚的廖静,入宫的曹氏都有了身孕,就她的肚子一点动静没有。这如何能不急!
“我明白的。”
赵氏话虽这么说,可压力却一直不小。她本以为太子倒了,廖静那里不足为惧,她可以喘口气,不用在生产上着急争取。
哪知眼下老十封王,眼看又要娶妻,她的先机若把握不住,就被赶超了。
兴王不谈,先太子和老六一栽,事实她家王爷便是眼下实际意义上的“皇长子”了,有没有子嗣,这是很重要的筹码。
尤其在皇上身体康健之时,皇孙辈的兴旺更是皇位的重要决定因素。她不想拖后腿。
种种相压,使得最近的赵氏晚上连觉都睡不踏实了。
荣安自是瞧见了她的黑眼圈。
“宁王的媳妇……”若不是知晓赵氏的顾虑很大,压力很重,荣安又怎会来这一趟?“你希望是谁?”荣安夹了一块绣球干贝到口中,抬眼看向赵氏。
赵氏知道荣安说话做事爽快,却没想这般直接,一时就愣住了。
荣安笑道:
“我觉得,对你和泰王来说,最糟糕的选择就是陶云了。陶云出自学士之家,他家老爷子也是内阁下来的,其实她和你一样,来自阁老之家,你和她的相似点太多了。陶云若跟了宁王,泰王的优势就不大了是不是?我一个外人,这么一想后都觉得紧张,你与泰王定也有些挂虑。”
赵氏的筷子放了下来,难掩警惕。
“宁王与我家王爷感情一直不错。虞二小姐怕是有些误会。”
“也许吧。”荣安笑笑。
确实这样。前世今生的朱永宁一直帮着朱永泰。
“但这不妨碍防患于未然吧?而且陶云告诉我,她家请泰王帮忙去拒绝宁王了,但似乎宁王这次并未把泰王的话放在心上。”这一点,泰王心里不可能没有一点芥蒂。
其实荣安并没有质疑朱永宁的意思。而是人性本就如此,谈感情,在利益面前,未必靠得住。曾经的皇子们,因为前路上有太子,所以老八老十能抱团。可此刻太子变废子,谁知道那些个野心会不会窜出来。
宁王将来会不会跟着泰王走,也没有人知晓。
荣安会这么想,泰王和赵氏眼下只会比她更紧张。
赵氏重重舒了口气。
“是。我们确实不希望老十娶到陶云。”
“那好!”荣安举起了酒盅:“我也不希望,陶家也不希望。这可不可以作为一个共识?我们一起努力一下?”
赵氏面上露出了一丝苦笑:“但这次是皇上的意思。”他们也打听到了。
“试试呗!”
荣安主动将酒盅撞上了赵氏手中杯。
见荣安有些把握的样子,赵氏面上跟着一松。
若真能解决这个难题,她自是求之不得。
“这便是你的来意吧?不如给我说说看。若是有可行之计,我自当配合。这事若成了,我与泰王欠你一个人情。”这事,不止是为了宁王妃人选,更是为了宁王前路的走向。对泰王府来说,至关重要。
荣安笑得灿烂了些。
“人情倒是不用了。”
家里和朱承熠都要和泰王撇清关系,所以泰王府的人情她可不敢要。“我打算在京中弄个绒花铺子,卖些小玩意儿,将来还请将来王妃多多光顾就好了。”
赵氏噗笑而出。
银子能摆平的事,那算事吗?
“你若开了铺子,我们王府,我娘家,我所有交好的亲戚朋友家的所有绒花都从你铺子拿。你哪日开张,我先付三千两的定金,以后取绒花只管从那账上划便是。开张那日我去给你亲自张罗,保管你一炮打响。如何?”
“客气客气了!”荣安笑弯了眼。
这事她早就想做了。
前世她做绒花的手艺可是名师所授,又比对了宫中的手艺用十多年时间改良过的,出自她手的绒花,比宫中织造出来的还要精细。
今生她没时间也没兴趣再做绒花,这凝聚了心血好不容学成的手艺前世只惠及了荣华,今生再丢了太可惜,所以她一直有心思弄个绒花首饰铺子。
最近即便不得空,她也还是将手艺每几日便教一点给菱角几个。等她大婚后,她便得将铺子弄起来。她有人脉有名声,赚点银子不成问题。
总算不枉费今日“多管闲事”辛苦跑这一趟,得了燕窝还得了买卖交情,铺子未开已火,不错不错!
“后天参宴之人名单都有了吧?拿来我瞧瞧。”荣安直入主题。
“有!”赵氏第一时间就有了名单。“主要也就七位竞争者。”
荣安看着这名单,一下就笑了。这事比她所预想的还要简单些。
除了长宁和陶云,剩下五位,一个是朱永宁娘家青梅竹马的表妹,一个是朱永宁前世的正妻,一个是贵妃娘家的表亲姑娘,是贵妃和泰王原打算给朱永宁所配,还有剩下两位则是朝臣之女……
“长宁和陶云那里,有我负责。您便帮着搞定其中两位即可。”荣安在名单上点了点。“另外,您找人将陶家马车来泰王府之事往外传一传。”
“这……是何意?”
“探探宁王心啊!陶家与泰王走这么近,他若依旧视若无睹一意孤行,可见他……”荣安摇摇头。若朱永宁底线不怎么样,她下手也就不用有负罪感了。
……
第433章 被盯的宁王
泰王妃热情,荣安便多待了一会儿。
好菜好酒好茶,东拉西扯,倒也惬意。
很快她们便收到消息,“陶家车进入泰王府后院”这事已传进了宁王府,她们还刻意漏了些“陶家或有意将陶云许给泰王做侧王妃”的消息给朱永宁。
昨日泰王已经向宁王明言了他的态度,若朱永宁顾念着与他八哥情分,这个时候一定会求证泰王对陶云可有意,之后再摆出个是公平竞争,是继续争取,或是就此退出的态度来。
若宁王愿意就此作罢,那自然最好。
但若朱永宁那里继续充耳不闻,那便呵呵了。
所以,先来一把试探再说……
荣安这才懒洋洋伸了个懒腰起身告辞。
赵王妃一再邀请荣安以后常来,荣安给了个“一定”的回复。
她与朱承熠已经达成了共识:将来的局势没有人能保证,所以他们以后尽量不得罪任何一个皇子,也不会随意站边,更会尽量与各位皇子都保持一个好关系。
那么将来高位上不管坐的是谁,不管朱承熠能否问鼎,他们要保住“平安”这一条总不会有大问题。
所以她会好好运营与各位王妃的关系。
这事,她很乐意。
真的!
所有的王妃都比她富裕,和她们交好,沾点光蹭点油总不成问题。
比如这会儿,泰王府已经在那辆马车边准备了七八个礼盒,叫荣安真吓一跳。好个财大气粗的,看来自己真是解她燃眉之急了。
“这些……不如我给妹妹送去虞家?”赵氏还是个贴心的。荣安坐陶家车来,自然得先回陶家,这些礼盒带去陶家不合适。“我可以找个没有标识的小车送去你府上。”
“不用了。王妃的心意我收到了。”不是怕收,是不敢收啊!荣安摸摸发痛的心。“无功不受禄,事还没办呢!”
赵氏笑起:“成,但那些个燕窝一定得带着,来日方长,待你成婚,我给你添份妆。”
客气的王妃叫荣安忍不住眉眼又弯了几分。
赵氏又装了满满的一只七层食盒给荣安。
打开瞧了眼,除了一层燕窝,其他都是类似鹿茸人参之类的珍品食材药材。
虽王妃觉得装在了食盒里,谁也不会对吃食多说什么,但荣安还是不愿叫陶家人看轻,坚持只拿一只小纸盒子装了五盏燕窝。
她当日狼吞虎咽吃燕窝,主要是为了打脸廖文慈和荣华,结果令得满京城都知她喜欢,所以谁上门都带燕窝给她。家里的小库房燕窝放了十几格,根本就吃不掉。
但泰王府这燕窝品质极好,是贡品。是贵妃掌了后宫赏到了儿媳手上的。荣安想着,这些雪燕拿去给娘补身最好不过……
辞别赵氏回了陶家,荣安与陶云又聊了几句。
陶老爷子还找了来,当面谢过她。
老爷子没提是谢她什么,但荣安很清楚,就是七夕那张纸条之事。
荣安汗颜且心虚,毕竟当日对陶云是有一定的算计在其中。
面对陶老爷子,荣安只能尽量做小伏低,将背弯了又弯。
对方只觉好玩,反而哈哈大笑。
“别怂,你这模样可与你往日形象大相径庭啊!”陶老爷子七夕第一次见荣安就留下那么个“猖狂”,“嘚瑟”,“胆大”,“泼辣”……的印象。最后她连圣上赐婚都拒绝了,陶老爷子只觉匪夷所思。
当时老爷子还特意叮嘱孙女与虞荣安适当保持距离以免将来被祸及连累,可后来种种来看,倒是他走眼了。
“你以后也多来走动,下回来前早点说,老夫让厨房给你多做几道肉菜。”老爷子捋着须子,笑意盈盈。
荣安的脑袋又低了低,只得脸红嘿嘿。
陶云则一直在笑:“我可是头一会儿见这丫头如缩头乌龟。”毕竟在皇帝跟前也张牙舞爪的。
“这不是老爷子德高望重,我心里敬畏嘛。”
“老夫的荣幸!”陶老爷子拿了方小盒出来:“一直没给你见面礼,拿着吧。”
是一方古墨。
“我家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些,你别嫌弃。”
荣安又是笑:“礼就不要了,我舅舅和我祖父都在翰林,只请老爷子多加关照,多加指点就好。”
陶老爷子捋胡的手一顿,哈,好生的直白,果然“名不虚传”,这见缝插针,倒是敢说。
“我瞧着,你与其为你娘家亲戚操心,不如把你自己学识往上提一提。”
陶老爷子眯了眯眼:“老夫倒是挺愿意指点你的。你将来要做王妃,你的学识更将惠及千万子民。你有那些行善的慈悲心,不如将更多的时间和精力放在学识上,这才能帮助更多人。你若是愿意,可以常常来陶家……”
荣安搓脸,苦笑拽紧陶云。
“这下你可知我为何会如此敬畏了?”她算是发现了,越是学识好的人,越爱叫她好好学习,吓得最近连葛家都不敢去了……
第二日,陪颜飞卿出门的陶云再次“邂逅”上了朱永宁。
这次,是刻意。
朱永宁封王开府是皇帝临时起意而提前,一切准备都不充分,所以他新得的府邸几乎是空空荡荡。他手上没有职务,最近的时间自然都用在了捯饬府邸。于是陶云很轻易就能堵到他的人。
当然,即便今日堵不上,陶云也准备了明早马车邂逅的备用计划。
绸缎庄。
朱永宁见挽着颜飞卿的陶云到来,大为惊喜,连忙让掌柜的上茶。
见他如此殷勤上来招呼,陶云心下一叹,显然荣安的敲打警告并没在宁王这儿起到效果。
陶云与他寒暄了几句,支开了下人们。
“泰王殿下应该已经跟您打过招呼了,可殿下您这态度,我不太明白。”
“本王心意很明确,陶小姐应该能看懂。”
“可殿下不怕得罪泰王殿下?”
“世间很多东西都勉强不来,比如情意。本王直言吧,我已经仰慕陶小姐多年了。”
陶云面上淡笑,心下则冷然。说得好像他和泰王没有情分一般,他们一道不也多年?
“本王便直言吧,本王对陶小姐很有意,陶小姐才学过人,身份不俗,何必委屈自己做妾?本王觉得陶小姐是宁王妃的不二人选。”
“我既是不二人选,为何殿下明日还要选妃?”陶云面上有几分不爽。“宁王殿下说话可负责?”
朱永宁突觉欣喜,陶云这态度很微妙啊?
“自是负责的。本王说一不二。之所以办宴选妃是父皇之意,就是走个过场,明日此刻,陶小姐便能确认本王心意了。”
“可我家里未必这么想。”陶云一脸的不信,起身就走,“明日再说吧。”
陶云大步走了出去。
颜飞卿傻道:“陶云,等等我,我布料还没付账。”
随后,慢吞吞的颜飞卿果然被朱永宁叫住了。
“颜小姐那三匹布料,本王已经付过钱了,还望颜小姐帮本王在陶小姐跟前美言几句。”朱永宁清楚,此刻满京城贵女里,各种分量相加最重的便是陶云了。他八哥为防他得了陶云,未必不会先下手为强。
颜飞卿笑了笑,一脸看在三匹布料面上提点几句的模样:
“您和泰王,各有优势。但相对来说,其实陶家更满意泰王。原因您知道的。”
颜飞卿眨眨眼,朱永宁自然懂了。
无非就是泰王实力雄厚,眼下是太子最有利的人选。做他妾的前途,可不比做自己妻要强?
“还请颜小姐提点。”
颜飞卿咬咬唇压低声音道:
“您也看到那名单了,那几位姑娘各方面全都不如陶云。上次七夕选太子妃,陶云错失,已经丢尽了脸,明日你若不选陶云,她更得成为笑话。到那时,只怕泰王为了面子也不会要她了。我只言尽于此。”
颜飞卿行了个礼,转身就走。
朱永宁茅塞顿开,总算明白了陶家顾虑。
不就是要诚意,要确保明日宁王妃就是她陶云才会点头吗?
这有何难!
朱永宁一个吩咐下去,颜飞卿的马车就被挡住了。
颜飞卿和陶云两人再次被请回了绸缎庄的里间。
朱永宁从身上取下了一枚玉璧。
“这便是本王的诚意。明日本王王妃,非陶小姐莫属。陶小姐可放心了?”朱永宁行了一礼向陶云双手奉上那玉,风度翩翩,目光真诚。
“本王真心实意,陶小姐拭目以待。这玉璧但愿能安了陶小姐的心。”哪怕陶家只犹豫上那么一天,不去找了泰王折腾,那么明日自然也就稳了。
陶云思忖并打量了宁王几息,面带羞涩,伸手接过了玉璧,留下了一个温和的笑,屈膝行礼,翩翩转身离去。
宁王舒了口气,心情舒畅……
他不知离开的陶云也同样舒了口气,正将那玉璧小心翼翼包裹并塞到荷包里。他更不知,暗中还有眼睛在继续盯着他。
等了快二十年,终于成王又将选妃,正是意气风发。
最近的他尤其热衷于往人多地方去,哪怕只听他人唤上一声“殿下”、“宁王”、“王爷”……
逛了半天又与友人喝了顿酒,已是暮色降临。
朱永宁打道回府。
临近府邸,马车却停下了。
原因是前方有人打斗,刚好将去路挡住了。
朱永宁正喝了酒犯困,吩咐了马车往旁边巷子绕行。
车夫和随从正在嘀咕:
“这几个男的,围殴一个女子?”
“那女子倒是强悍,还知道反击呢!”
“你还别说,那女子怎么有些眼熟?”
朱永宁下意识顺着声望去。
“长宁郡主?”他和几个奴才都认出来了。
长宁一如当日初入京时的彪悍,抡着一根鞭子与人当街打斗着。
只可惜,对方练家子,她明显落了下风。
只见她的手臂和腿部都似染了红。
“停,停车!”那可是长宁郡主啊!
救了她,朱承熠便欠了他大人情了。不但如此,燕安郡主的命对别人不值钱,可对父皇来说,却是至关重要的。自己若救了长宁,便是立了一大功,为父皇化解了一次可能的大纷争。
朱永宁想到这儿,已经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动,几乎是毫不犹豫冲了出去。
“住手!”
如一阵及时雨,他将长宁从被围攻的弱势中解救了出来。
而对方刚刚还强悍的三人一见态势不好,立马转身就逃。
长宁感激涕零,表示在茶馆与人发生了口角,一时冲动与人吵起,哪知对方是混子,直接招了打手与自己动起手来……
“救命之恩,长宁一定铭记在心。”
“拔刀相助,义不容辞。”
“这事我一定会禀告皇上,请皇上好好表彰宁王救命之功。”
“这些都是小事。”宁王面目舒展。“郡主受伤,本王送郡主回府吧?”
“我手脚都受了伤,前边有医馆……”
“对,治伤要紧,本王这便送郡主前往。”宁王亲手打开了自己马车的帘子……
“郡主放心,我的手下已去追捕那三个歹徒。”
长宁再次谢过。
可宁王手下悻悻而回,说那三人跟老鼠一般,也不知在巷子里怎么个一窜就没了人影。
宁王心下遗憾,自然希望将这个人情做到底。
“郡主可知对您出手是何人指使,本王一定全力为您做主。”
“我……并不知。只听那三人唤那歹人‘大哥’。”
大哥?这是人名吗?只要是男的,谁不能称为“大哥”?朱永宁无语。这长宁果然蠢货傻子。
“不要紧。相貌你总还记得吧?”
“嗯。还有点印象。”
“那还好,报官后以画像去寻,应该能有眉目。”
就这样,长宁坐着朱永宁的车,被带着去了医馆,最后还被他送回了家。
朱承熠对朱永宁几番感谢,还留了朱永宁用饭。
朱永宁心下大喜,最近,可是人人都想结交朱承熠呢。而且这燕安王府,很久没有宴客了。听说朱承熠伤好了,刚好可以以酒拉近感情,从今往后,说不定他可以与朱承熠的关系更进一步……
两人相谈甚欢,一喝就是几个时辰。
宁王迷迷糊糊醉酒离开,而朱承熠迷醉的面目逐渐清朗。
他吃饱了撑的吗?为何要帮着做这些事?
笨蛋长宁,她本来就是凑人数被放进了宁王妃名单里的。不管燕安在北地传承了多少代,与皇室的血脉稀疏到什么程度,就凭她姓朱,皇上也不会答应让她进皇室的。
这一次,笨丫头是被某人算计了,反而成了陶家丫头的爪牙。
自己的未婚妻啊,真是欠收拾……
第434章 宁王正选妃
宁王选妃日到了。
朱永宁一身喜气紫色,意气风发极了。
今日属于家宴,参宴之人基本都是皇室人员,以及六位候选姑娘和其家眷。
作为主角,宁王原打算是晚一点到场的,但又想着今日陶家老太爷也会前来,他不能叫老头看轻,所以决定还是比开宴时间早一个时辰到场以示郑重。
他内心是喜悦的。他的人一直盯住了陶家和泰王府。昨日陶云回去后,陶家便再未有车出。而泰王妃原本约人出游,哪知败兴气愤而回,听说是被人爽约了。
宁王觉得,她约的就是陶云。
陶云果然站在了自己这边。
一切都稳了。
太好了!
朱永宁拿冰毛巾敷了敷脸,昨晚和朱承熠喝高了,他几乎都不记得是怎么回的王府,有些头疼啊!
又喝了两碗蜜茶,他好好整理了一番衣冠,先到御书房向皇帝请了安,这才往后宫方向去。
真是好巧,刚入后宫,迎面就遇上了萧家一行女眷。
她们也正往今日办宴的御花园方向去。
萧小姐是礼部萧侍郎嫡女,今日也是六位候选小姐其一。
此刻偶遇,样貌出色的萧小姐顿时红了脸,宁王忍不住多看了她几眼。
不为别的,主要是享受这种被人仰慕的感觉。
他胸膛又是挺拔了几分。
几人相互见了礼。
宁王一表人才又颇有前途,萧家夫人看在眼里,心下欢喜,自然想着与宁王拉近些距离,上来便是对宁王好一番的夸赞,令得宁王嘴角上翘,得意不已。
要说,萧家虽很希望能攀上宁王,但早先在看了名单后,便并未对自家姑娘报以太大希望。毕竟,她家从哪方面都落后了。
论身份,她们不如贵妃家那位表亲姑娘。论地位,她们不如陶云。论关系,更远比不上宁王表妹。虽得了机会,但怎么看,她们都觉自己家是凑数。
不过,她们的运气倒是不错。
刚入宫门,便听到了有宫女交谈,说看见宁王刚去了御书房,再有差不多一刻钟就入后宫,得赶紧准备着了云云……
萧夫人听在耳中,难免意动。
一刻钟,很容易啊!
事在人为,说不定这就是老天给的机会呢?
于是,她带着女儿放慢了步子,提早一步到从御书房往后宫的岔路附近等着,果然,很快便“偶遇”上了宁王。
由于终点是同一处,此刻分道未免刻意。所以两路人自然是边说边同行。
言语早就在等待中组织好,此刻说来便是一套套。
萧夫人能说会道,一番恭维令得做了快二十年透明人的宁王通体舒坦,又一番对前程的展望和祝福让宁王热血奔流,使得宁王频频点头应是认可。
萧小姐很适当地插话旁征博引,并目露钦佩仰慕,再引了宁王多几次的关注。
萧夫人还不忘在言谈中带入了自己家的优势和对女儿的推荐,几近明示地建议宁王选择自家。
宁王确实觉得这家不错。夫人能干,小姐好看,只可惜,她们家男人只区区侍郎,前途虽听着不错但还需长时间的努力,相比陶家,还是差远了。
宁王心里正在摇头,但面上却依旧在笑。
这家母女说话太动听了,他喜欢这种被人仰视的感觉。
然而,一声呼喊将他从得意忘形的状态中拉回。
那声音喊的正是“宁王殿下”四个字。
而事实朱永宁在听到声音的第一个瞬间便已辨出了声音主人并紧蹙了眉。
他循声看去,果然,在不远处寻到了那道身影。
一个娇丽的粉衣女子正看着他笑。
那种笑,不是贵女们往日挂在脸上的温婉笑意,而是高傲里带了讥讽,轻易就挑动朱永宁神经的那种笑。
这位,便是贵妃和泰王早年就拉了红线,预备许给朱永宁的殷馨。
贵妇娘家出自大族,其外祖母家便姓殷,殷氏一族树大根深,大周开国皇帝当年也得过他家资助,所以殷家地位在大周很是不凡。
但除了地位和名声,却又无实权。宁王自然不喜欢这门婚事,这让他觉得只是一种控制。
而这殷馨总自诩身份高,所以刁蛮任性,目空一切。
朱永宁厌她,可早年的他不敢拒绝,更不敢表露不满,他没有强势母族,若被八哥和贵妃抛弃,他便什么都不是。所以他一直在忍。每回有宴席,他都忍着看殷馨在眼前晃悠,还得时不时陪笑着。
这不,此刻被她冷不丁地一喊,朱永宁浑身都不舒坦,很想装作视而不见,更想快步离开。
可她声音太大,连宫人都看了来,他没法假装。
而他也清楚,他若甩袖离开,她必定不依不饶,说不定还要跑去告状。
所以,他还是只能忍。
好在只需忍最后半天,等到父皇宣布决定,一锤定音后,贵妃再嚣张,八哥再不舒坦,也无济于事。到时候这姓殷的,他便再不用搭理。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朱永宁又被她喊了一声,后背汗毛都竖起来了。
“哟!殿下真是今非昔比,底气十足了。”
殷馨将打量朱永宁的视线又移到了萧小姐身上,面上不爽不平也显露了来。眼见萧家母女竟然跟着朱永宁一块往这儿走来,她心头更是窝火。“那位姑娘,我与宁王殿下有些话说,您能否避个嫌?”
这直白之语高声道出,宫人们的眼神都齐刷刷盯在了萧小姐身上。
那萧小姐面上的红迅速染到了眼部。宫人的笑刺痛她了,分明都在取笑她“死缠烂打”。她要名声也要脸面,赶紧快步离开。萧母原本还欲反击,此刻却不得不赶紧先追了女儿安慰……
朱永宁只觉头疼,上前来几步到殷馨跟前:“你又怎么了?”
“哼,还不是因为你!”
“本王怎么你了?”
“我掐着时间觉得你应该快来了,便在这处等你。哪知只等到你和别的姑娘有说有笑前来。”殷馨红了眼。
朱永宁见她因为自己吃醋难过,面上总算好看了点。
“我一着急,就摔了。你瞧瞧。”殷馨摊开手,一手都被糊了泥,手指还擦破了皮。裙摆和鞋上全是泥点,很是狼狈。“可疼了。”她抽了抽鼻子。
“怎么就你自己?你丫头呢?”
“我为了给你惊喜,没带奴才,这才躲在这树后,哪知这边这么滑,一时就没能站住。”她长睫毛委屈扇动间已有几分湿润。
“走吧,找地方收拾下。”
“我不!你瞧我这般狼狈,出去后岂不叫人笑话!”殷馨示意不远处,已被风吹到了树上的帕子。“殿下帮我拿一下帕子,我先擦擦泥。”
朱永宁抬了抬头,发现那帕子飞得太高,想要拿到还得借助工具。今时今日的他,哪来心思做这些?
他直接招呼了不远处几个內侍,让其去拿梯子来帮忙取帕子。
回头对上殷馨幽怨的眸子,又瞧着她一双脏且带血的手,到底不敢将她扔下不管。加上时间不早,他也不好耽搁下去,只得一边招呼人去寻殷小姐的奴才过来,一边将他自己随身带着的汗巾给殷馨擦手。
殷馨露了个笑,毫不客气接过巾子擦了起来。“那等会儿我让丫头洗干净手巾还你还是送你两方新的?”
朱永宁看着自己那方绛紫色的巾子已全是脏乎乎的烂泥,再看殷馨走出树后,立马就恢复了趾高气扬,他心头不爽也再次起来:
“不用了。这条巾子随你处置,也不用再还我新的了。”他不想与这女子再有任何牵扯。至于这巾子,本也不是什么特别之物,既没名字也没标识,扔了被人捡去也不怕惹事。
朱永宁又示意身后奴才,命其赶紧就近安排一个地方给殷小姐梳洗,随后便准备告辞。
殷馨再次冷笑叫住了朱永宁。
“我为你而伤,你就这么将我弃之不顾?”
朱永宁气不打一处来:“何来弃之不……”
“我且问你,”殷馨却打断道:“你与那萧小姐什么关系?你的王妃人选可已定下?是那位萧小姐还是谁?你已经将我排除在外了是不是?”
朱永宁深吸一口气。
他距离最后定下王妃人选只剩最后两个时辰,最后一小步,这个时候他自然还是得稳下来。
“我的王妃人选还没定,这事主要还是看我父皇之意。殷小姐既是候选,怎会被排除?你别随意置气,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参宴。你身份高贵,机会应该不小。”
“那你会选我吗?”殷馨直白问。
“……”朱永宁面上无波澜,实际却恼火不已。
“你我青梅竹马。选我不会错。”
“这事,还得看父皇之意。”朱永宁得罪不起,自然是往皇帝头上推。“与其此刻瞎操心,还不如抓紧时间赶紧捯饬好。时间可不早了。”
“那你送我到更衣处。”
“我得先去宴……”
“你刚刚对萧小姐可不是这态度。”
“……我送你去。”
“这还差不多……”殷馨露出了个笑。
……
虽说是选妃,但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自然不可能站成一排挑三拣四,所以就是在吃吃喝喝间做些观察比较,最后确定一位。
荣安也参加了。她是以长宁准嫂子的身份参加的。而且位子被安排在了朱承熠的身边。
她很愿意来这趟,看热闹,自然不能少了她。
“事情,都安排完了?”朱承熠定定看她,幽幽问到。
“你知道的不少啊?”荣安眯眼看着男人。
“呵!”他并不知道多少。只是看到陶云一脸轻松,云淡风轻的,陶家夫人和陶老爷子也不见紧张,泰王妃也是安心在贵妃身边轻声细语,可见这帮人应该谋划差不多了。
“你这次,在外又收割了不少人情和利益吧?”朱承熠给荣安倒满了酒。“你与我说的不清不楚,便让我和长宁成了刀子,是不是对我们不太公平?”
“不是一家人吗?算那么清楚!”荣安赔笑。
“总之你记着,又欠我一个人情。”
“欠就欠,你自己记着吧!”虱子多了不痒,反正她早就数不过来了。随意!
看戏喽!
荣安看着场上六位贵女各种眼神交加,言语里也暗戳戳飞小刀,太有意思了!
而朱永宁在尽量做到一碗水端平的同时,小眼神也是没少往陶云方向飞。
宴上,贵女们被起哄玩起了酒令。
皇帝即兴安排了花令下去。
如此,各人能力、文采、急智、巧思和应变都得以考验。
几圈下来,明显陶云和萧小姐都很游刃有余,可很少玩此类游戏的长宁却是一窍不通。
期间,长宁还有意求助荣安,“教教我吧,作为七夕头巧,想来不在话下,让咱们也见识下嘛。”
荣安错错牙,知她名为求教,分明是刁难。
为了叫长宁服服帖帖,作为嫂子的她自然不能发怵。
“睁大眼睛,好好瞧瞧什么叫技术。”荣安下场行起了令来……
哎!
这玩意儿,熟能生巧。玩上百回,笨蛋都能成高手。前世的荣安无聊半辈子,行令这种,早就是玩腻的。她一下场,几乎是碾压水准。
众人心服口服,只能感叹这虞荣安确实人中龙凤,策马不及。
长宁撇嘴,这嫂子果然难搞,想要让她吃瘪丢人,怎么就那么难……
皇帝还让姑娘们自行展示才艺。
陶云作了首诗,萧小姐书写了一幅字,殷小姐填了首词……到长宁时,荣安原以为她会想要耍套鞭法,哪知她却表示要作画。
连朱承熠都倒抽一口凉气,做好了丢人准备。
不过好在,臭丫头虽画得一般,但马屁不错。
一条龙虽粗糙,但那磅礴大气倒是有些出来了。
总算,不是很丢面。
宴席结束,皇帝招了朱永宁低语了几句,随后赐了柄玉如意下来,示意他自己选人,将玉如意放到中意的姑娘手上便算是选定。
朱永宁意已决,捧起如意,就这么冲着陶云方向走去。
他最终,在陶云跟前站定,随后将如意递了出去。
陶云面有羞涩,顿了两息后,伸出了手。
“住手!”
朱永宁刚要将如意放下,身后却有两声娇喝同时响起。
陶云唇一勾,手已缩回。
而朱永宁吓一跳,差点连手中如意都掉了。
……
第435章 突至的围攻
这怒喊而出的两声娇喝分别来自殷馨和长宁。
朱永宁眉头蹙起,但心头也生出了一丝喜悦。
她们是在争取他!
都在试图挽留他!
这一刻,朱永宁的脖子不自觉又高昂了几分。
他回头清雅开口:“本王意已决,对不住各位姑娘了。本王相信,你们他日定也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如意郎君。”他深深鞠下。“本王要选的是陶小姐。”
他再次伸出玉如意。
可这次陶云却没有去接。
与此同时,朱永宁身后却再有冷笑传来。
殷馨:“呵呵!殿下还真是言而无信!”
长宁:“分明出尔反尔!”
宁王:“……?”一头雾水。
殷馨和长宁这两人,都是刁蛮惯了的,这会儿是做什么!
他说什么做什么了?怎么就……
他是按着圣命选妃,她二人当众喝止,倒是好胆!眼里还有没有皇上了!贵妃和朱承熠怎么也不知阻止她们?等等,贵妃和朱承熠他们,这都是什么表情!
朱永宁突然发现,在场不少人都冲他蹙眉释放着巨大冷意。
正前方的陶老爷子也是面色铁青,鼻间呼出了重重的一气,明显不高兴了。
他有些憋屈和委屈:“两位姑娘言辞还请慎重,皇上跟前,莫要胡言乱语。”朱永宁只得开口警告。陶家这里他不想坏事。老头生气,他总得解释清楚了。
“胡言乱语?”长宁和殷馨几乎是同时起身,同时反问出声。
两人一齐往前两步,随后蹙眉对视了一眼,一脸不明怎有人与自己同步的模样……
荣安不由暗赞两位表演水平真是不错。
除了知道好戏要上演的少数几人,众人纷纷搁下了手中杯盏,纳闷两位姑娘怎么这般激动,似乎都吃了什么亏一般!
之后,长宁跪到了皇帝跟前,殷馨则哭倒在了贵妃脚边,两人一齐寻求做主。
皇帝太阳穴突突突地跳,挥退了宫人后,才道:“一个个说!”
长宁:“昨日宁王殿下当街救了我,既为我打斗追凶,报官做主,又让我上了他的马车,还送我去医馆包扎,最后更送我回家,分明是对我有意……”
宁王:“路见不平,见义勇为而已,本王见郡主被围自当出手相助,并无他意,郡主……应该是会错意了。”
众人:原来是英雄救美了。先不提可有什么应允之类,单凭这些个“殷勤”,足见其中曲折。马车都让人上了,只怕也未必是郡主自作多情……
长宁气得胸口起伏:“会错意?那你去我家做什么?你为何还留在我家与我兄长喝酒?为何喝了足足两个时辰?你们有什么话能说那么久?今日就选妃,你昨晚留在我家喝酒是什么都没有的意思?”
众人:去家里了?还喝了一晚上啊?难怪姑娘认定了,这信号还不够强烈吗?他若没那意思,大概昨晚就说清了吧?这其中……嘿嘿……
宁王:特么的,冤枉啊!
“父皇,昨晚儿臣确实在燕安王府喝酒了。但只是世子见儿臣救了郡主想要款待,而儿臣见世子大伤初愈也高兴,我两个便多喝了几杯,真的只是喝酒,并无他意。儿臣也无特别意思,真是郡主会错意……”
“够了!”一男声强势打断了宁王,但开口的并不是皇帝,而是朱承熠。
他手上杯盏被重重拍到桌面,引得一桌子菜碟都蹦了好几下。
“殿下这么说,可是舍妹自作多情之意?”
“也不叫自作……”
“殿下可别告诉我,您忘了昨晚所言了!”
“昨晚……”他言什么了。特么的,他昨晚喝多了,最后是被下人搀回府的,早忘了都说了啥。“没说什么吧?”
朱承熠直哼:“您说,长宁郡主不错。您说,与燕安王府结成亲家是很好的事。我当时高兴,特意问您是否想选长宁,您回答我说,一定不让燕安王府失望……当时侍候酒席的好几个人,要不要找来对质?”
“本王……酒后失言……什么都不记得了。”
宁王有些发懵,他略有不信自己会说这样的话。可朱承熠不至于来胡说吧?
看朱承熠那郁愤的样子,他难免怀疑自己是真的说了什么。
他讪讪:“既是酒后,自然做不得数。世子还请息怒。如若本王真有失言,自当致歉并全力补偿!”
朱承熠冷笑:“若不是殿下言之凿凿,您以为我们燕安王府今日会这般自取其辱?还是在我未过门的妻子面前!”朱承熠突然就带上了荣安。
荣安一直在看戏,看得开心,吃得开心,为自己谋划的大局暗自得意。她哪里想到所有人的视线突然就拐了个弯过来。那刚被塞在口中还没开始嚼的水晶饺一时间上不上,下不下。
小姑子被欺负,她自然不好当众大快朵颐欢快嚼着吃食,只得一口吞下。
结果:噎-住-了!
朱承熠那厮,绝对故意的,绝对是看好她刚将那水晶饺塞进口中便将话推了来……
朱承熠一脸深情:“瞧你气得这面红耳赤直抚胸的样,知道你和长宁感情好,别气了,多喝点茶吧。”哼哼,凭什么他们都成了她手里的戏子,只她自个儿看戏看得开心,还是一起演吧!
坐两人不远处的长宁差点笑倒,可面上还是立马装出了委屈状:
“我哥说的是。若不是为了争一争,今日这宴上,咱们何必在那儿比来比去?我何必还拉了我准嫂子下场?若知殿下早已选定陶小姐,我怎么都不会参与,更不会让我嫂子为难,嫂子为我赢了酒令却输了位子,反而让嫂子处于这样两面不是人的尴尬境遇。”
臭丫头!谁两面不是人了?怎么就不是人了?你猪八戒,你哥猪八戒!你全家猪八戒!荣安瞪眼这对兄妹,正等着喉间松动的她却没法反驳。
太坏了!
一定要将她也一起拉下水吗?就是不让她好好吃顿饭吗?把她塑造成这样,她接下来还怎么吃得下去?
她只听到朱承熠压低的声音,在道什么“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荣安的脸是真的垮下来,对着宁王全是气愤。
朱承熠只觉好笑,面对宁王:“酒后不作数,说话忘了?殿下果然好借口。”他一连笑了好几声:“我明白了。”
宁王冤枉,只得苦苦向朱承熠和皇帝解释。
他头疼,他这是一口气得罪了好多人!不对啊!他不是长宁的救命恩人吗?这些人都该对他感激涕零才是!怎么就乱七八糟变成这样了?……
“你先住口!”皇帝已经不爽了,喝止宁王又手指殷馨:“长宁说完了,你说。你就宁王又有何要说的?”
殷馨跪地磕头:“求皇上和娘娘为我做主!”
贵妃:“细细说来。”
殷馨拿出了一方让宁王面色更垮了两倍的汗巾。
“今早宁王殿下把他贴身的汗巾子给我了,汗巾是私物,他给我,我当时便以为被选中了……”
众人视线瞬间齐聚那与宁王紫色华衣配套的绛紫色汗巾,众人也注意到,宁王腰间确实连块巾子都不见。
殷馨:“这巾子是殿下的吧?”
“殷小姐弄脏了手,本王才……”
“是您主动给我的是不是?”
“是,可本王只是……”怕你几哇乱叫,只想要赶紧离开,才勉为其难将巾子给你用。
然而宁王一而再被打断。
“殿下是想说,我也和长宁郡主一样是会错意了吗?”殷馨反问。
宁王:“……”难道不是?
“可我当时便向殿下确认过了,问您是否已定王妃人选,问我是否已被排除?可您是怎么回答的?”殷馨早就组织好了说辞,此刻说来连气都不带喘的。“您说,我身份高贵,机会很大,您那话说出来,您说我会怎么想?您还让我赶紧收拾一下,迟了得不偿失……这些是您说的吗?”
“是,但我只是怕你难受所以安慰……”
“可您还帮忙安排了梳洗之地,并亲自把我送去……”
要不然呢?要不然他能怎么办?朱永宁简直要疯,他当时只是暂时不想得罪殷馨还怕殷馨四处告状,所以才随便糊弄了一二。此刻被她这么乱七八糟一说,他似乎怎么解释都不对了。
“送你去梳洗明明是你要求的……”
“我只是让您帮我将帕子从树上取下,可您却偏要将您的汗巾给我。我说要将您的巾子洗净了还您,可您却偏偏就执意说不用,让我留着。
这些都是不是?您说这话,做这事,可不就是给了我暗示和希望,告诉我已被您选中?告诉我巾子就是信物?”
“本王当时是让你随意处置这巾子,而不是给……”
“您承认就行了。皇上,娘娘,求你们为我做主啊!”
殷馨仗着声音大,直接将朱永宁的声音给盖了下去。“这些年来我与殿下关系一直不错,今日这样的日子,殿下将巾子给了我,还对我尤其体贴,难道真是我会错意吗?我就是生气,我是被骗了!皇上,娘娘,我怎么办啊!”
朱永宁叹为观止,刚要开口,哪知又是一声“岂有此理”将他给打断了。
陶家老爷子已经拍案而起。
“好!好!好!”老头很生气。“在长宁郡主那儿英雄救美,向燕安王世子暗暗表意,在殷家小姐那里又送汗巾子,体贴备至,在我陶家这儿呢?又给送了信物!”
老头手上,已经拿了昨日朱永宁给陶云的那块玉璧。“殿下您究竟要如何?今日我家云儿若跟了你,那便完全成了笑话,是否还得承受别人家接二连三的挑衅,还得给你娶上两房平妻?”
那玉璧,偏连皇帝也是认识的。是他今年赏下去的。若不是这小子给出去,陶家怎么也不可能拿到手。
皇帝强吞一口气:“玉璧是你给陶云的信物?”
“是!昨日儿臣偶遇陶小姐……”
“呵呵,真是精彩!”这次变成朱承熠打断了他。“原来咱们宁王是脚踏三条船!”
“何止三条船!”殷馨冷笑。“我遇见殿下时,殿下正与萧家小姐和萧家夫人有说有笑,一路同行往后宫过来。若不是我几番招呼,几位正说在兴头上,压根连我都没发现。这事,一路的宫人们应该都知道。我用了好大的声音才让几位发现我,应该也有不少宫人能证明。”
陶云气愤而立:“所以,宁王殿下便是这处处留情?殿下昨日让我相信你,这便是您给我的诚意?”
“本王与萧小姐只是半路碰上,实属巧合!”宁王口干舌燥。
可他的每一句解释都会被打断。
“真没想到,殿下处处有巧合!”长宁也掺和了进来。“昨日半路碰上我,救了我是巧合。偶遇陶小姐给了信物是巧合。这会儿与萧小姐还是巧合?怎么这些巧合还就扎堆了?谁信啊!”
“正是此话!”殷馨:“我听说殿下从御书房往后宫过来,是在树后等了足足两刻多钟才等到了人。后宫不小,道路不少,萧小姐入宫时,真能刚好与您碰上?”
殷馨此言,是质疑起了宁王故意邂逅,偶遇萧小姐进行勾搭。
长宁:“萧小姐,总不会是您故意去偶遇了宁王殿下吧?”
萧氏又不傻。这种时候,她能争得过谁?反正这朱永宁不会是她的,那她如何还能将自己名声搭进去?若勾搭之名定下,不但她嫁不出去,还得连累了家中!
萧氏吓得一惊,跪地磕头连道“民女绝对绝对没有去偶遇宁王殿下,民女与母亲只是刚一入宫便刚好碰上了殿下。”暗戳戳将勾搭之名引去了朱永宁身上。
萧母也赶紧帮着证明。
众人呵呵,那么便只剩巧合和宁王主动偶遇这两种可能了。
只可惜,包括皇帝在内所有人都不觉得这会是巧合。
甚至不少人都难免揣测,说不定昨日的信物定情,甚至英雄救美也不是什么巧合。
皇帝面色已经很不好看了。
这原本很简单的事,怎会弄成了这样?
这个儿子,无能是真的。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没有主见,朝三暮四是真的。可他谁都想要又是什么意思?
皇帝一下就烦闷起来。不知怎的,这老十让他想到了废太子。
……
第536章 告吹的婚事
朱永宁还在跪地反复强调这接二连三的不是巧合,就是会错意了。长宁那里是失误,而殷馨那里,只是把她当做了妹妹来关心。
殷馨本就骄悍,不提“妹妹”二字还好,此刻却是一下炸了。这些年,她家也让宁王沾光不少。宁王母族上没有实力,若不是靠着贵妃,泰王和殷家,此刻还不知是怎样一塌糊涂。“妹妹”两个字,让殷馨觉得自己被过河拆桥了。
她出击一下犀利起来。
“妹?把我当妹?你妹还少吗?”殷馨大步来到同为候选,却一直没吱声,宁王的那位表妹高氏跟前:“这不也是妹妹?还是青梅竹马的妹妹!可既然是妹妹,怎么还都成了宁王妃候选了?”
殷馨气势汹汹,眼中冒火,而那高氏出身一般,底气不足,面对殷馨,一下有些慌。
“高小姐,高妹妹,我且问你,我们几人都收到宁王信物了,你呢?你可有宁王所赠的信物?”
殷馨一瞪眼,高氏一个冷颤。如此阵仗,她从未见识啊。
高氏下意识右手覆上了左手,殷馨眼尖,上前伸手一拽,高氏腕上一只白玉镯子便露了出来:“这镯子,该不会是宁王所赠吧?”
“不是不是。这不是什么信物。”
高表妹哭了出来。
她今日就是代表高家出来露个脸的。表哥是家中最大的倚仗了,她本就没打算要争什么王妃位。
她只想今日好好表现,哪怕就只混个眼熟,说不定就被谁相中了。她长得好看,所以表哥也是这样的想法,因此安排她也成了候选。为了不让她太掉价,她的白玉首饰确实全都是表哥安排的。
刚刚殷馨前来,她吓坏了。唯恐被人做文章,下意识就想遮掩,不料反而暴露了。
“这玉镯是套件啊,真也是宁王所赠吗?”长宁也来给压力。“是与不是,都有记录,若是从宫中出来,总归是有迹可循的。我劝你说实话。”
高表妹哪知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顿时泪流满面,憋了两息,她不得不冲宁王方向憋出了一句求助:“表哥——”
她要怎么说?她不会啊!
高氏没有否认,其意显而易见。
荣安见状也惊讶,真是意外之喜了。她负责了陶云和长宁与朱永宁的偶遇,殷馨行为是贵妃那里安排的,至于那位萧小姐的“偶遇”,则是早就摸透六位候选性子的贵妃故意安排了宫人泄露了朱永宁的行踪……
所以宁王的这位表妹,并不在她们的计算和安排中。殷馨大概觉得这表妹毕竟是朱永宁的娘家人,多少会得些好处,所以便给了些压力诈上一诈。
没想到运气不错!
朱永宁只觉得脑壳疼:“那玉件不是我赠予表妹的,是表妹首饰不多,我借她佩戴两日。”他只能这么说,若说是赠,那便更是跳进黄河洗不清。
陶云冷笑,“宁王殿下还真是阳光普照。处处助人为乐,时时拔刀相济。六位候选五位都被牵连,殊不知想踩的船多了,容易翻啊!”
“还废话什么!”陶老爷子生气了,再次拍案而起。“老夫活这么大年纪,头一回被人这般羞辱。陶家人一向脊梁硬,还不至于为了点虚名如此被人看轻。”
这话让皇帝垂垂眸,暗道可惜,逆子不上台面,这种状况下,以陶家风骨,已是看不上老十了,绝对不会再让姑娘嫁进王府丢人现眼。
这婚事,只怕吹了。
宁王也觉得自己要疯了。他第一次尝到这种百口莫辩的滋味。没有人要听他解释,他也不知跟谁先解释,从哪一点去解释。
可他越是结巴难言,在其他人眼里他就是心虚了。
当然,他的解释压根没人要听。
在谁看来,六个候选里五个有问题,那肯定不是候选人的问题。所以事实他早已被莫名其妙盖了章,反驳不了了。
果然,转瞬,老头怒气冲冲到皇帝跟前砰砰砰三个头磕完:“臣今日胸闷气短,恐怕没法继续宴席了。还请皇上恩准臣与孙女早退。”
老头的脾气皇帝知道,分明气得唇都直哆嗦却还是给找了个台阶已经很给面子,这种时候皇帝自然不会责怪,反而觉得有几分对不住。
陶家的位置在那儿,他这个皇帝一早就应承会给陶云相看婚事。可一而再,都因自己儿子的荒唐而使得人姑娘成了笑话,饶是谁不得怒?
皇帝心下堵得慌,只觉一张老脸都丢尽了。
皇帝只得几句安慰,说了些软话,又让顺子亲自送人回府。
计划落空,这大眼瞪小眼的殿中,皇帝已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你个逆子,自己的事自己摆平。朕不管了。你好自为之!”皇帝头疼,背手阔步离去。气死他了,他还得让人给陶家送点东西过去。太丢人了!
皇帝一走,那边朱承熠也打算走了。
“你还不准备走?”见荣安坐得稳,朱承熠无奈。
“再等等,看完戏。陶云没看完的我帮着看了,回去好告诉她结尾。”荣安淡定啜着杯中酒。“你们着急的话先走吧。”
“……”朱承熠咬咬牙,一把拍掉了荣安手中杯盏。
“你做什么!”荣安跳了起来,一杯子酒都在她裙摆上了。倒不是说这甜酒蹭在身上不舒服,主要这裙子是新做的,她怕那印记洗不掉。
可她这一跳,在不少人眼里便是暴跳如雷。
“还不走?”朱承熠一脸凶悍:“咱们燕安王府的颜面比陶家要差吗?再坐下去,整个燕安的脸面都没了。”
眼见朱永宁要上来解释,朱承熠直接拍碎了一只杯子在桌面,随后转身就大步离开。
荣安张了张口。
燕安王府的帽子下来了,她不走也只能走了。
她走得慢,听见身后贵妃也气坏了。
一连三个“岂有此理!”
贵妃气骂:
“你这么能耐,还要劳烦你父皇给你选什么妃啊!这些年本宫为你操的心还少吗?真没想到你就这么对殷家。殷馨,殷家,泰儿,谁对不起你了?你要对咱们如此打脸?
以后,你的事,本宫也不管了。还有,你该庆幸今日泰儿没在,否则你们这些年的情分便是笑话!”
贵妃甩袖就走,泰王妃赵氏赶紧扶上,表示送贵妃回宫……
贵妃怒火极盛,连殷馨也被骂了:“还不走!嫌脸丢得还不够?”
殷馨临走还不忘冲宁王幽怨:“你太让我失望了!”
几人匆匆离开,一出殿,面上便露了笑。
只要宁王妃不是陶云,最后花落谁家她们压根就不在意。而这次之后,老十再想在婚事上折腾便难了。
至于殷馨,即便失了老十,这次明面吃亏,实际总会得到补偿的,只要贵妃和泰王不倒,她总不会吃亏。
宁王对她何等敷衍,她不是傻瓜自然清楚,若不是应着贵妃和家族之意,真当她稀罕?她需要这么死乞白赖?……
殿外,贵妃叫住了前方的荣安,拉着她手关怀了几句。当然,自是绝口不提荣安的相帮,只关心她很快就来到的大婚。贵妃也和赵王妃一样,主动表示会给她添妆……
荣安自是喜笑颜开恭送贵妃。
朱承熠抬着下巴看她:“你还真是随时随地不忘给自己谋利。”
“瞧你这话说的!我又没本事挣钱,只能想法子让别人主动给我送陪嫁银子了。我穷,有什么办法!偏有的人还毁我一身新裙子,半点不知体贴。”
“我娘子这么会挣钱,区区一身衣裳算什么!”
一边长宁则在兄长眼神的驱使下,为了不打扰两人,只得不情不愿表示自己先走一步。
荣安还没反应过来,问她去哪儿。
“你管那么多呢!”长宁委屈巴巴。她哪知道要去哪儿,总之得给兄嫂留空间就对了。哎,可怜……
“我这次做的好吧?”荣安等着朱承熠表扬。“这次我可动脑子了。那些事都是真实发生的,也都是朱永宁自己做的,根本就不存在算计之说,他即便觉得古怪也无处下手……”
一切都干干净净,与长宁打斗的那几人也早就被安排着离京,朱永宁根本无迹可寻。而贵妃那里,这样的算计事关泰王前途,所以她们怎么也不可能泄露出一个字。
作为罪魁祸首的荣安两只手干干净净,从头到尾都没有任何参与的踪迹,更不用有后顾之忧,哪怕谁真要告发她,也只是没有证据的“栽赃”。
相反,她还收获了陶云和长宁两个人情,且没少赚好处。
她如何能不得意?她自以为,这或是她动脑子动得最好的一次。
“可我记得,上次常茹菲事件之后,你便保证不会再管闲事了?”朱承熠抱胸横她一眼。她怎么就那么忙呢?
“我也不想的。这不是树欲静而风不止吗?我好好家里待着,可一个两个都来找我帮忙。可见我能力之大……”
“是知道你爱管闲事才找你吧?”朱承熠借着袖子遮掩,一把抓了她手,“好好准备婚事吧。没几日了。”他总觉得自己一直被她排在了最后呢?他该如何让她定心收心?
得给她找点事做。
或许,真得让她多生几个孩子忙……
另一边的殿中,皇帝贵妃和朱承熠他们一走,那一直不声不响的还有一位候选姑娘和其家人也赶紧告辞。
萧家母女也待不下去,同样离开。
只不到百息,六位候选便只剩了那高表妹。
她哭哭啼啼上前拉了拉傻愣的朱永宁袖子,却被他一把推开了。
“滚!”
朱永宁大口喘气,一时间不知是先去找父皇解释,还是去寻贵妃。
经过这件事,他突然就意识到了他和他八哥的差距不是一点点。
他好像错了……
三位“吃亏”受“委屈”的姑娘都得到了一定的补偿。
长宁那里,皇帝私下招了她和朱承熠。
一番交谈,长宁主动表示还不想嫁,并跪地求皇帝,能否婚事以她的意愿为主?皇帝应了。
出了殿的朱承熠叫住了长宁,亲妹向皇帝的这一求,并没有经过他,而是她自己所提。
可分明早先不管是围场还是他们母亲在时,皇帝对他们的应承都是“长宁婚事以兄/兄嫂意愿为主”。此刻听着似乎一样,但事实是借着这次事件,长宁使得朱承熠都被剔除了她婚事的掌控权。
长宁只冲他嘿嘿笑:“你的婚事没经过其他人,我的自然也不用。多大点事,别老管着我!”说罢,她便跑了,看她离开的方向,大概是慈宁宫。
朱承熠无语。他最近“养伤”和盯着府中重装,确实管不着长宁。但这丫头,是真的野了。十天有七天都浪在了外边,跟着她的下人还每一次都盯不住她。
可惜他府里事太多,还要准备婚事,确实不得空……
殷馨那里,皇帝和贵妃都赏了些东西过去。贵妃委屈,皇帝当晚宿在了贵妃宫中,再次重申宁王婚事他不打算管了,预备交给太后和礼部,又说贵妃若还有意撮合殷馨和宁王,直接去太后那儿说……
而同一时间,宁王也去了泰王府。他表示自己糊涂了。他愿意娶殷馨。他表示自己之前的荒唐只因对陶云的仰慕和父皇的授意,他也是无奈。他反省过了,觉得还是殷馨最适合他。所以他想要弥补过失。
只可惜,他愿意,这次不愿的却是泰王这方了。
他们给过宁王机会了。可他先是拒绝了泰王的帮说,后又无视了陶家与泰王之间的“联系”,最后还真就越过了兄弟情分选了陶云,若真完全是皇帝授意他们自然不会多怪责,但这期间,他连亲至给个解释都没做到,这一点朱永泰很失望。
既是这样的好弟弟,他们心里有数便行,也用不着攀亲了。这样的人,与其想法子去控制,还不如撇清来得稳妥。可别弄得某天被引火烧身,反而害了殷家这座山……
于是,朱永宁怎么也没想到,这会儿的他,不但亲爹不管,连殷馨都“高攀不起”了。而殷馨也是对他态度大变,连他的面都不见了。
他得罪了一大波人,连一向感情要好的八哥也与他生疏起来。
再去太后跟前时,太后对他的婚事也敷衍了下来,再无“选”字可言,直问他的王妃不如就选他的那个表妹可否?要不就是从礼部拟的名单中挑挑看。
朱永宁在憋屈中只得表示再等等……